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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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掌法招式固然高明,只可惜林狗儿凭借一身横练与霸道深厚的内功,以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反而将少女给震晕了。

    林狗儿不知道这少女为何一定要杀死自己,突然想到什么,暗道:“难道她是木草通的什么亲人吗?可木草通又不是我杀的,那老混蛋自杀而死,怎能怪得旁人?不对不对。”

    林狗儿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百思不得其解。床上少女“唔嘤”一声,幽幽转醒。

    林狗儿大喜,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恨我?木草通是你什么人?我们之前见过吗?”他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发问,全然不管少女想不想听,听不听的清楚。

    少女见了他,一张脸突然涨的通红,便想要起身打他,谁知道念动之下,身体却不受控制,原来双臂竟是脱臼了。

    少女“推窗望月”打林狗儿,自己反被震晕,可是在林狗儿霸道内劲反荡冲击之下,少女被震晕在先,双臂脱臼却在她失去意识之后,此刻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还以为是林狗儿动了手脚,再看自己躺在床上,躯体盖在锦被之下,莫不说已让这色魔得逞了!

    “你……你杀了我吧!”少女忽而喝道,这一次却不再哭泣,反而闭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视死如归的样子。

    林狗儿挠挠头,说道:“我干什么要杀你,我又不认识你,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你生的这样好看,何苦寻死呢?”

    林狗儿本是良言相劝,但在少女听来却是字字可恨,句句诛心,待听到林狗儿说道“生的这样好看,何苦觅死”的时候,更觉得对方在轻薄侮辱,气恼之下,竟猛地转动身体,一下子从床上掉落下来,脱臼的双臂给摔在地上,只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给摔在地上,少女才发现自己依旧衣衫整齐,可这淫贼说话颠三倒四,没准……没准行事上也一般反常。

    林狗儿不知少女伤在何处,可他也知道自己似乎身有异能,之前把乌杖和尚震飞出去,现在少女定也是受了伤,行动不便,在地上“哼唧哎呦”的,站不起来。林狗儿见了心中好生愧疚,忙蹲下去将少女抱回床上。

    少女感觉自己忽然被抱了起来,再看到林狗儿这“淫贼”的面孔,失声大叫道:“淫贼!你,你别碰我!你去死!”

    林狗儿将少女放到床上,远远坐到客房另一侧的桌子旁,道:“我林狗儿是身上有屎吗?碰你一下都不行,叫啊喊啊的,烦也烦死人了。”

    说也奇怪,少女被他这样一吼,便不再乱叫,但林狗儿似乎气不过,一言不发,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少女忽然想问:“你去哪?”可始终没说出口。自己双臂隐隐作痛,身体不受控制,幽幽暗暗的一间客房之中,突然间沉寂下来,却有点让人害怕,甚至那些平常不曾留意的漆黑阴影,此刻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恐惧莫可名状,却实实在在充斥着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少女不敢再看,紧紧闭上眼睛,然而脑海中涌现的诸般恶魔鬼相却更加可怖,恐惧更深一层。如若再睁开眼呢?却又不敢,她只怕自己一睁眼,那些只在脑海中作恶的鬼怪模样,会突然出现在现实之中。明知那些东西是子虚乌有的,但终归不敢尝试。我们恐惧的,正是恐惧本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脚步声音由远及近,少女竟感动的落下泪来,仿佛在这长久的孤独煎熬之后,终于找到了依靠。

    “大夫,您来给看看吧。”不知怎的,这时“淫贼”的声音竟如此令人心安。

    “无妨,只是脱臼了而已。寻常跌打医生,亦或是练武使拳的把事,就算是稍有接骨经验的常人都会治。你非要劳烦一趟老夫,哼!”听这大夫说话颇为倨傲,倒像是埋怨病人病得轻了,不值得他来医治一般。

    少女听了心里暗自偷笑,心道:“原来他什么也不知道,是个笨蛋、蠢蛋!这人不仅颠三倒四,也当真糊涂无知,连脱臼都要去请大夫来治,他那样高的武功,难道从来没遇上过脱臼吗?”

    大夫三两下给少女接上手臂,对林狗儿又是一阵数落,直到离开房间之后,那碎碎念的埋怨之音还不断从路上传过来。

    又听一人说道:“我还以为什么急症犯了呢?您告诉我您夫人的膀子脱臼了,小人也给你治得了,一两银子!白白便宜了那个韩老头。”听声音是小二哥,他多说这两句话,也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好,林狗儿心下老大不高兴,没来由给那大夫数落一阵,心情还能好到哪里去?再看床上的少女仍旧是紧闭双眼,眼角之下泪痕清晰,长长的睫毛之上也点缀莹莹泪光,这一张惹人怜爱的面庞,梨花带雨、清香沾露,任谁看了也得顿生怜香惜玉之情。可林狗儿却是个大大的异数,反而越看越生气,竟对这少女说道:“哭啊!你怎么不哭了?你怎么不对刚才那两个人哭诉嚎嚷了?”

    少女本来对林狗儿厌恶稍减,待听了林狗儿这一番冷冰冰的伤人言语之后,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子,怒目而视,嗔道:“我爱哭就哭,与你何干?你个淫贼!”

    “我……我哪里淫贼了?”林狗儿来回这一路之上都在细心琢磨,只觉的这少女无理取闹,没来由的跟自己为难,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与她针锋相对,据理力争,也应自立于不败之地,哪里料到这少女如此咄咄逼人,一时间他竟为其气势所折,口气登时软了下来。

    少女心想:“这人木讷无知,虽说说话做事颠三倒四的,却也是个老实人,那想必刚才昏倒之时,这人应不会做出什么非礼之事。”

    只是她继而又想到林狗儿的种种丑态,脸上顷刻飞霞满布,说道:“你刚才……你刚才……拿我的衣服闻啊嗅的……淫贼!”她声音说到一半已经若蚊蝇之声,最后一句“淫贼!”却陡然提高声调,呵斥而出。

    这一下林狗儿也满脸飞红,以他的内力之深,耳力之好,自然稳稳将少女的话收入耳中。

    深夜之间,客房之中,孤男寡女,床头桌侧,两人一般的尴尬,一般的扭捏,只是少女隐隐觉得心头有些微微的甜,低垂的面庞上用力咬着的嘴唇,轻轻牵起一个角。

    “我……不知道。”林狗儿支支吾吾说道。

    少女听他说“我不知道”,却只解释而不道歉,侧着面庞抬起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斜瞪了林狗儿一眼,嗔道:“轻薄!”

    林狗儿不知道“轻薄”是什么意思,但从少女神态中也晓得这不是好话。这少女看起来比林狗儿还小了几岁,但被她怒目一视,林狗儿“做贼心虚”,竟不由得对她产生三分惧意,规规矩矩的低头说道:“对不起。”

    这少女见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猛然想起自己大半夜来找此人,乃是因为高大名三人败在这人手下,丢失了血手堂衣物。

    她本是趁着血手堂前来找铁剑山庄寻仇,为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东西,要潜入铁剑山庄,这件血手堂弟子衣物是个退路的凭证,以防被误伤。血手堂常用毒练掌力,可是棘手的很。

    可那一件衣服给林狗儿这样一个大男子又闻又嗅,少女却如何能再穿?当下随手抓起一套衣服,转身对林狗儿说道:“本姑娘还有要事!先放你一马,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这话,扬长而去。

    林狗儿看这少女夺衣、恐吓、踹门而出,动作一气呵成,颇有些江洋大盗的蛮横派头。自己怔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去,心中没来由的想到:“原来她是个匪盗啊……”

    一夜无书。只是他收拾那几套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少女拿走的并非那一套女装,反而是将一套颇为宽大的衣服夺走了。

    次日清晨,林狗儿早早醒来,酒楼却不会这样早开张,他肚中饥饿,耳听墙外传来阵阵吆喝,紧接着飘来食物香气,赶到外面吃了一顿早餐。

    吃饭间见了几个匆匆行客,他们小声嘀咕,林狗儿不动声色的听着。

    “快,慢了就赶不上了!”

    “还不是你,昨晚打鼾声音太大,吵得我睡不好!”

    “别提了。快走,快走!小寒山在西郊,还有一程山路要赶。”

    “催什么!血手堂的人也得赶路,铁剑山庄的人也要吃饭不是?”

    林狗儿想:“这些人都是往铁剑山庄去的,昨天结识的那个铁流青,听说便是铁剑山庄的公子,那可是个俊杰人物,昨晚没多聊几句,很是可惜,今日为什么不去找他?”

    又想:“昨晚那个女贼盗也要去铁剑山庄,高大名三人似乎原本也是要去那里,这样热闹的事,不去看上一看,怎么对得起自己?”

    打定主意,林狗儿急忙塞满嘴巴,匆匆跟在那几个行人身后,向小寒山赶去。

    这几个行人的脚力好快,飞奔如风。林狗儿不会轻功,只得快跑追赶,待跑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气血越发顺畅。

    原来他一身内力沉于丹田,放聚于诸穴,各自隔绝,不会运用。但当运动到一定程度,身体自然而然的去激发,下意识的使真气内力运转,便如同血液流淌一般,纯不用自己控制,可以说是“道法自然”了。

    他内力奔腾流转,奔跑之时便有如神助,双足点地,仍是寻常人跑路的姿态,只是速度之快,却远飞常人所能及。

    前面几个行人本来越来越远,此刻却渐渐被林狗儿拉近了距离。那几人都是会武功的侠客,听到身后有人接近,都是一惊,纷纷抽出兵刃,转身喝问。

    林狗儿跑得性脱,越发自在快活,只觉痛快淋漓,有御风之感。待他瞧见前面几个行人猛地转身,露出明晃晃的刀剑,自是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叫一声,口中喊着:“误会!误会!饶命!饶命!”风驰电掣之间,已然从那几个行人身畔掠过。

    只留下一行众人面面相觑。

    “老王,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老李呢?”

    “眨了一下眼就不见了,是神仙吧!”

    “神仙也会叫饶命?”

    “……”

    小寒山山腰,铁剑山庄的山门正立于此,铁流青携一众家丁奴仆在此等候。

    只见自山脚处一道烟尘直奔山门而来,铁流青望了一望,心道:“不知哪一位侠客,坐骑竟如此神骏!”

    片刻之间,那烟尘便赶了半程山路,铁流青忙吩咐家丁们准备迎接,自己也整理衣冠,跨出几步来到山门之下,道路中央。

    林狗儿大步流星,正在肆意狂奔,猛然间见到前方列开大队人马,道路正中央还有人阻拦,自己是断断不能像刚才那样冲过去的,急忙忙收住脚力,好不容易在那人身前站住。

    一般练武之人绝不会像他这般急奔急跑而不调内息,此刻他猛收脚力,顿时胸口一阵翻涌,只觉像被人重重给锤了一拳,话也说不出口。其实如果没有木草通二十年来的药力浸染,由外而内练就他一身超人体魄,他的肺早就被自己乱窜的真气给撕扯碎了。

    铁流青已经是目瞪口呆,这烟尘之中原来是人非马,如此轻功真可以称得上是“神乎其技”了,拱手说道:“原来……原来是林英雄!”

    林狗儿拱了拱手,胸痛如绞,只是一脸的痛苦神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旁的家丁奴仆们纷纷议论,“你们看,这人一定与要少爷有莫逆的交情,不知跑了多远赶来!见到少爷,感动的都快哭了!”

    铁流青却知道自己与这位“林英雄”只是萍水相逢,说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为过,却不知道这人怎么会这般感动,难道只因为一顿饭吗?

    迟疑之间,又见一行三人赶到,此时朝阳初升微暖,映在那三人头上,熠熠放光,原来是三个和尚。

    “来人!请林英雄入庄。”铁流青如此吩咐,两个家丁躬身请礼,林狗儿不会调理内息,胸口仍在作痛,只点了点头,随这二人往山庄走去。

    林狗儿耳力不减,台阶走了几十节,耳听铁流青说道:“原来是少林寺的普秀法师,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普秀说道:“铁小居士出迎十里山路,足可见诚心,若再要远迎,岂不是要往少林寺去等老衲?这两位是我的师侄,惠知、止尘。”

    林狗儿转头看去,只见普秀和尚定是那个笑容和蔼的白眉老者,而他身后一旁左右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却不知谁是慧知,谁是止尘?林狗儿在心中偷笑:“这三个和尚年纪如同祖孙三个一般,有趣有趣。”

    十里山路,饶是两个引路家丁看起来身负武功,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林狗儿经过这一程山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跋涉,胸中郁结闭塞的真气也慢慢理顺,渐渐缓了过来,深呼吸几口气,正逢夏日,小寒山清风凉爽,草木芬芳,林狗儿登时感到精神抖擞,说不出的惬意。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领路的家丁齐声高喊道:“恭请林英雄入庄!”声音随风送远,漫野皆闻。

    林狗儿只见前方竖立一块黑黝黝的剑型大碑,上面似乎密密麻麻的铸了许多的文字,林狗儿不识得便也不去细看。

    剑碑两旁也有许多人,站立两排,一色的黑靴青衫白方巾,背携长剑,昂首而立,一派尚武精神。

    林狗儿没见过这等排场,往前走了几步,两旁人忽然齐齐躬身拱手,说道:“恭请林英雄!”几十位男儿气沉丹田,只将这一句话化作龙吟虎啸,尽显威风霸气。

    林狗儿不明白他们这是在恭迎还是在吓唬人,反正自己是有些两腿发软,战战兢兢走过这一段路程,哪里有半分“英雄”的影子?

    转过剑碑,便露出铁剑山庄的大门,朱红正门大敞,又有两个家丁早在此恭候,代替之前领路的两个家丁,将林狗儿引入府中。

    再过了两道门,这才进入一个极大的院落,这院落既大且无什么植被、假山,本应显得空旷、干净。然而此刻这里已经满满当当摆了许多的桌椅,桌子上更密布层叠,满是糕点吃食。

    左边的引路家丁道:“林英雄,不知道您忌不忌荤腥?”

    林狗儿摇摇头,道:“忌什么?”

    两个家丁笑笑,径自引他往西边的席中落座,甫一坐稳,又有丫鬟奉上香茶。

    林狗儿为了追赶行人,早饭吃的不饱,这时正好敞开了怀,大吃特吃起来。

    又听外边唱喏:“恭请少林普秀长老、惠知禅师、止尘禅师三位入庄!”

    三个和尚口中说着:“岂敢岂敢,谬赞谬赞。”被两个家丁引领,于东侧落座。

    唱喏不断,从清晨直至晌午,日照当头,几条长绸横空布置,来人络绎不绝,直到后来唱喏只闻“恭请关内道石山石老刀客携徒六人入庄!”“恭请墨雨山庄水映潭等四位入庄!”……对于来客姓名并不一一提及了。

    幸好林狗儿来的早,否则人人都会暗想这位“林英雄”是何许人也?此时林狗儿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听着唱喏姓名,却没有高大名、钱大山、乌杖和尚三人的名号。

    同时他还盯着院门张望,却也见不到昨晚那个蛮横无理的少女,身边都是些从没谋面的人,不免心中有些落寞。

    茶水吃了一碗又一碗,林狗儿忽然有些内急,他抹抹嘴巴起身,只见周边侍立的却都是丫鬟,怎好意思问出口?

    走出数步,恰巧一位引客的家丁从身边经过,林狗儿忙抓住那人的手腕,正要发问,却见这家丁登时呲牙咧嘴,“哎呦”一声痛叫出来。

    一院宾客纷纷看过来,林狗儿颇感尴尬,忙松开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我要撒尿。”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另有一个家丁跑过来,说道:“林英雄,请随我来。”

    林狗儿想也不想便跟这人前去,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刚才那个家丁大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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