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小说网 > 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 > 第8章 时光与你不可辜负

第8章 时光与你不可辜负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妖妖小说网 www.yaotxt.com,最快更新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最新章节!

    陆岐然又待了两天才回去,程如墨休息满了半个月,正式复工。

    一到公司,齐简堂就拉着她让她讲讲这一波三折的周末,程如墨拣重点讲了,尤其突出求婚那一遭。

    齐简堂叹为观止:“你这经历简直跌宕起伏啊。不过我想不通,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戒指都套你手上了,你还给它撸了下来?”

    “他仗义相救,我不能反过来害他。”程如墨一边查看积压了好几天的邮件,一边回答。

    “那你当时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一克拉多寒酸,我直接送你一鸽子蛋。”齐简堂笑说。

    程如墨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爸怎么看你的吗?觉得你老不正经四六不着,三十六岁了还不结婚,不是花心就是有毛病。要是你出面救场,绝对是火上浇油,我爸肯定当场把我腿打断了赶出家门。”

    齐简堂不乐意了:“你说我老不正经四六不着我认了,可你怎么能说我有毛病呢?”

    “你有没有毛病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需要你来给我创造幸福。”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不是还没答应陆岐然吗?万一你众里寻他,一回眸发现我在灯火阑珊处,这结果不就说不准了吗?”

    程如墨懒得理他,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咱们去年的年假要到六月份才作废是吧?”

    “是啊,你去年的还攒着呢。”

    “那我能不能请了,”程如墨转头看他一眼,“我想出去散散心。”

    齐简堂打开日历,看了看,说:“这样,你从二十二号开始休,连着清明,可以放十三天。”

    程如墨点头:“那行,我等会儿去跟人事部发邮件。”

    “你打算去哪儿玩?”

    “还没定,”程如墨叹了口气,“既然这么久,就去个远点的地方吧。”

    程如墨定好了休假的日子,就去跟林苒商量去处。林苒也来了兴趣,干脆也跟着请了假,打算跟她一块儿去。

    两人白天上班,晚上就凑一块儿制订旅游计划。

    程如墨问她:“你跟着去,林森没有意见吧?”

    林苒正在查酒店,听到这问题脸立即垮了下来。程如墨瞧出不对劲,立即问她:“怎么了?”

    林苒丢了鼠标,身体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亲爱的我觉得我搞不定。你不知道,短短一周,我觉得我生活已经颠覆了,比新政权推翻旧政权还彻底。老太太特别不舍得丢东西,饮料瓶子要攒着;出去买菜,塑料袋子要攒着;林木头抽烟剩下的烟壳她也要攒着……结果厨房里阳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下不去脚。一般剩菜剩饭我只吃一顿,但是只要没吃完,老太太就会一顿一顿热着吃,最后那菜煳得都看不出样子了……还有她用不惯抽水马桶,这会儿林森正找人重新改造厕所呢。”她摆了摆手,“说起来也怪没意思,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老太太没为难你吧?”

    “暂时还没有,但是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起了就开始打扫卫生。我八点才睡醒,起来看见老太太别有深意地冲着我笑,心里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林苒将脸凑到程如墨面前,“看见了吗?硕大的黑眼圈,主编骂我呢,说我时尚杂志编辑居然这么个形象,简直丢人。我现在每天都六点半起床,跟她抢着做卫生——我妈要是看我突然这么勤快,肯定得吓出心脏病。”

    程如墨笑:“这不挺好嘛,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我常年十二点睡八点起,八点半准时排便——多规律的生物钟,现在少睡一个半小时,作息时间完全打乱了。”

    林苒又说:“还有个问题……你知道,我以前都是跟林森睡一个房间。老太太觉得这样不好,委婉跟林森说了,让他结婚之前,先跟我分房睡。”

    程如墨扑哧一笑:“我懂了,这才是关键所在吧?”

    林苒苦着一张脸:“我这婚都订了,住都住一个屋了。合着这大半年我就只能吃素啊,太不公平了。”

    “嗯,这个问题是有点严重,”程如墨憋不住笑,“我这儿有张快捷酒店的打折卡,要不先借你用两个月?”

    “……滚。”林苒瞥她一眼,“你现在是幸福了,就不管我死活了,标准的见色忘友。”

    程如墨静了几秒,方说:“我跟他一个在崇城一个在江城,连男女朋友都不算。”

    林苒叹一口气:“我懂你的想法,但你有时候也别太轴。结婚就是挑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一起过日子。我听你表述,真心觉得你跟陆岐然挺合适的。”

    程如墨半晌没说话。

    陆岐然回崇城以后,两人还保持着联系,但只是短信上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微信上戛然而止的几个来回……这总让她觉得上一周两人的亲密像是场幻觉。

    但又觉得这样也好——沸水降了温,才能看清楚锅里究竟煮了些什么。

    程如墨这人实则特别懒,尤其不爱户外运动。嫌人多车挤,嫌日头大,尤其嫌公共场所的厕所脏。她有段时间忙工作,基本过着醒了就上班,上完班了接着睡的日子,活动的范围就没超出过公司到家的距离。是以这次打算出去玩,多少存了点刻意为之的念头。

    和林苒商量了几回,最后决定先去江城南边一个城市泡温泉,再一路往东南去沿海。两人没报团,自己订酒店查路线,详详细细计划了三四天,做出来的旅游攻略几乎比一份广告策划还厚。

    “沿海好,穿个比基尼往那儿一坐,我就等着帅哥过来搭讪了。”

    “嗯,林森非揍死我不可。”程如墨笑说。

    “要揍也揍不到你头上啊。你也赶紧趁着这次出去玩,长长见识。陆岐然虽好,但这么大一片树林子,干吗非得在他枝上做窝?你也不缺人追,就是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这次出去,拥抱自然,解放天性,要是回来还对他情有独钟,赶紧该怎么着怎么着吧。要是顺利,说不定咱俩还能把婚一起结了呢?多喜庆。”

    程如墨笑而不语,心说这要是旅趟游就能解决的,那她这六年算是白过了。

    二十一号早上,两人一人拖一只箱子,坐上八点的高铁,开始奔赴旅程。

    与此同时,陆岐然这边却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电视节目实则生命周期很短,除了一些招牌的栏目,其他的基本一上线就得随时准备改版,一改版就是一系列任务,大到节目录播小到招牌广告,上上下下一顿折腾。

    陆岐然正处在敏感时期,自然得主动留着加班。他每天跑上跑下地忙碌,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能逮着一点时间休息。给程如墨发个短信或者微信,聊两句饭吃完了,接着跑上跑下,或者一边吃饭一边摊着小说看两页。

    李组长到办公室来的时候,陆岐然就正一边吃饭一边看书,李组长走到他身边了他也没留心,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笑说:“在看什么书?”

    陆岐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李组长已伸手将桌上放着的另两本书拿起来了,正反面都瞧了一会儿,笑说:“《轻红浅白》《灯火夜微明》……怎么居然看起这种小姑娘看的书来了?”他往陆岐然手里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书叫作《时光与你不可辜负》。

    陆岐然将书合上了,笑说:“我同学写的,捧个场看看。”

    “那你同学了不起啊,都出书了。”

    陆岐然笑了笑:“以前读书时就听说她在写,但她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说,今天好歹知道了。”

    “是吗?好不好看?我长这么大,除了金庸就没看过别的小说了。要是好看,你让你同学给我整一箱签名的过来,我送给我女儿。”

    陆岐然笑说:“那你女儿肯定不爱看,”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你手里那两本最后都是悲剧,我这本还没看完,但也八九不离十。”

    李组长大笑:“你同学还挺悲观主义的。”

    陆岐然敛了目光,低头往手里书上看了一眼,低笑说:“是挺悲观,回头我得跟她说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说回工作。陆岐然跟他汇报了节目改组宣传跟进进度和出现的问题:“宣传组跟内容组昨天上午出点矛盾,稍微耽误了工作进展。但昨晚已经解决妥当了,稍微加快点,预期之内完成应该没问题。”

    李组长听后点头:“你负责,我很放心。”顿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陆岐然动作一顿,没有立即回话。

    李组长说:“你毕业就进包装组,算来也跟了我快六年了吧。”

    陆岐然点头,恭谨说道:“从试用期起您就在带我。”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进来,犯了不少错,但只要跟你提一句,你绝对不犯第二次。我当时就想,这孩子踏实,是个可塑之才。”

    “您过奖了。”

    李组长看着陆岐然,说:“如今电视境况这么不景气,能有年轻人进来这么踏踏实实地干,的确非常难得。你这六年过来,业绩大家有目共睹,以前包装组还没出过三十岁以下的组长,按你现在这势头,恐怕是要打破这状况了。”顿了顿,忽地笑了笑说,“良禽择木而栖,确实这传媒领域内,人员流动快。”

    陆岐然自然是听出来他想说什么,斟酌了片刻,说:“我以前总以为,人一旦立了目标,总得按着计划,一往无前走下去。但经历了一些事,发现目标都是可更改的,更不用说追逐目标中途,总会遇到一些意外。有些意外,不一定是坏的;又有些意外,一旦错过了,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他看着李组长,诚恳说道,“江城和崇城合作的这项目,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李组长沉默良久,方说:“这项目很重要,你务必分清轻重缓急。我不是不开明的人,但我得一碗水端平,我谅解你,你也得谅解我。”

    陆岐然点头:“您对我有栽培之恩,所以您不用顾忌。分内之事,我一定会做好。”

    李组长点了点头,站起身,陆岐然也跟着站起身。李组长拍了拍他肩膀,笑说:“你答应我,得让我认识认识你这‘意外’。”

    陆岐然笑说:“您早就认识了。”

    李组长走了,陆岐然又坐回去接着吃饭,没吃上两口,顾晓崎又跑过来了。

    跟顾晓崎一批进来的小姑娘都挺怵陆岐然的,唯独顾晓崎这人没事儿就爱往陆岐然跟前跑。她本身性格大大咧咧,惯会跟人打交道。但重要的是,和陆岐然熟了之后,她发现这个人面冷心不冷,实则非常容易相处。

    顾晓崎朝着陆岐然手里看了一眼,惊叫:“然哥你看言情小说!”

    陆岐然抬头瞥她一眼:“言情小说怎么了?”

    顾晓崎将旁边的椅子滑过来坐下,说道:“你手里这本我看过,我可喜欢了,后来女主角生病做手术,男主角陪着她的那几章,啧啧……”

    “别剧透。”

    “哦……差点忘了。这小说可好看,就是结局有点悲剧……”

    “顾晓崎。”

    “哦哦哦,我不剧透不剧透!”顾晓崎双手交叠放在腮下,一脸憧憬,“想当年这本小说里的男主角可是我的二次元男神,帅,外冷内热,有原则有气势,为女主角孤注一掷那豪迈……啧啧啧……”

    陆岐然难得这次没打断顾晓崎犯花痴,听见她的归纳反而愣了一下,他放下手里餐盒,将书翻回到对男主角的细节描写那里,一字一句又看了一遍。他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化成一个极浅的笑容。

    “顾晓崎,你说要是这书拍成电视剧,我能演男主角吗?”

    “能啊!”顾晓崎一拍大腿,“你脸上涂点儿粉,穿上燕尾服,开个加长的林肯房车,对着镜头邪魅一笑……”

    “够了够了,”陆岐然赶紧打断她,“越说越恶心。”

    “这怎么能叫恶心呢!这叫狂拽酷炫吊炸天懂吗?言情剧都得这么拍,你比现在那个什么,霍建华、黄晓明帅了不止六倍,当年的白古还能一战,不过你比人家黑……”

    “你这几个月绩效考核吊车尾,原来时间都用来看我了是吧?”

    顾晓崎立即跳起来,说:“然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太自恋了!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怎么会都用来看你呢!我顶多一半时间用来看你啊!”

    顾晓崎依然叽叽喳喳,陆岐然看了一眼手里的书,眉宇间渐渐展开一层笑意。

    程如墨和林苒在江城南边一个叫西林的度假村下榻。这是个小地方,但湖光山色一应俱全,温泉尤其有名,分了十几种汤,各有针对。

    两人到了以后先吃饭,到了晚上九点挑了个人少的汤,洗完澡之后舒舒服服地下去泡。山里夜凉,竹影横斜,头顶一轮羊角样的月牙,月色清澈,透过叶间缝隙漏下来,空气里硫黄的气息浓烈而纯净。程如墨整个人舒服得好似要化在温泉水里,往林苒处看了一眼,见她懒散的模样,便知道她心情肯定跟她一样。

    “亲爱的,我说句真话,你别生气啊。”

    程如墨瞥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特别希望我是林森是吧?”

    林苒猛点头:“真的,这么花前月下的场景,太可惜了。”

    “所以你就是口是心非,他在身边时嫌弃得不得了,这才离开十二个小时呢,转眼就惦记上了。”

    林苒猛笑:“我就不信你这会儿不想陆岐然?不想趁着大好春光……”

    程如墨立即扬起一捧水,往林苒脸上浇去:“你以为谁都像你,脑子里自带马赛克。”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脑子里的从来都是高清无码……”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静静泡了许久,泡得脑袋有些晕了,从汤池里起来,冲澡回房。林苒进去浴室洗脸,程如墨坐在床上,望见月光映在木制的窗台上,薄霜一般洁白。

    她心里一动,拿过手机,看时间方到十点。裹紧了浴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将房门缓缓带上了。

    程如墨穿过走廊,慢慢走向外面的阳台,她站在走廊的灯光下,捏着手机找出陆岐然的号码,屡次打算拨出去,又犹豫起来。

    正反复踌躇着,手机陡然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朝着屏幕一看,竟恰巧是陆岐然打过来的。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顺了顺呼吸,将电话接通。

    那端传来低沉的声音:“晚上好。”

    程如墨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陆岐然不理她的揶揄,只问:“在忙什么?”

    “刚刚泡了温泉,”程如墨勾了勾嘴角,“西林的温泉非常棒,你下一次有机会可以来试试。”

    陆岐然笑:“男女一起的还是分开的?”

    “当然是……”程如墨临时改了个口,“男女一起的。”

    “要是男女一起的,你这会儿还有心思给我打电话?”陆岐然声音压低了,带着点轻薄的笑意。

    程如墨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烧:“和我一个汤池的帅哥正在房间里等着呢。”

    “那你还把他晾在里面,可见那人魅力还不敌我的一通电话。”

    “……陆岐然你这人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总不如你嘴比死鸭子还硬。”

    “那你还啃,也不怕崩了牙齿……”程如墨一说完便知失言,立即收敛了呼吸,却听见那边电话那边呼吸也似是拉长了,过了许久,方听见陆岐然开口,声音更低,带着点哑:“你现在穿着什么?”

    程如墨拿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颊,低声说:“浴衣。”

    那人声音似是带着灼烫的热度一般,钻进她耳朵里:“里面呢。”

    程如墨往走廊望了一眼,那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月光坦坦荡荡照在她身上,她心中有种奇异的羞耻与刺激:“……没有。”

    那边呼吸顿有些局促,仿佛有实质一般,轻轻扫过她耳畔。陆岐然轻咳一声,声音已有些低哑:“我准备挂电话了。”

    “别……”程如墨忽地开口,自己也吓了一跳,顿时羞愧不已,顿了顿,却仍是说了出来,“别挂吧。”

    陆岐然轻笑一声:“你别为难我。”

    “难道你以前……没有过吗?”

    陆岐然笑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如墨身体靠上栏杆,面对着走廊,低声答:“……那你还是别说了。”

    陆岐然笑了一声,问她:“你接下来几天怎么安排?”

    “一路往东南走,去海边。”

    陆岐然说:“我清明节可能放不了假。”

    程如墨好奇:“你放不放假关我什么事。”

    陆岐然笑了一阵,说:“你赶快进去,别感冒了。”

    程如墨“嗯”了一声,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一回房,林苒正趴在床上发微信,瞅见她进来了,要笑不笑:“干什么坏事去了?”

    “没,”程如墨忙说,“代班的人有事情不清楚,打电话问我。”

    林苒瞥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手机上,笑说:“那你同事还真是热爱工作。”

    程如墨进去浴室洗脸刷牙,出来时林苒仍在跟林森聊天。程如墨背对着她躺下,伸手将自己床边的灯扭灭。虽闭了眼,心里却起伏难定。仿佛回到早年,高中时候,能为了和暗恋的男生在楼梯口的一个碰面而心跳一整节课。

    便又想到当年的陆岐然。

    她读的专业,大一时候没有细分,统一叫作新闻传播大类。那时候她就跟陆岐然一个班,但因为平日上课总是全系出动,浩浩荡荡两百号人,坐在大教室里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英语虽然是小班教学,但当时进校的分班考试,程如墨没考上快班。是以,读了整整一年,程如墨和陆岐然碰面的机会堪称稀少。她那时候对他也称不上是喜欢,就有些好感。觉着这男生身形挺拔,行走带风,有种旁人难以企及的自信与磊落。

    后来大二细分专业,数字传媒当时还是个新鲜事物,报的人不多,算上一个非洲的留学生,勉强凑齐了三十人。分班一周后,班里组织团建,一行人去唱歌吃烤肉。那时候在包厢里头,陆岐然正好坐在她旁边跟人玩牌,看她低头发短信,问了一句:“你不唱歌?”

    程如墨就站上去唱了首歌,唱的时候不经意往底下看了一眼,正好与陆岐然视线撞上。他眼神清亮,昏暗灯光下,仿佛寒夜星辰。心莫名一动,嗓子一抖,顿时岔气破音。

    她有些慌,停了一句,飞快调整回去。再去看陆岐然,他目光已经转过去了。剩下的半首歌唱得都带颤音,心里不安,总有种仿佛冥冥注定的预感。

    她依然记得,她那时唱的是《遗失的美好》。如今这歌早就过时没人唱了,但歌词她却还能清楚记得:“在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早已经注定要到老。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唱完歌之后去吃烤肉,一群人吃嗨了开始玩猜数字游戏。她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不好,全程没有猜中。陆岐然倒是中了一回,被惩罚与一个女生拥抱。陆岐然丝毫不忸怩,让这拥抱的性质全然单纯起来,一众起哄看热闹的人顿时彻底失望。

    后来散席,全班举杯,程如墨终于与陆岐然碰了个杯。玻璃杯相击,破开空气,清脆的一声,程如墨便感觉心里有什么应声而响,轰然洞开。

    再后来就每日见面,上课教室见,下课食堂见,有时候领快递亦能碰上几回。他几乎都穿衬衫,时而白色时而黑色,浓眉修目,眼神清亮锐利,在江城大学校园内的梧桐树影底下像株挺拔的白杨。不认识他的人,总觉得他不好接近。但她有机会与他做小组作业,私底下接触,才知道这人其实很好相处。话虽不多,但是言简意赅,且不论说什么,他都有种侃侃而谈的自信,让人不能忽视他话的分量。她想,狮子座的,果然有些领导的天分,又有些控制的欲望。

    “如墨,我关灯了?”

    林苒一句话打断程如墨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忙说:“好。”

    室内暗下来,窗台上映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夜极静,程如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早年胡诌的一句诗,不怎么通,也未讲究平仄:寒山五更闻折柳,醒迟梨花月下白。

    两人一路玩一路扫货,自己也懒得带,买了土特产纪念品,就近找家快递寄回去,地址填的林苒家里。这样过了四五天,林苒再买东西,便问程如墨能不能填她父母家里的地址。

    程如墨好奇:“寄你自己家不方便些?”

    林苒情绪不高,说:“林森给我打电话,说这几天老往家里寄东西,老太太收不是很方便。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老太太肯定是收得烦了,又嫌我乱花钱。”

    程如墨叹一口气,想了想说:“那寄我公司去吧,我让齐简堂帮忙收。”

    两人沿途玩了五天,第六天抵达沿海,按预定计划逛老城寻美食吃海鲜,最后三天时间决定登岛。

    扶风岛四面环海,任何一个地点都能望见碧波万顷。岛上空气清新,海拔又低,虽是四月,正午日照已然强烈。

    程如墨到的第一天没做好防晒,脸颊晒得通红,晚上洗澡前望见镜子里自己像生了高原红,觉得好玩,随手拍了照片,定位之后发到微信朋友圈里。

    第二天一大早,林苒就说要去游泳,程如墨不太有兴趣,便说:“你去吧,我去逛逛这里的精品店。”

    林苒游泳兴致很高,便答应下来。

    程如墨回头又睡了一个小时,起床把一早备好的墨镜和遮阳帽戴上,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门。

    天蓝海清,空气潮湿舒适。程如墨一个人慢慢逛了几家店,觉得累了,找了家室外的咖啡馆坐下休息。她坐在阳伞底下,微风轻拂,通体舒畅,渐渐便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望见日头已到了正中。她立即去看自己拎着的包,所幸都还在,瞬间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呢,忽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要是真被偷了,看你怎么办。”

    程如墨顿时一惊,不可置信地往后望去。

    那人穿着件白衬衫,扣子解了三颗,衣袖挽了起来。他就这么闲适靠在藤椅上,手边放着杯咖啡,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程如墨立即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陆岐然笑,招了招手:“过来。”

    程如墨将东西拎起来,挪到他那一桌,刚到近前,便叫他一把拽了过去。程如墨重心不稳,结结实实落入他怀中。还没说话,嘴已被他吻住。程如墨一怔,身体放松下来,伸手抓住他衣服前襟,手里的袋子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呼吸仿佛如这四月天的日光一样火热,她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大约是仗着人生地不熟。攥紧了陆岐然的领口,又主动撬开了他齿关。陆岐然手掌紧贴在她背上,仅仅隔着一件单衣,那温热的触感便仿佛沿着后背那一隅一路延伸开去。

    两人都有些失控,但想到这是光天化日,好歹从失控中夺回来一点理智。

    陆岐然依然伸手扣着她,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不让她逃开。

    程如墨笑说:“一般小蜜才坐别人大腿,我这没有小蜜的待遇,反而得提供小蜜的服务。”

    陆岐然也笑:“你想要什么待遇?”

    “那得看我在你心目中分量了。”

    陆岐然腿颠了一下:“有点轻,恐怕没有九十斤。”又说,“你多吃点儿,怎么感觉比上次见面瘦了。”

    “我只是衣服穿得少了而已。”说完分了会儿心,心想他们上次见面也没过多久,但总感觉似乎已有数年未见。陆岐然看着倒是真的瘦了点,脸上还有些憔悴神色,可见这段时间是真忙。

    她正要关心两句,看见来往有人往他们这边瞧,到底有些脸皮薄,便伸手撑着椅子边缘站了起来,说:“去吃午饭吧。”

    陆岐然点头,帮她收拾散落一地的袋子。袋子里装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一叠明信片掉出来了,陆岐然伸手捡起来,看见有张九重葛的,觉得好看,抽出来说:“这张我要了。”

    程如墨立即伸出手掌:“三块钱。”

    陆岐然将她手掌轻轻一拍,笑说:“欠着。”

    程如墨给林苒打电话,林苒说下午要去潜水,打算就在附近吃。程如墨支支吾吾说了陆岐然的事,林苒在电话里一阵猛笑:“抓紧了啊,这碧海蓝天,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你这人真庸俗,一看就是没脱离低级趣味的。”程如墨也笑,望见走在前面五六步的陆岐然回头来看她,便说,“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走上前去,陆岐然忽地伸手将她手一把捏住。

    程如墨下意识挣扎,没能挣脱。抬头看了一眼,陆岐然却神情自若。

    程如墨觉得自己心态很奇怪,分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会儿牵个手,倒叫她扭捏起来。兴许是因为这动作宣示意味太浓了,好比是种仪式,比起其他,多了一重社交意义。

    巴掌大的小岛上统共就那么几家餐馆,因是小长假,岛上人满为患,每家外面几乎都排着号,留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就更小了。程如墨不太吃得惯沿海这些菜的味道,是以在哪家餐馆吃对她而言并未区别。陆岐然对吃也不怎么讲究,两人在短短的街上逛了一转,最后终于达成共识。

    程如墨拉开肯德基餐厅的门,说:“全国连锁的快餐店就这点好,到哪儿都童叟无欺味道精准。”

    陆岐然笑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来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成天吃海鲜吃白斩鸡也腻,还是火锅好吃,又酸又辣。”两人去排队点餐,程如墨突然想到什么,煞有介事问陆岐然,“问你个事,你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

    陆岐然大笑道:“程如墨同志,这样不对,你这是有意进行内部分裂。”

    “谁跟你内部了,快回答我。”

    “嗯……”陆岐然也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笑说,“你连我俩速配指数38分都接受了,还纠结豆腐脑甜咸的问题?这样吧,你吃什么,我跟着你吃什么。”

    “你这是投机倒把,”程如墨笑着白了他一眼,“连自己吃什么味儿的豆腐脑都不坚定到底,要是你去搞革命,铁定墙头草两边倒。”

    “话不能这么说,”陆岐然忽地微微低了头,凑到她耳边,笑说,“我这是一切跟着党中央走。”

    他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耳畔,程如墨觉得痒,缩了缩脖子,往前半步躲开了。陆岐然望见她耳垂已经有些泛红,勾了勾嘴角;视线不经意往下,瞥见她白皙的颈间,那点极小极淡的痣。

    两人点完餐,去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阳光从透亮的玻璃照进来,暖和明亮,程如墨晒得有些懒洋洋,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潮湿阴暗拐弯抹角的心思,也都被这阳光一并照通透了。

    她心情好,乐颠颠地啃着烤得金黄的奥尔良烤翅,正啃完一只,吮了吮手指,一抬头望见陆岐然正在看她,那目光有些深沉,一时看不分明。

    她不知怎的,想到了大二分班团建那次在KTV里与陆岐然目光相对时他的眼神,心脏不觉跳得快了些,忐忑问他:“我脸上沾东西了?”

    陆岐然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饭后两人一块儿游小岛,扶风岛面积不大,但因为四面环海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大量游客涌入。

    两人随便挑了条路,也不管方向,一路往前。程如墨本就有些路痴,这会儿更不辨东西了,便对陆岐然说:“我不负责记路啊,迷路了你负责。”

    陆岐然将她手攥得更用力:“那你跟紧了。”

    程如墨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俊朗的侧脸,心说:这显然不是块巧克力,是一瓶酒,还得是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酿好了埋在泥土里,时间愈久味道愈醇。

    只是不知道能喝几回。

    两人逛一会儿,找家店子歇一会儿,不知不觉已到了日落的时候。正好到了一处寺庙,也是小模小样的,游客倒是挺多。

    程如墨说:“来都来了,就去上炷香吧。”

    两人沿着干净的青色石板道走进去,陆岐然手里拎着她的东西,便说:“我在外面等你。”

    程如墨进去上香磕头,默许了个愿。起身往外望,看见陆岐然正逆着夕阳站着,霞光将他的轮廓染出漂亮的橙红色,他整个人仿佛遥远得难以企及。

    正胡乱想着,陆岐然转过身来了,与她视线直直对上,笑说:“傻站着干什么。”

    ——一瞬间便又觉得他近了。这人总是这样,让她觉得忽近忽远若即若离。他好像从来不做错事,做什么都带着恰如其分的妥帖。唯独同学聚会那晚,多了几分不符合他平日风格的冲动。

    程如墨立即加快脚步走上去,将他手里替她拎着的提包接过来,说:“我在想啊,我许的愿望挺大,估计只给二十块香火钱人家佛祖不乐意替我办。”

    陆岐然笑说:“你许了什么愿?你给我二十,我帮你办,还包售后服务三年,怎么样?”

    “你有这个本事,还在电视台累死累活当牛做马干什么,赶紧地把我袋子里那副墨镜拿出来,我赞助你二十块钱去买个马扎写个‘陆半仙’的招牌,你就坐在街头大梧桐树底下替人算命,五险一金虽然是没有的,但指不定忽悠住哪家阔太太了,今后就吃穿不愁旱涝保收,多好。”

    陆岐然大笑:“忽悠住阔太太我不指望,忽悠住你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听着像句玩笑,但又仿佛十足认真。程如墨觉得有些糟糕,因为自己独家毒舌技能好像受到了挑战——对方不跟她硬碰硬,专门四两拨千斤。

    晚饭无论如何陆岐然都不答应她去吃快餐了,挑了家氛围极好的西餐厅,靠窗位置,一扭头就能看见外面起起伏伏的海浪,耳畔也是浪涛轻拍礁石的声音。

    程如墨半杯红酒下肚,喝出点别样的滋味来了。

    她想,温饱思淫欲,古人诚不我欺。这会儿借着壁灯柔和的光芒,总觉得陆岐然怎么看怎么顺眼,好像平日里不苟言笑时显得有些疏离硬朗的五官,这会儿却有种禁欲的性感。

    又感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太露骨,便又看了几眼,收回目光。

    吃完以后,程如墨跟着陆岐然往宾馆的方向走。夜色清明,路边两侧种满花树,空气里一股浓烈的草木气息。

    两人走得很慢,有好一阵子没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一处小广场,来到岔路口。他们身后是一排紫藤花,清明夜色中下垂的花束随风摇曳。

    陆岐然忽地顿下了脚步,程如墨也立即跟着停了下来。

    陆岐然低头看她,指了指右边:“那是你住的地方,”又指了指左边,“我在那个方向。”

    程如墨喝酒之后上脸,这会儿不但没有缓过来,反而更热,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陆岐然,低笑一声,说:“跟你讲个笑话吧。有个男生和女生一块儿出去看电影,两人回学校,女生摇了摇大门,说,已经上锁,进不去了,要不咱们在外面找个地方住吧。男生不服气说,瞧不起我是吧。说着攀着校门,噌噌几下翻进去了……”

    她声音渐低,望见陆岐然没有笑,只低头看着她,目光极为认真,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程如墨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目光,低声说:“那我回去……”

    话没说完,手让陆岐然一把攥住。程如墨心脏也跟着剧烈一跳。陆岐然将她往前一拽,拉着她大步朝着左边方向走去。

    小旅馆是民宅改建的,庭前院子里种了许多叫不出名的花树,程如墨唯独认出了九重葛,紫红色花束开得灼灼烈烈,从白色的栅栏里伸出来。程如墨跟在陆岐然身后,踩着落花的石板路走进旅馆。楼梯上铺了厚重的暗红地毯,木质的扶手一路往上。程如墨手被陆岐然紧紧握着,手心里起了一层汗。她脚步虚浮,有些跌跌撞撞,亦有些义无反顾。

    陆岐然掏出房卡打开了门,伸手开了灯。

    程如墨将包放下了,心脏此刻仍跳动得剧烈,她稍稍平复了情绪,瞅了陆岐然一眼,说:“喝了酒有点热,我先去洗个澡。”

    这一洗就洗了二十分钟,程如墨磨磨蹭蹭出来,看见陆岐然正挽着袖子在笔记本上快速打字。他面对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似乎全然沉浸在工作之中。

    程如墨穿着浴袍,看到这场景莫名有些尴尬,瞧见地上放着陆岐然的旅行袋,便从里面找了件干净的黑色衬衫出来,蹑手蹑脚重回到浴室里头。将内衣复又穿上,套上了陆岐然的衬衫。她穿好以后,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这比仅穿着浴袍还要不妥。

    正慌手慌脚打算立即换回去,忽听见敲门声:“好了吗?我上个厕所。”

    程如墨一闭眼,索性将浴袍套在衬衫外头,飞快往脸上浇了捧冷水,开门出去。

    陆岐然洗澡的时候,程如墨就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过了三四关,听见浴室门锁咔嗒一声,陆岐然围着浴巾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又重新坐回了电脑前,随即安静的空间里再次响起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程如墨假装没有注意到,继续玩着手机游戏。但玩得极其糟糕,萝卜被怪物啃得七零八落。她早没了玩的心思,但陆岐然始终不动,只能这么继续硬撑着。

    过了半个小时,程如墨撑不住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齐涌上来,心里生出阵微妙酸涩的委屈出来。她从床上起来,去拿自己搁在椅子上的衣服,淡淡地说:“林苒叫我回去,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啪”的一声,陆岐然合上了电脑,转过身大步走到床边,一言不发,伸手一把将她手里的衣服夺下来扔回去了,随即紧扣住她的腰,低下头凶狠吻她。他动作迅速,携着一阵风一般。

    程如墨逮着个间隙伸手将他推后了一点,问他:“做个决定就这么难吗,既然来都来了。”

    “不是,”陆岐然摇头,深深看她,仿佛要透过她眼睛看进她心底,“我怕你以为我过来,是专门为了这件事。”

    陆岐然忽地一抽手,将她松开了,说:“睡吧。”说罢背对着她,躺了下去。

    程如墨看了他许久,抬手将房间的灯关掉了,动作轻缓地贴着他躺下。

    陆岐然说:“离我远点。”

    程如墨终于憋不住了,扑哧一笑:“还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遇见你之后,狼狈的时候还少吗?”

    程如墨好奇:“你什么时候狼狈了?我看你不像二十七岁,倒像是五十七岁,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了就特别来气。”

    “我是不是五十七岁,你还不知道?”陆岐然笑,翻过身来看她,“五十七岁的能有我这体力?”

    “那可说不准,七十岁生孩子的老头子都有呢,人家五十七岁的时候,肯定比你五十七岁管用。”

    陆岐然大笑:“那五十七岁的时候,你一定得试试。”

    程如墨脸顿时烧红,低着头半晌没说话。虽是关了灯,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昏暗中仍能看见陆岐然的轮廓。即便看不见,两人呼吸缠着呼吸,一伸手就是彼此滚烫的体温。

    程如墨微微屏住气息,轻声问他:“你……难不难受?”

    “所以让你离我远点。”

    程如墨轻轻咬了咬下唇,往陆岐然跟前又凑拢了几分。

    黑暗里他一声低笑:“你专爱跟我对着干。”

    她想,这辈子能让她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只有陆岐然了。

    陆岐然伸手将她轻轻拥住,说:“你说要好好想想,想得怎么样了?”

    程如墨立即抬眼,看着陆岐然。

    “不管你想没想,这次回去,我是认真想过了。你知道我这人基本不轻易做什么决定,一旦决定,决不食言。我们满打满算的,一起的日子虽然不多。但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你的,”陆岐然沉声说,“你这个人,十句话有九句要反着理解。说话常常带刺,噎得人想一把掐死你。总迫不及待将人往坏处想,因为你觉得万一那人真是坏人,你提前假设,就能及时撤退,就更不容易受伤。看着似乎戴着盔甲,其实背后软肋全都暴露了。”

    听到这一句,程如墨动作顿住了。

    “你觉得,我们相处愉快吗?”陆岐然忽然问她。

    过了半晌,程如墨方才点了点头。

    陆岐然笑:“点头得这么勉强,倒像我逼迫你一样。”

    程如墨轻声开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迁就我。”

    陆岐然将她抱得紧了几分,下巴抵着她头顶,说:“你肯不肯信我一次?”

    程如墨许久没说话,眼眶突然酸涩得厉害,她头埋在陆岐然胸前,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仿佛一张网,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而她就在这网里,多年如一日。

    她声音低涩:“我早就向你露出后背,又亲手把武器递到了你手里,你可以随时杀死我,而我甚至不能反抗。陆岐然,我从来不会向任何一个人乞怜。如果我肯相信你,你肯同样把武器交给我吗?”

    静了片刻,听见陆岐然低沉如水的声音:“我保证。”

    程如墨眼眶立即就湿了,她哽咽着说:“前面路长,我们之前还有太多困难,我只信你一次。如果一旦你不能与我背靠背应敌,而是将矛头转向我,我一定毫不犹豫放弃。人生没有那么多次不管不顾,也没有那么多滔天的勇气。那种事情,这辈子做一次也就够了。你要知道,壁虎都是有断尾求生的本能的。”

    陆岐然没说话,手上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第二天早上,程如墨被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阳光照醒,一睁开眼就望见陆岐然正在电脑前面。她伸了个懒腰,咕哝着说:“这么忙还非得赶过来。”

    陆岐然听见她的声音,将鼠标丢开了,椅子转过来看着她,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听过?亏你还是写小说的。”

    程如墨立即警觉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写小说?”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三本书初版再版的稿费都给你父亲了。”

    程如墨顿时松了口气。

    却见陆岐然微一挑眉,接着说:“我觉得《轻红浅白》的男主角不行,性格太弱了,看着着急。《灯火夜微明》里头,那老师塑造得有些猥琐,跟你设定的儒雅形象……”

    没等他说完,程如墨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跑过去捂住他的嘴:“谁让你看的?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陆岐然将她手掰开,笑说:“你都出版了,还怕人看?要是大家都不看,出版社喝西北风去?”

    “谁都可以看,就你不行!”

    “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那什么不可辜负的男主角瞅着有点眼熟,你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

    “陆岐然你少自作多情!我写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有那么帅吗?有那么有钱吗?有无限透支的信用卡吗?有三百平方米的海景别墅吗?”

    “后面三项都没有,帅的话还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程如墨身上还穿着他那件黑色衬衫,推推搡搡间扯开了些,露出白皙的肩头。陆岐然动作忽然停下来,定定地望着她。

    程如墨见状也停了动作:“怎、怎么了?”

    陆岐然伸手将她肩膀盖住了,为她整了整衣服,低声说:“你退后一步,让我看看。”

    程如墨立即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胸前扣子解到了第三颗。她迅速将伸出手臂掩住了,望见陆岐然的目光,又将手臂缓缓放了下来,咬了咬唇,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陆岐然目光黯淡,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地看了她约有一分钟,忽地起身捞起床上的被单,将她裹住了,说:“快去换衣服。”

    程如墨扑哧一笑:“把持不住了吧,老同志。”

    陆岐然故意把脸一沉:“你现在是在狼窝,有点自觉,别随便挑衅。”

    “我就挑衅了怎么样,有本事你倒是吃了我啊?”

    陆岐然哼了一声:“我现在吃不成,还不会攒着以后吃?还要到五十七岁呢,着什么急。”

    程如墨听着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狮子座啊,这么记仇!”

    “比起你还差得远了——去换衣服,下去吃早餐,林苒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了。”

    “……你怎么不早说!”程如墨飞快地跑进浴室。

    林苒见了他们之后,一个劲地坏笑。她一边揪着面包一边说:“如墨,你是不是该介绍一下?”

    程如墨咬了一口面包,瞅着陆岐然说:“陆岐然,男,二十七岁,珲城人士,崇城就职,品格端正,样貌及格。月薪……不知道,不动产……不知道,存折密码……也不知道。鉴于不知道的太多,目前只能算我半个家属。”

    林苒笑得不行:“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管账了。陆帅哥你千万别理她,这人尖酸刻薄得要命,娶回去基本等于剥夺人格权利终身。”

    “林苒,你这叫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吗?我可没逼着他娶我啊,戒指是他主动给我套上的——虽然现在已经退给百货公司了,对吧,”她扭头看着陆岐然,“陆帅哥?”

    陆岐然憋着笑。

    林苒作势摩挲了两下手臂,笑道:“妈呀,看我身上这鸡皮疙瘩……我这灯泡太亮了,实在惭愧,不好意思。我就吃个早餐,马上给你俩腾地。”

    第二天程如墨与陆岐然在机场分别。本来陆岐然他们整个小组都是没有假的,被他剥削着加班加点了两天,搞得一片鬼哭狼嚎,最后在清明假期来临之前成功完成项目。陆岐然自己留了一整天,把收尾工作做完了,紧接着就直飞沿海坐船到了扶风岛。

    程如墨听他讲述笑得不行:“看你这马不停蹄的,知道的说你是为爱奋不顾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去投胎呢。”

    陆岐然似笑非笑:“可不是,遇见你就重生一次,跟蛇蜕一层皮一样。”

    “这就嫌弃上了,果然林苒说得对,男人就是贱骨头。”

    说笑了一会儿,听见广播播报崇城航班开始登机的信息,程如墨看着陆岐然,说:“那你注意安全,悠着点,别那么拼命。”

    陆岐然笑了:“行,绝对保证你最大限度的使用权。”又说,“你好好调养,别老熬夜。”说完伸出一只手将她抱了抱。

    程如墨笑了笑:“别这样,所以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搞得生离死别一样。”虽这么说着,也伸出手将陆岐然的背微微揽了揽,低声说,“保重。”

    陆岐然松开她,将地上的行李袋拎起来:“那我走了,过几天去江城找你。”

    程如墨手插进衣袋里,点了点头。

    陆岐然看了她略有几秒,转身朝里走去了。

    待陆岐然身影消失了,林苒也刚好接完电话走过来,瞧见这边没人了,笑问:“这就走啦?没上演个什么kiss goodbye?”

    “妨碍公众,多恶心。”程如墨抬头看了看大厅屏幕上的时间,“我们的还要等会儿,先找个地方坐坐吧。”又问,“谁的电话,怎么接了这么久?”

    “杂志社的,电话里扯不清楚,我这休完假回去还有得忙。”林苒叹了口气,拉着箱子跟程如墨一块儿往外面的星巴克走去。

本站推荐:首长红人默读国民老公带回家惹火999次:乔爷,坏![综]金木重生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一号红人豪婿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蓝峰狂龙

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妖妖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明开夜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明开夜合并收藏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