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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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驰破天荒地赶上了第二节课,不过还是被老李拎到走廊上训了半天话。

    “这是最后一次!”老李很严肃地说,“在放假之前你没有再请假的资格!下学期也没有了!”

    “哦。”方驰点点头。

    老李走了之后,他进了教室,刚坐下,梁小桃就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好玩吗?”

    “就那样呗。”方驰说。

    每次他做了向导去了什么新地方回来,梁小桃都会这么问,他每次也都是这个回答,梁小桃却还是坚持每次都问。

    “有个事儿,”梁小桃小声说,“肖一鸣的,你听吗?”

    方驰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嗯?”

    “就,”梁小桃往后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转回头,“肖一鸣昨天被六斑的人打了,许舟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没堵着人。”

    “又打?”方驰皱了皱眉,回头往后也看了一眼,肖一鸣低着头在写卷子,手上缠着纱布。

    “上回没打成呗!这帮不是人的!”梁小桃压低声音骂着,“也不知道真是恐同小卫士还是闲的……”

    方驰看了她一眼,她摆摆手:“我不是说你啊。”

    “知道。”方驰说。

    “肖一鸣没还手,要不估计这事儿还完不了,”梁小桃啧了两声,“老娘要是个男的,抡个凳子扣不死他们!”

    “你现在是个女的也不是没抡过。”方驰笑笑。

    今天的课方驰不想睡觉,但昨天晚上没睡够,这会儿老师一念经,他就跟着节奏想往桌上磕。

    中午他饭都没吃,本来想睡一会儿,但是又担心黄总,所以赶着回去了一趟。

    结果黄总对于两天没见他完全没有感触,只是在他进门的同时把已经被掀倒在地喂食器又掀了个跟斗。

    方驰收拾完黄总的残局,又赶回学校,只趴了十分钟。

    好容易撑到下午,想自习的时候再眯一会儿,结果化学老师进了教室,给大家讲卷子。

    方驰觉得自己大概是注定了命里缺觉。

    卷子他都还没做完,不过在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孙问渠帮他做的那几题,全都对了。

    牛逼啊!

    一个距离高三已经有至少十年之久的人,居然轻松做出了模拟题。

    方驰觉得瞌睡都快没了,这样的人没考上大学?

    是没考上?

    还是……以孙问渠的风格,没准儿是一挥手,老子不想考了,就完事了。

    真是潇洒的人生啊。

    最后一节课,方驰的肚子一直在叫,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有几声叫得梁小桃都听见了,趴桌上一直笑。

    大概是这两天吃得有点儿多,爷爷奶奶每回见着他都跟喂猪似的,还是怎么喂都出不了栏的那种,估计胃都撑大了。

    一放学他就跑出了教室,得赶紧吃东西。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六班那几个人,旁边跟着几个外校的站在对街,不知道要干什么。

    方驰回头看了一见,许舟和肖一鸣正一块儿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还没完了啊!”许舟一看到对面的人就火了,扭头就往回走,“妈的叫人去。”

    “不用,”肖一鸣拉住了他,“没事儿了。”

    “你确定?”许舟问。

    “确定。”肖一鸣说,看了方驰一眼低头走出了校门。

    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动作,看来是已经了结了。

    “今儿要我送你吗?”许舟碰了碰方驰的胳膊,“我去拿车。”

    “我走回去。”方驰说完也走了出去,远远跟在肖一鸣身后。

    走了两条街,再往前肖一鸣就该左转了,他咬咬嘴唇,加快速度跟了过去,在身后叫了一声:“哎。”

    肖一鸣回过头,看到是他的时候微微一怔:“方驰?”

    方驰走到他面前,半天都没说话。

    “也没什么大事儿,”肖一鸣知道他一有情绪就说不出话来,笑了笑,“现在已经解决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

    肖一鸣等了两秒看他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了,方驰皱皱眉,又叫了一声:“哎。”

    肖一鸣再次转过身。

    “是为什么?”方驰看着他。

    “你……想听?”肖一鸣问,“都是你讨厌的那些事。”

    “说吧。”方驰从书包里摸出根烟叼着,靠到墙边点上了。

    “你不是戒了吗?”肖一鸣走过来,跟他一块儿站在了避风的墙角。

    “快戒掉了。”方驰说。

    肖一鸣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吗?”

    “八中那个吗,”方驰说,“记得。”

    八中这人,是方驰和肖一鸣一块儿去打球的时候认识的,方驰跟他不熟,但肖一鸣却跟他走得很近,在方驰不搭理他了之后。

    不过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又怎么发展的,方驰都不知道,那会儿他已经刻意回避肖一鸣挺长时间了。

    至于为什么回避。

    没有任何理由。

    对于肖一鸣的出柜和对他并没有挑明的暗示……

    也许是觉得恶心。

    也许是觉得……害怕。

    “我跟他分了,”肖一鸣说,声音有点低,语速很快,“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就觉得跟我在一起没劲了还是他一开始就是在耍我,反正我觉得挺郁闷,无论是耍我还是最后不敢承认,都很伤人。”

    “然后呢?”方驰抽了口烟。

    “然后就吵呗,我揍了他一顿,”肖一鸣笑笑,“就这样了,他找人完整地揍回我一顿,就扯平了。”

    “知道了。”方驰把烟掐了扔进垃圾筒,转身低头往前走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肖一鸣在身后问了一句。

    “啊。”方驰拉拉衣领。

    今天不用买什么菜,爷爷给拿的那一堆山货里还有熏肉和熏鱼,拿点儿大葱青蒜什么的一烩就很好吃了。

    方驰领着一捆葱在院子外面按了半天门铃,也没见孙问渠来开门,他叹了口气,只得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身后就是个摄像头,自己早晚得被保安逮了。

    但进了院子之后他才发现客厅的窗户是关着的,他敲了敲窗:“孙问渠!”

    没人应他,他凑到窗边,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往里瞅了瞅,然后就愣住了。

    孙问渠光着膀子只穿了条运动裤躺在沙发上,偏着头闭着眼,一条胳膊垂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方驰又在窗上和门上敲了半天,孙问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喂!”方驰又回到窗外,边敲边喊,“孙问渠你没事儿吧?”

    孙问渠睡眠浅,小子喘个气儿他都睡不着,自己这会儿又敲又喊的居然没吵醒他?

    这么困?

    还是……没去打疫苗?

    疯耗子病发作了?

    我操这么快?

    方驰顿时急了,手里的菜往地上一扔,扯开自己的包翻了半天,从最下面翻出了岩钉和挂片,然后凑到窗边又喊了一声:“孙问渠!你醒醒!再不醒我这要进去了你这窗户就得换了啊!”

    孙问渠还是没动。

    方驰没再喊,直接把挂片插|进了窗户和窗框之间的缝隙里,往外一扳,再把岩钉插到大了一些的缝隙里再一扳,就这么顺着缝扳了没几下,窗框那一条板子让他给扳掉了。

    接着他一只手按着玻璃往上抬了抬,再用岩钉从窗户下面塞进去往外一拉,三十秒之后这半扇窗户让他生生从窗框上卸了下来。

    他从窗户跳进了屋里。

    “孙……”他冲到沙发边。

    正要去拉孙问渠的胳膊时,孙问渠突然睁开了眼睛:“牛逼啊。”

    方驰整个人都僵在了沙发跟前儿,半天才蹦起来吼了一嗓子:“孙问渠你是不是抽个时间去看一下你的神经病!”

    “明天吧,”孙问渠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沙发靠背里,声音有些发哑,“今儿不想动,门都不想起来开。”

    “你给我起来!”方驰简直快被他气成炸药了,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孙问渠没挣扎,直接被他拽了起来。

    但方驰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除去孙问渠似乎全身发软没什么力量之外,胳膊是滚烫的。

    “你怎么了?”方驰吓了一跳,伸手又在他脑门儿上摸了摸,“你发烧了?你是不是没去打疫苗啊!”

    “打了打了打了,”孙问渠窝回沙发里,曲起一条腿抱着,“我还没那么急着去死呢。”

    “那你怎么发烧了?”方驰瞪着他。

    “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呗。”孙问渠说。

    方驰站在客厅中间能有好几分钟都没说出话来,就那么瞪着他。

    “我是不是很好看?”孙问渠抬眼瞅瞅他。

    “现在怎么办?”方驰没接他话,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办。”孙问渠说。

    “你窗户被我拆了,你发烧了,”方驰又看了一眼窗户,风呼呼地往屋里灌着,“你怎么发烧还光个膀子!”

    “我光膀子的时候还没发烧呗,”孙问渠有气无力地说着,把腿搭到了茶几上,“睡衣在柜子里。”

    方驰一下没反应过来,站着没动。

    “哎我是不是该查查哪儿有小奴隶培训班啊。”孙问渠啧了一声摸过手机。

    方驰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卧室,打开了孙问渠的衣柜。

    孙问渠的衣服不多,看得出都挺贵的,但是全都乱七八糟地扔在柜子里,也没个分类,方驰翻了好几下才找到了睡衣,拿出去扔在了孙问渠身上。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方驰问。

    “不用,”孙问渠穿上睡衣,“我这不是病了。”

    “那是什么?”方驰皱皱眉。

    “愁的,”孙问渠说,“废物生存危机,今天吃什么?”

    方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挑出能听懂的那句回答了:“鱼和腊肉,你病了,不,你愁了的话……要不再喝点儿粥?”

    “行,”孙问渠点点头,身体一歪,慢慢地滑倒在沙发上,“我那窗户有没有凑合一下的办法?”

    “有,”方驰打开门到了外面,把窗户装了回去,但是现在窗户会往外倒,他只能用挂片插在窗户下方卡住,弄好之后他回了屋里,“别开窗啊,窗户会掉出去的。”

    “哎方小驰,”孙问渠笑了笑,“我发现你还真挺能耐的。”

    “你要不要吃点儿药?”方驰问。

    “治神经病的吗?”孙问渠说。

    “……退烧药!”方驰感觉自己都快不想说话了。

    “我吃了颗布洛芬,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孙问渠笑了,“做饭吧,我饿了。”

    方驰出去把菜拎上进了厨房,洗好菜之后他又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孙问渠:“你不会是为那事儿愁的吧?”

    “嗯?”孙问渠愣了愣。

    “就骗你找蘑菇那事儿。”方驰说。

    孙问渠笑了起来,歪在沙发上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哎呦是啊,愁死了,骗我的人怎么排着队来呢。”

    方驰叹了口气没说话。

    “你说是不是,”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躲得过这个,躲不过那个。”

    方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看了他一会儿,回了厨房。

    腊肉和鱼都有点儿咸,孙问渠口淡,所以方驰把肉和鱼都先用水焯过了,虽然没那么香了,但是能淡不少,炒的时候他也没再放盐。

    把菜端出去的时候,他发现孙问渠睡着了。

    这回是真睡着了,呼吸很缓,眉毛还拧着。

    方驰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不叫了,小时候他发烧,爷爷奶奶都是让他睡觉,结结实实睡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了。

    他去厨房拿了两个碗,把菜一样分了一半过去放好了,坐在桌子边悄无声息地开始吃饭。

    他是真饿得不行,一路走过来,翻墙拆窗户做饭,一套做下来前胸都贴后背了,连喝了四五碗粥才缓过劲儿来。

    “不。”孙问渠突然在沙发上说了一句。

    “嗯?”方驰转过头,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的,梦话?

    “我不。”孙问渠拧着眉又说了一句,表情很不愉快。

    连做梦都跟人拧着劲。

    吃完饭方驰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关上厨房的门之后才开水把碗筷洗了。

    看着厨房里给孙问渠留的菜,他一边琢磨着是该叫醒孙问渠让他吃还是留个纸条,一边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孙问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他差点儿没刹住走出去的惯性,跟孙问渠鼻子顶鼻子地对上了。

    “我操!”方驰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蹦。

    “看着挺纯的一朵少年,”孙问渠笑着进了厨房,“脏字儿蹦得也很利索嘛。”

    “吓我一跟头!”方驰瞪着他,“你不是睡觉呢么。”

    “醒了,”孙问渠从碗里捏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那你吃吧,还是热的,”方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得去学校了,明天我过来给你修窗户吧。”

    “你还会修窗户啊?”孙问渠说。

    “补一根条子就行,”方驰边说边往客厅走,“不是我说,你这房子的防盗太够呛了,贼进来都不带喘的。”

    “反正马上也不是我住了。”孙问渠笑笑。

    方驰还没想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孙问渠的胳膊突然搭到了他肩上,接着人就靠了过来。

    因为还在发烧,所以孙问渠的体温很快地带着椰奶香味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干嘛?”方驰赶紧回过头,孙问渠现在是个病人,他不敢直接把人给甩开。

    “不去学校行么?”孙问渠说。

    “……为什么?”方驰小心地抓着他手腕,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了下来。

    “照顾发烧的奴隶主啊。”孙问渠说。

    “我……”方驰咬咬嘴唇,“你要不打个电话叫马亮过来吧。”

    “哎!”孙问渠笑着回了厨房,把菜给端了出来,“你去学校吧。”

    “哦,”方驰拿起书包,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你给马亮打个电话吧。”

    “再说吧,”孙问渠在桌子旁边坐下,“人亮子也不是我跟班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哦还没孩子,不过也快……”

    “那你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方驰跟下决心似地说。

    孙问渠冲他挥了挥手。

    方驰没再说什么,开了门准备出去,孙问渠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知道么。”

    “嗯?”方驰停下。

    “真恐同和真直男不是你这样的,”孙问渠吃了一口菜,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见得多了。”

    方驰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回手关上了门。

    出院子的时候按习惯还是直接翻墙,不过孙问渠听了听声音,感觉这动静应该是摔了。

    一个人对着没有开的电视吃完饭,孙问渠拎着没吃完的菜和一点儿猫粮出了门,比平时带得多,天冷了,过来蹭饭的猫比平时多了。

    今天他想补补瞌睡来着,但一直也没睡着,就方驰做饭那会儿他睡着了,就是时间太短。

    喂完猫他没像平时那样再逗一会儿猫,直接回了,打算吃颗药就睡觉。

    他让方驰不要去学校并不是在逗方驰,他不想一个人呆着。

    现在这状态不可能跟朋友出去,找马亮过来吧,一眼就能看出他有事儿,他现在还不想跟马亮讨论这些烦人的东西,想来想去,能找的人也就方驰了。

    可惜方驰吓跑了。

    又吓跑了。

    挺好,可以送画了。

    吓跑一次送张画。

    吃饱了饭,又吃了药,洗了个澡之后他觉得舒服多了,回屋躺到了床上,正想玩玩手机就睡觉,电话响了。

    老妈。

    说实话孙问渠现在不想跟家里任何人说话,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妈。”

    “问渠啊,你大姐是不是去找过你?”老妈问。

    “嗯,找了,”孙问渠靠在床头,拿了个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脚照着,看着墙上脚趾分开合拢勾起伸直的各种影子,“怎么。”

    “你怎么想的?”老妈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担心。

    “我怎么想的重要么,”孙问渠说,“我怎么想的是最不重要的。”

    “你不要这样说话,”老妈叹了口气,“你这样犟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告诉我爸我是他儿子不是他的作品。”孙问渠说。

    “你不要老犟着这些!”老妈语气加重了,“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爸爸不是说着玩的了!”

    “哪次也不是说着玩啊,说送我进山三年不就送了么,也没开玩笑啊。”孙问渠皱皱眉。

    “如果这次他真的断了你的经济,你就没有一点退路了,”老妈有些着急,“问渠啊,到时妈妈都帮不了你的啊!”

    “妈,我就是活得太有退路了。”孙问渠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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