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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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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除了安晨逸的继续示好,我只能装作无动于衷以外,这个人界,似乎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事情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呢?到底还有什么事,没有让我最终下定决心去冥界……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看号码,一下子愣住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我一直放心不下的,还有他们……
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接起了电话,可是话一出口,却有些哽咽:“喂,妈啊……”
“哎,悠悠啊,怎么这么久不联系家里呢?”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镇上的人都说你跟个大明星订婚了!我们也看了电视,名字倒是和你一模一样,可是瞅着咋不太像你呢?”
听到这话,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怎么就不像了?”
“难,难道真是你?”她似乎显得十分诧异,“孩她爹!听到没,闺女现在有出息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妈,我明天就回家!”
“啥?明,明天回来?”她结结巴巴地反问了一句,显得十分紧张,“那,那女婿呢?你也带他一起回来?”
“不了,明天就我一个人回家!”我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咱们家地方小,又脏,到处都是鱼腥味儿,人家是大明星,肯定得嫌弃……”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声打断了她的话,正准备给她解释,没想到她抢先说了起来:“行行行,你回来就好!唉,不说了,我和你爸今天就早点儿收摊,给你买喜欢吃的菜去!”说完,她便挂断了我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我久久不能释怀。
以前恨他们恨得要死,就想离得远远的,可如今离家久了,却又无比的思念……
唉,也不知道他们盼着我回去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真的以为我跟安晨逸订了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捞一把?
心里虽然有些矛盾,可一想到将来可能没机会再看到他们,也可能没机会给他们养老送终,毕竟是养育了我十几年的人……这么想着,我心里也有了主意。
趁着时间还早,我赶紧出了门,把姚安琪给我的钻戒低价卖了十二万块,又把其他七七八八的钱凑了起来,居然也有二十万,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钱不多,可是对他们来说也不少了,应该可以抵消这十几年来在我身上花的所有费用了吧。
这么想着,我又心安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我便悄悄离开了住所,坐上了离老家最近的飞机。
一下飞机,打开手机,居然是二十几通未接来电,不用说,都是安晨逸打来的。
这次回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想悄悄地回去做个了结,哦不,算是最后的告别吧。
虽然有那么点点伤感,可是转眼一想,反正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有了我带回来的这笔钱,应该也能抵消他们的丧女之痛了吧。
从机场出来,我干脆包了辆出租车,直接杀回了S市下面的天阳镇。
出来了一年多,这里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这次回家的我,心境却是大为不同了。
我无比贪婪地看着视线范围所及的一切,突然又想到了宁老太的话,如果待在冥界回不来的话,那我是不是也会回到这样所谓熟悉的环境里继续生活呢?
“姑娘,到了!”这时,司机轻轻踩了一脚刹车,汽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哟,你们家房子挺不错的,看着跟城里的别墅差不多……”
我笑了笑,赶紧付了车钱,这才低头下了车。
隔壁老王家的房子,依然那么气派,看来老王叔叔的确赚了不少钱,把原本三层的小楼房又加盖了一层,停放在门口的小轿车也换成了四个圈……
“哟,大闺女回来啦!”这时,老王叔叔从他们家院子走了出来,他双眼放光,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嘴里啧啧地称赞着,“看看呐,才一年功夫没见,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愧是在大城市里待过呀!”
“爸,爸,悠悠妹妹回来了吗?”他的儿子小王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也和他爸一样,怀着敬畏的眼光看着我,“哇,真漂亮,简直快认不出来了呢!”
我笑了笑,就像从前一样,一脸乖巧地叫了一声:“王叔叔好,小王哥哥好!”
“好好!”小王乐得连连点头,又转身冲着里面吼了起来,“媳妇,快出来看呐,那个什么明星的未婚妻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胖胖的女孩也跑了出来,三人的动作神态十分一致,就连体型也差不多,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惊奇。
“哇哇哇,我认得她,我认得她……就,就是她……”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竟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老王和小王顿时慌了起来,赶紧围在她身边。
“哎,谁让你把她叫出来的?她肚子里可怀着我的宝贝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掐死你!”
“爸,谁知道她这么兴奋嘛……来来来,赶紧把她抬进来去吧!”
我目送着他们进了屋子,不觉苦笑着摇了摇头,曾几何时,我一直盼望着能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下衣锦还乡,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老王豪宅的隔壁,就是我的家,我抬头看了看,心情十分复杂。
老式的红砖堆砌而成的围墙,稍稍高出围墙一点的泥瓦房,朱红色的双开铁门上还挂着两串玉米梆子……
居然一点儿也没变,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也正因为隔壁老王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而我家里却如一汪死水,不好不坏,所以会才让我妈眼馋,说什么也想让我嫁给小王。
想把我作为改善生活条件的工具,不管是生母还是养母,这种低劣的行径总归是让人痛恨的,所以我才会恨他们。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发现,我的这些恨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也许,这也正说明自己成熟起来了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了铁门。
院子里的一群鸡鸭见有人进来,顿时吓得鸡飞狗跳,我也愣了愣,家里什么时候开始养家禽了?
这时,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我的样子,她似乎有些诧异,却又不敢走上前,只是不断地冲着身后喊着:“老家伙,快出来,悠悠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爸爸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
只是一年未见,他仿佛老了许多,只是六十出头的男人,头发却已经全白,眼窝也深深内陷,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原本高大的身躯已经佝偻成一团,已然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而妈妈的样子看上去也很憔悴,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有些花白的短发。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对他们的恨意,也就在这一刻,完全的烟消云散了。
“悠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喘着粗气,似乎走几步都觉得很累,可是脸上却带着很开心的微笑。
我眼圈一红,赶紧上前扶住爸爸,见他双腿不断地打颤,赶紧问道:“妈,爸他怎么了?”
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唉,没事儿,老毛病犯了,高血糖又严重了,再加上现在又得了高血压……你爸呀,整个人都快废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心酸,可是却不明白她所说的老毛病是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妈,爸有什么老毛病?我记得他以前身体一直很健康啊?”
妈妈笑了笑,语气很轻地回答:“在我们领养你的时候,你爸就有美尼尔综合症,不过那时候也很少发病,后来你十八岁的时候,他发病的频率就高了起来……我也不敢让他开车去买鱼了,那会儿不是让你去考驾照,然后帮着去鱼农那儿批发吗?其实,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听到这话,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每次让我去买鱼的时候,爸爸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时我还以为是他想睡懒觉,才把这活儿推给了我,现在仔细想想,完全是这种发病的症状啊!原来,是我误会了……
“唉,干嘛老要孩子站着,赶紧进里屋坐下来!”爸爸拉起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客厅里坐下,自己则拉着妈妈也坐了下来。
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满怀欢喜地说道:“悠悠啊,如今你也出息了,爸爸妈妈呢,良心上也总算说得过去了……”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略感诧异地问道。
爸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其实呀,我和你妈都很清楚,你这女娃子很聪明的,不上大学简直就是可惜了……可是没办法,咱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也只能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酸酸的,没错,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一直高居年级榜首,可是那时候,考上好高中就必须到外地就读,那也就意味着一笔不低的学费,和外地吃住的不菲开销,虽然没跟他们商谈过,可是临到中考时从他们愁眉苦脸的表情里我已经看到了结果。
那时候的我,不想欠他们更多,所以就毅然选择了费用相对低廉的护士学校,然后自己不停地打工挣钱,勉强读上了大专……
“爸,没事的,这些都过去了!你看,现在我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说不定比一些大学生还强呢!”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极力用轻松的话语说道。
“是啊!”爸爸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地说道,“我们的丫头有本事,去大城市才闯荡了一年,就找了那么好的一个姑爷!”
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冲他笑了笑。
“还好呀,你没听你妈的,不然嫁给老王的儿子,多不值啊!”说着,爸爸还瞪了妈妈一眼。
妈妈似乎有些不服气,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哼,那时候你还不是举双手赞成吗?说那小王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老实又忠厚,家里也有点儿钱,咱们闺女这么精明的人,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一听这话,爸爸有些急了:“唉,你怎么能推我身上呢?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啊……”
俩人一言不和,居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我见状,赶紧劝起了架:“爸妈,别争了!人家小王结婚了,都快当爸爸了!”
听到这话,他们愣了愣,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唉,算啦算啦,都过去了,嫁个大明星,不也得比养猪的好多了吗?只要不花心,能真心对你,这辈子啊,也就知足了!”爸爸挠了挠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妈妈突然露出一丝忧伤的眼神,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嘴里喃喃地说道:“看看,我们家丫头只要随随便便打扮一下,都这么漂亮呢!”
我心里一酸,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家里那辆小货车呢?怎么不见了?还有,院子里怎么养起家禽来了?”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自从你没在家,你爸也不能开车去买鱼,所以我们就把小货车给卖了,刚好也凑些钱给你爸治病!鱼呢,就不卖了,现在就靠卖些蛋来挣钱!”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了起来:“爸,妈,对不起,你们过得这么不好,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唉,悠悠,别哭啊!”妈妈似乎有些慌了,“我们过得很好呀!就是你爸每天需要吃药,需要花点儿钱……不过卖货车的钱还都抵一年,你不用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任性了,一直以为你们把我领回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增加一个劳动力……”我痛哭着,索性把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并不吃惊,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妈妈这才一脸凝重地说道:“悠悠,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唉,自从把你领养回家之后,你就没有跟着我们过过一天好日子!”
“是呀!”爸爸也叹了一口气,“当初领养你的时候,我就劝你妈妈想好,毕竟咱们家条件不好,领你进家门也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
“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说着说着,妈妈的眼圈也红了,“其实当初把你领回家也算是巧合,那阵子刚好我们给福利院送鱼,有一天呢,我就看到你被一群孩子给欺负,他们几个大男生,把你团团围着揍!你呢,也不服输,个子虽然比他们矮,可却跳起脚来反击,结果当然是被打得很惨!我当时就想呐,这个丫头简直太让人心疼了!刚好我也生不出小孩,不如把你领回家算了!虽然我们家条件不好,可至少也比待在那儿受人欺负强啊!”
听着妈妈的这番话,我更是哭得无法自已。
“唉,那阵子我又得了个怪病,家里一下子就见了底,更没钱买肉,只能把菜市场不要的蔬菜都捡回来……那阵子你又长身体,每天都吃不饱,我们知道有时候你会偷偷跑到厨房里给自己加餐,可,可是却只有素菜和着面,其实妈当时真的特别伤心,可又不敢站出来面对你……”说着,妈妈哽咽了起来,“当时候我也想,也许把你送回福利院,能给你找到一户更好的家庭,可,可我就是舍不得啊……悠悠,你能原谅妈妈的自私吗?”
我的哭声很快变成了嚎啕,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不幸,却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多大的负担,还妄想着用区区二十万来买断这份养育亲情……梁悠悠,你他妈就是就是个混蛋!”
“唉,孩子,别哭了!你也是,本来回家都高高兴兴的,干嘛把以前的事儿翻出来?”爸爸轻声劝着我,又用充满幽怨的目光扫了一眼妈妈。
“我不也是高兴吗?”妈妈擦了擦眼泪,又是笑又是哭,“以后等她嫁人了,回家的机会就更少了,总该把咱们的误会解除掉啊!”
“行了行了,你去做菜吧!别给孩子心理压力了!”说着,爸爸费力地站了起来,一面把妈妈往厨房里推,嘴里一面叨唠着,“走走走,我帮你摘摘菜,还有,那条鱼也让我来刮吧……”
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我慢慢地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屋内。
床头上,放着满满的两排药,还散乱地放着几张药单,我随手捡起一张看了看,发现上面的金额是两千多,再拿起一张,药品金额都是一样的,而开药的时间前后差不多只有半个月……也就是说,爸爸每个月吃药就得花四千多块钱!
想到这儿,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仔细想了想,伸手打开了床头的抽屉。
妈妈记性不太好,所以会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抽屉的一个盒子里,虽然偷看别人的东西有些不道德,可是眼下,我却迫切地想要确定一件事。
果然,铁盒子仍然静静地摆在那儿,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打开了盒盖。
一叠厚厚的纸用别针卡得整整齐齐,虽然这些纸的颜色、大小各不一,可是里面无一例外地都写了两个很大的字:借条。
没错,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我松了一口气,开始仔细翻看起来,从我无故消失的那个月开始,父母便向亲朋好友借钱了,五百,一千,两千……金额也越来越大,只是越往后,借给他们钱的人越少,到最后,最终只剩下了隔壁老王的名字。
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有八万的样子,显然,他们对我说了谎。
可是,我这次带回家也只有二十万,还了所有的欠债,也只能支撑一年左右,该怎么办呢?
找安晨逸借钱?不行,我不能再欠他的人情了,何况这钱很有可能还不上……可是,这笔天文般的数字,又能从哪儿找到呢?
这时,我注意到了手上的这枚镯子,不觉愣了愣。
现在宁仲言没有附身在镯子上,其实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把这玉镯给卖了呀!虽然它是我们缘分的开始,可是现在,能给爸爸筹到治病的费用才是最关键的……
这么想着,我一咬牙,轻轻把镯子给取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端着菜走了过来,接着又忙碌了一阵,不大的方桌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
看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我心里一阵难过,也越发坚定了卖掉玉镯的决心。
“孩子,吃吧!”妈妈递给我碗筷,笑着说道,“唉,你爸都很久没做过这些鱼呀肉的了,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我拈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又咸又苦,可是却吃得格外开心。
“对了妈,我这儿有块镯子,是我未婚夫送给我的,如果你要是缺钱的话,就把它卖了吧!”说着,我把玉镯递到了妈妈的手上。
妈妈愣了愣,又赶紧把镯子还到我手里,还不断地摇着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怎么能要姑爷送你的东西呢?这镯子看着就不便宜,你还是收好了,以后也用得着!”
“妈,你就不用推辞了!”我笑了笑,干脆把镯子套在了她手上,又朝她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地说道,“他是大明星,又不差钱,回头还会送我一个更好的!你呀,就安心拿好吧!”
听到这话,妈妈犹豫了一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下周我可能要出国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就打这个电话,说你是我父母,他肯定会帮你们的!”说完,我把许一帆的电话留在了纸条上。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除了安晨逸的继续示好,我只能装作无动于衷以外,这个人界,似乎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事情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呢?到底还有什么事,没有让我最终下定决心去冥界……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看号码,一下子愣住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我一直放心不下的,还有他们……
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接起了电话,可是话一出口,却有些哽咽:“喂,妈啊……”
“哎,悠悠啊,怎么这么久不联系家里呢?”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镇上的人都说你跟个大明星订婚了!我们也看了电视,名字倒是和你一模一样,可是瞅着咋不太像你呢?”
听到这话,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怎么就不像了?”
“难,难道真是你?”她似乎显得十分诧异,“孩她爹!听到没,闺女现在有出息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妈,我明天就回家!”
“啥?明,明天回来?”她结结巴巴地反问了一句,显得十分紧张,“那,那女婿呢?你也带他一起回来?”
“不了,明天就我一个人回家!”我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咱们家地方小,又脏,到处都是鱼腥味儿,人家是大明星,肯定得嫌弃……”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声打断了她的话,正准备给她解释,没想到她抢先说了起来:“行行行,你回来就好!唉,不说了,我和你爸今天就早点儿收摊,给你买喜欢吃的菜去!”说完,她便挂断了我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我久久不能释怀。
以前恨他们恨得要死,就想离得远远的,可如今离家久了,却又无比的思念……
唉,也不知道他们盼着我回去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真的以为我跟安晨逸订了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捞一把?
心里虽然有些矛盾,可一想到将来可能没机会再看到他们,也可能没机会给他们养老送终,毕竟是养育了我十几年的人……这么想着,我心里也有了主意。
趁着时间还早,我赶紧出了门,把姚安琪给我的钻戒低价卖了十二万块,又把其他七七八八的钱凑了起来,居然也有二十万,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钱不多,可是对他们来说也不少了,应该可以抵消这十几年来在我身上花的所有费用了吧。
这么想着,我又心安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我便悄悄离开了住所,坐上了离老家最近的飞机。
一下飞机,打开手机,居然是二十几通未接来电,不用说,都是安晨逸打来的。
这次回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想悄悄地回去做个了结,哦不,算是最后的告别吧。
虽然有那么点点伤感,可是转眼一想,反正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有了我带回来的这笔钱,应该也能抵消他们的丧女之痛了吧。
从机场出来,我干脆包了辆出租车,直接杀回了S市下面的天阳镇。
出来了一年多,这里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这次回家的我,心境却是大为不同了。
我无比贪婪地看着视线范围所及的一切,突然又想到了宁老太的话,如果待在冥界回不来的话,那我是不是也会回到这样所谓熟悉的环境里继续生活呢?
“姑娘,到了!”这时,司机轻轻踩了一脚刹车,汽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哟,你们家房子挺不错的,看着跟城里的别墅差不多……”
我笑了笑,赶紧付了车钱,这才低头下了车。
隔壁老王家的房子,依然那么气派,看来老王叔叔的确赚了不少钱,把原本三层的小楼房又加盖了一层,停放在门口的小轿车也换成了四个圈……
“哟,大闺女回来啦!”这时,老王叔叔从他们家院子走了出来,他双眼放光,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嘴里啧啧地称赞着,“看看呐,才一年功夫没见,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愧是在大城市里待过呀!”
“爸,爸,悠悠妹妹回来了吗?”他的儿子小王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也和他爸一样,怀着敬畏的眼光看着我,“哇,真漂亮,简直快认不出来了呢!”
我笑了笑,就像从前一样,一脸乖巧地叫了一声:“王叔叔好,小王哥哥好!”
“好好!”小王乐得连连点头,又转身冲着里面吼了起来,“媳妇,快出来看呐,那个什么明星的未婚妻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胖胖的女孩也跑了出来,三人的动作神态十分一致,就连体型也差不多,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惊奇。
“哇哇哇,我认得她,我认得她……就,就是她……”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竟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老王和小王顿时慌了起来,赶紧围在她身边。
“哎,谁让你把她叫出来的?她肚子里可怀着我的宝贝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掐死你!”
“爸,谁知道她这么兴奋嘛……来来来,赶紧把她抬进来去吧!”
我目送着他们进了屋子,不觉苦笑着摇了摇头,曾几何时,我一直盼望着能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下衣锦还乡,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老王豪宅的隔壁,就是我的家,我抬头看了看,心情十分复杂。
老式的红砖堆砌而成的围墙,稍稍高出围墙一点的泥瓦房,朱红色的双开铁门上还挂着两串玉米梆子……
居然一点儿也没变,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也正因为隔壁老王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而我家里却如一汪死水,不好不坏,所以会才让我妈眼馋,说什么也想让我嫁给小王。
想把我作为改善生活条件的工具,不管是生母还是养母,这种低劣的行径总归是让人痛恨的,所以我才会恨他们。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发现,我的这些恨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也许,这也正说明自己成熟起来了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了铁门。
院子里的一群鸡鸭见有人进来,顿时吓得鸡飞狗跳,我也愣了愣,家里什么时候开始养家禽了?
这时,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我的样子,她似乎有些诧异,却又不敢走上前,只是不断地冲着身后喊着:“老家伙,快出来,悠悠回来了!”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爸爸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
只是一年未见,他仿佛老了许多,只是六十出头的男人,头发却已经全白,眼窝也深深内陷,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原本高大的身躯已经佝偻成一团,已然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而妈妈的样子看上去也很憔悴,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有些花白的短发。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对他们的恨意,也就在这一刻,完全的烟消云散了。
“悠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喘着粗气,似乎走几步都觉得很累,可是脸上却带着很开心的微笑。
我眼圈一红,赶紧上前扶住爸爸,见他双腿不断地打颤,赶紧问道:“妈,爸他怎么了?”
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回答:“唉,没事儿,老毛病犯了,高血糖又严重了,再加上现在又得了高血压……你爸呀,整个人都快废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心酸,可是却不明白她所说的老毛病是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妈,爸有什么老毛病?我记得他以前身体一直很健康啊?”
妈妈笑了笑,语气很轻地回答:“在我们领养你的时候,你爸就有美尼尔综合症,不过那时候也很少发病,后来你十八岁的时候,他发病的频率就高了起来……我也不敢让他开车去买鱼了,那会儿不是让你去考驾照,然后帮着去鱼农那儿批发吗?其实,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听到这话,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每次让我去买鱼的时候,爸爸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当时我还以为是他想睡懒觉,才把这活儿推给了我,现在仔细想想,完全是这种发病的症状啊!原来,是我误会了……
“唉,干嘛老要孩子站着,赶紧进里屋坐下来!”爸爸拉起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客厅里坐下,自己则拉着妈妈也坐了下来。
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满怀欢喜地说道:“悠悠啊,如今你也出息了,爸爸妈妈呢,良心上也总算说得过去了……”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略感诧异地问道。
爸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其实呀,我和你妈都很清楚,你这女娃子很聪明的,不上大学简直就是可惜了……可是没办法,咱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也只能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酸酸的,没错,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一直高居年级榜首,可是那时候,考上好高中就必须到外地就读,那也就意味着一笔不低的学费,和外地吃住的不菲开销,虽然没跟他们商谈过,可是临到中考时从他们愁眉苦脸的表情里我已经看到了结果。
那时候的我,不想欠他们更多,所以就毅然选择了费用相对低廉的护士学校,然后自己不停地打工挣钱,勉强读上了大专……
“爸,没事的,这些都过去了!你看,现在我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说不定比一些大学生还强呢!”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极力用轻松的话语说道。
“是啊!”爸爸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地说道,“我们的丫头有本事,去大城市才闯荡了一年,就找了那么好的一个姑爷!”
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冲他笑了笑。
“还好呀,你没听你妈的,不然嫁给老王的儿子,多不值啊!”说着,爸爸还瞪了妈妈一眼。
妈妈似乎有些不服气,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哼,那时候你还不是举双手赞成吗?说那小王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老实又忠厚,家里也有点儿钱,咱们闺女这么精明的人,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一听这话,爸爸有些急了:“唉,你怎么能推我身上呢?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啊……”
俩人一言不和,居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我见状,赶紧劝起了架:“爸妈,别争了!人家小王结婚了,都快当爸爸了!”
听到这话,他们愣了愣,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唉,算啦算啦,都过去了,嫁个大明星,不也得比养猪的好多了吗?只要不花心,能真心对你,这辈子啊,也就知足了!”爸爸挠了挠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妈妈突然露出一丝忧伤的眼神,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嘴里喃喃地说道:“看看,我们家丫头只要随随便便打扮一下,都这么漂亮呢!”
我心里一酸,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家里那辆小货车呢?怎么不见了?还有,院子里怎么养起家禽来了?”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自从你没在家,你爸也不能开车去买鱼,所以我们就把小货车给卖了,刚好也凑些钱给你爸治病!鱼呢,就不卖了,现在就靠卖些蛋来挣钱!”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了起来:“爸,妈,对不起,你们过得这么不好,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唉,悠悠,别哭啊!”妈妈似乎有些慌了,“我们过得很好呀!就是你爸每天需要吃药,需要花点儿钱……不过卖货车的钱还都抵一年,你不用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任性了,一直以为你们把我领回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增加一个劳动力……”我痛哭着,索性把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并不吃惊,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妈妈这才一脸凝重地说道:“悠悠,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唉,自从把你领养回家之后,你就没有跟着我们过过一天好日子!”
“是呀!”爸爸也叹了一口气,“当初领养你的时候,我就劝你妈妈想好,毕竟咱们家条件不好,领你进家门也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
“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说着说着,妈妈的眼圈也红了,“其实当初把你领回家也算是巧合,那阵子刚好我们给福利院送鱼,有一天呢,我就看到你被一群孩子给欺负,他们几个大男生,把你团团围着揍!你呢,也不服输,个子虽然比他们矮,可却跳起脚来反击,结果当然是被打得很惨!我当时就想呐,这个丫头简直太让人心疼了!刚好我也生不出小孩,不如把你领回家算了!虽然我们家条件不好,可至少也比待在那儿受人欺负强啊!”
听着妈妈的这番话,我更是哭得无法自已。
“唉,那阵子我又得了个怪病,家里一下子就见了底,更没钱买肉,只能把菜市场不要的蔬菜都捡回来……那阵子你又长身体,每天都吃不饱,我们知道有时候你会偷偷跑到厨房里给自己加餐,可,可是却只有素菜和着面,其实妈当时真的特别伤心,可又不敢站出来面对你……”说着,妈妈哽咽了起来,“当时候我也想,也许把你送回福利院,能给你找到一户更好的家庭,可,可我就是舍不得啊……悠悠,你能原谅妈妈的自私吗?”
我的哭声很快变成了嚎啕,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不幸,却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多大的负担,还妄想着用区区二十万来买断这份养育亲情……梁悠悠,你他妈就是就是个混蛋!”
“唉,孩子,别哭了!你也是,本来回家都高高兴兴的,干嘛把以前的事儿翻出来?”爸爸轻声劝着我,又用充满幽怨的目光扫了一眼妈妈。
“我不也是高兴吗?”妈妈擦了擦眼泪,又是笑又是哭,“以后等她嫁人了,回家的机会就更少了,总该把咱们的误会解除掉啊!”
“行了行了,你去做菜吧!别给孩子心理压力了!”说着,爸爸费力地站了起来,一面把妈妈往厨房里推,嘴里一面叨唠着,“走走走,我帮你摘摘菜,还有,那条鱼也让我来刮吧……”
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我慢慢地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屋内。
床头上,放着满满的两排药,还散乱地放着几张药单,我随手捡起一张看了看,发现上面的金额是两千多,再拿起一张,药品金额都是一样的,而开药的时间前后差不多只有半个月……也就是说,爸爸每个月吃药就得花四千多块钱!
想到这儿,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仔细想了想,伸手打开了床头的抽屉。
妈妈记性不太好,所以会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抽屉的一个盒子里,虽然偷看别人的东西有些不道德,可是眼下,我却迫切地想要确定一件事。
果然,铁盒子仍然静静地摆在那儿,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打开了盒盖。
一叠厚厚的纸用别针卡得整整齐齐,虽然这些纸的颜色、大小各不一,可是里面无一例外地都写了两个很大的字:借条。
没错,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我松了一口气,开始仔细翻看起来,从我无故消失的那个月开始,父母便向亲朋好友借钱了,五百,一千,两千……金额也越来越大,只是越往后,借给他们钱的人越少,到最后,最终只剩下了隔壁老王的名字。
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有八万的样子,显然,他们对我说了谎。
可是,我这次带回家也只有二十万,还了所有的欠债,也只能支撑一年左右,该怎么办呢?
找安晨逸借钱?不行,我不能再欠他的人情了,何况这钱很有可能还不上……可是,这笔天文般的数字,又能从哪儿找到呢?
这时,我注意到了手上的这枚镯子,不觉愣了愣。
现在宁仲言没有附身在镯子上,其实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把这玉镯给卖了呀!虽然它是我们缘分的开始,可是现在,能给爸爸筹到治病的费用才是最关键的……
这么想着,我一咬牙,轻轻把镯子给取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端着菜走了过来,接着又忙碌了一阵,不大的方桌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
看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我心里一阵难过,也越发坚定了卖掉玉镯的决心。
“孩子,吃吧!”妈妈递给我碗筷,笑着说道,“唉,你爸都很久没做过这些鱼呀肉的了,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我拈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又咸又苦,可是却吃得格外开心。
“对了妈,我这儿有块镯子,是我未婚夫送给我的,如果你要是缺钱的话,就把它卖了吧!”说着,我把玉镯递到了妈妈的手上。
妈妈愣了愣,又赶紧把镯子还到我手里,还不断地摇着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怎么能要姑爷送你的东西呢?这镯子看着就不便宜,你还是收好了,以后也用得着!”
“妈,你就不用推辞了!”我笑了笑,干脆把镯子套在了她手上,又朝她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地说道,“他是大明星,又不差钱,回头还会送我一个更好的!你呀,就安心拿好吧!”
听到这话,妈妈犹豫了一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下周我可能要出国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就打这个电话,说你是我父母,他肯定会帮你们的!”说完,我把许一帆的电话留在了纸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