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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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有人将三个骗子捆送出去，贾赦因向三春姐妹并林黛玉说：“莫怪我狠厉。这样骗子谁知道什么来历，万一我们家偷藏一件龙袍，阖府满门抄斩还得株连九族！”又命人将她们带来行李细查一遍看可有不妥之物。
迎春和黛玉，一个这些日子被贾赦有意教导，一个外头长了不少见识，比旁人先安定下来，站起来称“是”。
王夫人被拆穿自觉没脸，早灰溜溜回院子去了。贾母倒是让贾赦那句“龙袍”给吓着了，乃疑心可是他查到了些什么，不再言语，深恨王夫人糊涂，中了外人之计。
偏宝玉说：“纵不是太太亲戚，窦姐姐那般温柔可亲之人，怎会有小人之心。”
贾赦笑了：“你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是美人才可怕，海妖可都是绝色佳人呢。”
遂大刺巴列往椅子上一坐，就讲开希腊神话中海妖故事来。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倒把方才惊吓给去了。唯宝玉深憾那海妖何苦如此，大家和和气气岂不好？
贾赦不由得头疼，这个第一男主角念书虽长进多了，人情世故那头依然不肯学习。这般单纯自然干净，大姐儿那么大孩子是没什么，偏半大人了还这样。前世围观红楼电视剧时候好很，仿佛找到童年感觉似。若现实身边真有这么一只才头疼呢。你干净了别人就得替你挡腌臜。谁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呢？这便是让人恨牙根痒痒以天真杀人。
好贾赦还是刘洋时候见多了这样，个个又想职场走出一条路来，又想如童话般单纯自然干净。这样主儿，怕只怕他没有想要东西、怕只怕他有退路。若前头给他挂跟胡萝卜，后面堵死退路，再煲两顿心灵鸡汤，他保管心甘情愿听话。
别同事带人都耐心教导、给他们犯错机会，刘洋偏不。有人来报道时先问他们，想不想过试用期、想不想留下，怀抱试试看心理一律打回人资部，我这里只收非常非常非常想留下。而后再告诉他们，我不会因为你们是手便原谅你们做事不、会犯错误。交给手工作本来就少。不要跟我讲道理，等你们当了我上司再来跟我讲道理。我只交代你们任务，不肯学申请调部门，做不好走人。自己想办法哄你们指导人教你们，或者求着其他部门同事配合帮忙。不想求人滚蛋。做不完加班，哪怕天天通宵，直做到你们受不了辞职，或者你们练出来，合格了。凡到刘洋手下女职员没有不哭，只是哭没用！该干嘛还干嘛。终只要不打退堂鼓，都被他折腾成了白骨精，公司同事送外号“白骨精军训”。
打破宝玉这个曹公梦想人物天真固然残忍，可谁不是这般残忍过来？曹公梦想着成人也能如孩提般美好，故此那永远只能是梦想。因为美好多不擅长自我保护，还没等到长成便被不美好灭了。
物天择，适者生存。
次日恰逢学里休沐，贾赦前一日早告诉贾政他老婆干好事，王夫人如今卧病床。如此没人打搅，正好把宝玉找来。贾赦眯着眼睛看着他。今儿目就是一棒子砸晕，心灵鸡汤过俩月再煲，等鸡汤消化了再给胡萝卜。
宝玉颇有些惴惴，比他老子跟前还老实。
贾赦先递给他一本账簿子，宝玉何曾看得懂？莫名望着贾赦。
贾赦乃翻开来给他看：“这是我们府里总账，你看，只有十八万银子。”
宝玉愈发不明白这意思。
贾赦又说：“你有三个姐妹要出嫁，我知道你不愿意他们出嫁，只是你做了主吗？老太太、我和你父亲要她们出嫁，你可有法子使她们嫁不成？”
宝玉不由得道：“做什么要嫁人呢？姐妹们日日……”
贾赦打断他：“你只回答我，我们长辈要她们嫁人，你可有法子让她们不嫁。”
宝玉摇头。
贾赦道：“姑娘嫁了人，就是人家媳妇，日子好不好过全看嫁妆。你看每位姐妹送她们三万嫁妆如何？这数目跟你姑母比起来简直如九牛一毛，但你也看到了，我们府里再不出起多了。”
宝玉连连点头：“自然应该，再多给些才好！”
贾赦摇头道：“给不了再多了。另有你和环儿、琮儿、兰儿早晚都要成亲，需给女方聘礼。你们媳妇儿固然有嫁妆过来，那是不入公中。你和兰儿是嫡子，每人两万已少不能再少了。环儿琮儿是庶子，大约只得你们一半。如此账上只剩下四万了。”
宝玉目瞪口呆，又无可辩驳。
“老祖宗有年纪了，驾鹤西去迟早事，办她老人家丧事少说一万。如此我们两房就得分家。我是袭爵长子，分七成。你父亲三成。故此后三万，我分二万一，你父亲九千。你们二房也有三家，依然要分家。环儿是庶子，只得一成，九百两。余下你和兰儿，你三他七，因兰儿为长子嫡孙。故此兰儿分得五千六百七十两，你分得两千四百三十两。”贾赦啪啪纸上列出一个个数字。“京城房价不便宜，你买套带院子宅子少说得上千，如此你只剩下一千多两银子。日常衣食住行，你预备怎么办？那会子你大约已经成家了，一千多两绝够不了你全家过一辈子。你可预备娶个有钱嫁妆充足媳妇让她养你？”黛玉是不行，你俩近亲。
宝玉傻了。许久许久才说：“怎么是这样……”
贾赦正色道：“本就是这样，你以为贾芸贾瑞他们家祖上不是嫡枝么？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可以这府里住一辈子？先告诉你，我是不答应。老祖宗时你们住着，老祖宗一日去了，都给我搬出去。”
宝玉喃喃道：“如此散了，不如死了干净。”
贾赦瞥了他一眼：“要死今儿就死，莫等分家时候死。那时你母亲见你死了，诬陷我害死你，我还得跟她打官司。只是她必然打我不赢，我反告她一个污蔑，只怕你母亲一大把年纪老年丧子，充军发配还没人给她馒头吃。”
瞧着宝玉混混沌沌样子，贾赦自端了本话本儿搁起二郎腿等着。旁人见他这样子都会让他先回去静个两三天，贾赦偏不肯。哪有那么些时间给他静静！回头有人提醒他贾赦哪里算不对或老太太会留私房给他咋办！要么改要么死，不给第三条路。
宝玉呆愣愣贾赦书房坐到午饭时辰，贾赦让人给他上了一个食盒子，宝玉摇头表示不肯吃。贾赦吩咐：“喂他，都给喂下去，喂不下去你就出府吧。”
宝玉恨道：“大伯父何苦如此！本是我自己不愿吃。”
贾赦笑容可掬道：“我偏要他喂你吃下去，喂不下去便是他没本事，没本事人我这府里不要。贾宝玉，想跟我讲道理么？我乃世袭一等神威将军，你呢？等你官居一品比我高了再来说这些。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没人听你。”然后添上一句，“你原先那一屋子丫鬟不是有两个绣房吗？前阵子听说她们似乎想去哪位姑娘屋里伺候吧。你可有法子让她们去？”又笑道，“连这点子本事都没有，要么点死、免得拖累旁人，要么就老老实实听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没那么水磨多功夫天天跟你废话。”
宝玉无言以对。他这辈子从没遇到第二个这么不讲道理人，又有那小幺儿端着食盒跪求他用饭。宝玉无奈，想贾赦日常为人，只怕真会将人家打发出去，只得硬咽下去。
直到他吃完，贾赦才说：“不想吃饭不好吃吧。”
宝玉不言语。
贾赦问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官吗？因为做了官就可以豪奴强占田地之时保住自家那一份，可以纨绔强抢自己女儿妹子时候亮出招牌来把他们吓回去，可以让自己孩子不用做喂不下一顿饭就被打发出府小幺儿。”
“贾宝玉，你爹只是个从五品小官，你那庶出妹子探春乃是从五品小官庶女。现有我这个一等将军伯父护着她，若有一日分了家或出了嫁，我便不管了，比你父亲高一点官家纨绔皆可欺辱之。你又待如何呢？”
“想跟人家拼命？你打得过人家豪奴吗？还是摸两把眼泪，看着你妹子让人家弄死？”
“还惦记你林妹妹！林妹妹那模样要嫁了你，多三个月就得让人抢走，你除了哭也只能死，黛玉也得让你坑死。”
“说什么禄蠹，没有黛玉禄蠹爹你姑父，黛玉还不定怎么死。你以为黛玉会同你一样厌恶禄蠹？岂非厌恶她老子？我也是禄蠹，少了我这个禄蠹你早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我做什么供你吃供你住让你骂我？”
“别以为花袭人事儿没人知道。你知道养一个姨娘多少钱吗？你预备怎么赚来那些钱？”
“莫跟我提公平，世上从无公平。你跟提我公平，怎么不跟守西角门张婆子提公平？怎么不跟方才出去那小幺儿提公平？凭什么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
“从前你日子过好，乃因有人也就是我替你遮风挡雨——你父亲挡不住，他官衔太小。现如今我不高兴替你遮风挡雨了。你自己做个定夺。要么立时找根绳子吊死、无非你老子娘哭一阵子，从此指望环儿兰儿替他们养老；要么想法子立起来，至少能立着护住你那姐姐妹妹。”
“你记着，没人天生欠你。我管你吃住是人情、你日后得还我，不管你乃是本分。旁人哄着你还真当自己是凤凰蛋呢，你哪根指头比得上我琮儿！纵是凤凰蛋一辈子孵不出来有个屁用！有本事给自己挣饭吃，没本事就饿死，没人心疼。”
宝玉回去就说病了，贾赦也没请太医，横竖家里养着三位大夫。姑娘们来看了一回，便都回去做功课了——女先生严厉得很。唯有贾母王夫人日日守着他。宝玉想着有朝一日姐妹们如烟云般散去，曾有想死之心；又想着自己无力维护姐妹并晴雯袭人等，甚是灰心；偏睁眼只见祖母母亲两个人四行泪，又不忍死了。如此折腾了七八天，平安无事好起来。贾赦听了一笑，身体素质好多了，据说从前这孩子一病就得一个多月，骑射蹴鞠果然都是好运动。后来他陆续把宝玉贾环贾琮弄出去劳动锻炼打小工，后升级为军训。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宝玉是个多情人，所以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他舍不得人很多。
多情和花心不一样。多情只是爱慕美好，花心纯粹是想多占美好。故此多情是不需要钱，花心需要。
宝玉有很多梦想，类似梦想许多人都有过。比如他希望花常开不谢，这得家里有温室和好园丁才行。他希望姐姐妹妹一直一处，就是一种希望留住童年永远不去意思。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留大观园当欢乐少男少女，除非你父母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可等他们老去那一日，大观园一定会被人占领，老儿童将被赶出去。那会很惨。
所以每个人还是按时和同龄人一样长大好，至少能不比人差。
多占了童年总是要吃亏，就像出来混总是要还——
本文中刘洋“白骨精军训”那一段是真事，我到这家公司时候被他逼得连续53天没休息一天，含一个国庆长假。每天下班早九点，一多半时间凌晨下班，每时每刻都舔着脸求人，包括半夜都得求加班同事帮忙替我弄个啥……你们相信么？打退堂鼓，这么多年来只有三个啊三个啊三个啊！！！三个里面只有一个是女！！！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我能坚持下来就是女金刚级别了，哪知道大家都不是人！
那头有人将三个骗子捆送出去，贾赦因向三春姐妹并林黛玉说：“莫怪我狠厉。这样骗子谁知道什么来历，万一我们家偷藏一件龙袍，阖府满门抄斩还得株连九族！”又命人将她们带来行李细查一遍看可有不妥之物。
迎春和黛玉，一个这些日子被贾赦有意教导，一个外头长了不少见识，比旁人先安定下来，站起来称“是”。
王夫人被拆穿自觉没脸，早灰溜溜回院子去了。贾母倒是让贾赦那句“龙袍”给吓着了，乃疑心可是他查到了些什么，不再言语，深恨王夫人糊涂，中了外人之计。
偏宝玉说：“纵不是太太亲戚，窦姐姐那般温柔可亲之人，怎会有小人之心。”
贾赦笑了：“你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是美人才可怕，海妖可都是绝色佳人呢。”
遂大刺巴列往椅子上一坐，就讲开希腊神话中海妖故事来。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倒把方才惊吓给去了。唯宝玉深憾那海妖何苦如此，大家和和气气岂不好？
贾赦不由得头疼，这个第一男主角念书虽长进多了，人情世故那头依然不肯学习。这般单纯自然干净，大姐儿那么大孩子是没什么，偏半大人了还这样。前世围观红楼电视剧时候好很，仿佛找到童年感觉似。若现实身边真有这么一只才头疼呢。你干净了别人就得替你挡腌臜。谁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呢？这便是让人恨牙根痒痒以天真杀人。
好贾赦还是刘洋时候见多了这样，个个又想职场走出一条路来，又想如童话般单纯自然干净。这样主儿，怕只怕他没有想要东西、怕只怕他有退路。若前头给他挂跟胡萝卜，后面堵死退路，再煲两顿心灵鸡汤，他保管心甘情愿听话。
别同事带人都耐心教导、给他们犯错机会，刘洋偏不。有人来报道时先问他们，想不想过试用期、想不想留下，怀抱试试看心理一律打回人资部，我这里只收非常非常非常想留下。而后再告诉他们，我不会因为你们是手便原谅你们做事不、会犯错误。交给手工作本来就少。不要跟我讲道理，等你们当了我上司再来跟我讲道理。我只交代你们任务，不肯学申请调部门，做不好走人。自己想办法哄你们指导人教你们，或者求着其他部门同事配合帮忙。不想求人滚蛋。做不完加班，哪怕天天通宵，直做到你们受不了辞职，或者你们练出来，合格了。凡到刘洋手下女职员没有不哭，只是哭没用！该干嘛还干嘛。终只要不打退堂鼓，都被他折腾成了白骨精，公司同事送外号“白骨精军训”。
打破宝玉这个曹公梦想人物天真固然残忍，可谁不是这般残忍过来？曹公梦想着成人也能如孩提般美好，故此那永远只能是梦想。因为美好多不擅长自我保护，还没等到长成便被不美好灭了。
物天择，适者生存。
次日恰逢学里休沐，贾赦前一日早告诉贾政他老婆干好事，王夫人如今卧病床。如此没人打搅，正好把宝玉找来。贾赦眯着眼睛看着他。今儿目就是一棒子砸晕，心灵鸡汤过俩月再煲，等鸡汤消化了再给胡萝卜。
宝玉颇有些惴惴，比他老子跟前还老实。
贾赦先递给他一本账簿子，宝玉何曾看得懂？莫名望着贾赦。
贾赦乃翻开来给他看：“这是我们府里总账，你看，只有十八万银子。”
宝玉愈发不明白这意思。
贾赦又说：“你有三个姐妹要出嫁，我知道你不愿意他们出嫁，只是你做了主吗？老太太、我和你父亲要她们出嫁，你可有法子使她们嫁不成？”
宝玉不由得道：“做什么要嫁人呢？姐妹们日日……”
贾赦打断他：“你只回答我，我们长辈要她们嫁人，你可有法子让她们不嫁。”
宝玉摇头。
贾赦道：“姑娘嫁了人，就是人家媳妇，日子好不好过全看嫁妆。你看每位姐妹送她们三万嫁妆如何？这数目跟你姑母比起来简直如九牛一毛，但你也看到了，我们府里再不出起多了。”
宝玉连连点头：“自然应该，再多给些才好！”
贾赦摇头道：“给不了再多了。另有你和环儿、琮儿、兰儿早晚都要成亲，需给女方聘礼。你们媳妇儿固然有嫁妆过来，那是不入公中。你和兰儿是嫡子，每人两万已少不能再少了。环儿琮儿是庶子，大约只得你们一半。如此账上只剩下四万了。”
宝玉目瞪口呆，又无可辩驳。
“老祖宗有年纪了，驾鹤西去迟早事，办她老人家丧事少说一万。如此我们两房就得分家。我是袭爵长子，分七成。你父亲三成。故此后三万，我分二万一，你父亲九千。你们二房也有三家，依然要分家。环儿是庶子，只得一成，九百两。余下你和兰儿，你三他七，因兰儿为长子嫡孙。故此兰儿分得五千六百七十两，你分得两千四百三十两。”贾赦啪啪纸上列出一个个数字。“京城房价不便宜，你买套带院子宅子少说得上千，如此你只剩下一千多两银子。日常衣食住行，你预备怎么办？那会子你大约已经成家了，一千多两绝够不了你全家过一辈子。你可预备娶个有钱嫁妆充足媳妇让她养你？”黛玉是不行，你俩近亲。
宝玉傻了。许久许久才说：“怎么是这样……”
贾赦正色道：“本就是这样，你以为贾芸贾瑞他们家祖上不是嫡枝么？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可以这府里住一辈子？先告诉你，我是不答应。老祖宗时你们住着，老祖宗一日去了，都给我搬出去。”
宝玉喃喃道：“如此散了，不如死了干净。”
贾赦瞥了他一眼：“要死今儿就死，莫等分家时候死。那时你母亲见你死了，诬陷我害死你，我还得跟她打官司。只是她必然打我不赢，我反告她一个污蔑，只怕你母亲一大把年纪老年丧子，充军发配还没人给她馒头吃。”
瞧着宝玉混混沌沌样子，贾赦自端了本话本儿搁起二郎腿等着。旁人见他这样子都会让他先回去静个两三天，贾赦偏不肯。哪有那么些时间给他静静！回头有人提醒他贾赦哪里算不对或老太太会留私房给他咋办！要么改要么死，不给第三条路。
宝玉呆愣愣贾赦书房坐到午饭时辰，贾赦让人给他上了一个食盒子，宝玉摇头表示不肯吃。贾赦吩咐：“喂他，都给喂下去，喂不下去你就出府吧。”
宝玉恨道：“大伯父何苦如此！本是我自己不愿吃。”
贾赦笑容可掬道：“我偏要他喂你吃下去，喂不下去便是他没本事，没本事人我这府里不要。贾宝玉，想跟我讲道理么？我乃世袭一等神威将军，你呢？等你官居一品比我高了再来说这些。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没人听你。”然后添上一句，“你原先那一屋子丫鬟不是有两个绣房吗？前阵子听说她们似乎想去哪位姑娘屋里伺候吧。你可有法子让她们去？”又笑道，“连这点子本事都没有，要么点死、免得拖累旁人，要么就老老实实听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没那么水磨多功夫天天跟你废话。”
宝玉无言以对。他这辈子从没遇到第二个这么不讲道理人，又有那小幺儿端着食盒跪求他用饭。宝玉无奈，想贾赦日常为人，只怕真会将人家打发出去，只得硬咽下去。
直到他吃完，贾赦才说：“不想吃饭不好吃吧。”
宝玉不言语。
贾赦问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官吗？因为做了官就可以豪奴强占田地之时保住自家那一份，可以纨绔强抢自己女儿妹子时候亮出招牌来把他们吓回去，可以让自己孩子不用做喂不下一顿饭就被打发出府小幺儿。”
“贾宝玉，你爹只是个从五品小官，你那庶出妹子探春乃是从五品小官庶女。现有我这个一等将军伯父护着她，若有一日分了家或出了嫁，我便不管了，比你父亲高一点官家纨绔皆可欺辱之。你又待如何呢？”
“想跟人家拼命？你打得过人家豪奴吗？还是摸两把眼泪，看着你妹子让人家弄死？”
“还惦记你林妹妹！林妹妹那模样要嫁了你，多三个月就得让人抢走，你除了哭也只能死，黛玉也得让你坑死。”
“说什么禄蠹，没有黛玉禄蠹爹你姑父，黛玉还不定怎么死。你以为黛玉会同你一样厌恶禄蠹？岂非厌恶她老子？我也是禄蠹，少了我这个禄蠹你早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我做什么供你吃供你住让你骂我？”
“别以为花袭人事儿没人知道。你知道养一个姨娘多少钱吗？你预备怎么赚来那些钱？”
“莫跟我提公平，世上从无公平。你跟提我公平，怎么不跟守西角门张婆子提公平？怎么不跟方才出去那小幺儿提公平？凭什么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
“从前你日子过好，乃因有人也就是我替你遮风挡雨——你父亲挡不住，他官衔太小。现如今我不高兴替你遮风挡雨了。你自己做个定夺。要么立时找根绳子吊死、无非你老子娘哭一阵子，从此指望环儿兰儿替他们养老；要么想法子立起来，至少能立着护住你那姐姐妹妹。”
“你记着，没人天生欠你。我管你吃住是人情、你日后得还我，不管你乃是本分。旁人哄着你还真当自己是凤凰蛋呢，你哪根指头比得上我琮儿！纵是凤凰蛋一辈子孵不出来有个屁用！有本事给自己挣饭吃，没本事就饿死，没人心疼。”
宝玉回去就说病了，贾赦也没请太医，横竖家里养着三位大夫。姑娘们来看了一回，便都回去做功课了——女先生严厉得很。唯有贾母王夫人日日守着他。宝玉想着有朝一日姐妹们如烟云般散去，曾有想死之心；又想着自己无力维护姐妹并晴雯袭人等，甚是灰心；偏睁眼只见祖母母亲两个人四行泪，又不忍死了。如此折腾了七八天，平安无事好起来。贾赦听了一笑，身体素质好多了，据说从前这孩子一病就得一个多月，骑射蹴鞠果然都是好运动。后来他陆续把宝玉贾环贾琮弄出去劳动锻炼打小工，后升级为军训。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宝玉是个多情人，所以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他舍不得人很多。
多情和花心不一样。多情只是爱慕美好，花心纯粹是想多占美好。故此多情是不需要钱，花心需要。
宝玉有很多梦想，类似梦想许多人都有过。比如他希望花常开不谢，这得家里有温室和好园丁才行。他希望姐姐妹妹一直一处，就是一种希望留住童年永远不去意思。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留大观园当欢乐少男少女，除非你父母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可等他们老去那一日，大观园一定会被人占领，老儿童将被赶出去。那会很惨。
所以每个人还是按时和同龄人一样长大好，至少能不比人差。
多占了童年总是要吃亏，就像出来混总是要还——
本文中刘洋“白骨精军训”那一段是真事，我到这家公司时候被他逼得连续53天没休息一天，含一个国庆长假。每天下班早九点，一多半时间凌晨下班，每时每刻都舔着脸求人，包括半夜都得求加班同事帮忙替我弄个啥……你们相信么？打退堂鼓，这么多年来只有三个啊三个啊三个啊！！！三个里面只有一个是女！！！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我能坚持下来就是女金刚级别了，哪知道大家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