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三合一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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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宝宝？”女王慌忙追上去，把蛋蛋紧紧抱回怀里，颠着它的小肉爪哄道：“宝宝乖，外面天黑啦，妈妈明天再带宝宝出去玩好不好？”
“昂！”蛋蛋不开心，眼睛水汪汪的盯着门，眨了眨左眼，又眨了眨右眼。（女王：宝宝你为什么不左右眼一起眨！分开眨麻麻好担心你智商！）
发现宝宝依旧盯着大门情绪低落，女王摘了些果子，抱着它走进地下室里模仿龙雀巢穴搭建的小窝，一边喂食，一边逗它分散注意力。
可蛋蛋不肯吃，而且总是在挣扎，一让它下地就往门边挪，一个钟头内发生了两次突然转移，这让女王产生了几个月前何安瑶经历的恐惧——宝宝会突然出现在其他地方，出去万一跑丢怎么办？
因此，女王抱紧蛋蛋不敢在松手，哼着小曲儿哄蛋蛋睡觉。
她并不擅长唱歌，走音的幅度简直和毛胖有一拼，直接把听惯何安瑶唱歌的蛋蛋击晕了，陷入了甜甜的……噩梦里。
哄睡（唱晕）蛋蛋后，女王想着它会乱窜的事情坐立难安，好在，对于她而言，解决这个问题要比何安瑶玩儿命啃古籍简单的多，她传召了息言长老来问话。
息言是都城编纂高级兽人资料典籍的首阁长老，已经有两百七十多岁的高龄，平日连朝见女王都被免了，如今半夜受命，想必是急事，他急忙让侍从迅速帮他穿戴整齐，老海龟似的跟着通传的属下去见女王。
老白巫扶持了两代白巫王，德高望重，谈吐平和，却在看见女王怀里熟睡的幼崽时，露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息言：“陛下手中幼崽，可是近日星巫大人占测出的新生龙雀？”
女王：“正是，我急召你来，就是为了它。”
一番解释过后，息言却对女王所说的幼崽反常转移毫不关注，而是饶有兴致的摩挲幼崽的犄角和尾尖。
女王：“息言大人？”
息言躬身：“陛下。”
女王：“您听明白我刚说的话了吧，它会突然发生转移，肉眼难以捕捉，很容易走失。”
老白巫捻须轻笑：“陛下不必多虑，这与它们的战斗天赋有关，短期内老臣还不能得出其天赋定论，但是，您倒是不必担心幼崽走失的问题。”
女王：“为什么？”
老白巫：“回陛下，龙雀是方向感奇强的物种，成年龙雀一旦有了认定的巢穴，就算被蒙上眼睛送到方圆百里外，独自返程都不会迷路。
照这头幼崽尾部龙旋来看，应该有一岁零两个月大，那么，它起码在直径十里的范围内不会走丢，您只要选定一个房间，对它固定时间喂食，其他时间不管不问，它就会在固定时间回到巢穴的。
再有，陛下务必亲自喂食，一段时间后，它会熟悉您的气息。”
女王想了想，问：“就息言大人的说法，它应该是很适合驯养的兽人，可星巫大人说……”
“陛下是在担心毁灭系别的问题？”老白巫和蔼的挑眉，见女王点头，他不紧不慢解释道：“依老臣的经验看来，天赋系别，对于龙雀这个种族的秉性，影响非常之小。
非要比较，毁灭系龙雀肯定更加危险点，因为普通龙雀受到长期干扰，多半会选择逃避，而毁灭系龙雀会选择消除一切威胁的根源，比之普通龙雀更巨杀伤力。”
说完，老白巫又笑了笑：“不过，成年后的龙雀本就是个很难被激怒的种族，只要不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它们都是很好相处的，加之陛下对其有养育之恩，威胁性更是可以完全忽略，反而能利用它的战斗力，压制黑巫、造福民众。”
养育之恩？女王想了想，喃喃道：“怪不得，它大概是想去找瑶瑶了，这么小就认人了~”女王忍不住又想夸自己孩子聪明。
老白巫微微蹙眉：“瑶瑶？陛下说的可是之前喂养这头幼崽的白巫？老臣也闻听此事，不知女王打算怎么处置那位白巫？”
女王：“处置？”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老白巫躬身道：“龙雀十分恋旧，转移巢穴或离开至亲，对它们而言都极其痛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缓冲情绪，好在幼崽如今年幼，陛下必须七年内，不让它回到从前认定的巢穴与养育人身边，方可将其占为己有。”
女王一愣，随即反驳道：“这怎么行？瑶瑶帮忙照顾了这么久，经验也比我丰富，她如今已经有两头a级兽人，我打算将她调来都城任职，顺便和我一起把宝……把幼崽养大。”
“万万不可！”老白巫突然起立，拜倒在女王跟前：“陛下三思，龙雀一生只认一个生母、一个配偶，如若不趁年幼支开原喂养人，它的思维定势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女王闻言有些难过，思前想后，喃喃问道：“你是说，它会当瑶瑶是生母？”
老白巫：“正是。”
女王沉吟良久，失落问：“那它会不会肯认干妈？有可能也叫我妈妈吗？”
老白巫一抬头，满脸疑惑：“陛下！这不是称谓的问题！龙雀的归属是关乎整个白巫族未来的大事，如果让它落入普通人之手，难保不会被利用，而使整个白巫族动荡！陛下！共同养育的想法万万使不得，您如果没有完全收服幼崽的决心，那老臣的建议与星巫长老一致——清除后患！”
女王冷不防一哆嗦，没想到半夜三更又听见这句令她心寒的话，她并不觉得何安瑶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息言一旦跟老星巫连手，主张清除后患，那她的孩子就真的危险了！
她才上任两年，从前除了与黑巫交战，很少搞政治斗争，从不拉帮结派，如果现在把这个老狐狸逼急了，被他羽翼下的同僚一起推下王座也很有可能。
“知道了。”女王最终面无表情的回答：“息言大人且去休息吧，我会尽快处理。”
等人离开后，女王屏退左右，独自抱着蛋蛋在床边，忧心忡忡。
连她都舍不得让那个热心肠的姑娘离开，更何况已经跟了瑶瑶一年多的幼崽？
2.
一大早，何安瑶顶着黑眼圈漱口洗脸，一心盼着女王遇到什么育崽困难传召她。
经过一夜辗转反侧，她已经想开了，就算蛋蛋从此回到女王的怀抱，她还是可以应聘保姆的职位嘛，毕竟她的经验最丰富，女王也很想拜托她呢。
只要能看着蛋蛋长大，就够了。
毛胖依旧勤劳的去都城的杂粮铺买早餐，它照样带了蛋蛋专用的“贵族奶酪”，同样的份量搁在餐桌上，何安瑶怀里却少了个小家伙分享，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
“主人？你怎么不吃？”毛胖抱着鸡腿，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
西娅已经看出端倪，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毛胖“吃你自己的吧死胖子！”
毛胖顺着主人视线一低头，看到蛋蛋碟子里的小奶酪，顿时灵光一闪，说：“蛋蛋今天不回家吃早饭……”
何安瑶勉强笑笑，自嘲道：“可能以后都不回来吃了，毛毛买多了。”
毛毛门牙一闪：“我可以替它吃掉吗？”口水已经滴在鸡腿上，一旁西娅的目光已经快要杀人了。
何安瑶挑了挑嘴角，温柔冲它点点头。
何安瑶早餐没吃几口就站到了门外，张望远处是否有人通传她去见女王，蛋蛋从来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
可是，在亲生妈妈身边，一定会更开心吧？何安瑶想起蛋蛋可耻的装死卖萌行径，不经意勾起了嘴角。
小崽子，真会哄人。
可是，女王并不知道蛋蛋的一举一动都有什么含义，蛋蛋的行为在她眼里会不会很多余？
何安瑶决定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识，全部传授给女王，绝对不能让蛋蛋的萌白卖了！
晌午的时候，何安瑶终于看见了从前传召她的侍从，她几乎两眼冒光的看着人家小跑过来，恨不得自己迎面狂奔过去。
女王召她一起用午餐。
两个女人见面时，带着同样浓重的黑眼圈，显然都是一夜未睡。
远远看见女王抱着蛋蛋坐在餐桌旁，何安瑶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窝在女王怀里闹脾气而萎靡不振的蛋蛋，一闻到何安瑶的气息，尾巴就甩成电风扇，兴奋的昂首挺胸对着何安瑶的方向“昂~昂~昂~”
“噗……”何安瑶顿时破涕为笑，她还从没听见蛋蛋叫得这么抑扬顿挫过，这委屈又激动的转折音……
女王笑着招呼何安瑶落坐，脸色萎靡，起身把蛋蛋递到何安瑶手里，回到座位又发愣，她都不知要怎么开口。
蛋蛋直往何安瑶怀里钻，又被何安瑶按住胖脑袋，把自制的麻布小帽子套回它犄角，才紧紧抱住它，摇晃拍哄。
“昂！昂昂！”蛋蛋委屈急了，昨天它被麻麻送给陌生阿姨玩了一整天，它究竟是不是麻麻亲生的崽崽！
何安瑶对视着它那双浅绿的大眼睛，张了张嘴，贴近蛋蛋耳边，轻生嘱咐：“她才是蛋蛋的妈妈，蛋蛋以后都要跟妈妈……”话没说完，就梗在喉咙里。
女王见状心惊，昨天她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丝毫没注意到，何安瑶竟然已经对她的孩子感情如此深厚，这让她更加无从开口。
女王苦笑：“谢谢你瑶瑶，对蛋蛋这么上心，比我尽职多了。”
何安瑶扭头擦掉眼角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玩笑：“没事儿！其实我也不想的，本来只是打算当小宠物养，都赖你家小孩太可爱了，哈哈哈……”她逞强用笑声遮掩情绪。
女王低头想了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成了一声叹息，“先吃吧……”
“好嘞！”怀里抱着蛋蛋的何安瑶心情恢复的很快，毫不客气的叉起餐桌上的牛排，下意识嚼碎了要往蛋蛋嘴里送，刚要接到勺子里，扭头一看女王，立刻咕咚一声咽下肚……
正用俩小肉爪扒在何安瑶肚子上，“翘首以盼”等食物的蛋蛋震惊了……麻麻把肉肉咽下去了？
麻麻把肉肉咽下去了！
蛋蛋条件反射的跟着咕咚一声咽口水，怅然若失的看着何安瑶……眨了眨右眼，再眨了眨左眼，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昂？”不是都先喂蛋蛋吃的吗！
“嘿嘿…”何安瑶冲女王讨好的笑笑，古籍上记载，喂食肉类给乳牙刚冒尖的幼崽时，就是得嚼碎了喂，但她怕女王觉得不卫生，这种事大概应该亲妈来，所以直接咽下去了。
何安瑶哄了哄被放鸽子的蛋蛋，忙拿起刀叉，仔仔细细把牛排分割成小块，这才舀起来，送进蛋蛋嘴里。
对于习惯了吃肉末的蛋蛋而言，肉块吞咽有一点不习惯，它使劲一伸脖子，才咕咚一声吞下去。
看着蛋蛋和养母其乐融融的进餐，女王低下头，实在不忍心让孩子跟何安瑶分开。
可她没有其他选择，反抗的结果可能会导致她孩子丧命，她不能冒这个险。
女王：“瑶瑶。”
何安瑶听见女王有些沙哑的嗓音，纳闷的抬起头：“陛下？”
女王却没有抬头，注视着餐碟沉声开口：“下午就启程回你们的部落吧，我送你。”
何安瑶一愣：“怎么了？长老们不让蛋蛋留在都城吗？”
女王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她，艰难开口：“蛋蛋得留下，谢谢你照顾了它这么久，接下来，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来照看它吧，请你一定放心。”
何安瑶：“……”
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何安瑶勒紧怀里的蛋蛋，勉强笑到：“陛下，我很会照顾它，昨天您不是说，要请我帮您一起抚养它的吗？我……”
“瑶瑶……”女王合上双眼打断她，“我知道，你真的很爱它，我也希望你能留下帮我一起……”
“那为什么不呢！”何安瑶紧张得浑身紧绷，急切的恳求：“让我帮您一起照顾孩子吧！我……我很闲的，我……”
“你冷静一点。”女王的目光满是同情与无奈：“听我说，如果有任何办法，我都一定会留下你……”紧接着，她将昨天面见息言长老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何安瑶听得很认真，可却总觉得听不懂，女王重复了几遍，听得她最后手脚冰凉。
“我……不会……我……”
知道解释自己不会对白巫造成伤害是没用的，所以支支吾吾说不清，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翘着尾巴等肉吃的蛋蛋，抬起头，抱着最后的希望恳求道：“是不是……是不是等它忘了我，我就能再来照顾它了？蛋蛋记性很不好的，陛下您看三个月成么？陛下……我三个月以后再来……”
“对不起……”女王神色哀痛。
何安瑶生怕听见她拒绝，立刻顾不上礼仪的讨价还价：“半年好不好？陛下，蛋蛋记性很不好，我……”
“息言说，幼崽记忆能维持三年到十年，你不要等了瑶瑶，没办法的……”女王看着何安瑶，仿佛看见那时与没破壳的孩子道别的自己。
“宝宝现在太小了，如果忤逆两位长老的意思，它很可能被暗杀，防不胜防……他们打着为白巫族除害的名号，我根本没办法……”
何安瑶闻言，彻底绝望，低头看了看蛋蛋，许久不再说话。
等到餐桌上的菜肴不再蒸腾热气，神情麻木的何安瑶喃喃开口：“蛋蛋现在……要尽量少喂奶，喂的时候不能让它仰躺着，
房间里不能放小块的装饰品，比钱币大的都不行，它会吞下肚，
睡觉的时候不能给它盖太厚的被子，太热它会很难受，
它喜欢睡觉的时候被压着一只爪子，你就给她压在……这里……”她很认真的指着自己肋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知道了！”女王不忍心再听下去，强行转移话题：“继续吃吧，菜都凉了。”
何安瑶愣愣抬头看她，点点头，拿起餐具，又放下，木讷的问：“可不可以让我说完？不然我放心不下。”
女王听她一直絮叨到下午，直到有些话重复了好几遍，只好再次打断她：“可以了瑶瑶……可以了……是我和孩子辜负了你，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要难过……”
何安瑶没答话，点点头，磨蹭了一会儿，才抱起蛋蛋走去还给它妈妈。
就在这一刻，蛋蛋不开心了，它不想再回到那个阿姨手里了，它怕晚上瑶瑶不带它回家。
“昂！”
何安瑶的前襟被一双小肉爪死死扯住了。
“昂！”
何安瑶咬着下唇，就像刚破壳时那样，一根一根轻轻扒开蛋蛋依恋的爪子。
蛋蛋真的生气了，它开始呼噜呼噜的朝何安瑶威胁，威胁她不准丢下它。
可是，最后一根爪子也被掰开，仿佛预感到诀别，蛋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嘶吼，“昂——”尖声嘶吼，疯狂挣扎。
女王紧紧将它拢在怀里，眼泪嘀嗒在它胖胖的秃脑袋上。
何安瑶转头就走，身后蛋蛋的哀叫，像刀一样撕割她的心，可是，理智和感情都告诉她，不离开，会害死它，她必须狠心。
“昂昂昂！昂……昂……”
蛋蛋的叫声，突然间，变成无比哀伤的曲调，是那首何安瑶教给它的歌……蛋蛋会哼歌了。
霎时间，何安瑶的回忆崩塌……
“连毛毛都会唱了，蛋蛋要是不会，我就不要你了哦~”
“昂——昂——”
真是哼得一点都不准……何安瑶却死活再迈不动脚步——
她还记得，蛋蛋刚破壳的时候，眼睛被糊着怕见光，脑袋一直往蛋壳里埋。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格叽格叽……哈哈哈哈……”
“上面都是口水，我才不要吃呢！”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你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昂……”在生母手里挣扎得直喘气，浅绿的大眼睛乞求似的看着何安瑶越变越小的背影。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的，春秋和冬夏。
3.
之后是怎么回去的？
之后的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何安瑶记不得了。
据说人的回忆会自动屏蔽遗忘过于伤痛的事情，这可能是真的。
主人天天坐在床上发呆，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西娅只能靠在家门口，不知道在守护什么，它已经没法阻止主人再被谁伤害
毛胖坐在一旁抹眼泪，晚上有时候会听见主人哄蛋蛋入睡的呓语，它就蹦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想冒充蛋蛋。
主人醒来后摸到它会惊喜，继而就是更深的绝望，之后它就不敢假扮蛋蛋了。
小咪叼了好多狗尾巴草给主人玩，以前主人会拿这个戳蛋蛋的鼻子，看见它拿短爪子使劲儿蹭鼻子就咯咯笑……
小咪也抑郁了。
它觉得这个主人很好，没有任务也会给鱼让它吃，也从来都没有责罚过它，它甚至不再想回到原来那个人身边。
可是这个主人闻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毛毛说主人很伤心，伤心是什么？小咪不太懂，所以它去请了治愈兽人过来看主人。
治愈兽人被骗来几趟，之后就不搭理小咪了，小咪也陷入迷茫。
日子一天天过去，主人变得跟失忆前的叶瑶一样少言寡语了，西娅却并没有因此开心。
毛毛拉它们出门，贼兮兮的小声说：“我们去吧蛋蛋偷回来给主人吧？”
西娅皱了皱眉：“这得要主人亲自下命令。”
小咪：“不要偷喵~抢回来喵~”
西娅厉声拒绝了这俩猪队友的计划：“主人没有命令，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毛胖努了努胖下巴，不服道：“主人只是怕我们打不过都城的守卫兽人，我们打不过吗？”
小咪：“是呀！他们人太多！”道理我都懂……
西娅：“……”你知道还要去抢！
三兽陷入沉默，最终，靠谱的西娅灵光一闪：“要不，把外婆接来照顾主人吧？”
什么外婆？毛毛小咪白痴状。
只有西娅知道，叶瑶的外婆，是从前唯一能让叶瑶笑得甜甜的外婆。
何安瑶从来没见过叶瑶的亲戚，三天后，看见西娅毛胖神秘兮兮说送给她“礼物”时，原本并没有反应，但当她看见门外走进来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时，何安瑶很吃惊……
“外婆？”
老太太穿一身清灰色布衣，一米六的个头，偏瘦，裤脚刚好盖住脚踝的长度，看起来就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太太，像那种地摊上买十五一双的拖鞋，她必须砍到八块的老太太。
何安瑶竟然在这个世界看到了自己的外婆，只是打扮要比记忆中落魄多了。
外婆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已经渐渐陌生了。
何安瑶小时候是外婆带的，舅舅结婚晚，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说宠上天也不为过。
那时候外公还没有退休，记忆中，外婆与她形影不离，她是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的“贵宾”，向来指什么买什么，街坊邻里都知道何小公主的名号。
可后来，晚婚的舅舅有了个儿子。
外婆重男轻女吗？没有，可是何小公主特别不习惯和襁褓里的小鬼分享外婆的疼爱，在弟弟四岁那年，外婆第一次对争吵中的姐弟俩说：“姐姐要着让弟弟哦。”
那年何安瑶十一岁，她已经记不得当时有多伤心了，在那以后，她就把外婆“让给了”弟弟。
外婆没有变，依旧对她嘘寒问暖，只是何安瑶不再跟她要零食吃，老太太也有过落寞的神色，但她什么也没说。
不亲不疏的距离，直到大学毕业后，外婆的了老年痴呆，妈妈把她接回家里，跟舅舅轮流照顾。
外婆渐渐认不得所有人，因为多年的疏远，何安瑶也并没有太大的失落，直到有一天，外婆在下午四点多时突然关了电视机，急匆匆换鞋要出门。
何安瑶很烦躁，起身拉着她问要干什么。
外婆口齿模糊的念叨：“四点了，瑶瑶放学了，我去幼儿班接宝宝。”
直到那一刻，何安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外婆不再认识她，她再也换不回折磨外婆十多年的故意疏离。
或许这就是报应，让她知道，被自己心肝宝贝捧在掌心的孩子离开自己，忘记自己的痛苦。
老太太刚放下手里给叶瑶挖的地瓜，就看见平日冷淡的外孙女呜哇一声哭出来，一个猛子栽进自己的怀里哭得只抽，急忙拍着她脑袋嗔道：“哦哟！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哦，羞不羞？”
有了外婆的照顾，何安瑶终于不得不按时按点吃饭睡觉洗脸梳头了，可心情依旧缓不过来。
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在某一天早上照铜镜的时候，何安瑶发现，镜子里这张十五岁的脸，看着就跟原本二十五岁宿醉后一样憔悴。
无缘无故的，她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女王的话——幼崽的记忆力能维持三到十年。
最多十年，这才想到，她并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蛋蛋了，白巫平均寿命两百岁，以她十五岁的身体，十年根本不代表一生，但如果她继续这样憔悴下去，很可能三年都熬不过，况且……
她可不想拿这张沧桑的面容，去跟蛋蛋说，“我是瑶瑶，你小时候是吃我口水占过的肉肉长大的。”
蛋蛋搞不好就恼羞成怒了……
何安瑶想着，脸上渐渐恢复了神采，十年……
她开始自欺欺人的想——假如我从前能活到八十岁，十年就是八分之一，而我现在能活到四百岁（滚！），十年不过四十分之一，换算成从前……才不过一年呀！（什么逻辑？不是两年吗？你数学及格过吗？）
于是，毛胖它们就看见主人光着脚丫子，撒奔从房里跑出门，从老巫医那儿不知抱了一堆什么玩意回来，端了喷水捯饬半天，把一坨屎一样的物体糊在了脸上……
“主人！”
三头兽人异口同声，飞奔过去要给“想不开”的主人擦脸，还心说什么□□是擦脸上自杀的？
“你们干嘛！”何安瑶慌张挥手打开它们的胳膊，吼道：“别碰我面膜！”
主人恢复了正常。
严格的说，她比以前爱美了，部落有啥限量版的裙子套装，保准第一时间买下来，以防“一年”后，找不到合适的衣服跟蛋蛋重逢。
于是，不久后，家里的金币盒子全空了，她简直可以直接作为坐吃山空的反面典型，被编入历史。
更后悔的是，女王临走前几乎把所有私房钱给她做补偿，可她当时打着“我对蛋蛋是真爱不是为了钱”的旗号，脑残的一块都没有收。
现在想想……这跟恶婆婆怒签一亿支票甩在她脸上说“拿了钱离开我孩子”有什么区别！
从前她看到电视里演这种狗血桥段的时候，都会替女主扼腕叹息，“快捡起来呀一亿呐！”，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何安瑶悔恨不已，看着整整两个衣橱的限量版衣服，心说应该也够了，想想又不对，万一过时了怎么办！
就在何安瑶还在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烦恼时，女王怀里的蛋蛋，已经绝食一星期了……
1.
“宝宝？”女王慌忙追上去，把蛋蛋紧紧抱回怀里，颠着它的小肉爪哄道：“宝宝乖，外面天黑啦，妈妈明天再带宝宝出去玩好不好？”
“昂！”蛋蛋不开心，眼睛水汪汪的盯着门，眨了眨左眼，又眨了眨右眼。（女王：宝宝你为什么不左右眼一起眨！分开眨麻麻好担心你智商！）
发现宝宝依旧盯着大门情绪低落，女王摘了些果子，抱着它走进地下室里模仿龙雀巢穴搭建的小窝，一边喂食，一边逗它分散注意力。
可蛋蛋不肯吃，而且总是在挣扎，一让它下地就往门边挪，一个钟头内发生了两次突然转移，这让女王产生了几个月前何安瑶经历的恐惧——宝宝会突然出现在其他地方，出去万一跑丢怎么办？
因此，女王抱紧蛋蛋不敢在松手，哼着小曲儿哄蛋蛋睡觉。
她并不擅长唱歌，走音的幅度简直和毛胖有一拼，直接把听惯何安瑶唱歌的蛋蛋击晕了，陷入了甜甜的……噩梦里。
哄睡（唱晕）蛋蛋后，女王想着它会乱窜的事情坐立难安，好在，对于她而言，解决这个问题要比何安瑶玩儿命啃古籍简单的多，她传召了息言长老来问话。
息言是都城编纂高级兽人资料典籍的首阁长老，已经有两百七十多岁的高龄，平日连朝见女王都被免了，如今半夜受命，想必是急事，他急忙让侍从迅速帮他穿戴整齐，老海龟似的跟着通传的属下去见女王。
老白巫扶持了两代白巫王，德高望重，谈吐平和，却在看见女王怀里熟睡的幼崽时，露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
息言：“陛下手中幼崽，可是近日星巫大人占测出的新生龙雀？”
女王：“正是，我急召你来，就是为了它。”
一番解释过后，息言却对女王所说的幼崽反常转移毫不关注，而是饶有兴致的摩挲幼崽的犄角和尾尖。
女王：“息言大人？”
息言躬身：“陛下。”
女王：“您听明白我刚说的话了吧，它会突然发生转移，肉眼难以捕捉，很容易走失。”
老白巫捻须轻笑：“陛下不必多虑，这与它们的战斗天赋有关，短期内老臣还不能得出其天赋定论，但是，您倒是不必担心幼崽走失的问题。”
女王：“为什么？”
老白巫：“回陛下，龙雀是方向感奇强的物种，成年龙雀一旦有了认定的巢穴，就算被蒙上眼睛送到方圆百里外，独自返程都不会迷路。
照这头幼崽尾部龙旋来看，应该有一岁零两个月大，那么，它起码在直径十里的范围内不会走丢，您只要选定一个房间，对它固定时间喂食，其他时间不管不问，它就会在固定时间回到巢穴的。
再有，陛下务必亲自喂食，一段时间后，它会熟悉您的气息。”
女王想了想，问：“就息言大人的说法，它应该是很适合驯养的兽人，可星巫大人说……”
“陛下是在担心毁灭系别的问题？”老白巫和蔼的挑眉，见女王点头，他不紧不慢解释道：“依老臣的经验看来，天赋系别，对于龙雀这个种族的秉性，影响非常之小。
非要比较，毁灭系龙雀肯定更加危险点，因为普通龙雀受到长期干扰，多半会选择逃避，而毁灭系龙雀会选择消除一切威胁的根源，比之普通龙雀更巨杀伤力。”
说完，老白巫又笑了笑：“不过，成年后的龙雀本就是个很难被激怒的种族，只要不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它们都是很好相处的，加之陛下对其有养育之恩，威胁性更是可以完全忽略，反而能利用它的战斗力，压制黑巫、造福民众。”
养育之恩？女王想了想，喃喃道：“怪不得，它大概是想去找瑶瑶了，这么小就认人了~”女王忍不住又想夸自己孩子聪明。
老白巫微微蹙眉：“瑶瑶？陛下说的可是之前喂养这头幼崽的白巫？老臣也闻听此事，不知女王打算怎么处置那位白巫？”
女王：“处置？”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老白巫躬身道：“龙雀十分恋旧，转移巢穴或离开至亲，对它们而言都极其痛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缓冲情绪，好在幼崽如今年幼，陛下必须七年内，不让它回到从前认定的巢穴与养育人身边，方可将其占为己有。”
女王一愣，随即反驳道：“这怎么行？瑶瑶帮忙照顾了这么久，经验也比我丰富，她如今已经有两头a级兽人，我打算将她调来都城任职，顺便和我一起把宝……把幼崽养大。”
“万万不可！”老白巫突然起立，拜倒在女王跟前：“陛下三思，龙雀一生只认一个生母、一个配偶，如若不趁年幼支开原喂养人，它的思维定势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女王闻言有些难过，思前想后，喃喃问道：“你是说，它会当瑶瑶是生母？”
老白巫：“正是。”
女王沉吟良久，失落问：“那它会不会肯认干妈？有可能也叫我妈妈吗？”
老白巫一抬头，满脸疑惑：“陛下！这不是称谓的问题！龙雀的归属是关乎整个白巫族未来的大事，如果让它落入普通人之手，难保不会被利用，而使整个白巫族动荡！陛下！共同养育的想法万万使不得，您如果没有完全收服幼崽的决心，那老臣的建议与星巫长老一致——清除后患！”
女王冷不防一哆嗦，没想到半夜三更又听见这句令她心寒的话，她并不觉得何安瑶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息言一旦跟老星巫连手，主张清除后患，那她的孩子就真的危险了！
她才上任两年，从前除了与黑巫交战，很少搞政治斗争，从不拉帮结派，如果现在把这个老狐狸逼急了，被他羽翼下的同僚一起推下王座也很有可能。
“知道了。”女王最终面无表情的回答：“息言大人且去休息吧，我会尽快处理。”
等人离开后，女王屏退左右，独自抱着蛋蛋在床边，忧心忡忡。
连她都舍不得让那个热心肠的姑娘离开，更何况已经跟了瑶瑶一年多的幼崽？
2.
一大早，何安瑶顶着黑眼圈漱口洗脸，一心盼着女王遇到什么育崽困难传召她。
经过一夜辗转反侧，她已经想开了，就算蛋蛋从此回到女王的怀抱，她还是可以应聘保姆的职位嘛，毕竟她的经验最丰富，女王也很想拜托她呢。
只要能看着蛋蛋长大，就够了。
毛胖依旧勤劳的去都城的杂粮铺买早餐，它照样带了蛋蛋专用的“贵族奶酪”，同样的份量搁在餐桌上，何安瑶怀里却少了个小家伙分享，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
“主人？你怎么不吃？”毛胖抱着鸡腿，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
西娅已经看出端倪，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毛胖“吃你自己的吧死胖子！”
毛胖顺着主人视线一低头，看到蛋蛋碟子里的小奶酪，顿时灵光一闪，说：“蛋蛋今天不回家吃早饭……”
何安瑶勉强笑笑，自嘲道：“可能以后都不回来吃了，毛毛买多了。”
毛毛门牙一闪：“我可以替它吃掉吗？”口水已经滴在鸡腿上，一旁西娅的目光已经快要杀人了。
何安瑶挑了挑嘴角，温柔冲它点点头。
何安瑶早餐没吃几口就站到了门外，张望远处是否有人通传她去见女王，蛋蛋从来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
可是，在亲生妈妈身边，一定会更开心吧？何安瑶想起蛋蛋可耻的装死卖萌行径，不经意勾起了嘴角。
小崽子，真会哄人。
可是，女王并不知道蛋蛋的一举一动都有什么含义，蛋蛋的行为在她眼里会不会很多余？
何安瑶决定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识，全部传授给女王，绝对不能让蛋蛋的萌白卖了！
晌午的时候，何安瑶终于看见了从前传召她的侍从，她几乎两眼冒光的看着人家小跑过来，恨不得自己迎面狂奔过去。
女王召她一起用午餐。
两个女人见面时，带着同样浓重的黑眼圈，显然都是一夜未睡。
远远看见女王抱着蛋蛋坐在餐桌旁，何安瑶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窝在女王怀里闹脾气而萎靡不振的蛋蛋，一闻到何安瑶的气息，尾巴就甩成电风扇，兴奋的昂首挺胸对着何安瑶的方向“昂~昂~昂~”
“噗……”何安瑶顿时破涕为笑，她还从没听见蛋蛋叫得这么抑扬顿挫过，这委屈又激动的转折音……
女王笑着招呼何安瑶落坐，脸色萎靡，起身把蛋蛋递到何安瑶手里，回到座位又发愣，她都不知要怎么开口。
蛋蛋直往何安瑶怀里钻，又被何安瑶按住胖脑袋，把自制的麻布小帽子套回它犄角，才紧紧抱住它，摇晃拍哄。
“昂！昂昂！”蛋蛋委屈急了，昨天它被麻麻送给陌生阿姨玩了一整天，它究竟是不是麻麻亲生的崽崽！
何安瑶对视着它那双浅绿的大眼睛，张了张嘴，贴近蛋蛋耳边，轻生嘱咐：“她才是蛋蛋的妈妈，蛋蛋以后都要跟妈妈……”话没说完，就梗在喉咙里。
女王见状心惊，昨天她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丝毫没注意到，何安瑶竟然已经对她的孩子感情如此深厚，这让她更加无从开口。
女王苦笑：“谢谢你瑶瑶，对蛋蛋这么上心，比我尽职多了。”
何安瑶扭头擦掉眼角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玩笑：“没事儿！其实我也不想的，本来只是打算当小宠物养，都赖你家小孩太可爱了，哈哈哈……”她逞强用笑声遮掩情绪。
女王低头想了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成了一声叹息，“先吃吧……”
“好嘞！”怀里抱着蛋蛋的何安瑶心情恢复的很快，毫不客气的叉起餐桌上的牛排，下意识嚼碎了要往蛋蛋嘴里送，刚要接到勺子里，扭头一看女王，立刻咕咚一声咽下肚……
正用俩小肉爪扒在何安瑶肚子上，“翘首以盼”等食物的蛋蛋震惊了……麻麻把肉肉咽下去了？
麻麻把肉肉咽下去了！
蛋蛋条件反射的跟着咕咚一声咽口水，怅然若失的看着何安瑶……眨了眨右眼，再眨了眨左眼，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昂？”不是都先喂蛋蛋吃的吗！
“嘿嘿…”何安瑶冲女王讨好的笑笑，古籍上记载，喂食肉类给乳牙刚冒尖的幼崽时，就是得嚼碎了喂，但她怕女王觉得不卫生，这种事大概应该亲妈来，所以直接咽下去了。
何安瑶哄了哄被放鸽子的蛋蛋，忙拿起刀叉，仔仔细细把牛排分割成小块，这才舀起来，送进蛋蛋嘴里。
对于习惯了吃肉末的蛋蛋而言，肉块吞咽有一点不习惯，它使劲一伸脖子，才咕咚一声吞下去。
看着蛋蛋和养母其乐融融的进餐，女王低下头，实在不忍心让孩子跟何安瑶分开。
可她没有其他选择，反抗的结果可能会导致她孩子丧命，她不能冒这个险。
女王：“瑶瑶。”
何安瑶听见女王有些沙哑的嗓音，纳闷的抬起头：“陛下？”
女王却没有抬头，注视着餐碟沉声开口：“下午就启程回你们的部落吧，我送你。”
何安瑶一愣：“怎么了？长老们不让蛋蛋留在都城吗？”
女王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她，艰难开口：“蛋蛋得留下，谢谢你照顾了它这么久，接下来，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来照看它吧，请你一定放心。”
何安瑶：“……”
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何安瑶勒紧怀里的蛋蛋，勉强笑到：“陛下，我很会照顾它，昨天您不是说，要请我帮您一起抚养它的吗？我……”
“瑶瑶……”女王合上双眼打断她，“我知道，你真的很爱它，我也希望你能留下帮我一起……”
“那为什么不呢！”何安瑶紧张得浑身紧绷，急切的恳求：“让我帮您一起照顾孩子吧！我……我很闲的，我……”
“你冷静一点。”女王的目光满是同情与无奈：“听我说，如果有任何办法，我都一定会留下你……”紧接着，她将昨天面见息言长老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何安瑶听得很认真，可却总觉得听不懂，女王重复了几遍，听得她最后手脚冰凉。
“我……不会……我……”
知道解释自己不会对白巫造成伤害是没用的，所以支支吾吾说不清，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翘着尾巴等肉吃的蛋蛋，抬起头，抱着最后的希望恳求道：“是不是……是不是等它忘了我，我就能再来照顾它了？蛋蛋记性很不好的，陛下您看三个月成么？陛下……我三个月以后再来……”
“对不起……”女王神色哀痛。
何安瑶生怕听见她拒绝，立刻顾不上礼仪的讨价还价：“半年好不好？陛下，蛋蛋记性很不好，我……”
“息言说，幼崽记忆能维持三年到十年，你不要等了瑶瑶，没办法的……”女王看着何安瑶，仿佛看见那时与没破壳的孩子道别的自己。
“宝宝现在太小了，如果忤逆两位长老的意思，它很可能被暗杀，防不胜防……他们打着为白巫族除害的名号，我根本没办法……”
何安瑶闻言，彻底绝望，低头看了看蛋蛋，许久不再说话。
等到餐桌上的菜肴不再蒸腾热气，神情麻木的何安瑶喃喃开口：“蛋蛋现在……要尽量少喂奶，喂的时候不能让它仰躺着，
房间里不能放小块的装饰品，比钱币大的都不行，它会吞下肚，
睡觉的时候不能给它盖太厚的被子，太热它会很难受，
它喜欢睡觉的时候被压着一只爪子，你就给她压在……这里……”她很认真的指着自己肋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知道了！”女王不忍心再听下去，强行转移话题：“继续吃吧，菜都凉了。”
何安瑶愣愣抬头看她，点点头，拿起餐具，又放下，木讷的问：“可不可以让我说完？不然我放心不下。”
女王听她一直絮叨到下午，直到有些话重复了好几遍，只好再次打断她：“可以了瑶瑶……可以了……是我和孩子辜负了你，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要难过……”
何安瑶没答话，点点头，磨蹭了一会儿，才抱起蛋蛋走去还给它妈妈。
就在这一刻，蛋蛋不开心了，它不想再回到那个阿姨手里了，它怕晚上瑶瑶不带它回家。
“昂！”
何安瑶的前襟被一双小肉爪死死扯住了。
“昂！”
何安瑶咬着下唇，就像刚破壳时那样，一根一根轻轻扒开蛋蛋依恋的爪子。
蛋蛋真的生气了，它开始呼噜呼噜的朝何安瑶威胁，威胁她不准丢下它。
可是，最后一根爪子也被掰开，仿佛预感到诀别，蛋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嘶吼，“昂——”尖声嘶吼，疯狂挣扎。
女王紧紧将它拢在怀里，眼泪嘀嗒在它胖胖的秃脑袋上。
何安瑶转头就走，身后蛋蛋的哀叫，像刀一样撕割她的心，可是，理智和感情都告诉她，不离开，会害死它，她必须狠心。
“昂昂昂！昂……昂……”
蛋蛋的叫声，突然间，变成无比哀伤的曲调，是那首何安瑶教给它的歌……蛋蛋会哼歌了。
霎时间，何安瑶的回忆崩塌……
“连毛毛都会唱了，蛋蛋要是不会，我就不要你了哦~”
“昂——昂——”
真是哼得一点都不准……何安瑶却死活再迈不动脚步——
她还记得，蛋蛋刚破壳的时候，眼睛被糊着怕见光，脑袋一直往蛋壳里埋。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格叽格叽……哈哈哈哈……”
“上面都是口水，我才不要吃呢！”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你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昂……”在生母手里挣扎得直喘气，浅绿的大眼睛乞求似的看着何安瑶越变越小的背影。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的，春秋和冬夏。
3.
之后是怎么回去的？
之后的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何安瑶记不得了。
据说人的回忆会自动屏蔽遗忘过于伤痛的事情，这可能是真的。
主人天天坐在床上发呆，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西娅只能靠在家门口，不知道在守护什么，它已经没法阻止主人再被谁伤害
毛胖坐在一旁抹眼泪，晚上有时候会听见主人哄蛋蛋入睡的呓语，它就蹦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想冒充蛋蛋。
主人醒来后摸到它会惊喜，继而就是更深的绝望，之后它就不敢假扮蛋蛋了。
小咪叼了好多狗尾巴草给主人玩，以前主人会拿这个戳蛋蛋的鼻子，看见它拿短爪子使劲儿蹭鼻子就咯咯笑……
小咪也抑郁了。
它觉得这个主人很好，没有任务也会给鱼让它吃，也从来都没有责罚过它，它甚至不再想回到原来那个人身边。
可是这个主人闻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毛毛说主人很伤心，伤心是什么？小咪不太懂，所以它去请了治愈兽人过来看主人。
治愈兽人被骗来几趟，之后就不搭理小咪了，小咪也陷入迷茫。
日子一天天过去，主人变得跟失忆前的叶瑶一样少言寡语了，西娅却并没有因此开心。
毛毛拉它们出门，贼兮兮的小声说：“我们去吧蛋蛋偷回来给主人吧？”
西娅皱了皱眉：“这得要主人亲自下命令。”
小咪：“不要偷喵~抢回来喵~”
西娅厉声拒绝了这俩猪队友的计划：“主人没有命令，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毛胖努了努胖下巴，不服道：“主人只是怕我们打不过都城的守卫兽人，我们打不过吗？”
小咪：“是呀！他们人太多！”道理我都懂……
西娅：“……”你知道还要去抢！
三兽陷入沉默，最终，靠谱的西娅灵光一闪：“要不，把外婆接来照顾主人吧？”
什么外婆？毛毛小咪白痴状。
只有西娅知道，叶瑶的外婆，是从前唯一能让叶瑶笑得甜甜的外婆。
何安瑶从来没见过叶瑶的亲戚，三天后，看见西娅毛胖神秘兮兮说送给她“礼物”时，原本并没有反应，但当她看见门外走进来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时，何安瑶很吃惊……
“外婆？”
老太太穿一身清灰色布衣，一米六的个头，偏瘦，裤脚刚好盖住脚踝的长度，看起来就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太太，像那种地摊上买十五一双的拖鞋，她必须砍到八块的老太太。
何安瑶竟然在这个世界看到了自己的外婆，只是打扮要比记忆中落魄多了。
外婆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已经渐渐陌生了。
何安瑶小时候是外婆带的，舅舅结婚晚，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说宠上天也不为过。
那时候外公还没有退休，记忆中，外婆与她形影不离，她是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的“贵宾”，向来指什么买什么，街坊邻里都知道何小公主的名号。
可后来，晚婚的舅舅有了个儿子。
外婆重男轻女吗？没有，可是何小公主特别不习惯和襁褓里的小鬼分享外婆的疼爱，在弟弟四岁那年，外婆第一次对争吵中的姐弟俩说：“姐姐要着让弟弟哦。”
那年何安瑶十一岁，她已经记不得当时有多伤心了，在那以后，她就把外婆“让给了”弟弟。
外婆没有变，依旧对她嘘寒问暖，只是何安瑶不再跟她要零食吃，老太太也有过落寞的神色，但她什么也没说。
不亲不疏的距离，直到大学毕业后，外婆的了老年痴呆，妈妈把她接回家里，跟舅舅轮流照顾。
外婆渐渐认不得所有人，因为多年的疏远，何安瑶也并没有太大的失落，直到有一天，外婆在下午四点多时突然关了电视机，急匆匆换鞋要出门。
何安瑶很烦躁，起身拉着她问要干什么。
外婆口齿模糊的念叨：“四点了，瑶瑶放学了，我去幼儿班接宝宝。”
直到那一刻，何安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外婆不再认识她，她再也换不回折磨外婆十多年的故意疏离。
或许这就是报应，让她知道，被自己心肝宝贝捧在掌心的孩子离开自己，忘记自己的痛苦。
老太太刚放下手里给叶瑶挖的地瓜，就看见平日冷淡的外孙女呜哇一声哭出来，一个猛子栽进自己的怀里哭得只抽，急忙拍着她脑袋嗔道：“哦哟！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哦，羞不羞？”
有了外婆的照顾，何安瑶终于不得不按时按点吃饭睡觉洗脸梳头了，可心情依旧缓不过来。
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在某一天早上照铜镜的时候，何安瑶发现，镜子里这张十五岁的脸，看着就跟原本二十五岁宿醉后一样憔悴。
无缘无故的，她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女王的话——幼崽的记忆力能维持三到十年。
最多十年，这才想到，她并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蛋蛋了，白巫平均寿命两百岁，以她十五岁的身体，十年根本不代表一生，但如果她继续这样憔悴下去，很可能三年都熬不过，况且……
她可不想拿这张沧桑的面容，去跟蛋蛋说，“我是瑶瑶，你小时候是吃我口水占过的肉肉长大的。”
蛋蛋搞不好就恼羞成怒了……
何安瑶想着，脸上渐渐恢复了神采，十年……
她开始自欺欺人的想——假如我从前能活到八十岁，十年就是八分之一，而我现在能活到四百岁（滚！），十年不过四十分之一，换算成从前……才不过一年呀！（什么逻辑？不是两年吗？你数学及格过吗？）
于是，毛胖它们就看见主人光着脚丫子，撒奔从房里跑出门，从老巫医那儿不知抱了一堆什么玩意回来，端了喷水捯饬半天，把一坨屎一样的物体糊在了脸上……
“主人！”
三头兽人异口同声，飞奔过去要给“想不开”的主人擦脸，还心说什么□□是擦脸上自杀的？
“你们干嘛！”何安瑶慌张挥手打开它们的胳膊，吼道：“别碰我面膜！”
主人恢复了正常。
严格的说，她比以前爱美了，部落有啥限量版的裙子套装，保准第一时间买下来，以防“一年”后，找不到合适的衣服跟蛋蛋重逢。
于是，不久后，家里的金币盒子全空了，她简直可以直接作为坐吃山空的反面典型，被编入历史。
更后悔的是，女王临走前几乎把所有私房钱给她做补偿，可她当时打着“我对蛋蛋是真爱不是为了钱”的旗号，脑残的一块都没有收。
现在想想……这跟恶婆婆怒签一亿支票甩在她脸上说“拿了钱离开我孩子”有什么区别！
从前她看到电视里演这种狗血桥段的时候，都会替女主扼腕叹息，“快捡起来呀一亿呐！”，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何安瑶悔恨不已，看着整整两个衣橱的限量版衣服，心说应该也够了，想想又不对，万一过时了怎么办！
就在何安瑶还在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烦恼时，女王怀里的蛋蛋，已经绝食一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