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梁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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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值三月间，天色暗的早，一阵风过，吹起落叶几许。
外头宾客的喧闹声已有些淡了，林献理了裙摆准备起身打道回府。
只是才搁下手中那杯茶，尚未来得及起身，对面那人好像看懂她心思般一样，很快便开了口。
“二小姐想参与夺权之争？”
似乎是没想到谢予这样直白便说出这件事来，她自是怔愣片刻。
很快扬起抹笑来，“谢大人，我不过尚书府一个庶女，想嫁与三殿下自是有攀附之意。”
“夺权？”
她失笑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谢大人往后还是不要说了。”
“免得叫有心人听见，回头传到圣上那儿去，只怕是说不清。”
言罢，她倒也懒得再同这人抢地方，漫不经心拢了拢衣袖，提着衣摆下了石阶。
身后忽然再度传来这人的声音，“二小姐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似劝诫，似呢喃。
彼时她听见这话时，下意识停在原地，但又很快接着往前走了。
那次过后便未曾见过，再见已是她与萧安大婚之后。
听说她嫁与萧安那日他也来了的，只是没待多久，只坐了会儿便找了由头提前走了。
那之后，便是几方博弈，争权夺势。
只是最后，她抢先一步将萧安送上了皇位。
*
折风、问情鲜少离身，她有印象以来这算是第二次。
只是问情脑子好使、折风武力极高，倘若带着自是助力。
为何不带？
莫非是留他们有用？
想到这儿，她打量着两人，直截了当问了句，“谢明非留你们在这儿，打的又什么算盘？”
折风素来心直口快，听她这样问了，私以为她这是在质疑谢予的决策，张口便答，“什么什么算盘……”
他撇了撇嘴，似乎也对这个决定不大满意，“主人是让我们留下来保护你。”
少女瞳孔微微放大，看得出来有些惊讶，“……保护……我？”
问情点点头，“嗯，主人说二小姐不会武功，若真出什么事，那时只怕也没人能顾及到你。”
“所以叫我们时刻守在你身边，一旦形势不对，立刻带你离开。”
其实谢明非这话原也不错。
江陵之战危机四伏，且大祈落下风，很大概率会出事。
她赶来这里，已经算是豁上生死，掷一场豪赌了。
裴玄裴迁不会弃战，若真有个什么意外，无人庇佑，她的结果无非是同这些人一块死在这儿。
所以谢明非没有带走折风、问情，他想让人护佑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林献往自己营帐走的时候，有一两个副将路过还同她打了招呼，但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应了一两声。
今日大梁再度来犯，势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许是缘于昨日被裴迁戏耍，一时之间气不过，左右想讨点回来。
裴迁失血过多，裴玄怎么也不肯让他出战。
但阵前不可无主帅，幸而他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便领了王守等人迎敌。
待到晚些时候回营时，听外边动静似乎不大好。
*
大梁 远定
府门高耸，朱红色的门楣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远定城府”四字，金漆熠熠，尽显尊贵。
门前石狮镇守，目光如炬，栩栩如生。
府内庭院深深，回廊曲折，曲径通幽。
院中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四季芬芳。
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摆放着各式奇石，或似云卷云舒，或如山峰叠嶂，形态各异，美不胜收。
府邸古朴典雅，雕梁画栋，飞檐翘角。
屋檐下挂着铜铃，微风拂过，铃声悠扬，。
府内雕花窗棂，镂空细腻，透着丝丝光影，更显宁静雅致。
大堂之上，陈设着红木桌椅，上面摆放着茶具和古籍。
四壁之上挂着名家字画，墨香四溢。
大堂中央，高座上面铺着锦绣坐垫。
府内仆从众多，皆训练有素，行动间无声无息。
他们或忙碌于府内事务，或侍立于庭院之中，随时等候主人差遣。府内秩序井然，一派繁荣景象。
堂外一中年男人抬袖子将额间的汗擦了又擦，这才伸手去接身后侍从手中的茶，“给我吧。”
端过茶，心中又宽慰了自己好一大会儿，这才进堂。
只是进了堂内，原本高座之上的人倒也还在，而下方素来空着的座位上却多了一人。
那人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从他这看过去，只能瞧见张侧脸。
但仅观侧脸，剑眉星目，下颚分明，便能联想到这人该生了副好模样。
他没敢多瞧，颤颤巍巍上前，恭恭敬敬将茶递给上座，转而要走却又被叫住。
懒懒的调，嗓音本是好听的，只是在他听来，无端有些叫人生惧意，“赵城主，叫人给先生看茶。”
“诶、好、好的殿下。”他答得慌乱，心中又是一阵诧异过。
先生？哪个先生？
都城之中似乎确有位太子少师来着，姓徐。只是这人不曾被那位少师教导过，也素来全无交集。
他唯一听闻过的一点消息好像是，这人往日从大祈回来后，听过徐少师半堂课，只是听了一点便推门而去，毫不避讳地出言道了一句，“相差甚远。”
远定算是大梁较为偏远之地，这则消息都能传到这儿来，可想而知当时必然传遍了整个皇城。
他出了门，转而对着手下人吩咐道，“去，再端杯茶进去，给下边坐着那位。”
侍从应下，忙去办。
他则是在身旁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
今早这么一出，近日以来，几乎日日都要上演一遭。
说来也是胆战心惊。
原本远定城城主赵建搁这偏远城池待的好好的，谁曾想圣上忽的要从这儿直攻大祈边陲之地，江陵。
不过倒也能理解，据悉，大祈那位战神娶了公主，先前早将自己手中的兵权转交到弟弟裴迁手中了。
而前时的靖云之战，对大祈来说，消耗也是不低。
此时当是最好的交战之际，于大梁有利，必占上风。
战事一起，这安生日子也算是到头了，盼也只盼派个好伺候的主儿来，早些打完早些他好早些送走。
谁曾想，来了个最是阴晴不定的主儿。
按理说，寻常开战，领兵出征的大都是些老将，亦或近来声名鹊起的新将。
只是此战梁帝求胜心切，他自己没法御驾亲征，自然要派皇子来，以定军心。
大梁上下九个皇子，怎的偏生就遣了这人来。
五皇子梁佑，据传其母妃出身卑贱，在宫中处处遭人嗤笑折辱，更是在几年前被梁帝送去了大祈当了两年多的质子。
那时所有人都只当他会死在大祈，也就渐渐忘却这位皇子的存在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回来了，回来之后，更是奇迹般入了梁帝的眼，一度偏宠。
这不，连江陵之战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派了他来监军。
说来梁佑天资聪慧，谋略过人。只是不知是否是曾为敌国质子的缘故，性子阴晴不定，平白看着有些疯癫。
其实若是他来督军，较于旁人倒也还好。只是这位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他每每进去奉茶，都要被挑剔得体无完肤，最后让他重上。
如此反复，至少三次。
今日也算是沾了那位先生的光，奉茶进去，梁佑竟未当下便喝，想来后边再有什么事，也只管冲手下发火了。
想到这儿，赵建自然要急着闪人，免得后边火势又蔓延到自己身上来。
*
赵建上过茶后，不多时，又一人进来奉茶。
侍从小心翼翼端了盏茶，恭恭敬敬搁在下坐那人身侧桌上，随即忙一礼退去。
待到那人端过茶来喝过一口，上面的梁佑才终于端起茶盏，茶早凉了，火候似乎也没掌好。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眉，张嘴便喝，“来人啊。”
外边候着的人听了这动静忙又进来，一抬手，又惊又怕地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将这盏茶撤了。另外，去把赵城主叫来，重新上茶。”
侍从小心应了，上前端了茶便走，心里直犯嘀咕。
看来今日，便是有这位先生在，赵城主也还是没逃过此劫。
*
侍从退下过后，梁佑微偏了偏脑袋瞧着下面那人，“谢先生，这茶可还好？若不行，本宫稍后便遣人再上过。”
“不必麻烦。”
谢予素来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挑剔，尚能入口便好。
梁佑听了这话，忽地扯出抹笑来，“怎么会是麻烦呢？”
“往日学生得您教诲，彼时身在异国，身旁手中空无一物，便是想待先生好些，也是无法。”
“而今先生既到大梁，本宫自该以最高待遇相迎才是。”
谢予抬眼扫过，堂内布置奢靡，梁佑本人所穿戴之物，更是看着显贵。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这人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眼，不多时便听见他淡淡开口道了一句，“民生本多艰。”
便是大祈皇室也未曾这样奢靡，虽说萧嵇算不得什么好皇帝，却也知晓勤俭之风。他为一国之君，自是天下表率。
殊不知梁佑听了这话，懒懒散散地支起脑袋来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无端扬起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来，语气更是理所当然，“本宫是大梁的五皇子，当年更是出使为质换两国安定。”
眼眸微眯的时候，看着有些危险的意味，“本宫就该用最好的。”
因此偏执。
见此，谢予也不再多言。
早便听闻这位自打几年前回了大梁，性情大变，一改从前，后来更是得了梁帝的青睐，步步高升。
早不是当初初入大祈京城时那个怯懦弱小、人人可欺的质子了。
*
新茶又被奉上，梁佑尝了一口，不大满意。但谢明非在这儿，他也懒得在一杯茶上瞎费功夫，“就这样，下去吧。”
得了这令，赵建连忙低头称是，转而退出大堂。
边走心里边骂，他先前回了房都准备歇下了，没成想茶不满意，梁佑偏又硬要他来，便也不得不起。
不过这情况倒也还算好的，要说往日，断不可能就这么两杯茶的功夫便轻易放过他。
所以算来，应当还是瞧在里面那位先生的份上，这才没有与他过多纠缠。
那究竟是何人？
能被梁佑奉为上宾的，还称作先生的，都城之中，倒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物啊？
赵建心中疑惑，因而出了门并未急着走，只招呼了个一直守在这的侍从跟着走了。
边走边小声问道，“我问你，殿下先前与这人可有聊什么？”
“可曾提到这位先生的来历？”
大堂虽宽阔，但门大敞着，而他派来守在这儿的人又个个都会些武艺，一方面是为监听，一方面也是为了里面那人招呼能及时听见。
赵建先前奉过茶便走，自然不可能知道后话，当时虽说对谢予心有好奇，但到底没大过心头惧意。
只是现在，瞧见梁佑这般相待，自己又好命躲过一劫，这才有闲心多问几句。
见他问起，侍从边走边小声答，“属下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
“前面听见五殿下唤了句谢先生，而后又提及这位是今日来了大梁。”
“所以属下在想，这莫不是那位……”
侍从险些就要这样说出口，却叫赵建一个眼神止住。
“若真是那位，就小心伺候着些吧。”
赵建是近一两年自请来远定城的。若说攀炎附势，曾经倒也想过。只是在都城，多的是会往上爬之人，哪轮得着他呢？
后边渐渐的，见惯了今朝这人得势，明朝便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自也没那么多心思了。与其升官发大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算计死，倒不如来个边陲小城自己快活。
所以他对这位五皇子也是有些许了解的。
梁佑当年出使为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这样永远地留在那。
毕竟那时的他常年受宫人、皇子公主欺凌，早便被养得不堪大用了。
后来回来，似变了一个人。不仅德才兼备，更是有谋有略，在他身上完全找寻不到当初的影子。
也不知当时在大祈究竟经历过什么，竟能将一个人变得彻底。
那时正值三月间，天色暗的早，一阵风过，吹起落叶几许。
外头宾客的喧闹声已有些淡了，林献理了裙摆准备起身打道回府。
只是才搁下手中那杯茶，尚未来得及起身，对面那人好像看懂她心思般一样，很快便开了口。
“二小姐想参与夺权之争？”
似乎是没想到谢予这样直白便说出这件事来，她自是怔愣片刻。
很快扬起抹笑来，“谢大人，我不过尚书府一个庶女，想嫁与三殿下自是有攀附之意。”
“夺权？”
她失笑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谢大人往后还是不要说了。”
“免得叫有心人听见，回头传到圣上那儿去，只怕是说不清。”
言罢，她倒也懒得再同这人抢地方，漫不经心拢了拢衣袖，提着衣摆下了石阶。
身后忽然再度传来这人的声音，“二小姐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似劝诫，似呢喃。
彼时她听见这话时，下意识停在原地，但又很快接着往前走了。
那次过后便未曾见过，再见已是她与萧安大婚之后。
听说她嫁与萧安那日他也来了的，只是没待多久，只坐了会儿便找了由头提前走了。
那之后，便是几方博弈，争权夺势。
只是最后，她抢先一步将萧安送上了皇位。
*
折风、问情鲜少离身，她有印象以来这算是第二次。
只是问情脑子好使、折风武力极高，倘若带着自是助力。
为何不带？
莫非是留他们有用？
想到这儿，她打量着两人，直截了当问了句，“谢明非留你们在这儿，打的又什么算盘？”
折风素来心直口快，听她这样问了，私以为她这是在质疑谢予的决策，张口便答，“什么什么算盘……”
他撇了撇嘴，似乎也对这个决定不大满意，“主人是让我们留下来保护你。”
少女瞳孔微微放大，看得出来有些惊讶，“……保护……我？”
问情点点头，“嗯，主人说二小姐不会武功，若真出什么事，那时只怕也没人能顾及到你。”
“所以叫我们时刻守在你身边，一旦形势不对，立刻带你离开。”
其实谢明非这话原也不错。
江陵之战危机四伏，且大祈落下风，很大概率会出事。
她赶来这里，已经算是豁上生死，掷一场豪赌了。
裴玄裴迁不会弃战，若真有个什么意外，无人庇佑，她的结果无非是同这些人一块死在这儿。
所以谢明非没有带走折风、问情，他想让人护佑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林献往自己营帐走的时候，有一两个副将路过还同她打了招呼，但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应了一两声。
今日大梁再度来犯，势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许是缘于昨日被裴迁戏耍，一时之间气不过，左右想讨点回来。
裴迁失血过多，裴玄怎么也不肯让他出战。
但阵前不可无主帅，幸而他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便领了王守等人迎敌。
待到晚些时候回营时，听外边动静似乎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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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 远定
府门高耸，朱红色的门楣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远定城府”四字，金漆熠熠，尽显尊贵。
门前石狮镇守，目光如炬，栩栩如生。
府内庭院深深，回廊曲折，曲径通幽。
院中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四季芬芳。
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摆放着各式奇石，或似云卷云舒，或如山峰叠嶂，形态各异，美不胜收。
府邸古朴典雅，雕梁画栋，飞檐翘角。
屋檐下挂着铜铃，微风拂过，铃声悠扬，。
府内雕花窗棂，镂空细腻，透着丝丝光影，更显宁静雅致。
大堂之上，陈设着红木桌椅，上面摆放着茶具和古籍。
四壁之上挂着名家字画，墨香四溢。
大堂中央，高座上面铺着锦绣坐垫。
府内仆从众多，皆训练有素，行动间无声无息。
他们或忙碌于府内事务，或侍立于庭院之中，随时等候主人差遣。府内秩序井然，一派繁荣景象。
堂外一中年男人抬袖子将额间的汗擦了又擦，这才伸手去接身后侍从手中的茶，“给我吧。”
端过茶，心中又宽慰了自己好一大会儿，这才进堂。
只是进了堂内，原本高座之上的人倒也还在，而下方素来空着的座位上却多了一人。
那人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从他这看过去，只能瞧见张侧脸。
但仅观侧脸，剑眉星目，下颚分明，便能联想到这人该生了副好模样。
他没敢多瞧，颤颤巍巍上前，恭恭敬敬将茶递给上座，转而要走却又被叫住。
懒懒的调，嗓音本是好听的，只是在他听来，无端有些叫人生惧意，“赵城主，叫人给先生看茶。”
“诶、好、好的殿下。”他答得慌乱，心中又是一阵诧异过。
先生？哪个先生？
都城之中似乎确有位太子少师来着，姓徐。只是这人不曾被那位少师教导过，也素来全无交集。
他唯一听闻过的一点消息好像是，这人往日从大祈回来后，听过徐少师半堂课，只是听了一点便推门而去，毫不避讳地出言道了一句，“相差甚远。”
远定算是大梁较为偏远之地，这则消息都能传到这儿来，可想而知当时必然传遍了整个皇城。
他出了门，转而对着手下人吩咐道，“去，再端杯茶进去，给下边坐着那位。”
侍从应下，忙去办。
他则是在身旁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
今早这么一出，近日以来，几乎日日都要上演一遭。
说来也是胆战心惊。
原本远定城城主赵建搁这偏远城池待的好好的，谁曾想圣上忽的要从这儿直攻大祈边陲之地，江陵。
不过倒也能理解，据悉，大祈那位战神娶了公主，先前早将自己手中的兵权转交到弟弟裴迁手中了。
而前时的靖云之战，对大祈来说，消耗也是不低。
此时当是最好的交战之际，于大梁有利，必占上风。
战事一起，这安生日子也算是到头了，盼也只盼派个好伺候的主儿来，早些打完早些他好早些送走。
谁曾想，来了个最是阴晴不定的主儿。
按理说，寻常开战，领兵出征的大都是些老将，亦或近来声名鹊起的新将。
只是此战梁帝求胜心切，他自己没法御驾亲征，自然要派皇子来，以定军心。
大梁上下九个皇子，怎的偏生就遣了这人来。
五皇子梁佑，据传其母妃出身卑贱，在宫中处处遭人嗤笑折辱，更是在几年前被梁帝送去了大祈当了两年多的质子。
那时所有人都只当他会死在大祈，也就渐渐忘却这位皇子的存在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回来了，回来之后，更是奇迹般入了梁帝的眼，一度偏宠。
这不，连江陵之战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派了他来监军。
说来梁佑天资聪慧，谋略过人。只是不知是否是曾为敌国质子的缘故，性子阴晴不定，平白看着有些疯癫。
其实若是他来督军，较于旁人倒也还好。只是这位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他每每进去奉茶，都要被挑剔得体无完肤，最后让他重上。
如此反复，至少三次。
今日也算是沾了那位先生的光，奉茶进去，梁佑竟未当下便喝，想来后边再有什么事，也只管冲手下发火了。
想到这儿，赵建自然要急着闪人，免得后边火势又蔓延到自己身上来。
*
赵建上过茶后，不多时，又一人进来奉茶。
侍从小心翼翼端了盏茶，恭恭敬敬搁在下坐那人身侧桌上，随即忙一礼退去。
待到那人端过茶来喝过一口，上面的梁佑才终于端起茶盏，茶早凉了，火候似乎也没掌好。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眉，张嘴便喝，“来人啊。”
外边候着的人听了这动静忙又进来，一抬手，又惊又怕地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将这盏茶撤了。另外，去把赵城主叫来，重新上茶。”
侍从小心应了，上前端了茶便走，心里直犯嘀咕。
看来今日，便是有这位先生在，赵城主也还是没逃过此劫。
*
侍从退下过后，梁佑微偏了偏脑袋瞧着下面那人，“谢先生，这茶可还好？若不行，本宫稍后便遣人再上过。”
“不必麻烦。”
谢予素来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挑剔，尚能入口便好。
梁佑听了这话，忽地扯出抹笑来，“怎么会是麻烦呢？”
“往日学生得您教诲，彼时身在异国，身旁手中空无一物，便是想待先生好些，也是无法。”
“而今先生既到大梁，本宫自该以最高待遇相迎才是。”
谢予抬眼扫过，堂内布置奢靡，梁佑本人所穿戴之物，更是看着显贵。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这人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眼，不多时便听见他淡淡开口道了一句，“民生本多艰。”
便是大祈皇室也未曾这样奢靡，虽说萧嵇算不得什么好皇帝，却也知晓勤俭之风。他为一国之君，自是天下表率。
殊不知梁佑听了这话，懒懒散散地支起脑袋来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无端扬起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来，语气更是理所当然，“本宫是大梁的五皇子，当年更是出使为质换两国安定。”
眼眸微眯的时候，看着有些危险的意味，“本宫就该用最好的。”
因此偏执。
见此，谢予也不再多言。
早便听闻这位自打几年前回了大梁，性情大变，一改从前，后来更是得了梁帝的青睐，步步高升。
早不是当初初入大祈京城时那个怯懦弱小、人人可欺的质子了。
*
新茶又被奉上，梁佑尝了一口，不大满意。但谢明非在这儿，他也懒得在一杯茶上瞎费功夫，“就这样，下去吧。”
得了这令，赵建连忙低头称是，转而退出大堂。
边走心里边骂，他先前回了房都准备歇下了，没成想茶不满意，梁佑偏又硬要他来，便也不得不起。
不过这情况倒也还算好的，要说往日，断不可能就这么两杯茶的功夫便轻易放过他。
所以算来，应当还是瞧在里面那位先生的份上，这才没有与他过多纠缠。
那究竟是何人？
能被梁佑奉为上宾的，还称作先生的，都城之中，倒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物啊？
赵建心中疑惑，因而出了门并未急着走，只招呼了个一直守在这的侍从跟着走了。
边走边小声问道，“我问你，殿下先前与这人可有聊什么？”
“可曾提到这位先生的来历？”
大堂虽宽阔，但门大敞着，而他派来守在这儿的人又个个都会些武艺，一方面是为监听，一方面也是为了里面那人招呼能及时听见。
赵建先前奉过茶便走，自然不可能知道后话，当时虽说对谢予心有好奇，但到底没大过心头惧意。
只是现在，瞧见梁佑这般相待，自己又好命躲过一劫，这才有闲心多问几句。
见他问起，侍从边走边小声答，“属下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
“前面听见五殿下唤了句谢先生，而后又提及这位是今日来了大梁。”
“所以属下在想，这莫不是那位……”
侍从险些就要这样说出口，却叫赵建一个眼神止住。
“若真是那位，就小心伺候着些吧。”
赵建是近一两年自请来远定城的。若说攀炎附势，曾经倒也想过。只是在都城，多的是会往上爬之人，哪轮得着他呢？
后边渐渐的，见惯了今朝这人得势，明朝便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自也没那么多心思了。与其升官发大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算计死，倒不如来个边陲小城自己快活。
所以他对这位五皇子也是有些许了解的。
梁佑当年出使为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这样永远地留在那。
毕竟那时的他常年受宫人、皇子公主欺凌，早便被养得不堪大用了。
后来回来，似变了一个人。不仅德才兼备，更是有谋有略，在他身上完全找寻不到当初的影子。
也不知当时在大祈究竟经历过什么，竟能将一个人变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