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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江芷萱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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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虽然自谦说是友人,可这满院的人谁又敢真的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客人?

    退一万步来讲,丞相千金的友人身份也已然不低了。

    再说谢予,这人名义上说是太子太师,实则谁不知道,他陪在圣上身边的时间更长,名副其实的帝师还差不多。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人伴君数年,却能步步高升,京城之中没人提及不怕的。

    众人纷纷为二人让出道来,谢予与萧澈走到江芷萱跟前时,林献只是在一旁轻轻靠着柱子安静地看着。

    “萱儿,十四岁生辰快乐,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萧澈笑得温柔,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赫然躺着一颗一看便价值不菲的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都说女儿家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物件,我差人寻了好久,总算是赶在你生辰前拿到了。”此时的他仿佛只是一个偏爱自家小妹的大哥哥,在妹妹生辰这天,送上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隔着两世,江芷萱再见到这位打小就偏宠她的太子哥哥,一时心中感慨万千,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谢谢太子哥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今日是你的生辰,都十四岁了,可不许再哭鼻子了。”萧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精致的手帕,细心擦拭着小姑娘眼角的泪水。

    林献本只是在一旁看着,谢予的视线却突然扫过来,她可不想被这位给盯上,连忙错开,百无聊赖地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那边。

    *

    萧澈这个人吧,林献前世还是很欣赏的,至少比谢予好看懂得多。

    君子温润如玉,虽为人正直得很,但也不过于迂腐,不失风度与风趣。

    只可惜这样好的人定不会随她以下犯上,行谋逆之事,所以前世她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后,便很快释然,转头选了萧安这个好掌控的。

    上一世萧安初登基时,这位太子便被调去镇守边关。

    此人无怨无悔,一守就是两年,直至在得知萧安德不配位后才有起兵谋反之意,请了谢予出山助他,一路南下直捣京城。

    不在意权势,不在意辉煌与落败,不在意夸赞与嘲讽,他如果出手,一定是为了伸张心中正义,可谓是实打实的君子了。

    *

    林献本来发着呆,眼前却突然多出只手在晃悠。

    她低头,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低她一级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她。

    江芷萱笑得温婉,“林二小姐,素来听闻你琴艺了得,今日是我生辰,不知是否有幸能听你抚琴一曲啊?”

    一旁的萧澈笑问,“林小姐不是近日才到京城,萱儿你是哪听闻的?”

    江芷萱故意含糊一笑,“就偶然听闻。”

    见江芷萱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众人自然觉得她俩之间又有着什么旁的、别人不知道的交集。

    *

    少女漫不经心看着四处扫过来的打量,忽地勾起嘴角,“江小姐记错了吧?我怎么不知道我琴艺了得?”

    这人竟还不死心?

    江芷萱微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抬头,眉眼含笑,“是么?那也无妨,不管你弹成什么样,只要是你弹的,我都会喜欢。”

    这话听着江芷萱多偏爱她似的,实则是有些强迫的意味的。

    毕竟落在旁人眼中,丞相千金相请,林献不过一个尚书府的庶出二小姐,却几次三番拒绝她,到底有些不识好歹。

    林献不懂,这人为何一定要她弹琴?想让她大出风头,不能安作壁上观么?

    想让她弹琴是吧?

    少女嘴角一勾,“行,江小姐既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

    琴,林献确实弹了,只是群魔乱舞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她这边刚要抬手离开琴弦,只听那边众多模糊的窃窃私语中,倒响起一道清晰的话来,“二小姐这琴竟比三殿下弹得还要一言难尽。”

    手一顿,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只抬眼看去,说话这人正是江芷萱的贴身婢女。

    这是想用萧安激她?

    那她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这人自己不也说了么?她为人凉薄,对这世间淡漠至极。

    若是上辈子她刚归京时候,她这法子兴许还有用。

    至于现在,这激将法对她来说可没什么……

    人群末竟响起一道熟悉的戏谑之声。

    “真的诶?居然还有人弹琴比本宫弹的还要烂的,林二小姐,下次本宫若有什么琴艺比试,怕是得请你一同来参加。”

    ……没什么……用。

    林献才抬起一半的手又默默落下,这傻比……

    她抬头,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看着她,笑得温婉。

    行,她承认这招有用。

    能请来这有毛病的过来嘲讽她,也是有本事。

    她随意瞟了一眼拨开人群往这边走的人。

    这人的相貌在脑海中,与前世人依稀重叠,只是较前世而言,面庞还略带稚嫩。

    她对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那时候他只是一次次冷着脸叫她“皇后”,后来谢予一路要打进京城,她不为所动,他的语气便愈发不耐。

    至于这一刻,林献只记得,上辈子对外传的是她为萧安殉情而死。

    现在看着这人这副模样,她倒是觉着,这八成就是他臭不要脸传出去的。

    不待这人再上前说什么,林献抬手勾琴弦。

    悠扬的琴音从指尖跃出,正要走过来那人脚步一顿,周遭皆是死寂。

    自她上辈子当上皇后之后,对万事万物都没什么感觉。

    她难得赌次气,本以为会心中畅快一些。

    只是刚弹上琴,她便有些感慨。手上弹着琴,忽然就有些思绪远飞了。

    她的琴其实是姜姨娘教的,那样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子,纵然才情了得,容貌出众,最终却也因为这样那样原因,最终落得红颜枯朽的下场。

    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慨过,原来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姜姨娘了。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教着她琴棋书画的女子,时至今时她竟想不起这人容颜。

    但是每当她抚琴的时候,那人说过的话,教过她的东西,便会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就好像这个人还陪着她一样,所以上辈子的她其实是很爱抚琴的。

    姜姨娘教了她那么多东西,琴棋书画,还有女工,她也唯有这样琴学的最好,也唯有抚琴之时最过平静。

    那人仿佛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教,天大的事在她眼底如过眼云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苦再难,也只会成为照亮她前行的灯。

    所以她也并不愿相信,这样一个女子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将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最后不得善终。

    *

    待到一曲毕,她收回思绪也收回抚琴的手,也不管周遭人落在她身上惊骇的目光,只起身走到江芷萱面前,冷冷扫她一眼,“江小姐,你还满意么?”

    小姑娘脸上的笑还是没落下,“满意啊,这样好听的琴声,我今日也算是听过一遭了。”

    林献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凑近些,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行,满意就好,毕竟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应允你什么。”

    待再起身时,只冲着萧澈侧身一礼,又转而看向江芷萱,“太子殿下、江小姐,臣女身子不适,恐怕要先行离场了。”

    院中乍然秋风起,吹乱这人额前碎发,起起落落。

    *

    江芷萱从未觉得有接近一个人有这样难,明明这人就在你眼前,却仿佛隔了你千远万远,说出来的话自带疏远,看向你的眼神犹如芸芸众生。

    她觉得有些无力,明明眼前人句句皆是客气,未有半分厌恶之意,却生生将她推在了心门之外。

    小姑娘笑得有些勉强,迎上这人淡漠的目光,心中不免苦涩,“二小姐若是身子不适,我便遣人先送你回去。回头叫人送些补品到你府上,改日待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聚。”

    对此,那人只客气地道了谢,逆人群而去。

    那今日过生辰的小姑娘垂了眼,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今日这样热闹,她央求了父亲允许这样多的人进来,就是希望这里热闹些再热闹些。

    她知晓林献往日是何等身份,在林府又是怎样的处境。

    她明目张胆的护着她,就是希望这人也能体会一次被人偏爱的感觉。

    她其实希望重来一次,是能同这人做朋友的。

    她其实是想带着这人入红尘、体会人世温情,也好当做是利用这人的补偿了。

    她其实是想带着丞相府投诚,一路陪她走上后位,教她通晓世间疾苦,这样既能护住丞相府也能护住这天下。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林献也是重生回来的。

    她不想当皇后了,丞相府的投诚对她一文不值,她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害得天下战火纷飞了。

    可她也不会帮她保下丞相府了。

    这样一个对人世早已失望透顶的人,哪怕她今日在这人跟前耍了心机,这人也还是没什么感觉。

    她要怎样做,才能叫这人对这世间起些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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