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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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芙星,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现在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呢?

    阿一……有一个什么样的家?

    靠坐在四十多米高的一个横杈上,季辛辰望着天空出神。他手里摩挲着一支笔,‘万古尘’,攻击武器。长一尺半,形态古朴,笔杆沉黑纤细,笔锋泛紫,上有小字‘技能命中后有几率出现雷·激流效果’。它的品质比季辛辰最好的治疗笔梦里花落还要好些,就好在‘雷·激流’这个属性上,用它发出的攻击偶尔会在进入敌人体内后立刻爆发,同时引发目标体内所有不利效果,比玉石俱焚还要凶猛。

    一路行来,它是季辛辰最好最可靠的伙伴,肃静、冰冷、坚硬,却从不辜负季辛辰的任何需求。

    此刻心中茫然,这些话却无处可说,季辛辰能做的、愿做的,也只有寻一处对着武器安静独思而已。

    苏慎的到来让季辛辰清晰意识到,在这片丛林之外还有那么大一个世界——在地球之外,人类拥有了殖民星莉芙,人类发展了数千年科技和文化——而他,在这样的境况下,甚至没有普通人该有的常识。再者,以他已有的知识能力水平,要追平这数千年的时间差距、顺利融进社会里岂是易事?

    他能在这样的社会里良好地生存么?

    逐步浮出水面的现实冰冷。但季辛辰虽为人温和,却有根傲骨,即使对未知的未来惶惑不安,他也不许自己软弱、逃避、去寻找可供荫蔽的羽翼。

    更何况,如今他拥有一个阿一。

    活了这么多年,季辛辰容许落到心底的人只得这么一个而已,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将来一段时日能过的好些,季辛辰都决定在到达莉芙星之后,要穷尽所有机会去学习各种知识,要尽快地成长起来。阿一失去了许多记忆,回去之后很可能也将举步维艰,如此,他更必须付出双倍的努力,他应当负责让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好。

    他是季辛辰,他走的,只会是这样的路。

    慢慢想清楚,季辛辰低头抚摸自己的武器,唇角的笑容很淡,却也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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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辰!辛辰!”树下传来苏慎的喊声,季辛辰侧头往下看,在层层枝叶的缝隙中挖出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那一身嵌在浓淡深浅各种绿里面的深灰色……季辛辰又想起了土拨鼠,嘴角一抽。

    “有什么事么?”有大轻功在手,季辛辰非常轻松地下了地。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苏慎挠挠脑后,朝季辛辰笑道:“教了郁威两个小时,本以为他失忆之后重新学那些知识会有点难,但刚好相反,他上手很快。我让他去把自己的小飞船开过来,路上再熟悉熟悉航行操作。”

    “那很好啊,阿一掌握得快点,也能快点启程么。辛苦你了。”展颜一笑,季辛辰四处望望,指指不远处一块突出地面四五米高的大石,“到那边坐着聊会儿,怎么样?那里视野开阔,风景不错。”

    于是两个人转移到大石头上坐下,季辛辰想了想问,“苏慎你昨天说过,明天就是元旦了?元旦是很大的节日吧。”

    “当然,元旦是整个莉芙星一年里最大的节日哇!”苏慎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连三岁小孩知道的常识都不懂’,但一看面前季辛辰清澈平静的双眼,莫名地就住了口,改解释道,“按星际历,今天是3328年12月27,岁除日,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从岁除开始到新年的1月6是法定的公众假期,一年里最长的假期就是这七天,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这么说,今晚是除夕……”季辛辰低喃。除夕啊,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整整一年里最受中国人重视的日子,到了这一天,无论是谁,在哪里,有多繁忙,都会想尽办法赶回家中,一家老小齐聚,吃团年饭,派压岁钱,围炉玩乐,守岁直到天亮……

    季辛辰有些想哭的冲动,但他只是抿了抿唇。

    “可惜今年要在地球上过了,”苏慎望了一圈周围,入目满绿,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要是在莉芙星上,现在一定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闪烁发光的红色装饰。据说从很久之前传下来的习俗,过年一定要使用很多大红色,这样来年的运气才会好。”

    “是的,红色很旺。”季辛辰点头笑,“大红色自古就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颜色,过年时人从头到脚、房子从门口到里间都要装饰红色的。”

    “中国?”苏慎惊奇得很,“你对中国了解很深么?现在不是专研考古和历史学的人,多数都不会花时间去了解这些,莉芙联邦曾经存在的民族很多,做这方面的研究要累死人的。”

    季辛辰笑笑,“只是脑子里有一些这样的信息而已,知道得不多。”看看苏慎的亚麻色短发和翠绿眼瞳,季辛辰有些疑惑,‘苏慎’是标准的中国式姓名,为什么他的外表这么像白种人呢?但是这些太过常识性的信息,没有人会特意提起。暗暗叹了口气,季辛辰把疑惑记下。

    “苏慎,能不能跟我说说……阿一的家人?”

    “哈哈,我懂的。”苏慎一点就通,又委琐又暧昧地笑,他凑近了一点,一幅‘我什么都懂相信我’的姿态,“郁威家人很少的,就他爷爷奶奶两个,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你不用担心什么的。不过郁姓家族是个不小的家族,在费曼山脉西边的草原上占了一片不小的地呢。”

    “郁爷爷和奶奶,有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东西?”微微拢眉,季辛辰开始盘点可以作为见面礼送给郁家爷爷奶奶的东西,“还有,他们年纪多大了?”

    “郁爷爷喜欢花花草草,他们家的小花园给打理得非常好看,郁奶奶么……”面前的人在思考,左手随意地扶着膝。那沉黑布料的宽袖被随意捋到肘上,露出的小臂线条修长,肤色是一种温润的白。修长却隐隐透着张力的线条一路延伸到指尖,寸寸骨肉匀停,分分细腻如脂,指尖一色淡红。简直可称完美。

    看着那手忽地虚笼成拳,苏慎回过神来,抬眼去看对方的脸,却发现季辛辰遥望着天边的某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

    原来他并不是总在笑的。苏慎这才发现自己对季辛辰的印象有偏差,差得还不少。在他的印象里,季辛辰每每对他说话,唇边都会有淡淡笑意,那一双清澈到底的眼眸也会专注地注视他,即使那只是谈话时的礼貌而已。但季辛辰不笑的时候,笑容带来的温和感褪去,沉于底下的那三分沉静、三分从容还有几分不知何处而来的雅致气便慢慢浮出,让人只要一眼就会发现他的存在。

    这个人极静极静,身上却似有一抹色彩,清极,艳极。

    只是话题很浅的聊天,但苏慎已经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季辛辰眼中的世界与他所见完全不同。不仅仅是性情爱好上的差别——而是从见每样事物浮出的联想,到对每件事的理解和处理方式,到对人生的思索和规划,全都不同,就好象,季辛辰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迥异的培养体系中走出来的一样。

    在这之外,他却又是如此淡定从容,与人谦逊,这一切在季辛辰身上揉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总是忍不住想去亲近他、想更多地了解他,待得了回应,也只想靠得更近。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样出色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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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自己的小飞船停在石洞外地下坡处,阿一跃下舱口,立刻寻找季辛辰的身影。四处寻了一圈,终于在近水边的大石上找到了人,阿一却很不高兴地发现新来的绿眼就贴在季辛辰身边,两人间距离不到一臂。便是他,在不久之前也不能够靠到那样近!

    嗯,那个绿眼睛,阿一大爷表示不乐意记别人的名字。

    轻轻眯眼,顿了几秒,阿一在四周找了一圈,直接拗下了一个结满甜美果子的横枝,又捕了两头大鸟。花了5分钟做完这一切,阿一重新回到离季辛辰不远处,他开始把整个横枝在地上拖着走近,枝叶和地面低矮的灌木细草摩擦碰撞,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季辛辰立刻转头望,看到阿一,他立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跳下大石朝阿一走近,“阿一练习完了么?这是带给我的果子?阿一乖,我喜欢吃这种,不过你怎么又一次弄回来这么多,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眼神幽深表情淡定,阿一根本不管季辛辰在说什么,一臂揽住人的腰先交换了个浅吻,然后牵住他的手往石洞走,“嗯,练习完了。我饿了,要吃肉。”转身前,阿一睨了一眼也跳下了大石跟过来的绿眼,暗暗决定,下回再不能叫这个绿眼有机会靠得辛辰这么近了。

    唔,要是他想抢辛辰?

    嗯,必须整死他。想到丛林里的野兽们对付敌人的方式,阿一又在心里加了一条——

    必须从脖子后面下手,免得被反咬一口。

    苏慎莫名其妙地跟在两人身后,摸了摸后脑,怎么忽然一阵脊骨发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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