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脑中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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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妹回去5楼母亲处睡觉了，厉海在一片黑暗里醒来，发现眼睛开始发热疼痛起来。
一个不算久远的画面，突然就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那是大学毕业那年秋天，10月份，他和王二一起去川西的红原，徒步旅行。
两个临近毕业的穷孩子，一个因爱生伤，一个想毕业疯狂一把。在雪区4000多米的高原上，他们俩连着暴走了四天，晒到脱皮，所有给养全部告空，身体上和精神上都疲惫不堪。
第五天的晚上，他们夜宿在一户藏民家，准备第二天休息一天略作休整。
早上睡到自然醒，天气非常好。吃过一顿热呼呼的面条早餐后，他们跟会讲普通话的当地人打听附近有什么可以游玩。当地人说附近有一座喇嘛黄庙，虽然没有挂牌，但并不阻止人参观游玩。于是尽管大腿和全身都疼痛，他们还就颠颠地去了。
庙在草原上，一个不大的海子旁边，几乎没有游客，喇嘛们也确实如当地人所说，并没有阻止他们的参观。厉海和王二都年轻，没有什么心愿自然无须拜佛。何况人家也不是功利的佛院，只有沉静肃穆的庙堂，低呤慢哼的诵唱，还有小广场里环坐的大小僧侣——这些，就已经让人心安、心畏，不生世间憎贪嗔恼。
此刻厉海脑子里闪过的，就是当时他们俩参观完不大的庙堂与转经筒后，在小广场一角歇脚，和那些黑脸膛但笑容干净单纯的喇嘛们，一起晒太阳的情景。
一行约七八人的喇嘛队伍，从庙宇后方缓步行来。
在他们身旁跌坐的众僧，看见来人，集体安静地站起身来行礼，只有他俩傻不愣登地瘫坐在地上，厉海还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这样一身户外衣服的他们，在小广场一群站着的喇嘛中，就显得分外显眼。
那队伍走在前排为首的，是两个年纪较大的老僧，他们边走边低语交谈。
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广场上众喇嘛的行礼，并且很快看到了一片红色僧衣里显眼的普通人厉海与王二。少顷，其中一个老僧跟身边的同伴低语了几句，独自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名老喇嘛穿着也和他周围的众喇嘛无异，只是头顶的尖顶桃形黄色僧帽与众不同，脸上最显眼的是两条花白的长眉。他走得并不快，也不显得年迈，在众人的齐视中，带有一种安详又神韵的节律。
老喇嘛走到二人面前，坐着的厉海被他俯视着。他的目光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感觉，即使在高原上午10点灿烂的阳光下，都会带给人雪山般的温和与安静。
老喇嘛在厉海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的微笑变得越来越深。接着他先是施了一礼，然后开口说出一串藏语。未等到厉海反应，他明亮睿智的双眼，就直直地注视着厉海的眼睛——他伸出右手手掌，在厉海的额头上轻放着，低头闭目，诵念起经文来——不到一分钟时间，他就睁开了眼睛，冲厉海点点头，然后把手掌从厉海头上拿开。
而厉海，全程都宛若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接受了这名老喇嘛的抚额祝福。
随后，老喇嘛又看向机灵地闪到一旁，用数码相机记录下此刻的王二，善意地一笑，同样对王二施了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老喇嘛回到那队停下来等候他的喇嘛队伍前，站定抬步，随着他们往庙门方向行去。
这边厢，王二跟猴子似的在厉海身边乱蹦。
“我Cao！我Cao！大海你发达了！上师给你灌顶还是开光了？感觉怎么样，身体里有没有一股蓬勃的真气内力？有没有跃跃欲试、轻飘飘想一蹦三丈高的感觉？你敞开衣服，让我看看身体，如果被洗髓净体了，皮肤上一定会流出黑色身体杂质的……”
愣神回来的厉海，一巴掌拍在这只上窜下跳的猴子后脑瓜子上——
“想啥美事呢，二货！”
-------------------------------------
时空一瞬，多年之后的江州城，江南康复医院9楼某间病房。
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厉海，脑子里充满了彼时老喇嘛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眸。
那双眼睛不断变大，似乎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正以无上的的威仪，将厉海牢牢盯住。
厉海的双眼，感觉到一阵接一阵涌上眼眶的灼热与疼痛，越来越热，越来越痛。
眼前黑暗，逐渐被一片越来越亮的光明驱散——厉海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灼热与疼痛。失去意识前，他不禁叫出声来，一直握在他手上的病床紧急呼叫按钮，他也下意识地捏了一下……
再次醒来宛若隔世，厉海耳边传来一阵低低地被人刻意压抑的低泣。
他睁开双眼，白色病房里熟悉的病床被单和输液架让他心安。厉海转头看向窗户，屋外还是一片黑暗，靠窗的茶几旁，简易木制沙发上，小妹正双手抱膝坐在那里。但厉海只看得到她的半长头发垂下，微微颤抖着的脑袋——呜咽的声音就是她那儿传过来的。
“呵，又把她给吓着了！真是不合格的哥哥啊。”
厉海心里微叹，试着想坐起身来——与他今晚入睡时还感觉的身体反应迟缓不同，现在毫无滞涩，四肢灵活，身体轻盈。厉海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光脚下地，无声地走到小妹身边。他伸出手掌，轻抚在妹妹的头顶上，“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小妹，哥没事儿了！”
厉小妹的身躯被这突然的触摸，吓得微微一缩——呜咽声停下来，她脑袋抬了起来，挂着泪痕的脸颊上一片红润。
厉小妹眼睛睁大，惊诧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哥哥——
“又哭了！把眼泪擦擦，都快满三十的大人了，还这么爱哭，跟个花脸猫似的。”
厉海用手指爱怜地擦拭着妹妹的脸庞。她的皮肤不那么光滑，缺少保养，近距离看来，还有一两处蚊虫叮咬的痕迹，没有光泽满是疲倦。温热湿润的泪水，即使在她惊诧之余，依然像小溪一般流淌着，擦了，又如断线的珍珠般滴下——厉海的心，微微地疼。
晚上，小妹回去5楼母亲处睡觉了，厉海在一片黑暗里醒来，发现眼睛开始发热疼痛起来。
一个不算久远的画面，突然就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那是大学毕业那年秋天，10月份，他和王二一起去川西的红原，徒步旅行。
两个临近毕业的穷孩子，一个因爱生伤，一个想毕业疯狂一把。在雪区4000多米的高原上，他们俩连着暴走了四天，晒到脱皮，所有给养全部告空，身体上和精神上都疲惫不堪。
第五天的晚上，他们夜宿在一户藏民家，准备第二天休息一天略作休整。
早上睡到自然醒，天气非常好。吃过一顿热呼呼的面条早餐后，他们跟会讲普通话的当地人打听附近有什么可以游玩。当地人说附近有一座喇嘛黄庙，虽然没有挂牌，但并不阻止人参观游玩。于是尽管大腿和全身都疼痛，他们还就颠颠地去了。
庙在草原上，一个不大的海子旁边，几乎没有游客，喇嘛们也确实如当地人所说，并没有阻止他们的参观。厉海和王二都年轻，没有什么心愿自然无须拜佛。何况人家也不是功利的佛院，只有沉静肃穆的庙堂，低呤慢哼的诵唱，还有小广场里环坐的大小僧侣——这些，就已经让人心安、心畏，不生世间憎贪嗔恼。
此刻厉海脑子里闪过的，就是当时他们俩参观完不大的庙堂与转经筒后，在小广场一角歇脚，和那些黑脸膛但笑容干净单纯的喇嘛们，一起晒太阳的情景。
一行约七八人的喇嘛队伍，从庙宇后方缓步行来。
在他们身旁跌坐的众僧，看见来人，集体安静地站起身来行礼，只有他俩傻不愣登地瘫坐在地上，厉海还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这样一身户外衣服的他们，在小广场一群站着的喇嘛中，就显得分外显眼。
那队伍走在前排为首的，是两个年纪较大的老僧，他们边走边低语交谈。
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广场上众喇嘛的行礼，并且很快看到了一片红色僧衣里显眼的普通人厉海与王二。少顷，其中一个老僧跟身边的同伴低语了几句，独自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名老喇嘛穿着也和他周围的众喇嘛无异，只是头顶的尖顶桃形黄色僧帽与众不同，脸上最显眼的是两条花白的长眉。他走得并不快，也不显得年迈，在众人的齐视中，带有一种安详又神韵的节律。
老喇嘛走到二人面前，坐着的厉海被他俯视着。他的目光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感觉，即使在高原上午10点灿烂的阳光下，都会带给人雪山般的温和与安静。
老喇嘛在厉海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的微笑变得越来越深。接着他先是施了一礼，然后开口说出一串藏语。未等到厉海反应，他明亮睿智的双眼，就直直地注视着厉海的眼睛——他伸出右手手掌，在厉海的额头上轻放着，低头闭目，诵念起经文来——不到一分钟时间，他就睁开了眼睛，冲厉海点点头，然后把手掌从厉海头上拿开。
而厉海，全程都宛若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接受了这名老喇嘛的抚额祝福。
随后，老喇嘛又看向机灵地闪到一旁，用数码相机记录下此刻的王二，善意地一笑，同样对王二施了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老喇嘛回到那队停下来等候他的喇嘛队伍前，站定抬步，随着他们往庙门方向行去。
这边厢，王二跟猴子似的在厉海身边乱蹦。
“我Cao！我Cao！大海你发达了！上师给你灌顶还是开光了？感觉怎么样，身体里有没有一股蓬勃的真气内力？有没有跃跃欲试、轻飘飘想一蹦三丈高的感觉？你敞开衣服，让我看看身体，如果被洗髓净体了，皮肤上一定会流出黑色身体杂质的……”
愣神回来的厉海，一巴掌拍在这只上窜下跳的猴子后脑瓜子上——
“想啥美事呢，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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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一瞬，多年之后的江州城，江南康复医院9楼某间病房。
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的中年厉海，脑子里充满了彼时老喇嘛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眸。
那双眼睛不断变大，似乎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正以无上的的威仪，将厉海牢牢盯住。
厉海的双眼，感觉到一阵接一阵涌上眼眶的灼热与疼痛，越来越热，越来越痛。
眼前黑暗，逐渐被一片越来越亮的光明驱散——厉海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灼热与疼痛。失去意识前，他不禁叫出声来，一直握在他手上的病床紧急呼叫按钮，他也下意识地捏了一下……
再次醒来宛若隔世，厉海耳边传来一阵低低地被人刻意压抑的低泣。
他睁开双眼，白色病房里熟悉的病床被单和输液架让他心安。厉海转头看向窗户，屋外还是一片黑暗，靠窗的茶几旁，简易木制沙发上，小妹正双手抱膝坐在那里。但厉海只看得到她的半长头发垂下，微微颤抖着的脑袋——呜咽的声音就是她那儿传过来的。
“呵，又把她给吓着了！真是不合格的哥哥啊。”
厉海心里微叹，试着想坐起身来——与他今晚入睡时还感觉的身体反应迟缓不同，现在毫无滞涩，四肢灵活，身体轻盈。厉海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光脚下地，无声地走到小妹身边。他伸出手掌，轻抚在妹妹的头顶上，“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小妹，哥没事儿了！”
厉小妹的身躯被这突然的触摸，吓得微微一缩——呜咽声停下来，她脑袋抬了起来，挂着泪痕的脸颊上一片红润。
厉小妹眼睛睁大，惊诧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哥哥——
“又哭了！把眼泪擦擦，都快满三十的大人了，还这么爱哭，跟个花脸猫似的。”
厉海用手指爱怜地擦拭着妹妹的脸庞。她的皮肤不那么光滑，缺少保养，近距离看来，还有一两处蚊虫叮咬的痕迹，没有光泽满是疲倦。温热湿润的泪水，即使在她惊诧之余，依然像小溪一般流淌着，擦了，又如断线的珍珠般滴下——厉海的心，微微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