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了不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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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东江市延陵西路，重心集团总部——重心大厦。
位于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杨露凝重着神色听完高若平汇报投标的整个过程，良久没有说话。
“杨总，需要立即召开董事会吗？”高若平小声提议道。
杨露缓缓摇了摇头，单手撑着额头沉思了片刻，两眼直视着高若平问道：“高总，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高若平微微一怔：“杨总，您说哪方面？”
杨露站起了身，轻轻踩着光亮而精致的黑皮鞋慢慢踱到窗前，俯瞰着大片东江城区，缓慢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而坚决的推论：“为什么你们都不敢举牌，而惟独乔京生敢？”
高若平沉默不语，以他的职位和身份，根本不可能诉说委屈为自己推卸责任。
杨露背对着他再问：“以滚肉刀的精明，假如他真的有心吞下这块蛋糕，为什么要离谱地报出5.88亿元的天价？”
高若平面露思索之色：的确，假如振发集团真的想染指兰桂坊拆除重建商业步行街项目，那么就不可能漫天要价，而是应该报出合理的、诚心的、市政府能够接受的价格来。
杨露两手插兜转过身来，英姿潇洒却面容含霜，继续追问：“假如没有滚肉刀来搅局，乔京生4.5亿元的报价能拿得下项目吗？”
听到这儿，高若平才心神一震，沉声道：“杨总，您是说……振发集团与天擎地产……暗中联手？”
以高若平的智商和思维能力，此时已经不需要杨露再进行深入详细的逻辑推理了，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戏，滚肉刀的振发集团和乔京生的天擎地产公司合唱的一场双簧戏！先是由滚肉刀采用流氓无赖手段进行恐吓威胁，将一众竞标对手活生生地摁死在地，再由乔京生进行“无畏”的“抗争”，举出了4.5亿元的报价！这个价格远远低于滚肉刀的5.88亿，这就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忽略了天擎公司的报价比标准报价多出了三千万！这也让市政府容易产生“可以接受”这个心态。
而乔京生在收到短信时脸上出现的阴晴不定、滚肉刀在天擎公司举牌报价时脸上泛起的阴怒，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演戏罢了，别人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实则是为了达到振发集团瞒天、天擎公司过海的最终目的！
双簧唱罢，接下来就是天擎地产公司在这个项目上唱独角戏了！
卑鄙！无耻！高若平震怒了，作为此次竞标的直接操作者，这次败北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作为集团二把手，承担责任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挽救，将这次损失降至最小程度——这个项目对重心集团非常重要，几乎直接影响着集团未来三年的战略发展！
“杨总，我们需不需要报警？”高若平谨慎地问道。
这次与会者几乎都收到了警告短信，完全可以让警方介入进行调查，至于调查结果，那就肯定别指望了，人家不会犯傻让你从手机号上追查到线索。
杨露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先替我约一下谭副市长。”
……
“潘……嗝、老弟……来，嗝、干！”
已经拆除“蓝色茉莉香”牌子的足浴屋内，谢毛毛喝得酩酊大醉，酒嗝连连，却还是喷着粗重酒气硬拉着欠扁陪酒，一副同归于尽的酒鬼姿态。
“毛哥，别~别再喝了，我……顶不住了。”欠扁佯装不胜酒力，胳膊胡乱挥舞着将桌上的空酒瓶碰得哐啷作响。
邱文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神情低落，眼神黯淡，对谢毛毛的醉态不闻不问，也没心思上来劝阻。
“来~~~干……干……”谢毛毛摇摇晃晃地提着酒杯刚要站起身，脚下一软，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欠扁赶紧搬开凳子想去捞人，却听到桌子底下已是“呼噜呼噜”鼾声大作。
“文丽，你看，”欠扁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邱文丽求助道，“要不咱搀他去楼上吧？”
邱文丽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带着烦躁的口气道：“小关你随他去，别管他！”
欠扁只好一个人将谢毛毛挟持而起，吃力地将他拉到凳子上，刚一松手，他又像死狗般瘫到了地上。
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欠扁无奈地暗叹一口气，默默地坐在桌子边看着酒杯发愣。
邱文丽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小关，坐这边来，喝一杯茶解解酒吧。”
欠扁顺从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低头歉然道：“文丽，给你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说这个就见外了，”邱文丽有些嗔怪地瞥了欠扁一眼，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只要是圆哥的朋友，我邱文丽都会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
欠扁听得心里一热，感动地说道：“你这么看得起圆哥，他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不料邱文丽却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看得起他，只是有愧于他。”
欠扁一愣，暗忖生前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呀，难道是自己死后的事？
邱文丽幽幽长叹了声，身靠着沙发，两眼仰望着天花板接着说道，“不知圆哥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弟弟的事情。”
欠扁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做出茫然状：“圆哥有弟弟吗？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呢。”怎么跟我有关系？实在想不通。
邱文丽从茶几上取了支烟递给欠扁，再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吐了一口，凝思的双眼似乎在把她的思绪带往遥远的17年前。
“那是他的亲弟弟，圆哥最关心最疼爱的亲弟弟，叫阿扁……”邱文丽又猛吸了一口烟，眼睛被烟熏呛得有些发红发湿，追忆的伤感语气中饱含着自责和愧疚，“17年前，毛哥被判刑进了局子，我心情不好就借酒浇愁，有一次拉着阿扁多喝了几杯，便跟他……睡了一晚……事后，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可能是担心事情被其他兄弟知道而感到害怕，之后就一直刻意地避开我，宁可跟其他兄弟出去四处瞎逛也不愿出现在我面前……唉——”
邱文丽眼眶中闪烁着晶莹，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没过几天，他在外面突然出车祸死了，当时圆哥刚好跟我在一起，听闻阿扁的死讯后，他……他的惊恐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从此以后，圆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时沉默寡言，没人再见他笑过，但打架时眼神凶狠，出手毒辣，我们自己兄弟们看着都觉得害怕。没过多久，他就独自走了，离开了远林镇，临走前没跟任何兄弟打招呼，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阿扁不是我杀死的，但我的心里一直很难受，只要一想到圆哥那种充满恐惧和震惊的眼神，我就会……唉，总觉得阿扁的死，我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小关，你知道为什么少芸唤毛哥叫叔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欠扁心内五味杂陈，惟有捧着脑袋摇了摇头。
邱文丽没有注意到欠扁异样的表情，自顾自地幽幽叙说着：“其实，少芸是我跟阿扁的孩子，阿扁出事后没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怕毛哥知道了不开心，本来我是想要打掉孩子的，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想给阿扁留个后，等将来孩子出世了，我想抱着去送给圆哥，当面告诉他，这是他们欠家的孩子，是阿扁的亲生孩子，我想圆哥肯定会感到有所宽慰。但是没等孩子出生，圆哥就不辞而别了。上次听你说现在他在外地做生意，日子过得很滋润，我心里也就稍稍好过些了。”
欠扁苦涩地问道：“那毛哥呢？他后来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邱文丽看了一眼睡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谢毛毛，走过去想要搀扶他起身，欠扁连忙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他抬到了沙发上。
邱文丽绞了把湿毛巾敷在谢毛毛的额头上，说道：“毛哥是真心爱我的，可能是爱屋及乌，他对少芸是如同己出，百般疼爱，从小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那时我抱着孩子去探监，他高兴地说这下有动力减刑了，后来他果然提前出狱了。小时候少芸体质有些偏弱经常生病，都是他亲自带着上医院忙前忙后照顾着。上次我告诉他，你知道圆哥的下落，要不要联系圆哥，他当下就极力反对，我知道他是怕圆哥来把少芸强行接走。这么多年来，少芸从来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但他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冲这一点，我邱文丽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哪怕他穷困潦倒，整天醉得没个人样，他在我眼里都是了不起的男人。”（未完待续）
半小时后，东江市延陵西路，重心集团总部——重心大厦。
位于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杨露凝重着神色听完高若平汇报投标的整个过程，良久没有说话。
“杨总，需要立即召开董事会吗？”高若平小声提议道。
杨露缓缓摇了摇头，单手撑着额头沉思了片刻，两眼直视着高若平问道：“高总，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高若平微微一怔：“杨总，您说哪方面？”
杨露站起了身，轻轻踩着光亮而精致的黑皮鞋慢慢踱到窗前，俯瞰着大片东江城区，缓慢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而坚决的推论：“为什么你们都不敢举牌，而惟独乔京生敢？”
高若平沉默不语，以他的职位和身份，根本不可能诉说委屈为自己推卸责任。
杨露背对着他再问：“以滚肉刀的精明，假如他真的有心吞下这块蛋糕，为什么要离谱地报出5.88亿元的天价？”
高若平面露思索之色：的确，假如振发集团真的想染指兰桂坊拆除重建商业步行街项目，那么就不可能漫天要价，而是应该报出合理的、诚心的、市政府能够接受的价格来。
杨露两手插兜转过身来，英姿潇洒却面容含霜，继续追问：“假如没有滚肉刀来搅局，乔京生4.5亿元的报价能拿得下项目吗？”
听到这儿，高若平才心神一震，沉声道：“杨总，您是说……振发集团与天擎地产……暗中联手？”
以高若平的智商和思维能力，此时已经不需要杨露再进行深入详细的逻辑推理了，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戏，滚肉刀的振发集团和乔京生的天擎地产公司合唱的一场双簧戏！先是由滚肉刀采用流氓无赖手段进行恐吓威胁，将一众竞标对手活生生地摁死在地，再由乔京生进行“无畏”的“抗争”，举出了4.5亿元的报价！这个价格远远低于滚肉刀的5.88亿，这就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忽略了天擎公司的报价比标准报价多出了三千万！这也让市政府容易产生“可以接受”这个心态。
而乔京生在收到短信时脸上出现的阴晴不定、滚肉刀在天擎公司举牌报价时脸上泛起的阴怒，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演戏罢了，别人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实则是为了达到振发集团瞒天、天擎公司过海的最终目的！
双簧唱罢，接下来就是天擎地产公司在这个项目上唱独角戏了！
卑鄙！无耻！高若平震怒了，作为此次竞标的直接操作者，这次败北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作为集团二把手，承担责任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挽救，将这次损失降至最小程度——这个项目对重心集团非常重要，几乎直接影响着集团未来三年的战略发展！
“杨总，我们需不需要报警？”高若平谨慎地问道。
这次与会者几乎都收到了警告短信，完全可以让警方介入进行调查，至于调查结果，那就肯定别指望了，人家不会犯傻让你从手机号上追查到线索。
杨露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先替我约一下谭副市长。”
……
“潘……嗝、老弟……来，嗝、干！”
已经拆除“蓝色茉莉香”牌子的足浴屋内，谢毛毛喝得酩酊大醉，酒嗝连连，却还是喷着粗重酒气硬拉着欠扁陪酒，一副同归于尽的酒鬼姿态。
“毛哥，别~别再喝了，我……顶不住了。”欠扁佯装不胜酒力，胳膊胡乱挥舞着将桌上的空酒瓶碰得哐啷作响。
邱文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神情低落，眼神黯淡，对谢毛毛的醉态不闻不问，也没心思上来劝阻。
“来~~~干……干……”谢毛毛摇摇晃晃地提着酒杯刚要站起身，脚下一软，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欠扁赶紧搬开凳子想去捞人，却听到桌子底下已是“呼噜呼噜”鼾声大作。
“文丽，你看，”欠扁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邱文丽求助道，“要不咱搀他去楼上吧？”
邱文丽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带着烦躁的口气道：“小关你随他去，别管他！”
欠扁只好一个人将谢毛毛挟持而起，吃力地将他拉到凳子上，刚一松手，他又像死狗般瘫到了地上。
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欠扁无奈地暗叹一口气，默默地坐在桌子边看着酒杯发愣。
邱文丽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小关，坐这边来，喝一杯茶解解酒吧。”
欠扁顺从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低头歉然道：“文丽，给你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说这个就见外了，”邱文丽有些嗔怪地瞥了欠扁一眼，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只要是圆哥的朋友，我邱文丽都会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
欠扁听得心里一热，感动地说道：“你这么看得起圆哥，他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不料邱文丽却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看得起他，只是有愧于他。”
欠扁一愣，暗忖生前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呀，难道是自己死后的事？
邱文丽幽幽长叹了声，身靠着沙发，两眼仰望着天花板接着说道，“不知圆哥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弟弟的事情。”
欠扁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做出茫然状：“圆哥有弟弟吗？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呢。”怎么跟我有关系？实在想不通。
邱文丽从茶几上取了支烟递给欠扁，再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吐了一口，凝思的双眼似乎在把她的思绪带往遥远的17年前。
“那是他的亲弟弟，圆哥最关心最疼爱的亲弟弟，叫阿扁……”邱文丽又猛吸了一口烟，眼睛被烟熏呛得有些发红发湿，追忆的伤感语气中饱含着自责和愧疚，“17年前，毛哥被判刑进了局子，我心情不好就借酒浇愁，有一次拉着阿扁多喝了几杯，便跟他……睡了一晚……事后，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可能是担心事情被其他兄弟知道而感到害怕，之后就一直刻意地避开我，宁可跟其他兄弟出去四处瞎逛也不愿出现在我面前……唉——”
邱文丽眼眶中闪烁着晶莹，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没过几天，他在外面突然出车祸死了，当时圆哥刚好跟我在一起，听闻阿扁的死讯后，他……他的惊恐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从此以后，圆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时沉默寡言，没人再见他笑过，但打架时眼神凶狠，出手毒辣，我们自己兄弟们看着都觉得害怕。没过多久，他就独自走了，离开了远林镇，临走前没跟任何兄弟打招呼，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阿扁不是我杀死的，但我的心里一直很难受，只要一想到圆哥那种充满恐惧和震惊的眼神，我就会……唉，总觉得阿扁的死，我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小关，你知道为什么少芸唤毛哥叫叔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欠扁心内五味杂陈，惟有捧着脑袋摇了摇头。
邱文丽没有注意到欠扁异样的表情，自顾自地幽幽叙说着：“其实，少芸是我跟阿扁的孩子，阿扁出事后没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怕毛哥知道了不开心，本来我是想要打掉孩子的，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想给阿扁留个后，等将来孩子出世了，我想抱着去送给圆哥，当面告诉他，这是他们欠家的孩子，是阿扁的亲生孩子，我想圆哥肯定会感到有所宽慰。但是没等孩子出生，圆哥就不辞而别了。上次听你说现在他在外地做生意，日子过得很滋润，我心里也就稍稍好过些了。”
欠扁苦涩地问道：“那毛哥呢？他后来知道了是什么反应？”
邱文丽看了一眼睡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谢毛毛，走过去想要搀扶他起身，欠扁连忙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他抬到了沙发上。
邱文丽绞了把湿毛巾敷在谢毛毛的额头上，说道：“毛哥是真心爱我的，可能是爱屋及乌，他对少芸是如同己出，百般疼爱，从小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那时我抱着孩子去探监，他高兴地说这下有动力减刑了，后来他果然提前出狱了。小时候少芸体质有些偏弱经常生病，都是他亲自带着上医院忙前忙后照顾着。上次我告诉他，你知道圆哥的下落，要不要联系圆哥，他当下就极力反对，我知道他是怕圆哥来把少芸强行接走。这么多年来，少芸从来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但他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冲这一点，我邱文丽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哪怕他穷困潦倒，整天醉得没个人样，他在我眼里都是了不起的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