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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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飞过一行云雁，沉沉的暮霭一层一层晕染开。长庚星晶晶然悬挂在夜空时，三皇子走近我面前，道：“走罢。”
我道一声“是”，走在他身旁。不知他怎的突发奇想，眼睛一亮道：“干脆我们步行回去？”
我忙摆手：“殿下千金之躯，若是路上遇到危险，奴家怎么承担得起？”
三皇子歪了歪头：“我还记得你英勇地救了茶娜，不相信有什么危险挡得了你。”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虚，摸了摸后颈：“那就随殿下之意罢。”
说到救了茶娜那一茬，不到半个月时间我竟差点淡忘了。除了遇见芸华以前的记忆全无，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记性可以这么差。
趁着我晕晕乎乎之际，三皇子一挥衣袖遣走了所有随从，看来打算动真格的了。我目送着驾马车悠悠远去的随从们，抽了抽面皮担忧道：“殿下，你可知道从这里到王府需要多久的路程？”
三皇子咬着下唇沉吟半晌，道：“半个时辰？”
我扶了扶额：“可能还得翻上三四倍。”
星夜走上两三个时辰回家，说来有种作死的情调。三皇子年轻受得起折腾，我这把老骨头飞来飞去惯了，望着迢迢大路，胸中莫名地升起悲壮之情。
路过一个烧饼摊时，我那熊熊饿火忽然着了，朝着三皇子大喊一声：“三……”最后的理智让我在喊出殿下两个字之前硬生生改口成了——“公子！”我暗叹自己的机智，“奴家想吃烧饼。”
三皇子将头一点，然后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他没带钱。富贵人家，沉沉的钱袋子在随从那儿呢。
我一边在肚子里唏嘘，一边掏出荷包，叮铃铃两枚铜钱落在小贩的陶罐子里，啃着烧饼继续征途。
天色从湛蓝一寸一寸加深成墨色，街道两旁的灯笼长龙般次第亮起。星辰像撒在天幕上的一把细沙，璀璨夺目。高原上的夜空似乎更幽深，星光也更纯粹。三皇子内敛，为了不使途中单调，我只能自己话痨。我一颗颗辨认出星的名字，与他说说节气，聊聊天象。
说到天象，三皇子开口问我：“你相信命运之说吗？”
我低下头揉揉脖子：“相信。”
“但是，”我接着道，“天命有常，人定胜天。或者如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今日的果是前日种下的因，今日的因也会结成日后的果，但这因都是自己一手种下，命，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回到了王府，我可没这般潇洒了。我两条腿抖得不行，强颜欢笑福身送三皇子回去歇息。还是茶娜机灵，三皇子的衣角甫掠过山墙拐角，她立马把我叉起来往房里带，扯了张圈椅给我。刚挨上圈椅那一刹那，我几乎喜极而泣。
我正照着镜子可怜自己劳碌命，茶娜为我烧好了洗澡水。我在温水里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换了衣裳吹灭蜡烛，在床上瘫得像堆烂泥。
雕花窗格透进来剪纸似的月光，屋内静谧，连那胧明的光也是静的。约莫今天激动得有些过了，我抱着那紫色枕头辗转反侧，到了天将亮时才模模糊糊睡去。
一连三天相安无事，但在第四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因为今夜过后，将是一个月期限截止的日子。我闭了眼脑中满是两百年前惊心动魄的场面，杞人忧天似的担心芸华一人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与其在这里瞎操心，不如杀到现场看看。我摸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蹑手蹑脚穿过玫瑰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天气晴朗，满园的月光满天的星。
正待我转过一座假山，凉风飘来一声声呜咽，在我脖颈上一绕，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提着琉璃灯的手收紧了几分，想我已修得长生不老什么大风浪没见过，居然怕鬼？
呜呜的风声又飘进我耳朵里，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鬼怪。我壮着胆子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只见假山前一张神案，案上摆了两碟儿祭品，香炉后一块牌位，只是恰巧假山的阴影遮住了字。牌位前一个香炉插着三炷香，三点红光格外地亮。
三更半夜谁在装神弄鬼？我一手扶着假山正要看个究竟，没留神踩着一截树枝，“咔哒”一声脆响响彻园子。
我伏在假山上，屏气凝神。良久，确定了没有动静，我才又开始活动。我刚伸出一只脚，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飞飞。”
我灭了琉璃灯，垂手站在避风处。三皇子在我面前：“为什么我总能在半夜遇上你？”
我低头道：“奴家睡不着，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到玫瑰园来了。殿下恕罪，奴家这就回去。”我惦记着芸华，巴不得快走。
三皇子慢慢道：“亏你来这么久了，你看看这里是不是玫瑰园。”
我抬头，微眯起眼张望了一下，不敢相信我又走岔了：“最近玫瑰园重新翻修了？”
三皇子亲切地指给我看：“玫瑰园在那边，三堵墙之后。”
我懊恼，三皇子继续道：“上次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走，走了一晚上。”
我回想自己哪天蠢到走一晚上，脑海中念头一闪，汗颜不已。反正看四周并无仆从，想来三皇子今天不会轻易放人了，我索性换个话题。我瞧着那阴影中模糊不清的牌位，僵硬道：“奴家逾越，敢问三殿下这是在祭奠什么人吗？”
清辉之下，我斜眼睃望三皇子的眼睛。他一双潋滟的眸光漫不经心地转向牌位，淡淡道：“是我的大姐。”
原来万俟皇朝老皇帝一共子嗣四人，首位两位是公主，中间夹着两位皇子。大公主和二皇子一母所生，三皇子和四公主是另一个母亲所生。不幸的是这两位妃子都早亡，三皇子的母亲生下四公主后，一个月后撒手人寰。
二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大公主反倒和三皇子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要好。
大公主万俟瑾娥，无论史书或街头巷陌都形容她英姿飒爽、侠肝义胆。事实也是如此，大公主个性好强，善骑射，着装总是束腰短袍与马靴。
三皇子记得很小的时候坐在席上观看弓术比赛，大姐从箭筒抽出三支羽箭，横起雕弓拉满弦，嗖地破空一响，三箭正中红心，满座忽起喝彩，箭尾兀自颤颤。
大公主上台单膝跪下受赏，父皇拍着她的肩膀说：“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该为我万俟家上阵杀敌，开疆拓土！”
那年元宵佳节上，大公主阔步进入三皇子书房时，他正描着一幅丹青。大公主中气十足的低沉女音一喝：“好好一个元宵闷在屋里作甚？大姐带你出去耍两圈！”
三皇子吓得手一抖，嬉戏的蝶逸出了框，被拉走时还哭丧着脸：“姐，你害我画歪了。”
那年元宵特别热闹，满街的灯火通明，满街的樱花纷飞。人群熙熙攘攘，三皇子走在大姐后头，看她这个摊子摸一摸，那个铺子还两个价，一趟逛下来，三皇子成了拎包的。
好不容易挤进一间客栈坐着歇脚，三皇子看着小山一样的血拼战果，半开玩笑道：“大姐，你快嫁了罢，别总是弟弟干这活儿。”
大公主晃着手中一个鬼面具，“嗬”了一声：“白疼你这么多年。”
随后大公主起身，激励其余众人振作精神，继续逛街。三皇子身边的随从心疼，将他手上的货物堆到自己身上。三皇子得以轻松一点跟着大姐的步伐，可就在城南烟花咻咻升天绽放时，人潮涌动得厉害，推推搡搡着三皇子就和众人走散了，推推搡搡着三皇子就进了一间装潢华丽的门面。
门面里的台上有位仙子般的姑娘在唱歌，但三皇子无暇理会，他只想快点找到其他人，但纤瘦的他好像又不好挤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歌声停了，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捧着个罐子到他面前，龇着黄牙笑嘻嘻的。
三皇子愣了愣，回身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大家全都瞧着他。角落里冒出来一个声音：“给钱啊！听了曲子不给钱！？”众人哄笑起来。
三皇子所有的财物都在随从和大姐那里，此番又是微服出行，身上连个值钱玩意儿也没有。三皇子低声道：“我没钱。”
三皇子正脸红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扭着腰过来：“没钱还听什么曲儿？来啊！给我绑到后院里，看他家里拿不拿钱来！”
三皇子不想因这种事暴露身份，但看两个壮汉摩拳擦掌着过来，心里也急了，不知怎么挣扎时，那俩壮汉一个没抓稳，三皇子从他们手里滑出来，惯性地向后狠狠撞在门板上。
客人们都干坐着看热闹，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混乱之际却倏地安静下来，三皇子看见一条玉臂伸过去，纤纤手指将碎银投入罐子里，一个夜莺般动听的声音柔柔道：“阿娘，这钱我付了，从我的工钱里扣，别难为他。”
三皇子偏头，对上那女子的目光，他先是直了眼，然后红着脸不敢再看。
那胖女人在后面顿足捶胸：“依依啊，我养你都不够了你还帮着别人花我的钱！”
天空飞过一行云雁，沉沉的暮霭一层一层晕染开。长庚星晶晶然悬挂在夜空时，三皇子走近我面前，道：“走罢。”
我道一声“是”，走在他身旁。不知他怎的突发奇想，眼睛一亮道：“干脆我们步行回去？”
我忙摆手：“殿下千金之躯，若是路上遇到危险，奴家怎么承担得起？”
三皇子歪了歪头：“我还记得你英勇地救了茶娜，不相信有什么危险挡得了你。”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虚，摸了摸后颈：“那就随殿下之意罢。”
说到救了茶娜那一茬，不到半个月时间我竟差点淡忘了。除了遇见芸华以前的记忆全无，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记性可以这么差。
趁着我晕晕乎乎之际，三皇子一挥衣袖遣走了所有随从，看来打算动真格的了。我目送着驾马车悠悠远去的随从们，抽了抽面皮担忧道：“殿下，你可知道从这里到王府需要多久的路程？”
三皇子咬着下唇沉吟半晌，道：“半个时辰？”
我扶了扶额：“可能还得翻上三四倍。”
星夜走上两三个时辰回家，说来有种作死的情调。三皇子年轻受得起折腾，我这把老骨头飞来飞去惯了，望着迢迢大路，胸中莫名地升起悲壮之情。
路过一个烧饼摊时，我那熊熊饿火忽然着了，朝着三皇子大喊一声：“三……”最后的理智让我在喊出殿下两个字之前硬生生改口成了——“公子！”我暗叹自己的机智，“奴家想吃烧饼。”
三皇子将头一点，然后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他没带钱。富贵人家，沉沉的钱袋子在随从那儿呢。
我一边在肚子里唏嘘，一边掏出荷包，叮铃铃两枚铜钱落在小贩的陶罐子里，啃着烧饼继续征途。
天色从湛蓝一寸一寸加深成墨色，街道两旁的灯笼长龙般次第亮起。星辰像撒在天幕上的一把细沙，璀璨夺目。高原上的夜空似乎更幽深，星光也更纯粹。三皇子内敛，为了不使途中单调，我只能自己话痨。我一颗颗辨认出星的名字，与他说说节气，聊聊天象。
说到天象，三皇子开口问我：“你相信命运之说吗？”
我低下头揉揉脖子：“相信。”
“但是，”我接着道，“天命有常，人定胜天。或者如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今日的果是前日种下的因，今日的因也会结成日后的果，但这因都是自己一手种下，命，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回到了王府，我可没这般潇洒了。我两条腿抖得不行，强颜欢笑福身送三皇子回去歇息。还是茶娜机灵，三皇子的衣角甫掠过山墙拐角，她立马把我叉起来往房里带，扯了张圈椅给我。刚挨上圈椅那一刹那，我几乎喜极而泣。
我正照着镜子可怜自己劳碌命，茶娜为我烧好了洗澡水。我在温水里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换了衣裳吹灭蜡烛，在床上瘫得像堆烂泥。
雕花窗格透进来剪纸似的月光，屋内静谧，连那胧明的光也是静的。约莫今天激动得有些过了，我抱着那紫色枕头辗转反侧，到了天将亮时才模模糊糊睡去。
一连三天相安无事，但在第四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因为今夜过后，将是一个月期限截止的日子。我闭了眼脑中满是两百年前惊心动魄的场面，杞人忧天似的担心芸华一人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与其在这里瞎操心，不如杀到现场看看。我摸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蹑手蹑脚穿过玫瑰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天气晴朗，满园的月光满天的星。
正待我转过一座假山，凉风飘来一声声呜咽，在我脖颈上一绕，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提着琉璃灯的手收紧了几分，想我已修得长生不老什么大风浪没见过，居然怕鬼？
呜呜的风声又飘进我耳朵里，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鬼怪。我壮着胆子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只见假山前一张神案，案上摆了两碟儿祭品，香炉后一块牌位，只是恰巧假山的阴影遮住了字。牌位前一个香炉插着三炷香，三点红光格外地亮。
三更半夜谁在装神弄鬼？我一手扶着假山正要看个究竟，没留神踩着一截树枝，“咔哒”一声脆响响彻园子。
我伏在假山上，屏气凝神。良久，确定了没有动静，我才又开始活动。我刚伸出一只脚，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飞飞。”
我灭了琉璃灯，垂手站在避风处。三皇子在我面前：“为什么我总能在半夜遇上你？”
我低头道：“奴家睡不着，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到玫瑰园来了。殿下恕罪，奴家这就回去。”我惦记着芸华，巴不得快走。
三皇子慢慢道：“亏你来这么久了，你看看这里是不是玫瑰园。”
我抬头，微眯起眼张望了一下，不敢相信我又走岔了：“最近玫瑰园重新翻修了？”
三皇子亲切地指给我看：“玫瑰园在那边，三堵墙之后。”
我懊恼，三皇子继续道：“上次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走，走了一晚上。”
我回想自己哪天蠢到走一晚上，脑海中念头一闪，汗颜不已。反正看四周并无仆从，想来三皇子今天不会轻易放人了，我索性换个话题。我瞧着那阴影中模糊不清的牌位，僵硬道：“奴家逾越，敢问三殿下这是在祭奠什么人吗？”
清辉之下，我斜眼睃望三皇子的眼睛。他一双潋滟的眸光漫不经心地转向牌位，淡淡道：“是我的大姐。”
原来万俟皇朝老皇帝一共子嗣四人，首位两位是公主，中间夹着两位皇子。大公主和二皇子一母所生，三皇子和四公主是另一个母亲所生。不幸的是这两位妃子都早亡，三皇子的母亲生下四公主后，一个月后撒手人寰。
二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大公主反倒和三皇子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要好。
大公主万俟瑾娥，无论史书或街头巷陌都形容她英姿飒爽、侠肝义胆。事实也是如此，大公主个性好强，善骑射，着装总是束腰短袍与马靴。
三皇子记得很小的时候坐在席上观看弓术比赛，大姐从箭筒抽出三支羽箭，横起雕弓拉满弦，嗖地破空一响，三箭正中红心，满座忽起喝彩，箭尾兀自颤颤。
大公主上台单膝跪下受赏，父皇拍着她的肩膀说：“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该为我万俟家上阵杀敌，开疆拓土！”
那年元宵佳节上，大公主阔步进入三皇子书房时，他正描着一幅丹青。大公主中气十足的低沉女音一喝：“好好一个元宵闷在屋里作甚？大姐带你出去耍两圈！”
三皇子吓得手一抖，嬉戏的蝶逸出了框，被拉走时还哭丧着脸：“姐，你害我画歪了。”
那年元宵特别热闹，满街的灯火通明，满街的樱花纷飞。人群熙熙攘攘，三皇子走在大姐后头，看她这个摊子摸一摸，那个铺子还两个价，一趟逛下来，三皇子成了拎包的。
好不容易挤进一间客栈坐着歇脚，三皇子看着小山一样的血拼战果，半开玩笑道：“大姐，你快嫁了罢，别总是弟弟干这活儿。”
大公主晃着手中一个鬼面具，“嗬”了一声：“白疼你这么多年。”
随后大公主起身，激励其余众人振作精神，继续逛街。三皇子身边的随从心疼，将他手上的货物堆到自己身上。三皇子得以轻松一点跟着大姐的步伐，可就在城南烟花咻咻升天绽放时，人潮涌动得厉害，推推搡搡着三皇子就和众人走散了，推推搡搡着三皇子就进了一间装潢华丽的门面。
门面里的台上有位仙子般的姑娘在唱歌，但三皇子无暇理会，他只想快点找到其他人，但纤瘦的他好像又不好挤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歌声停了，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捧着个罐子到他面前，龇着黄牙笑嘻嘻的。
三皇子愣了愣，回身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大家全都瞧着他。角落里冒出来一个声音：“给钱啊！听了曲子不给钱！？”众人哄笑起来。
三皇子所有的财物都在随从和大姐那里，此番又是微服出行，身上连个值钱玩意儿也没有。三皇子低声道：“我没钱。”
三皇子正脸红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扭着腰过来：“没钱还听什么曲儿？来啊！给我绑到后院里，看他家里拿不拿钱来！”
三皇子不想因这种事暴露身份，但看两个壮汉摩拳擦掌着过来，心里也急了，不知怎么挣扎时，那俩壮汉一个没抓稳，三皇子从他们手里滑出来，惯性地向后狠狠撞在门板上。
客人们都干坐着看热闹，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混乱之际却倏地安静下来，三皇子看见一条玉臂伸过去，纤纤手指将碎银投入罐子里，一个夜莺般动听的声音柔柔道：“阿娘，这钱我付了，从我的工钱里扣，别难为他。”
三皇子偏头，对上那女子的目光，他先是直了眼，然后红着脸不敢再看。
那胖女人在后面顿足捶胸：“依依啊，我养你都不够了你还帮着别人花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