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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拔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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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没想过,有一日,他的剑会架在我的脖颈之上……

    两个时辰前。

    “狐妖姐姐,我已经好全啦。今天你可以带上我么?”小九头上扎了两个揪揪,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我,怯懦地轻扯我的衣袖,“我不会拖累姐姐们的。”

    小狐妖没有名字,但又不好一直小狐妖小狐妖地叫着,加上她先前说过她上头有八个哥哥姐姐,所以若馨和双缘就自觉自发地唤她“小九”。

    ……似乎躲不过去了。

    “小九啊,我也很想带你一同去。”我半蹲着身子,与她平视,“只是……时机还未到。”

    她双眸中的光明显暗了暗,小声吐出一句话,“狐妖姐姐,你是不是……后悔了?”

    “哪……哪儿有啊!”我下意识提高了音调,随后觉得自己这样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便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手下的触感很细软柔顺。我柔声安慰,“我没有后悔,只是姐姐需要一点时间,再有一点时间……姐姐保管带着你去,让我们小九啊,亲手救出哥哥姐姐们。好不好?”

    她想了想,轻轻说了声,“大人不能骗小孩的。狐妖姐姐。”

    “放心。姐姐决不欺你!”两指并拢点在锁骨处,“我向妖神起誓,必定会带小九解救她的兄长姐姐。”

    得了这一承诺,她终于放下心来,展开笑颜。甜甜的笑容让我心中一暖,“我相信狐妖姐姐!”

    “真乖。”我满意地摸着她的头毛,“你先去找若馨姐姐玩儿,让我稍作准备,待会儿便带你前去。”

    她点头,蹦蹦跳跳地去了若馨房里。我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去,唇边的微笑逐渐收起……

    为何还不回来?

    我放眼窗外,入目之处尽是青墙黛瓦,清晨炊烟渐起,乳白的轻烟升腾,弥漫在房屋上方,像女子的思念浓浓得化不开。

    鬓发被微风吹起,我紧了紧身上的薄衫,怎么夏日一大早还有寒气?走上前去,合上窗户,一回身被房里突然出现的那位女仙惊了一跳。

    我下意识抓紧胸前的薄纱,埋怨她,“怎么现在孩子都这样神出鬼没的,没点儿礼貌。”

    “是晚辈失察,多有得罪。”她的手在空中轻轻拂过,桌上停放着一朵海蓝色的花。“姑姑,这便是海上花。晚辈为您取来了。”

    我拿起那花儿仔细瞧了瞧,确认是书上所画的海上花无疑,立刻换了神情,笑呵呵地对她道:“一路上辛苦了,你的表现令老身很满意。”

    “姑姑谬赞。”

    我见她仍杵在房里,疑惑地问,“还有何事?”

    “……没什么。如此,晚辈先行告退。”她张了张口,明显是隐瞒了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我此刻也没心思去想她究竟隐瞒了什么,就挥挥手让她退下了。摸摸下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

    海上花……海上花……

    “小九,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我拍拍门,隔着门板冲她喊。

    里头咚咚咚传来脚步声,木门一下被拉开,小丫头兴高采烈的,“狐妖姐姐,我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真乖。”我夸她,看她喜滋滋地展露笑颜,唇角也不由得向上翘起,我不忘对着后头交代一声,“若馨,你和白毛就别去了。免得到时候遇到什么危险,我还得顾着你。”

    她张口欲申辩,但眉眼一转,什么也没说出口。想是忆起了先前几次带上她的经历。第一次,她闯入我们和文雨微对峙之地,我救她结果自己被吸入幻境。

    第二次,她被女妖抓走,我救她结果变回原型。仔细一想,倒霉的怎么都是我?!(?_?)

    “双缘我也不带了,她昨日……”她昨日哭得狠了,现在还没起来,从前经历过那些事,若是去了落梅坞再遇见那个魏紫,指不定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况且是我自己答应的小九,也不好再连累他们。“她昨日睡得晚,眼下定然起不来。若馨,你看看待会子她要是醒了,你让掌柜煮碗粥给她送去。对了,若是你十八哥找她,就先把他拦住吧。”

    沈若馨怀中抱着白毛,鼓着腮帮子重重地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其实这一次,我本不打算带上任何人。但我需要小九助我一臂之力,只好带上她。

    我叮嘱她,“小九你记住,只要情况稍有不对,你就把这粒珠子捏碎。知道吗?”我将前几日檀光赠我的珠子交给她,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只要她捏碎此珠,里头贮存的灵力足以在解开落梅坞中法术之余护得她周全。

    “好。”她点头,脸颊肉嘟嘟的,看着略像个丸子。

    “走吧。”我牵起她的手,她的脸看上去丰润可爱,身子却是瘦削细弱的,许是多年来都被关在地牢所致。

    我紧了紧她的手,心里就是有些许不舍,也只得将其抹去。有些事情,今日终究是要有个了断。

    我记得小九见到流光城里那个丫鬟小声嘀咕的那句话,“明明那么善良怎会和坏人为伍?”还有那句,“是个凡人”。她身为凡人却能受梅主器重,明显是有些本事的,还有流光城内我便感觉到,她对梅主是畏惧多过尊敬。

    善良、凡人,这便是她的软肋。我抽空去城中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位叶姓女子乃梅主身边的三大侍女之首,她所属的叶家世世代代都侍奉于梅主。每个被选出来的叶姓女子,终生都要奉献给梅主,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这一次被选中的正服侍在梅主身边那位,叫叶碧蕊。

    三大侍女中也只有她是凡人,所以更好攻破,从小九口中得知,叶碧蕊待她是极好的,起码比落梅坞中的其他人或妖要好的多。她的心中还有善良与怜悯,我需要利用她的这一特点,让小九去吸引他们大部分的视线,从而救出她哥哥姐姐们被禁锢的魂魄。

    小九识得前往叶碧蕊住处的路,我在她身上施了隐息诀,使她能够躲过妖物的追踪,不致被发现。

    还好前几日来此已让小迷事先探过路,此番再来倒是不怕迷路。“小迷,去。找到和小九身上相近的味道,哎呀除了我以外的。快去。”

    我跺脚赶着它去,它今天是怎么了,不大情愿似的,“对了,还有一点亡魂的气息,可别带错路。”把我带去毛皮堆积的仓库可就不好了。

    它扑扇扑扇翅膀,不紧不慢地上下纷飞。其实落梅坞中的景色尤为别致,顶上一轮明月新升,天色还不算完全暗下来,天边仍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清皎月光为坞中山石、清水、楼台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色,看上去格外幽静雅致。不过眼下我倒是没什么心情欣赏这番美景。

    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总觉得这一切……不大对劲。可是究竟是哪儿不对呢?

    迷踪蝶在一座楼阁前停下回旋,等我靠近。我仰头望去,精致华丽得不像话,琉璃作瓦,金土为墙,碧玺处处可见。将亡魂拘禁在此处?我原以为会是个肮脏泥泞的地方呢。

    不敢直接碰触此地的任何物事,生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引起注意,我五指张开,富丽堂皇的殿堂便展露出其中的一角。

    我凌云而入,小心翼翼地不碰触殿内任意一样物什,连地上的金石我的鞋底都一点儿没沾到。

    迷踪蝶在前头引路,我在后头跟着,殿内一片寂静,心中那份不安越发涨大,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穿过华丽的大殿,迷踪蝶径直飞向后头的里厅,我紧跟其后……里厅不同于大殿的华美,朴素得有些磕碜,空空荡荡的,颇有种家徒四壁的味道。若不是正中悬放着八个瓷瓶,透过瓷瓶隐约能见到其中忽明忽灭的幽绿光亮,我还真以为是那梅主将外头装饰得太过华贵,以至于没钱收拾里厅。

    手中捻诀,指尖正对瓷瓶,我轻轻勾指,挑开瓶塞,方打开第一个一小团绿光从中飞出,比萤虫要稍微大点儿,我心喜,正要施法陆续解开其他瓷瓶的封印,脖颈之处感受到冰冷气息。我下意识便要躲闪,耳边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刀剑无眼,可要当心。”我怔愣在当场,手上仍保持着那个姿势。

    此时我终于明白,入得落梅坞心上久久盘亘的不安指的是什么,无论是上次亦或是此次,落梅坞的守卫都松得罔若虚设,一路上我甚至都未曾见过几个守卫。无论哪次,我的救援都那么顺利。

    如今我方明了,她故意放松了守卫,为的就是今天。我转过身,剑尖锋利划出一道小血痕,伤口很快痊愈,眼前那人紧了紧手中剑,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我缓缓勾起唇角,“你信不信,这次我是来救你的。”

    从他身后步出一个窈窕身姿,她同样微笑,那张脸顿时如水墨画般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分明起来,她说,“你觉得今日你还出的去么?”

    外头起了骚动,一个侍女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气息尚未喘匀,咽了咽口中津液,“梅主,天不知怎的忽而亮了。”

    我也笑,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仿佛胜券在握一般,“如何?依你所见,今日我还能否出得这落梅坞?”

    何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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