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回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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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私塾又开始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琼花妖的事也算告于段落。
那个被花妖吓晕的孩子平安的回到家中，衙门的人从那孩子口中寻到了城郊残破的月老庙。在庙里找到了八个孩子的尸体，顺便抓到了藏匿于附近的一个强盗。虽然那强盗矢口否认杀害了孩子，但鉴于他作恶多端又背着几条人命，这杀害孩子的罪名也就定了下来，好在那之后城里再没人家丢过孩子。
我本着配合衙门争当好百姓的精神，没有帮强盗作证。没人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有妖作祟，当然我也宁可没人知道，省的弄得人心惶惶，搅了这扬州城里的一片祥和。
只是后来我再看到随处可见的琼花时总是忍不住一阵鄙夷。
衙门当街斩了强盗，几户丢孩子的人家随后也认领了那些被人挖去心的孩子。不是全尸想来这些孩子去冥府定会被其他亡魂欺负，而我的确也称不上什么心善之人，绝不会为了他们再去打点，只得希望他们家人能为他们多烧些纸钱，好买通鬼差少受点责罚。索性那琼花妖还算有些良知，这些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缺陷，活着对他们也未必是件好事。
衙门张贴告示的第五天，那个左眼角下有颗泪痣的漂亮孩子还是没人来认领，大概是个孤儿。衙门的人也颇有为难。
我驱起术法幻成种田的妇人模样，穿着满身补丁的粗布衣裳去衙门想领回男孩的尸身。或许是我先前用过术法的原因，尸体竟没有腐烂的迹象。衙门的人追问，我便告知他们我是临镇的一户农家，带孩子来城里赶集，途中弄丢了孩子，有邻居看到告示知会才匆忙赶来。
我装模作样的趴在男孩身上假哭了一场，衙役便让我带走了孩子，想来他们看我一介妇人也算没有太难为我。
我在瘦西湖边的柳树下葬了男孩，替他换了件干净的衣衫，粉嫩的小脸依旧可爱，似是熟睡般，真是可惜了这般漂亮的人儿。我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在他身旁，那玉佩是当年知晓我有孕时师尊赠与我腹中孩子的，留着早就没什么用了。我挥了衣袖用术法将土掩上，设了结界。
买了自己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放在树下，也不知那孩子喜不喜甜食。
特意跑去了酒庄的地窖，一开坛扑鼻的香气袭来，没曾想这扬州城中竟也有这般上好的竹叶青，那香气更胜之前的女儿红。金黄带绿的酒纯净透明。酒质醇厚散着淡淡苦味却一点也不刺口。果然是好酒，欣喜着灌了两壶。又去凤凰阁买了刚出炉的烧鸡。
做完这些我便踏上了去冥府的路途。我想看看那孩子，至少帮他投户好人家，下辈子一生顺遂，无祸无灾。这是我欠他的。
一入冥府，管你是大罗上仙，天帝神佛亦或是魔神妖王，都不可再用术法顺行，只得和亡魂一样，走过一路崎岖的黄泉之路。
忘川河里终年不变，淌着浑浊的水，伴着黄泉路望不见尽头。我看着桥头的三生石发呆。这是冥府的入口，从前我总是坐在这里等那人回来。
没有去酆都城，我在一口冒着滚滚泉水的深井停下脚步。这里是迷魂殿，冒出的泉水便是迷魂水，到达此处的魂魄必须要饮这迷魂水，才会从口中吐出真言，如实禀报在阳间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等着十殿阎王的审问。
我向鬼差询问了冥神神荼和郁垒的行踪，被告知他们去十八层地狱巡视，便翘着脚坐在殿上，眯着眼，泛着困意。
“这丫头还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这些年竟是丁点都没变。”
听见有人说话，我慵懒的抬起眼皮，待看清来人便扑了上去，“叔叔。”
惹来二人一顿大笑。
神荼和郁垒是从前父王的部下，幼时常常照顾不被疼爱的我。华夏之战战败，父王和母亲都去了，树倒猢狲散，我又被兄长逐出了家门，也是这二人顾着我逃脱了追杀。
长卿念他们对我有恩，禀了天帝之后，便留他们在这冥府做了一方冥神。
“叔叔，总是笑我。”我瘪着嘴假装生气的转过身去，换来身后郁垒无声的安抚。那人温暖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一刹间竟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醒来这么久才想起来看我们。”神荼坐在殿上，手中拿着我带来的酒壶仔细的端详，满嘴的抱怨。
端起酒壶一口灌下，冷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好酒！罢了还算你这丫头有些良心，知晓用酒来收买我。。”
“叔叔喜欢就好，这竹叶青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弄来的。”天晓得这不过是我从酒庄的地窖顺手偷来的，我冲神荼眨巴着眼睛，想来这说谎的功力我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
一顿寒暄后，我同神荼说明了来意。没有姓名，生辰八字，自然也就不清楚魂魄现在身在何处。我简单的表述了事情的经过，时辰和那个左眼下有颗泪痣的漂亮男孩。神荼听罢遣了鬼差去查看，片刻后，鬼差回报，冥府里竟没有这个人的魂魄。
“兴许是你记错了时辰，不过你也大可安心，这孩子没犯过什么事又是为救人而死，十殿阎王必不会太过难为他。我且安排下去，若是寻到这孩子，便允他一个衣食富裕，平安顺遂的一生。”大抵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愧疚，郁垒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着我。
我抬头回了他一个欣慰的笑容。这个人雍容自若，豁达潇洒，不露锋芒不事张扬，大有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任天际云卷云舒的姿态，这般的温润如玉。这千百年间除过师尊，也只有他们给过我温暖。
至于夜长卿，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长卿，我曾以为我也能有个家，有个夫君，有个孩儿唤我声娘亲。却原来都是奢望，不过是一场烟云。我闭上眼任那刺骨的悲伤划破心脏，穿过皮肤直至支离破碎。
“青芜，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概是看我神色不好，郁垒关切的询问着。
“先前的事加之睡了百年，便生了心律不齐这般毛病，至明师叔送了面护心铜镜给我，不打紧的。”怕郁垒看出什么，我慌忙扯出生病的事来，这个人有颗七窍玲珑心，心思最是细腻。一转身便看见一手抓着烧鸡，一手端着酒壶满脸笑意的神荼，我不悦的摇头，亏得郁垒能忍受神荼这么些年。
“伸手，我帮你把脉。”
郁垒是三界之中有名的神医，从前总有人慕名来寻他看病。小时候我还总缠着他，让他收我做徒弟顺便把他一屋子的医书全都传给我。我不情愿的伸出手，心律不齐从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无非就是不能太过劳累，可他开口我便不能回绝。
郁垒替我诊了脉后，便莫不知声的走了，着实吓了我一跳，以为有什么变数。我在身后大声的唤他，却不见他回我。
十殿阎王来审问魂魄的时候，我便和神荼退出了迷魂殿，坐在深井上的凉亭吃酒。冥府里向上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不到土地尘埃，哀嚎声不绝于耳。我抬头看见殿后崎岖的山路，那之后便是高高在上的酆都城。一路有阴兵把守，显示着那里的威严。
那个让世人闻风丧胆的酆都城，曾是我认为这三界中最美的地方。
“丫头，若想去见他便去吧，吾主从不曾怪罪于你。”神荼没有抬头看我，埋头酌着酒，夹杂着隐隐的叹息。
“叔叔也信那些人是我杀的？”
“不信，你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是性子顽劣了些，又时常耍些小姐脾气，但本性善良。不然你也不必为了个孩子回这冥府走一遭。”神荼说罢，将酒壶里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又对我说道，“丫头，你喊我一声叔叔，我自要对你的事上心。那件事主上也替你担了不少，不然你以为只那区区四十九天的狱火便能抵消你全部的罪过。”
我撇过头，嘟起嘴来。“叔叔竟偏帮着他。”
“这哪里是偏帮，我不过是怕你心里苦，即是爱着又何必为难自己。”神荼仰着头靠在凉亭上，望着冥府阴森昏暗的天，却始终不曾看我。
“我自是知道叔叔说的这些，也清楚长卿的为人。只是叔叔信我，师尊信我，师叔信我，三清派上上下下皆信我。独独他，与我在这冥府一同生活了六百余年的他，到头来却不肯信我。”
阵阵的阴风吹过，我拢了拢衣衫，长裙上的绣饰是那人独爱的海棠，我低声失笑，竟还是逃不出他的喜好。
郁垒在我临行前回来，递给我一个水绿色的琉璃小瓶，小巧可爱，我甚是喜欢。“每日两次，相差六个时辰。之后的我会让鬼差逐月送去于你。平日里莫于人打斗，莫要过分操劳。”
“知道了叔叔，不过百年，你变得愈发啰嗦了。”我向郁垒做着鬼脸，看他捏着我的脸颊甚是无奈。
这药我见过，是太上老君为帮上仙调息仙气特意炼制的，长卿从前总逼我吃，却每次都被我悄悄丢进忘川之中。想来郁垒是去找过长卿了。罢了，我这沉睡了百年的身子也着实需要调理，上次不过与那琼花妖过了几招，就害我嗜睡了好些天。
从迷魂殿出来，我去了还魂崖，崖边有一座桥，桥上有四尊护桥的神兽坐落两边，界碑石上写着金银桥。桥那头是六个通道，发出各色不同的光芒。那便是六道轮回。亡魂喝过孟婆手中的茶水便忘掉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投胎各处。只可惜那孟婆汤对我无用，不然忘掉前尘种种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和孟婆叮嘱了男孩的事，孟婆向来待我很好连连应允。待到我起身离开冥府，有鬼差前来拦我，是替神荼传话而来。说是神荼告知我，日后若在外面受了欺负，定不要忘了还有他这个叔叔。惹的我一阵感动。
漠然在奈何桥边回望，下方是伴了我六百年的忘川，漆黑的路上只有一盏盏暗灯，那人站在桥对面看我，似要看穿了我。我在仓皇中转身却跌坐在地上，弄脏了一身素白的裙裳，大概是忘川终年不散的阴气熏的我意乱，我喃喃的念着。“长卿。”
“我在。”那人走来，暗红色的眸中印着我的影子，一袭白衫，素雅至单调的衣衫在他身上却愈发显得合衬，袖口的海棠是我先前无聊时绣的，我看着那海棠出神。那人弯腰扶我，青丝散在眼前，带着轻柔的笑意。嗔怪着用温暖的灵力替我化去伤痛。
我便那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隔壁的私塾又开始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琼花妖的事也算告于段落。
那个被花妖吓晕的孩子平安的回到家中，衙门的人从那孩子口中寻到了城郊残破的月老庙。在庙里找到了八个孩子的尸体，顺便抓到了藏匿于附近的一个强盗。虽然那强盗矢口否认杀害了孩子，但鉴于他作恶多端又背着几条人命，这杀害孩子的罪名也就定了下来，好在那之后城里再没人家丢过孩子。
我本着配合衙门争当好百姓的精神，没有帮强盗作证。没人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有妖作祟，当然我也宁可没人知道，省的弄得人心惶惶，搅了这扬州城里的一片祥和。
只是后来我再看到随处可见的琼花时总是忍不住一阵鄙夷。
衙门当街斩了强盗，几户丢孩子的人家随后也认领了那些被人挖去心的孩子。不是全尸想来这些孩子去冥府定会被其他亡魂欺负，而我的确也称不上什么心善之人，绝不会为了他们再去打点，只得希望他们家人能为他们多烧些纸钱，好买通鬼差少受点责罚。索性那琼花妖还算有些良知，这些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缺陷，活着对他们也未必是件好事。
衙门张贴告示的第五天，那个左眼角下有颗泪痣的漂亮孩子还是没人来认领，大概是个孤儿。衙门的人也颇有为难。
我驱起术法幻成种田的妇人模样，穿着满身补丁的粗布衣裳去衙门想领回男孩的尸身。或许是我先前用过术法的原因，尸体竟没有腐烂的迹象。衙门的人追问，我便告知他们我是临镇的一户农家，带孩子来城里赶集，途中弄丢了孩子，有邻居看到告示知会才匆忙赶来。
我装模作样的趴在男孩身上假哭了一场，衙役便让我带走了孩子，想来他们看我一介妇人也算没有太难为我。
我在瘦西湖边的柳树下葬了男孩，替他换了件干净的衣衫，粉嫩的小脸依旧可爱，似是熟睡般，真是可惜了这般漂亮的人儿。我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在他身旁，那玉佩是当年知晓我有孕时师尊赠与我腹中孩子的，留着早就没什么用了。我挥了衣袖用术法将土掩上，设了结界。
买了自己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放在树下，也不知那孩子喜不喜甜食。
特意跑去了酒庄的地窖，一开坛扑鼻的香气袭来，没曾想这扬州城中竟也有这般上好的竹叶青，那香气更胜之前的女儿红。金黄带绿的酒纯净透明。酒质醇厚散着淡淡苦味却一点也不刺口。果然是好酒，欣喜着灌了两壶。又去凤凰阁买了刚出炉的烧鸡。
做完这些我便踏上了去冥府的路途。我想看看那孩子，至少帮他投户好人家，下辈子一生顺遂，无祸无灾。这是我欠他的。
一入冥府，管你是大罗上仙，天帝神佛亦或是魔神妖王，都不可再用术法顺行，只得和亡魂一样，走过一路崎岖的黄泉之路。
忘川河里终年不变，淌着浑浊的水，伴着黄泉路望不见尽头。我看着桥头的三生石发呆。这是冥府的入口，从前我总是坐在这里等那人回来。
没有去酆都城，我在一口冒着滚滚泉水的深井停下脚步。这里是迷魂殿，冒出的泉水便是迷魂水，到达此处的魂魄必须要饮这迷魂水，才会从口中吐出真言，如实禀报在阳间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等着十殿阎王的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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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还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这些年竟是丁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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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荼和郁垒是从前父王的部下，幼时常常照顾不被疼爱的我。华夏之战战败，父王和母亲都去了，树倒猢狲散，我又被兄长逐出了家门，也是这二人顾着我逃脱了追杀。
长卿念他们对我有恩，禀了天帝之后，便留他们在这冥府做了一方冥神。
“叔叔，总是笑我。”我瘪着嘴假装生气的转过身去，换来身后郁垒无声的安抚。那人温暖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头，一刹间竟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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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寒暄后，我同神荼说明了来意。没有姓名，生辰八字，自然也就不清楚魂魄现在身在何处。我简单的表述了事情的经过，时辰和那个左眼下有颗泪痣的漂亮男孩。神荼听罢遣了鬼差去查看，片刻后，鬼差回报，冥府里竟没有这个人的魂魄。
“兴许是你记错了时辰，不过你也大可安心，这孩子没犯过什么事又是为救人而死，十殿阎王必不会太过难为他。我且安排下去，若是寻到这孩子，便允他一个衣食富裕，平安顺遂的一生。”大抵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愧疚，郁垒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着我。
我抬头回了他一个欣慰的笑容。这个人雍容自若，豁达潇洒，不露锋芒不事张扬，大有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任天际云卷云舒的姿态，这般的温润如玉。这千百年间除过师尊，也只有他们给过我温暖。
至于夜长卿，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长卿，我曾以为我也能有个家，有个夫君，有个孩儿唤我声娘亲。却原来都是奢望，不过是一场烟云。我闭上眼任那刺骨的悲伤划破心脏，穿过皮肤直至支离破碎。
“青芜，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概是看我神色不好，郁垒关切的询问着。
“先前的事加之睡了百年，便生了心律不齐这般毛病，至明师叔送了面护心铜镜给我，不打紧的。”怕郁垒看出什么，我慌忙扯出生病的事来，这个人有颗七窍玲珑心，心思最是细腻。一转身便看见一手抓着烧鸡，一手端着酒壶满脸笑意的神荼，我不悦的摇头，亏得郁垒能忍受神荼这么些年。
“伸手，我帮你把脉。”
郁垒是三界之中有名的神医，从前总有人慕名来寻他看病。小时候我还总缠着他，让他收我做徒弟顺便把他一屋子的医书全都传给我。我不情愿的伸出手，心律不齐从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无非就是不能太过劳累，可他开口我便不能回绝。
郁垒替我诊了脉后，便莫不知声的走了，着实吓了我一跳，以为有什么变数。我在身后大声的唤他，却不见他回我。
十殿阎王来审问魂魄的时候，我便和神荼退出了迷魂殿，坐在深井上的凉亭吃酒。冥府里向上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不到土地尘埃，哀嚎声不绝于耳。我抬头看见殿后崎岖的山路，那之后便是高高在上的酆都城。一路有阴兵把守，显示着那里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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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若想去见他便去吧，吾主从不曾怪罪于你。”神荼没有抬头看我，埋头酌着酒，夹杂着隐隐的叹息。
“叔叔也信那些人是我杀的？”
“不信，你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是性子顽劣了些，又时常耍些小姐脾气，但本性善良。不然你也不必为了个孩子回这冥府走一遭。”神荼说罢，将酒壶里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又对我说道，“丫头，你喊我一声叔叔，我自要对你的事上心。那件事主上也替你担了不少，不然你以为只那区区四十九天的狱火便能抵消你全部的罪过。”
我撇过头，嘟起嘴来。“叔叔竟偏帮着他。”
“这哪里是偏帮，我不过是怕你心里苦，即是爱着又何必为难自己。”神荼仰着头靠在凉亭上，望着冥府阴森昏暗的天，却始终不曾看我。
“我自是知道叔叔说的这些，也清楚长卿的为人。只是叔叔信我，师尊信我，师叔信我，三清派上上下下皆信我。独独他，与我在这冥府一同生活了六百余年的他，到头来却不肯信我。”
阵阵的阴风吹过，我拢了拢衣衫，长裙上的绣饰是那人独爱的海棠，我低声失笑，竟还是逃不出他的喜好。
郁垒在我临行前回来，递给我一个水绿色的琉璃小瓶，小巧可爱，我甚是喜欢。“每日两次，相差六个时辰。之后的我会让鬼差逐月送去于你。平日里莫于人打斗，莫要过分操劳。”
“知道了叔叔，不过百年，你变得愈发啰嗦了。”我向郁垒做着鬼脸，看他捏着我的脸颊甚是无奈。
这药我见过，是太上老君为帮上仙调息仙气特意炼制的，长卿从前总逼我吃，却每次都被我悄悄丢进忘川之中。想来郁垒是去找过长卿了。罢了，我这沉睡了百年的身子也着实需要调理，上次不过与那琼花妖过了几招，就害我嗜睡了好些天。
从迷魂殿出来，我去了还魂崖，崖边有一座桥，桥上有四尊护桥的神兽坐落两边，界碑石上写着金银桥。桥那头是六个通道，发出各色不同的光芒。那便是六道轮回。亡魂喝过孟婆手中的茶水便忘掉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投胎各处。只可惜那孟婆汤对我无用，不然忘掉前尘种种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和孟婆叮嘱了男孩的事，孟婆向来待我很好连连应允。待到我起身离开冥府，有鬼差前来拦我，是替神荼传话而来。说是神荼告知我，日后若在外面受了欺负，定不要忘了还有他这个叔叔。惹的我一阵感动。
漠然在奈何桥边回望，下方是伴了我六百年的忘川，漆黑的路上只有一盏盏暗灯，那人站在桥对面看我，似要看穿了我。我在仓皇中转身却跌坐在地上，弄脏了一身素白的裙裳，大概是忘川终年不散的阴气熏的我意乱，我喃喃的念着。“长卿。”
“我在。”那人走来，暗红色的眸中印着我的影子，一袭白衫，素雅至单调的衣衫在他身上却愈发显得合衬，袖口的海棠是我先前无聊时绣的，我看着那海棠出神。那人弯腰扶我，青丝散在眼前，带着轻柔的笑意。嗔怪着用温暖的灵力替我化去伤痛。
我便那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