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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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观月被赛场工作人员和柳源源一起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医护室走去。
脑袋上受到重重一击，他有些七晕八素，身体轻飘飘不知道身处好处。这一路走过嘈杂的走廊，他好像在迷糊中又回到了初二末尾的那一天。
那是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起的日子……就连他曾经给金小渝所诉说的，也不是全部的事实。
人的心理终归有某种防御的机制，隔绝掉最痛苦、最受伤的回忆。但那回忆无法像电脑格式化一样彻底删除，总会在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
那个夜晚，气温燥热地可怕。体育馆的空调似乎是坏了，推开大门走进去的一瞬间，程观月就觉得胸口发闷。房间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不是单纯的热，而是同时带着压抑的闷，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夜晚，按理来说本不应该去体育馆训练的。可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沮丧的失利，在省级比赛的决赛中输球。而输球的原因有二，其一是球队的二当家程诺因伤未能出场比赛，其二则是因为原本罚球极其精准的程观月在比赛最后关头两罚不进，将几乎已经到手的胜利拱手让出。
程观月必须去体育馆参加训练。初三的学长们就要离开了，今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个送行。而自己也马上进入初三了。能不能在初中阶段拿一次冠军，就只剩下最后一年的机会了。所以，他还得更加辛苦训练才行。
更何况，程诺今晚将归队进行恢复性训练。
几天前，他在程诺的家里告诉了他球队输球的具体情形。他看到程诺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自己心里也绞成了一团。
程诺冷淡地说：“你出去。”
而今晚，程诺回来了。
程观月刚刚走进篮球馆，一颗球就凭空飞来，重重地砸在他的眼角。程观月踉跄退后了两步，捂着脸，震惊地看着过来捡球的……项文。
“啊，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项文将球捡起来，轻描淡写地说。
程观月看到程诺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啊，对了。”项文拍了拍手中的球， 转头先是看了一眼程诺，又看着程观月：“刚好大程也在这，有件事情，咱们是不是要当面说清楚一下呢？”
“什么事？”程观月问，心里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大程他说，他原本可以赶上决赛的——脚上虽然有一点疼，不过稍微克服一下就好了。可正是因为你的欺骗，让他最终还是错过了决赛。这也成了我们输球的原因之一。”
程观月身子一震，看向程诺：“大程你……”
“可是我不太愿意相信呢。”项文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你们不是最好的兄弟们。球队最好的搭档，支柱，友谊深厚，甚至连姓氏都是一样。这样有缘分，这样默契，你竟然会，欺骗他，甚至害的他连比赛都不能赶上？”
程观月牙齿咬着下嘴唇：“是的，我欺骗了他。”
其他球员聚在一边，围观这三人的对话。见程观月承认了他害的程诺赶不上比赛的事实，他们中间起了一丝窃窃私语。众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了一些变化。
“这么坦诚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项文摇了摇头，“那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们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我……”程观月沉默了。
“怎么，不愿意说？”
“你不愿意说，我来说好了。”程诺冷冷地开口了，看程观月的眼里全是愤怒，“你告诉我省体育馆因为要承办一场大学生的比赛所以将我们的比赛调整到了郊区那一座刚刚落成的篮球馆中，甚至还伪造了通知文件。我赶到那边发现自己受骗，却由于相隔太远怎么也来不及赶回来了。”
“真是令人吃惊啊。小程，为了骗大程，你可真是煞费苦心。我记得比赛前你还给教练说你去过了医院，医生告诉你大程还需要静养，甚至让我们不要打电话去打扰他。现在想起来，你其实害怕的是我们一打电话就把你的谎言戳穿了吧？”
“……是……”
他在程诺面前信誓旦旦，说你不用上场，我绝对你会帮你带来冠军奖杯。而当程诺依旧坚持要回到赛场中的时候，程观月做出了他今生最大胆的举动——用欺骗的方式，强行将程诺隔离在比赛之外。
“真是可笑。这么大的事情，大程竟然没有就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而没有向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求证。”项文的目光从程观月和程诺的中间来回逡巡，“我说大程啊，虽然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绝对不可能骗你的。可惜你最信任的这个人，却撒下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这可真是……”
“我……我是自作主张了……大程，对……”
程观月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程诺打断了：“我太失望了……小程，你怎么能这样利用兄弟间的信任呢？”
他铁青着脸，似乎再不想多说下去。他拂袖而去，离开体育馆。
大门轰然关闭的瞬间，程观月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
他仿佛明白，自己和最好的朋友之间，从此以后被割开了一条巨大的、无法弥合的裂痕。那些情同手足、伯牙子期、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从此便成为过眼云烟。
那原本纯净的友谊之镜上蒙尘，便是怎么也擦不掉了。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项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体育馆的大门，并没有去追上去的打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让我猜猜……你是害怕程诺抢了你的风头，就像你们两个新人入队抢走我们这些学长们的风头一样？你觉得你不能永远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对吗？你想拿下冠军的同时拿下MVP对吗？所以你在比赛之前便把程诺排除在了比赛之外。可是小程啊，就算你真有这样的打算，也得首先保证我们最后获胜啊。你明明就担不起那种责任，最后时刻居然两罚不中，但竟然也敢为了一己之私，陷球队于如此境地，你真的不感到愧疚么？”
“我……”
项文步步紧逼：“要想打进决赛，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一些运气，一些意想不到的场外因素。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三年的时间太过短暂，我们好不容易打进了一次决赛，就被你这样自私的举动给毁掉了。你让我们这些初三的学长带着遗憾升入高中，你让这些初二的同学在明年比赛中背负起更大的压力，你让这些初一的学弟们经历希望又经历绝望。就为了一己之私，小程啊，你是何其残忍啊……”
“不是这样的！因为医生说过，大程他的伤根本没有痊愈，他只是自己觉得跑跳没问题了而已！如果贸然复出，激烈对抗不仅容易引起加重伤情，甚至可能导致严重的、影响其一生的后遗症。可是大程他不愿意听从医生的话，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啊！所以我……我才自作主张地……”
项文忽然凑近程观月，低声说：“他一个人的伤病，比全队是否拿冠军都重要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观月愤怒了，“为了你的冠军梦想，连队友的身体健康都不放在心上吗？”
“这样啊……”项文后退了一步， “即便你现在这样说，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你觉得大程会相信你吗？你能拿出证据来吗？”
他前一句声音很小，近乎于耳语，没人能听见。而这一句却很大声，周围的球员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程观月愣在原地，满腔的愤怒刹那间沉了下去，然后一股子委屈泛了起来。
是的，这些话都是医生亲口告诉他的。但现如今，谁又能帮他证明呢？是去求那个医生在百忙之中过来把曾经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他大概会因为觉得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无聊游戏而拒绝吧，或者是厚着脸皮去求程诺拿出诊断报告来？可程诺现在，恐怕还恨着自作主张的自己吧，他肯帮助自己吗？
他沉默着，周围的人却忍不住了，纷纷跳出来指责他。
“你在比赛开始前不是还说，就算程诺不在，你也可以帮助我们取胜吗？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牛皮吹多了也不怕咬着舌头。”
“大话谁都会说，反正最后也完成不了。”
“程观月，这场比赛，你是罪人……”
项文双手环抱，站在一边。他是球队队长，此刻似乎全然没有想要阻止群情激奋的队友们的意思。
程观月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坚固的墙壁上，退无可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又无比孤独。他像是被所有人抛弃在了黑暗之中，
无法得到救赎。
他错了吗……也许他真的错了，可是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点微薄的能力，去守护自己最为看重的朋友而已啊。
那么，这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千夫所指？
甚至，那个他想要保护的、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解他，甚至决然离他而去？
程诺当然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可他的心中一直有着那样一种近似于悲壮的冲动。他想要上场打球，像个英雄一样，就算是倒在疆场上，也好过躲在病房里。NBA球星以赛亚·托马斯曾经带着脚踝的伤势坚持上场单节砍下25分，克里斯·保罗在季后赛的抢七大战中一度大腿拉伤坚持比赛最后一秒绝杀了马刺，《灌篮高手》中的赤木刚宪面对自己的脚伤不仅坚持回到场上，还说出了“就算从此再也不能打篮球也要坚持上场”的豪言壮语。但生活毕竟不是热血漫画，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中学生而不是一年能赚千万上亿的职业球星，程观月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最好的朋友去承担那样的风险。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自信的人，他从始至终并不是坚信自己能够弥补程诺不在的那一份空缺而带领球队取胜。他只是为了保护程诺而勉强做出那样的宣言，可最终却没有实现。
队友们疾声厉色的职责仍在继续。程观月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球队中的地位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好。他们冲着自己，像是在发泄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与不满。可程观月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憎恨自己呢？
他看到初一新生谢离，那个新晋的控球后卫，自己的替补，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所照顾所偏爱的学弟，也混在那群指责自己的球员中间。他没有为自己辩护半句，而是形容激动，满脸愤慨。他突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这近两年来为球队所做的一切荒谬地像是一个笑话。
他苦笑了一下：“既然我已经如此罪无可赦，那我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呢？”
项文淡淡地说：“官员犯错应该引咎辞职，你犯了错误，怎么也应该引咎退队吧？”
程观月咬牙，没有接话。
他不想……他不想就这样退出。他不甘心。
可是队友们纷纷附和——没错，你就退队吧。
程观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快被撕裂。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低调讨好，小心揣测，换来的竟是他们的憎恨吗？他将自己放到那么卑微境地，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攻击属性，以为只要在赛场上不断传球给队友创造机会、在场下低调做人对每个人微笑以待，他终于能够融入团队之中，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真正为他们所接受，真正成为他们的朋友。然而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期所望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么易碎，那么可笑。
诚如他很久以后所言，他固然知道犯下错误就应该承担责任，可他无法忍受被所有人逼迫退队的结局。他为这支球队、这支球队的队友们牺牲良多又贡献良多，所渴求的无非是那虚无缥缈的友谊而已。而最终的结局却告诉他，他所求的一切均是虚幻，他失去了那些他自以为曾经拥有的友谊，他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篮球啊……它曾经带给自己的，原来是那么深刻那么疼痛的记忆。
程观月被赛场工作人员和柳源源一起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医护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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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起的日子……就连他曾经给金小渝所诉说的，也不是全部的事实。
人的心理终归有某种防御的机制，隔绝掉最痛苦、最受伤的回忆。但那回忆无法像电脑格式化一样彻底删除，总会在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
那个夜晚，气温燥热地可怕。体育馆的空调似乎是坏了，推开大门走进去的一瞬间，程观月就觉得胸口发闷。房间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不是单纯的热，而是同时带着压抑的闷，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夜晚，按理来说本不应该去体育馆训练的。可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沮丧的失利，在省级比赛的决赛中输球。而输球的原因有二，其一是球队的二当家程诺因伤未能出场比赛，其二则是因为原本罚球极其精准的程观月在比赛最后关头两罚不进，将几乎已经到手的胜利拱手让出。
程观月必须去体育馆参加训练。初三的学长们就要离开了，今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个送行。而自己也马上进入初三了。能不能在初中阶段拿一次冠军，就只剩下最后一年的机会了。所以，他还得更加辛苦训练才行。
更何况，程诺今晚将归队进行恢复性训练。
几天前，他在程诺的家里告诉了他球队输球的具体情形。他看到程诺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自己心里也绞成了一团。
程诺冷淡地说：“你出去。”
而今晚，程诺回来了。
程观月刚刚走进篮球馆，一颗球就凭空飞来，重重地砸在他的眼角。程观月踉跄退后了两步，捂着脸，震惊地看着过来捡球的……项文。
“啊，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项文将球捡起来，轻描淡写地说。
程观月看到程诺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啊，对了。”项文拍了拍手中的球， 转头先是看了一眼程诺，又看着程观月：“刚好大程也在这，有件事情，咱们是不是要当面说清楚一下呢？”
“什么事？”程观月问，心里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大程他说，他原本可以赶上决赛的——脚上虽然有一点疼，不过稍微克服一下就好了。可正是因为你的欺骗，让他最终还是错过了决赛。这也成了我们输球的原因之一。”
程观月身子一震，看向程诺：“大程你……”
“可是我不太愿意相信呢。”项文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你们不是最好的兄弟们。球队最好的搭档，支柱，友谊深厚，甚至连姓氏都是一样。这样有缘分，这样默契，你竟然会，欺骗他，甚至害的他连比赛都不能赶上？”
程观月牙齿咬着下嘴唇：“是的，我欺骗了他。”
其他球员聚在一边，围观这三人的对话。见程观月承认了他害的程诺赶不上比赛的事实，他们中间起了一丝窃窃私语。众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了一些变化。
“这么坦诚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项文摇了摇头，“那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们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我……”程观月沉默了。
“怎么，不愿意说？”
“你不愿意说，我来说好了。”程诺冷冷地开口了，看程观月的眼里全是愤怒，“你告诉我省体育馆因为要承办一场大学生的比赛所以将我们的比赛调整到了郊区那一座刚刚落成的篮球馆中，甚至还伪造了通知文件。我赶到那边发现自己受骗，却由于相隔太远怎么也来不及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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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程诺面前信誓旦旦，说你不用上场，我绝对你会帮你带来冠军奖杯。而当程诺依旧坚持要回到赛场中的时候，程观月做出了他今生最大胆的举动——用欺骗的方式，强行将程诺隔离在比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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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本纯净的友谊之镜上蒙尘，便是怎么也擦不掉了。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项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体育馆的大门，并没有去追上去的打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让我猜猜……你是害怕程诺抢了你的风头，就像你们两个新人入队抢走我们这些学长们的风头一样？你觉得你不能永远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对吗？你想拿下冠军的同时拿下MVP对吗？所以你在比赛之前便把程诺排除在了比赛之外。可是小程啊，就算你真有这样的打算，也得首先保证我们最后获胜啊。你明明就担不起那种责任，最后时刻居然两罚不中，但竟然也敢为了一己之私，陷球队于如此境地，你真的不感到愧疚么？”
“我……”
项文步步紧逼：“要想打进决赛，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一些运气，一些意想不到的场外因素。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三年的时间太过短暂，我们好不容易打进了一次决赛，就被你这样自私的举动给毁掉了。你让我们这些初三的学长带着遗憾升入高中，你让这些初二的同学在明年比赛中背负起更大的压力，你让这些初一的学弟们经历希望又经历绝望。就为了一己之私，小程啊，你是何其残忍啊……”
“不是这样的！因为医生说过，大程他的伤根本没有痊愈，他只是自己觉得跑跳没问题了而已！如果贸然复出，激烈对抗不仅容易引起加重伤情，甚至可能导致严重的、影响其一生的后遗症。可是大程他不愿意听从医生的话，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啊！所以我……我才自作主张地……”
项文忽然凑近程观月，低声说：“他一个人的伤病，比全队是否拿冠军都重要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观月愤怒了，“为了你的冠军梦想，连队友的身体健康都不放在心上吗？”
“这样啊……”项文后退了一步， “即便你现在这样说，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你觉得大程会相信你吗？你能拿出证据来吗？”
他前一句声音很小，近乎于耳语，没人能听见。而这一句却很大声，周围的球员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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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着，周围的人却忍不住了，纷纷跳出来指责他。
“你在比赛开始前不是还说，就算程诺不在，你也可以帮助我们取胜吗？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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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话谁都会说，反正最后也完成不了。”
“程观月，这场比赛，你是罪人……”
项文双手环抱，站在一边。他是球队队长，此刻似乎全然没有想要阻止群情激奋的队友们的意思。
程观月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坚固的墙壁上，退无可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又无比孤独。他像是被所有人抛弃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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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个他想要保护的、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解他，甚至决然离他而去？
程诺当然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可他的心中一直有着那样一种近似于悲壮的冲动。他想要上场打球，像个英雄一样，就算是倒在疆场上，也好过躲在病房里。NBA球星以赛亚·托马斯曾经带着脚踝的伤势坚持上场单节砍下25分，克里斯·保罗在季后赛的抢七大战中一度大腿拉伤坚持比赛最后一秒绝杀了马刺，《灌篮高手》中的赤木刚宪面对自己的脚伤不仅坚持回到场上，还说出了“就算从此再也不能打篮球也要坚持上场”的豪言壮语。但生活毕竟不是热血漫画，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中学生而不是一年能赚千万上亿的职业球星，程观月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最好的朋友去承担那样的风险。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自信的人，他从始至终并不是坚信自己能够弥补程诺不在的那一份空缺而带领球队取胜。他只是为了保护程诺而勉强做出那样的宣言，可最终却没有实现。
队友们疾声厉色的职责仍在继续。程观月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球队中的地位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好。他们冲着自己，像是在发泄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与不满。可程观月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憎恨自己呢？
他看到初一新生谢离，那个新晋的控球后卫，自己的替补，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所照顾所偏爱的学弟，也混在那群指责自己的球员中间。他没有为自己辩护半句，而是形容激动，满脸愤慨。他突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这近两年来为球队所做的一切荒谬地像是一个笑话。
他苦笑了一下：“既然我已经如此罪无可赦，那我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呢？”
项文淡淡地说：“官员犯错应该引咎辞职，你犯了错误，怎么也应该引咎退队吧？”
程观月咬牙，没有接话。
他不想……他不想就这样退出。他不甘心。
可是队友们纷纷附和——没错，你就退队吧。
程观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快被撕裂。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低调讨好，小心揣测，换来的竟是他们的憎恨吗？他将自己放到那么卑微境地，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攻击属性，以为只要在赛场上不断传球给队友创造机会、在场下低调做人对每个人微笑以待，他终于能够融入团队之中，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真正为他们所接受，真正成为他们的朋友。然而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期所望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么易碎，那么可笑。
诚如他很久以后所言，他固然知道犯下错误就应该承担责任，可他无法忍受被所有人逼迫退队的结局。他为这支球队、这支球队的队友们牺牲良多又贡献良多，所渴求的无非是那虚无缥缈的友谊而已。而最终的结局却告诉他，他所求的一切均是虚幻，他失去了那些他自以为曾经拥有的友谊，他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篮球啊……它曾经带给自己的，原来是那么深刻那么疼痛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