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小说网 > 越江吟 > 49、第四十九章 折冲樽俎

49、第四十九章 折冲樽俎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妖妖小说网 www.yaotxt.com,最快更新越江吟最新章节!

    燕九一听便极为不满,冷着脸道:“大人当我们燕骑士无用饭桶么?这次属下便是抗命也不能放大人一人入关!”

    我淡淡笑道:“何须动怒?既然如此,那便一同进去罢了。”

    说话间,便见眼前吊桥缓缓放下,厚重的大门敞开一道五六尺宽的窄缝。一名普通将领等候在城门口,见了我们冷冷道:“勘验特使令牌。”

    燕九上前将一块铜牌递过去,那将领仔细查看过,又冷冷道:“请特使将坐骑交由我们照看,小将自会带你们去见将军。”

    我淡淡一拱手:“有劳将军带路。”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兵士过来牵马,燕九不悦地下令将马缰交到北赵兵士手中。

    那将领硬邦邦道:“特使请。”

    我们随在那位将领身后,走上层层甲士把守的青石车道。

    函谷关城内并不甚大,东西城门之间相距不过数里,自关门笔直向西,出了西城门便是通向关内的唯一道路。一眼望去,城内只有寥寥三两座商铺,余下的便多是平民住房,样式古旧,似乎已多年没有变过。

    北魏自夺取北赵关外三十余城之后,开始严密封锁赵人东出,函谷便失去了商旅通行要塞的地位,到现在只作为常年驻守军队的重要关口,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不想已经萧条若此。

    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还算气派的府第,同样古旧的大门前竟是站了三排重装甲士,显然已到了陈显的帅府。

    那将领径自进去禀报,片刻过后便有军吏出门传话:“将军请特使厅前说话,从属人等一律在外等候。”

    燕九试着与军吏商量:“请转告将军,我们身有王命,不能离开特使大人半步。”

    谁知军吏板着脸训斥道:“勿得聒噪!将军有令,请特使一人入府。”

    燕九便有些动怒,正要据理力争,我将他拉住,向那军吏道:“既然将军有命,我们自当遵从。”趁那军吏进门,回头对燕九低声笑,“如何?你便算进来又有什么用?”

    燕九恼恨地一跺脚:“我们就守在外面,但有异动,随时冲进去护大人突围。大人一定小心!”

    我点点头:“我知道。”

    迈进大门,但见一条三尺见宽的粗石路铺于脚下,石路尽头直通房檐宽长的暗青色厅堂,除此之外,院中尽是黄土,竟是再也找不出像样的布置。

    那军吏直走到正厅门边:“禀将军,魏国特使进见!”说罢自动退至一旁,拿眼睛看着我,示意我进去。

    我站在门槛外,却没有立刻进门,过了片刻,听见里面一声断喝:“特使何在!怎不进来?”

    我从容抬脚迈入房内,朗声道:“燕王特使凌悦,拜见虎威大将军。”躬身一拜之际,将大厅粗略扫过一遍。

    厅中将领不多,只有寥寥六七人,皆是按照北赵习俗席地而坐。正前方一个魁梧身影将手斜支在矮几上,看见我便是一声冷笑:“特使杵在门口迟迟不进,是何道理?”

    我淡淡道:“将军未曾申明缘由,拒人于大门之外,外臣未得允许,故不敢擅入。”

    他冷哼道:“巧言诡辩!”傲慢地向我勾勾手指,“走近些,站在那里脸都看不清楚!”

    我依言走近,渐渐适应房内的暗淡光线后,才发现此人穿着一件陈旧到褪色的青色战袍,骨架高大却削瘦,颧骨耸起,眼窝深陷,下巴上一丛短须蓬乱得像秋日枯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沧桑憔悴,要不是那双闪着精光睥睨视人的眸子,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逃难流民。然而他却用无比嘲弄的神情看着我,倒好像形容狼狈的人是我不是他。

    北赵的军费已经十分困难,根据一些线报来看,有些地方甚至连军粮都供应不起,士卒挨饿已成了常事。陈显身为皇族大将,又是出名的倨傲不羁,居然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坚守城池而不露丝毫颓丧之气,不能不令人生出几分佩服。一转念间,我拿定了主意,便没有先开口提起下战书的事,却是等着看陈显如何开口。

    陈显态度轻慢地从我头顶玉冠一直打量到衣服下摆,又从我脚下再看回脸上,突然一哼:“多大了?”

    我虽然知道倨傲之人大多性情古怪,却没想到他开口不问我来意,先问出这么一句,心下戒备之余,不动声色地照实答道:“回将军,下官已虚度廿年又四个春秋。”

    “牛〕さ孟袷牛背孪院莺萃驴谕倌坪跷约号卸嫌形蠖媚眨还讨笏只指慈绯#醋盼液呷恍Φ溃疤到切∽用涣死掀胖螅阆不对诟镅┦樯“琢场t趺矗袢罩沼谂缮嫌贸。宰疟窘┟廊思泼矗炕厝ジ嫠呓挥冒追研牧耍瓷系亩鞅窘惩晨床簧希故亲约捍Щ厝ヅ晃寻眨彼底疟阕怨俗缘毓笮Γ坪鹾苈庾约核盗艘痪涓呙髑曳缛さ耐诳嗷啊

    陈显这么一笑,坐在他下首一个散发结辫的戎族打扮男子便也张狂的笑出声来,在他的带动下,几个将领便也大笑不止,到后来,连旁边侍立的一众小兵也开始肆无忌惮。一时间大厅里笑声震天,又不时夹杂几句粗鲁的咒骂声,竟是没有停下的征兆。

    我独自站在大厅中央,面对一众狂笑的将领士卒,冷冷抬高了声调:“若是诸位以为单凭嘲笑咒骂便能吓退北魏百万大军,那不妨多笑几声。”

    这话是冲着陈显说的,离我较近的两名将领将我的话悉数听在耳里,立刻便沉下了脸色,陈显却仍然毫不在意地大笑:“牛”窘褪且λ佬战男∽樱ν炅嗽俅颍〈蛑澳芷栏茫

    他这般一说,又引得士卒一阵哄笑,有人高声附和:“对!气死他,打死他!哈哈哈哈!”

    我抿了抿嘴,心想若不是他们连我一并嘲笑在内,这话倒也有趣,就不知江原如果亲眼目睹此情此景,表情会是怎样?陈显这人实在也是个厉害角色,经他如此一挑,非但能将函谷军卒长久积压的抑郁之气悉数转移到敌方,还会令城内守军的士气骤然高涨。

    然而士气逾高,求战之心越切,此刻对我而言,首要该做的便是趁此点一把火,让他们心中怨恨烧得更猛烈,顺理成章将战书交到陈显手中。

    陈显注意到我的视线,讥笑道:“如此深情凝视本将军,莫非美人特使还有话说?”

    我面色微沉,没理会下首将领的哄笑,却是睥睨陈显:“久闻将军傲然不群,常以上古名将自比,下官请问,将军空居英雄之名,为何行的却是造谣生事的小人行径?难道对一国使者如此奚落,便是你傲气所在?”

    陈显收起笑容,眼神忽转锐利:“你不错,这番话有理有节。不过你虽说得好听,对本将军却是无用。哼哼,本将军行事但凭兴之所致,管不得那套滥俗规矩!说吧,江原让你带什么话?”

    我皱眉道:“下官记得将军方才曾说,凡是燕王看上的,你便统统看不上,可是真的?”

    陈显纵声便笑:“牛∽匀皇橇耍馄渲幸舶ㄌ厥鼓悖

    我冷然一笑,字字萧森:“然则,燕王看上了北赵沃野千里,将军自然是看不上的了,不如就此献给燕王如何?”

    话音落地,那些本来还在哄笑的将领立时不笑了。陈显还未说话,已经有一名壮年将领拍案站起,怒指我道:“这话欺人太甚!我北赵国土怎能拱手让人?你们北魏夺去我关外三十六座城池,兀自不知满足,今日胆敢要上门来了?”

    我冷冷笑道:“听这位将军之意,若是北魏肯就此知足罢手,你们就算失却几座城池,也无怨无悔了?”

    “你!”那将领一张脸皮顿时涨成酱紫,“锵啷”一声抽出随身斫刀,眨眼间将刀锋横在我颈间。厅内气氛立时大变,只听所有将领在我身后同声喝骂:

    “猖狂竖子,杀了他!”

    “枭首示众!”

    “不杀此贼,难以泄愤!”

    “杀!”

    我眼皮没抬,只淡淡对陈显笑道:“将军属下皆是好本事,就不怕贻笑天下也!杀得凌悦一个小小使者,而且不是魏人,你们北赵便能威风八面,自然而然地收回失地了。到得北赵一统天下之时,可别忘了为下官上香致谢。”

    陈显冷笑道:“牙尖嘴利,果然说客!我属下将领皆是铮骨男儿,岂是你这类诡辩之徒可比?你既然自承不是魏人,听口音便是南越人,南越人背信弃义,更是该杀!只是你既然身为燕王使者,要死也该将使命完成,先容你多活片刻又何妨。”一挥手,命那将领撤回了架在我颈间的斫刀。

    我轻笑击掌:“将军果然傲而有节,非一般狂狷鲁莽之徒。因此下官却要在送上燕王书信之前劝将军一句话了。”

    陈显却是眼角一挑:“我若是不想听呢?”

    我微笑道:“将军重兵在握,宝刀在侧,又何惧下官一言?”

    “你身为北魏使者,能有什么好话说,无非是替江原那小子周旋罢了。”

    “下官虽为魏国使者,却不忘越赵两国多年交好之谊,于是忍不住私下为将军一谋,将军又何须拒人千里之外?”

    “呸!去你的两国交好!”陈显狠唾一口,“要利用我赵国拖北魏后腿,买战马、卖兵器粮草时,承诺说得好听,国书也签的爽快。现在南越要交好北魏,于是盟约说毁便毁,招呼都不打!南人阴柔诡诈,连魏人都不如!”

    我听他动怒,越发笑吟吟道:“南越背盟,却不是下官背盟,将军可不能一竹竿打翻了一船人。将军逞一时意气,拒不听下官之言,到时可不要追悔莫及。”

    陈显一拳砸在桌上,厉声道:“忒拢”窘筒惶“咽樾诺萆侠矗

    我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支细长的铜管转交给旁边侍立卫兵。陈显动作麻利地除去管口泥封,抽出一卷书信哗地展开,扫得几行,神色渐渐凝重。看完后将纸卷丢给下首的戎族男子:“伏念军师看看!”

    我微微惊讶,这才恍然想到,伏念并非姓伏名念,却是戎族名字。北赵有将被俘的戎族人编入军中的传统,军中偶尔有一两个戎族人做下等将领并不奇怪,但眼前这个戎族男子竟然便是陈显军师,这倒真出乎我的意料了。

    当今北方中原有两大外患,西戎狄、东胡羯,都是以游牧为生的草原部族。他们精于骑射,来去如风,经常游弋于北方长城附近,骚扰边民抢掠财货,却又极难追击歼灭。不知是否巧合,这两大部族恰恰分别位于赵、魏两国北方,戎狄对北赵、胡羯对北魏,各占一边,却是商量好一般从来没有越界过。

    其中胡羯在北魏神武四年被江原一举挫败之后,便无力大举进犯中原,只剩下戎狄在北赵边境常年肆虐。而北赵的戎狄之患几乎全赖河西宇文氏一力抵挡,才没形成气候,因此北赵近五年来虽然频频失地,根基却还算稳固,再加上南越的间接援助,倒也没有乱了阵脚。

    如今戎狄人居然能在北赵军中担任重要职务,而且是在如此重要的咽喉要地,难道预示着北赵为了抵抗北魏,已经秘密与戎狄联合?如果真是那样,北魏胜负尚在其次,万一戎狄借机获取渔翁之利,侵入中原腹地,那便是整个华夏之邦的灾难了。

    想到此节,我不由暗暗心惊,陈熠若果真这般不顾一切,而北魏对此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岂非可怕之至?

    那叫伏念的戎族军师将战书拿在手中,赫然见到信尾鲜红的燕王印鉴,眼中立时闪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然而将整封信读完后,他将书信放回陈显面前,目光一直冷冷盯着地面,却是沉默不语。

    陈显看他一眼,向旁边护卫喝道:“读!”

    那护卫拿起战书,双手展开,便是高声朗诵:“久闻将军英勇天下无匹,惜乎未及交锋,贵国三十余城已尽属我手。今余治军两万,欲与将军会于函谷之东,若将军侥幸得胜,情愿撤去弘农援军,城中粮草拱手相让,不知将军敢来否?”

    直到战书读完,多数将领还在瞪着护卫手中那一张信纸,有的脸色阴沉,有的却是面色微微红涨,厅堂中像闷了一口气,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陈显捏着铜信管在矮几边缓缓敲点,突然将铜管重重一扭,沉声对我道:“不像他帐下文人口气,这是江原亲笔么?”

    我看着几乎被扭成麻花的铜管,静静道:“是燕王的意思,由下官代笔。”

    陈显目光疏忽一闪,冷笑几声:“讽刺辛辣,言语相激,还兼以利相诱,如此说来,本将军是小看你了?”

    我淡然笑道:“将军过奖,代燕王求战,是下官应尽之责。”

    陈显哼一声站起身来,咄咄逼人地将目光投向我:“函谷关为关中门户,江原一封战书便要激我出战,想得便宜!”

    我微微一笑:“不知将军可知道刘启龙为何攻弘农?目下情势如何?”

    陈显冷笑道:“皇上的意思,我又从何得知?刘将军围困弘农已有四日,旬日之间定可破城而入!”

    我摇头道:“将军果真这么想,那下官只有表示遗憾了。贵国主有进取弘农之心,看中的就是城中充裕的粮草可作北赵东出据点。可惜刘启龙没有将军的勇猛之气,如今虽将弘农困在中央,自己却也即将成为瓮中之鳖,八万大军覆没在即,岂不令人心痛!”

    几名将领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愕然愤慨之色,军师伏念却仍是冷冷盯着地面不发一言,只有陈显听了仰首一阵大笑,骤然欺到我身前,一把揪住我衣襟狠狠推出去:“牛∧愕北窘倒厦矗课颐且栈睾肱┎淮恚椿挂刈裙兀x踅粢殉晌椭兄睿∽佑趾涡胂抡绞橐院肱┳鞫俊

    我按住胸口后退几步,这才勉强站稳,仍是悠悠笑道:“将军不信,那便等等看。燕王率四十万大军前来,若想救下弘农简直易如反掌。燕王之所以主动提出以相当兵力与将军对决,一是对将军看重;二是要堂堂正正赢过将军,不至落下以多胜少的话柄;三则将军若眼见刘启龙受困而按兵不动,必定留下见死不救的恶名。而将军若事先与燕王对决,便免去了这一嫌疑,万一得胜又等于援救弘农成功,败了也与将军英明无损,如此利好之市,何乐而不为?”

    陈显抱肘听完,轻蔑地一笑:“特使话多又聒噪,看似有理,实则空话连篇!先不说刘将军是否被困,就算皇上落难,我陈显愿意按兵不动,也没个敢多一句嘴!江原那小子本将军鸟都不想鸟,你又算什么东西?倒敢用这等雕虫小技在本将军面前卖弄!”

    听到陈显侮骂,我只抬手缓缓理正衣襟,笑得清淡:“下官自然不算什么,但是燕王却似乎非是将军口中的无能之辈。将军号称函谷守军以一当百,却又口口声声以守住函谷关为由拒绝出战,莫不是怕败给燕王的两万人马,从此无颜抬头?”

    陈显目光环视厅中,傲然一指:“你看我帐下将领哪个怕了?江原那区区两万人还不够我们喂刀的!你转告他,想要与我交战,函谷关城楼上见!”扬声对门外喝道,“送特使出城!”

    “将军且慢,”我嘴角微弯,不慌不忙转向陈显,眼中却再无笑意,“燕王大军未到,将军何必着急?燕王给将军一日时间准备,明日过后将军仍不肯出关迎战,到时下官自会前去复命,不需将军亲送。”

    陈显冷笑:“我不出战,你还不走了?”

    我淡淡道:“使命未完,还请将军通融。燕王事前曾对下官言明,他会在函谷关外摆开阵势等待将军,明日一过,若将军表明不应战,燕王便会在当日撤军!”

    “他为何不直攻函谷,反而要撤军?”一个冰凉僵硬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猛然转头,却见本来一直沉默的伏念抬起头来,一双寒目没有丝毫温度,仿佛要直钉进人的心脏一般。我目光立刻一转,轻笑道:“军师问得好,却是问出了燕王的另一个打算。”我负手在厅中踱过几步,见到众人目中露出几丝警惕,却又森然直面陈显,“燕王曾言,陈显将军能应战固然是好,可以全我之名,又能痛快来一场胜负之战!不过万一陈将军畏战不出,我却不必在此胶着,刘启龙八万大军自有我麾下十几万精兵对付,我自可以率其余四十万大军绕道武关或蒲津,到时首位夹击长安,函谷关便成废关!守得再坚固又有何用?”

    身后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传来愤慨咒骂之声。军师伏念嘴角僵硬,却是又重新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陈显沉着一张脸看我,高耸的颧骨显得愈发尖锐,他缓缓抽出腰间斫刀,食指在刀刃上轻轻一抹,骤然横在我颈上:“你若是信口雌黄,不怕我将你削为两半?”

    我感觉到冒着寒气的刀刃在皮肤上左右摩擦,淡淡望他一眼:“将军过去深入万敌丛中,可曾害怕?”

    陈显笑道:“好,有几分胆量!那便先请特使驿馆暂住,等本将军与将士们商量完毕,再将结果告诉特使。”他在我肩头重重一拍,倏然撤去刀刃,转身哈哈大笑。

    我感到颈间一疼,一股鲜血立时顺着皮肤汩汩流入衣领深处。我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面色平静地依礼向陈显一揖,又向四周将领团团一拜,这才从容转身迈出门槛。

    刚出大门,便见燕九正在焦急地来回走动,一个转身与我打了照面,立刻惊喜道:“大人!”

    我点点头,脚下不由一软,燕九这才看见我颈上鲜血,不由惊怒不已:“大人受伤了!谁伤的你?陈显?”

    我没应声,低头撩起衣摆,准备撕下一缕布条。燕九按住我,立刻撩起自己中衣撕下一大块白布,压在我的颈间。

    引我出府的军吏在旁冷冷开口道:“小吏还有其他公务,特使请快些走路。”

    燕九大怒:“你娘的没看见伤了人么?你敢催促,老子现在杀了你!”

    军吏冷笑道:“这里怎么说也是赵国关城,你们要猖狂也该看看地方。尊驾要不想被剁成肉酱,嘴上还须积点阴德。”

    燕九还要说话,我冲他使个眼色,便向军吏道:“请大人带路。”

    军吏这才沉着脸走上车道,飞快地在前面引路。燕九暗骂一声,向其余九名燕骑士喝声:“跟上保护大人!”

    到了城内驿馆,那军吏只是对馆中门吏交代一句:“看好,这是魏国特使。”便倏忽消失了,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

    安置好住处以后,我立刻命其余人守在门外,只将燕九叫进房里,悄声交代了与陈显等人的谈话过程。燕九听了不无担心,只怕陈显考虑一日后仍不肯出战,而又被他看出江原要强攻函谷关,事先有了埋伏,那便十分凶险了。

    我皱眉道:“这个暂时没有问题,毕竟以总体战略看来,避开函谷关才是上策,历来攻取关中皆是如此,我想陈显也是被我这最后一段话打动的。”

    燕九盘膝坐在矮几旁,沉思道:“大人说刘启龙必将受困,万一陈显听信此言,以他的性格是救还是不救?”

    我抬眼看他:“陈显的脾性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呢?”

    燕九想了一想:“我看不会,赵人重利,出行无利,陈显应不会轻举妄动。”

    “那便是了,”我淡淡一笑,“陈显必会派人侦查刘启龙情况,若是发现实际上刘启龙已经快要攻破弘农,他会怎么做?既然弘农胜券在握,趁着刘启龙还未成功,轻而易举将功劳抢来,岂不是最大好处?”

    燕九惊喜道:“大人说得有理。”

    我又摇摇头:“别高兴太早,陈显警惕性很高,就算他同意应战,也不会不留后手。那个戎族军师十分高深莫测,我们之前根本没有他的情报,至今摸不透他的底细,依我看,此人是关系我们是否成功的最大变数。”

    “那……”

    我叹道:“等一等吧。现在最要紧的却不是陈显是否出战了,燕九,你等会随我在城内转转,看看有无其他戎狄族人的蛛丝马迹,我们需要弄清北赵到底有没有与戎狄联合。万一确有此事,需要立刻通知燕王。”

    燕九“嗨”了一声,又关切地道:“大人白衣上染了血迹,不如现在脱下来,属下命人去清洗一下?”

    我低头看看身上,笑道:“也好,否则明天又要受人嘲弄了。不过只将沾了血迹的地方洗去便可,内衣看不见,随他去了。”说着解开衣带递给燕九,看着他出门,才倚在地铺旁那扇粗朴厚重的屏风上,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过了不久,模糊听见有人敲门,我心想定是燕九回来,便道:“进来。”

    刚直起身,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翻毛裘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寒冷的空气仿佛在他身上凝结了一般,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目光在我颈间停留,接着他操着不太流利的官话僵冷开口:“凌特使,可愿与本官谈谈?”

    “不胜荣幸。”我并未起身,有些冷漠地抬头看他,“不知军师有何事指教?”

    伏念似乎并没注意我的态度,只是干脆地坐在我对面,冷冷道:“应是我请教特使才对。特使一席话耸动人心,令我们进退两难,然而特使送上战书之前曾提到,要为赵越两国之谊,以一句话劝说将军,却不知是哪一句?”

    “你们?”我不由一笑,慢慢倚回屏风上,“戎狄族人何时与北赵军人这般生死相依了?是陈显让你来问的?”

    “不,是下官自己好奇。”

    我又一笑:“陈将军心气高傲,不肯受我一言,军师私自相问算是哪般?”

    伏念语气冷硬:“事关军务,却不能凭傲气行事。下官身为军师,便要为将军排忧谋策。”

    我笑道:“军师一定要听,下官说也无妨。那不过说客以退为进的惯用伎俩而已,内容却是信口所至,目的只为完成下官此行任务,岂有他哉?陈将军不受下官激将,是他聪明之处,逼得下官只能以实情相告。如今陈将军答应考虑,也是因他精明识务,如何军师却反而琢磨不透了?”

    伏念冷冷道:“特使何需隐瞒,南越过去对北魏多有牵制,你身为越人,难道就希望看着魏国攻入北赵而充当帮凶么?”

    我目光一闪:“敢问军师供职北赵,是靠了戎狄部族,还是凭了自己?”

    伏念看我一眼,寒气袭人地笑了:“原来特使担心我戎狄部族与赵国联手。请问特使,我靠了戎狄部族如何,凭自己获取官职又如何?”

    我微微一笑:“若是戎狄首领已与赵国朝廷有约,那便不是单纯的华夏之争,不论陈将军是否应战,燕王自当退却,由魏王亲自出面与北赵皇帝交涉。若是军师以个人身份出仕,与邦国大义无涉,下官照旧秉持燕王命令,在此等候陈显将军的决定。我这解释可让军师满意?”

    伏念冷冷逼问:“他真会因此退兵么?难道是怕了戎狄铁骑?”

    我扬起下巴,轻松地笑道:“是否退兵这倒难说了,说是害怕却绝无此理。当年胡羯也是纵横草原,勇猛难当,不是一样被燕王打得望风而逃,至今无力侵犯中原?燕王素来手段铁腕,一个不高兴,干脆先打了戎狄也是有可能的。军师自问,戎狄的实力比起胡羯却是怎样?”

    伏念闻言,脸色骤然又冷了几分,却是半晌无语。过了一阵,忽然站起身:“告辞!”却是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我皱眉想了一阵,猜不出他是因何而来,若是存心试探虚实,从方才那一席话他能得到什么?猜出江原无论如何不会退兵?那他简直可以通神了。这戎族人当真不可以常理揣度。

    伏念走后许久,燕九才匆匆进来,在我身边轻问道:“大人睡了么?”

    我霍地睁眼起身:“有什么发现?”

    燕九表情明显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道:“大人别急,听属下慢讲。”

    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搭着我的外衣,血迹已经清理干净,衣襟上一片将干未干的水渍,燕九自己的衣袖却湿到了手肘,不由笑道:“做这种活计真难为你了。”

    燕九忙摆手道:“害得大人受伤,属下心中惭愧,这点事算什么。”

    我笑:“这个不关你事,坐下说罢。”

    燕九这才面色肃然地跟我说起,他方才悄悄出去转了转,发现北赵人练兵有问题!许多士兵不是通常的全副铁甲,却是换成了轻便皮甲,武器配备为弓箭、长矛、斫刀,兼配少量轻便机弩。赵人士兵骑马在校场上疏忽来去,非但速度迅捷惊人,而且走马射箭,手法自如,五十步内箭箭能射中靶心,竟是兼顾中原骑兵的严谨和草原部族的灵动机敏!

    我听得一惊,立刻拿过燕九手上外衣,边穿边道:“走!去看看!”

    燕九急拉住我:“大人不能去了,赵军守卫严密,属下方才已被哨兵发现踪迹,推说迷路才未被当场擒拿,最后还是由五个赵兵送回来的。”

    我牙齿一咬:“快!拿纸笔,我要给燕王密报,你准备一下,连夜出城送信。”

本站推荐:首长红人默读国民老公带回家惹火999次:乔爷,坏![综]金木重生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一号红人豪婿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蓝峰狂龙

越江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妖妖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南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南州并收藏越江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