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檐风铃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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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问了老谢，我的医疗费是谁出的。老谢说，他们当时在我包里找到了银行卡，还有不少现金，就放心为我治疗。不过，后来亿森公司的人来了，费用其实都是由他们结的。他们还找人帮我把车拖了回来。
“我的车停在哪里？”
“哦，我没问。也许在车库，或在拖车场。应该在车库。”
“总让他们破费，不好意思。我得把钱还给陆羽农。”
“不用还。亿森对雇员很慷慨。”
“雇员？可我不是他们的雇员。”
“在西安的时候，你不还心心念念想赶回来，加入他们的队伍。而且你那两个兄弟都在陆羽农那里。人家现在诚心招募你呢。”
“什么意思？”
“你去过地下湖，当然会成为他的座上宾。”
“他欢迎我？”
“是啊。你在人家这里住这么久，还不报答报答？”
“这么说，我就理解了。是该对他表示感谢。”
“不，只是开个玩笑。记得吧，毕业时，校长那句话：‘去吧，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千万别犹豫，其实你没多少时间。’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恐怕很少有人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吧。我想都没想过。”
“总得试一试。”
“你试过了没？”
“正在试。以前总觉得还有大把时间。这次才想试试。”
“其实，你知道的，老鬼和小强他们还在这里，我不会一个人走。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他干的不是违法勾当。”
“没错，完全合法。”
“再说了，不还有你在嘛。我哪舍得离开。”
“说好了？”
“说好了。”我转头看了看，“那姑娘呢？”
“哪个姑娘。”
“每天给我打针那位姑娘。”
“哦，她是陆羽农请的护理。走了。”
“是个好护理。”我说，“打针一点也不疼。”
中午，老谢带我去一楼自助餐厅用餐。他说这里吃饭免费，不用客气。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在老谢建议下，我吃了很多东西。
餐厅没什么人，吃着饭，我趁机又向老谢请教了几个问题。
谢家父子跟陆羽农，果然是各取所需。一个想找古祭殿，一个想找地下某种神秘生物。两样东西，都在湖里，或在那附近。
对老谢父子要找的什么古祭殿，我是没啥兴趣。但我对陆羽农想要的东西非常好奇。我猜，他想找的，就是当初跟我们提到过的鱼。
“那地方没那么难找。”我对老谢说，“你看，我就是在咱们来回都会经过的一条山谷被发现的，那地方离公路很近，应该能找到出口。”
“这个事，我们已进行核实，核对了时间。很有意思，你打那个电话，距你被人发现的时间相隔不久。由此推断，出口应该就在你被发现的地方不远。可这些日子，我们找遍那个地区，也没发现可能有地下水溢流出地表的洞穴。也就是说，你不太可能是在那附近被冲出来的。”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搜索还在继续，毕竟也没别的解释。不过，茫茫大山，森林密布，这工作也不那么容易。”
“对，再找找，应该就在那附近。”
“找还是会找。不过，考察工作的主要目标，还是希望通过原有路线，找到祭殿的位置。这样做，更具有历史价值。”
“原有路线？”
“对，古老的记载中，有条可直达地下湖的通道，但始终没人找到。在几十年前的另一次考察行动中，探索者们又开辟了一条新通道。我估计，跟你走那条差不多。他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条路线。”
“等等，你是说，几十年前，有人来找过地下湖？”
“是的。”
“什么人？”
“我只听说这么个事，来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对了，上次在医院，跟你一起的是什么人？”
“一个是亿森公司职员，陆羽农派来的。另一个是我朋友，来帮忙。”
“你父亲呢，他要一直待在这边？”
“他将作为顾问留在这里，直到考察结束。毕竟，牵线搭桥的人是他。陆羽农也不错，在那边包了家旅馆，岁数大的人不用住帐篷。”
“这个人，倒是什么都考虑得周到。”我想了想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家老爷子是研究古尸的。那跟陆羽农的项目，搭得上？”
“没错，父亲研究了一辈子古尸，寻找古尸不腐的秘密。那是他毕生最想完成的工作。这次，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莫非，那个古祭殿里，有古尸？”
“据说，那祭殿就是用来安放尸体的。永不腐坏的尸体。”
“安放尸体？不就是古墓吗？”
“不，我保证，完全不一样。”
“你不会要告诉我，九檐风铃也跟这古怪的祭殿有关？”
“没错，风铃就是在那地方用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过去？”
“最快明天。”
“其实今天就可以走了。”
“不要着急。一会儿我还有点事。你先回房休息，等我电话。还有，把你那头发打理打理，胡子剃掉。像什么样，跟流浪汉似的。”
“像流浪汉？这不挺好。现在这造型很火。”
“把胡子剃了。”
“好，我等你消息。”
*
下午，老谢回来了。
我俩去餐厅吃晚饭时，他在那里碰到个熟人。那人体态略胖，穿着灰色亚麻衬衫，下面穿着浅色卡其布裤子，衬衫上有几道只有质地很好的面料才会形成的漂亮褶皱。老谢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多次转头往我这边看，又指了指我。我注意到那人在观察我，也礼貌地回视他。他大概五十来岁，两鬓是白色鬈发，像故意染过似的，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很睿智。
后来，老谢告诉我，他从那位李先生那里，听到些最新消息。据说考察队进展不错，可能很快就会找到地下湖了。
“难道他比你消息还灵通？”我问老谢。
“他是这次考察的主管，什么消息，都要先向他汇报。”
“原来是政府领导。”
“对，他是政府方面的代表，很有权力。”
“他不是你父亲的学生吧？”
“不是。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不讲究排场。以他掌握的权力来说，身边应该跟着好几个随从才对。但他喜欢单独行动。”
“是个好官。”
“也许吧。”
吃完饭，我和老谢继续喝啤酒，啤酒瓶堆了一桌。餐厅里晚上的客人明显比中午多。老谢似乎对那些人很感兴趣。他在观察留意他们的言行。这让我一度认为，他赖在餐厅的目的并非是想喝酒。
我也注意到，这些人跟外面大街上那些来度假的明显不同，有人还随身带着公文包。餐厅角落边，坐着三个老外，一直在小声交谈，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都很夸张，但声音很小。
“这地方不是不对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问老谢。
“都是亿森公司的客人。”
“客人？”我转头看着那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已自发形成一场社交活动的客人，“这是到要公布考察结果的时候了吗？”
“不，还不到公布结果的时候，但他们要进行一场发布会。亿森公司是一家企业，虽然跟政府展开联合考察，但毕竟各有所求。他们需要客户对自己将要推出的产品感兴趣，需要引起注意。这跟苹果公司总是提前一年就透露下代产品会用到哪些新技术，汽车厂商在推出一款新车之前，会早早发布概念车来吸引眼球是一样的。新产品在推出之前，会预先揣摩市场的反应。”
“如果是为了介绍新药，也未免太早了。”我说。
“概念，知道吗？现在卖东西，得先卖概念。”
“不知道。”
“不过，你不用知道这些。这些你不擅长，也不会喜欢。”
“你喜欢吗？”
“我什么都得喜欢。”
“对了，陆羽农为什么招募我们这些人。”
“他当然有他的理由。”老谢笑了笑说，“这次，他不仅带来了自己的户外勘探队，还外聘了建筑师、地质专家、潜水员、矿工、
攀岩专家、野钓专家，当然还有考古专家。他还有一支医疗分队。”
“这得花不少钱吧。”
“哈哈哈，对亿森来说，钱完全不是问题。陆羽农舍得花钱。”
“真没想到，”我对老谢说，“我以前对他有很深的误会。”
“也不这么说。”老谢收起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一本正经，“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看一个人也是这样。”
“你是个哲学家。”
“狗屁，我是喝了点酒。”
“对，你今天很放松。很少这么放松吧？”
“是的，都快要憋死了。我是个苦逼。”老谢忽然叹了口气，“不过，你很快也会跟我一样苦逼。”
“我不介意，不能让你一个人苦逼。”
“你是我的好兄弟。”
“来，我扶你。”
“不，不要你扶。对了，该我扶你。我要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用，我不需要扶。我已经康复了。”
“你是铁打的。我就说了，没见过体质这么好的家伙。”
“来，电梯在这边。”
“为什么不走楼梯。”
“好，我们走楼梯。”
老谢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他一进房就爬上床睡了。我回到自己房间，舒服地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也睡了。
*
第二天，老谢一早又出去了，下午三点才回来。他给我弄了套冲锋衣，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部旧手机，一张不知找谁要的，据说是人家没用的电话卡。“山上只有这些，将就用。”他把东西塞给我。
我要给他钱，他不要，让我办完这次的事，回去写幅字给他。
咱俩收拾停当，就开车上路了。他开的自己那辆普拉多，一路上跟我说个不停，就跟从前上学时一样。他很喜欢谈亿森的事，连人家在哪里新开了什么项目都知道，讲起来津津有味。作为国际一流的生物制药企业，亿森在中国内地投资最大的并非他们的药厂，而是地产项目。“除了高端度假村，他们还建了一座实验室，据说设施非常先进，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前期，这座实验室将与有关部门合作共享，将来还会无偿捐献给政府。”
“所以他们可以拿到更多土地？”
“现在讲究互利共赢。这些企业在海外打拼多年，具有很多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这对提高我国的产业升级有好处。”
“所以他们在国内，其实是一家房地产企业。”
“那倒不是。他们只争取优惠政策，不搞开发。除了实验室，别的都是由两家被他们参股的地产开发公司在搞。”
“你很了解他们。”
“我是要让你更多的了解这家企业。”
“我为什么要了解这家企业？因为他们不务正业，去盖房子？当然了，盖房子很赚钱。旅游地产如今风头正盛，有实力的企业选择在森林，在沙漠，在海岛上建房。从前被认为不适宜人居的地方，现在都成了度假胜地。”
“我忘了，你是个环保主义者。”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转过头朝我笑了笑道，“你不喜欢到处都是房子，不喜欢打挤的地方。”
“因为我买不起，只能住在一份奖品里。”
“买得起也别买。”老谢说，“最多七十年产权，大部分才五十年，相当于租来的房子，还要找你收税，不讲道理。”
“只要是税，都没道理可讲。”
“产权期限也不合理。”
“七十年很好了，五十年也不错。到时候骨头都不知埋在哪里，还在意那房子？总说我感情用事，我看你也不能免俗。亏你干的还是掘人祖坟的工作，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永远属于自己？没有。”
“哈哈哈，你小子，还是这么直白。”
老谢这台是柴油车，开起来噪声很大。放下车窗，外面空气凉爽，耳朵里充斥着发动机的轰鸣。我看见有辆白色箱式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起初以为是亿森的专用车，忍不住探头往后看了好几次，感觉又不像运货的箱式车辆，更像是辆救护车。但我没看见车身上有红色十字。
后来，又没见那辆车跟来了。
我后来问了老谢，我的医疗费是谁出的。老谢说，他们当时在我包里找到了银行卡，还有不少现金，就放心为我治疗。不过，后来亿森公司的人来了，费用其实都是由他们结的。他们还找人帮我把车拖了回来。
“我的车停在哪里？”
“哦，我没问。也许在车库，或在拖车场。应该在车库。”
“总让他们破费，不好意思。我得把钱还给陆羽农。”
“不用还。亿森对雇员很慷慨。”
“雇员？可我不是他们的雇员。”
“在西安的时候，你不还心心念念想赶回来，加入他们的队伍。而且你那两个兄弟都在陆羽农那里。人家现在诚心招募你呢。”
“什么意思？”
“你去过地下湖，当然会成为他的座上宾。”
“他欢迎我？”
“是啊。你在人家这里住这么久，还不报答报答？”
“这么说，我就理解了。是该对他表示感谢。”
“不，只是开个玩笑。记得吧，毕业时，校长那句话：‘去吧，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千万别犹豫，其实你没多少时间。’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恐怕很少有人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吧。我想都没想过。”
“总得试一试。”
“你试过了没？”
“正在试。以前总觉得还有大把时间。这次才想试试。”
“其实，你知道的，老鬼和小强他们还在这里，我不会一个人走。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他干的不是违法勾当。”
“没错，完全合法。”
“再说了，不还有你在嘛。我哪舍得离开。”
“说好了？”
“说好了。”我转头看了看，“那姑娘呢？”
“哪个姑娘。”
“每天给我打针那位姑娘。”
“哦，她是陆羽农请的护理。走了。”
“是个好护理。”我说，“打针一点也不疼。”
中午，老谢带我去一楼自助餐厅用餐。他说这里吃饭免费，不用客气。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在老谢建议下，我吃了很多东西。
餐厅没什么人，吃着饭，我趁机又向老谢请教了几个问题。
谢家父子跟陆羽农，果然是各取所需。一个想找古祭殿，一个想找地下某种神秘生物。两样东西，都在湖里，或在那附近。
对老谢父子要找的什么古祭殿，我是没啥兴趣。但我对陆羽农想要的东西非常好奇。我猜，他想找的，就是当初跟我们提到过的鱼。
“那地方没那么难找。”我对老谢说，“你看，我就是在咱们来回都会经过的一条山谷被发现的，那地方离公路很近，应该能找到出口。”
“这个事，我们已进行核实，核对了时间。很有意思，你打那个电话，距你被人发现的时间相隔不久。由此推断，出口应该就在你被发现的地方不远。可这些日子，我们找遍那个地区，也没发现可能有地下水溢流出地表的洞穴。也就是说，你不太可能是在那附近被冲出来的。”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搜索还在继续，毕竟也没别的解释。不过，茫茫大山，森林密布，这工作也不那么容易。”
“对，再找找，应该就在那附近。”
“找还是会找。不过，考察工作的主要目标，还是希望通过原有路线，找到祭殿的位置。这样做，更具有历史价值。”
“原有路线？”
“对，古老的记载中，有条可直达地下湖的通道，但始终没人找到。在几十年前的另一次考察行动中，探索者们又开辟了一条新通道。我估计，跟你走那条差不多。他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条路线。”
“等等，你是说，几十年前，有人来找过地下湖？”
“是的。”
“什么人？”
“我只听说这么个事，来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对了，上次在医院，跟你一起的是什么人？”
“一个是亿森公司职员，陆羽农派来的。另一个是我朋友，来帮忙。”
“你父亲呢，他要一直待在这边？”
“他将作为顾问留在这里，直到考察结束。毕竟，牵线搭桥的人是他。陆羽农也不错，在那边包了家旅馆，岁数大的人不用住帐篷。”
“这个人，倒是什么都考虑得周到。”我想了想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家老爷子是研究古尸的。那跟陆羽农的项目，搭得上？”
“没错，父亲研究了一辈子古尸，寻找古尸不腐的秘密。那是他毕生最想完成的工作。这次，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莫非，那个古祭殿里，有古尸？”
“据说，那祭殿就是用来安放尸体的。永不腐坏的尸体。”
“安放尸体？不就是古墓吗？”
“不，我保证，完全不一样。”
“你不会要告诉我，九檐风铃也跟这古怪的祭殿有关？”
“没错，风铃就是在那地方用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过去？”
“最快明天。”
“其实今天就可以走了。”
“不要着急。一会儿我还有点事。你先回房休息，等我电话。还有，把你那头发打理打理，胡子剃掉。像什么样，跟流浪汉似的。”
“像流浪汉？这不挺好。现在这造型很火。”
“把胡子剃了。”
“好，我等你消息。”
*
下午，老谢回来了。
我俩去餐厅吃晚饭时，他在那里碰到个熟人。那人体态略胖，穿着灰色亚麻衬衫，下面穿着浅色卡其布裤子，衬衫上有几道只有质地很好的面料才会形成的漂亮褶皱。老谢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多次转头往我这边看，又指了指我。我注意到那人在观察我，也礼貌地回视他。他大概五十来岁，两鬓是白色鬈发，像故意染过似的，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很睿智。
后来，老谢告诉我，他从那位李先生那里，听到些最新消息。据说考察队进展不错，可能很快就会找到地下湖了。
“难道他比你消息还灵通？”我问老谢。
“他是这次考察的主管，什么消息，都要先向他汇报。”
“原来是政府领导。”
“对，他是政府方面的代表，很有权力。”
“他不是你父亲的学生吧？”
“不是。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不讲究排场。以他掌握的权力来说，身边应该跟着好几个随从才对。但他喜欢单独行动。”
“是个好官。”
“也许吧。”
吃完饭，我和老谢继续喝啤酒，啤酒瓶堆了一桌。餐厅里晚上的客人明显比中午多。老谢似乎对那些人很感兴趣。他在观察留意他们的言行。这让我一度认为，他赖在餐厅的目的并非是想喝酒。
我也注意到，这些人跟外面大街上那些来度假的明显不同，有人还随身带着公文包。餐厅角落边，坐着三个老外，一直在小声交谈，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都很夸张，但声音很小。
“这地方不是不对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问老谢。
“都是亿森公司的客人。”
“客人？”我转头看着那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已自发形成一场社交活动的客人，“这是到要公布考察结果的时候了吗？”
“不，还不到公布结果的时候，但他们要进行一场发布会。亿森公司是一家企业，虽然跟政府展开联合考察，但毕竟各有所求。他们需要客户对自己将要推出的产品感兴趣，需要引起注意。这跟苹果公司总是提前一年就透露下代产品会用到哪些新技术，汽车厂商在推出一款新车之前，会早早发布概念车来吸引眼球是一样的。新产品在推出之前，会预先揣摩市场的反应。”
“如果是为了介绍新药，也未免太早了。”我说。
“概念，知道吗？现在卖东西，得先卖概念。”
“不知道。”
“不过，你不用知道这些。这些你不擅长，也不会喜欢。”
“你喜欢吗？”
“我什么都得喜欢。”
“对了，陆羽农为什么招募我们这些人。”
“他当然有他的理由。”老谢笑了笑说，“这次，他不仅带来了自己的户外勘探队，还外聘了建筑师、地质专家、潜水员、矿工、
攀岩专家、野钓专家，当然还有考古专家。他还有一支医疗分队。”
“这得花不少钱吧。”
“哈哈哈，对亿森来说，钱完全不是问题。陆羽农舍得花钱。”
“真没想到，”我对老谢说，“我以前对他有很深的误会。”
“也不这么说。”老谢收起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一本正经，“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看一个人也是这样。”
“你是个哲学家。”
“狗屁，我是喝了点酒。”
“对，你今天很放松。很少这么放松吧？”
“是的，都快要憋死了。我是个苦逼。”老谢忽然叹了口气，“不过，你很快也会跟我一样苦逼。”
“我不介意，不能让你一个人苦逼。”
“你是我的好兄弟。”
“来，我扶你。”
“不，不要你扶。对了，该我扶你。我要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用，我不需要扶。我已经康复了。”
“你是铁打的。我就说了，没见过体质这么好的家伙。”
“来，电梯在这边。”
“为什么不走楼梯。”
“好，我们走楼梯。”
老谢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他一进房就爬上床睡了。我回到自己房间，舒服地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也睡了。
*
第二天，老谢一早又出去了，下午三点才回来。他给我弄了套冲锋衣，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一部旧手机，一张不知找谁要的，据说是人家没用的电话卡。“山上只有这些，将就用。”他把东西塞给我。
我要给他钱，他不要，让我办完这次的事，回去写幅字给他。
咱俩收拾停当，就开车上路了。他开的自己那辆普拉多，一路上跟我说个不停，就跟从前上学时一样。他很喜欢谈亿森的事，连人家在哪里新开了什么项目都知道，讲起来津津有味。作为国际一流的生物制药企业，亿森在中国内地投资最大的并非他们的药厂，而是地产项目。“除了高端度假村，他们还建了一座实验室，据说设施非常先进，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前期，这座实验室将与有关部门合作共享，将来还会无偿捐献给政府。”
“所以他们可以拿到更多土地？”
“现在讲究互利共赢。这些企业在海外打拼多年，具有很多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这对提高我国的产业升级有好处。”
“所以他们在国内，其实是一家房地产企业。”
“那倒不是。他们只争取优惠政策，不搞开发。除了实验室，别的都是由两家被他们参股的地产开发公司在搞。”
“你很了解他们。”
“我是要让你更多的了解这家企业。”
“我为什么要了解这家企业？因为他们不务正业，去盖房子？当然了，盖房子很赚钱。旅游地产如今风头正盛，有实力的企业选择在森林，在沙漠，在海岛上建房。从前被认为不适宜人居的地方，现在都成了度假胜地。”
“我忘了，你是个环保主义者。”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转过头朝我笑了笑道，“你不喜欢到处都是房子，不喜欢打挤的地方。”
“因为我买不起，只能住在一份奖品里。”
“买得起也别买。”老谢说，“最多七十年产权，大部分才五十年，相当于租来的房子，还要找你收税，不讲道理。”
“只要是税，都没道理可讲。”
“产权期限也不合理。”
“七十年很好了，五十年也不错。到时候骨头都不知埋在哪里，还在意那房子？总说我感情用事，我看你也不能免俗。亏你干的还是掘人祖坟的工作，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永远属于自己？没有。”
“哈哈哈，你小子，还是这么直白。”
老谢这台是柴油车，开起来噪声很大。放下车窗，外面空气凉爽，耳朵里充斥着发动机的轰鸣。我看见有辆白色箱式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起初以为是亿森的专用车，忍不住探头往后看了好几次，感觉又不像运货的箱式车辆，更像是辆救护车。但我没看见车身上有红色十字。
后来，又没见那辆车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