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04章 妙善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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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的痛，如今却都只化成女子胸腔里无尽的恨。
等待漫长，目的，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见那样的人吗？听着他的声音，是，浅薄。可是无疑，那就是他的声音！天下间，除了他，就不会有旁人如他这般念起我的名字-。是你，无论我等待了多久，最终，你还是回来了，你还是记得我，不会丢下我的——我真的，好欣慰！
可是，欣慰又如何？自己的臂膀，自己的长发，这些原本看似俏丽美艳的东西，如今却都只成了自己生命中的累赘！他在那里，他就在前边，可是，我拼尽所有，用尽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无法动弹一步——你知道吗巽风，我是有多想要抓住你，我是有多舍不得你——巽风……
「啊——啊啊啊啊啊……」可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娇弱柔美的咽喉，如今却就只能够发出这般丑陋的声音——不！这还能叫做是声音吗？这分明就是已经哑了废了，再也喊不出动听的声音，再也无法将你的名字清晰地唤出来。
可是巽风，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所以，你不要走，你不要因为我老了丑了就不理我。你不要走，你不能走……
咿咿呀呀，嘶声力竭。她卖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双臂，她惊颤着在那莲台中大声哭喊。可是，她却再也无法叫出那般的名字，就如同她的视野之中再也不能看清那印象中的唯美少年——曾经的最后一眼，就是他冷峻凄然的背影。那一日，他怀抱着那个惊鸿的女子就那般哀伤而孤寂地走出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回。可是，如果她没有那样一双被人剜掉的碧绿眼睛，而我，一辈子都还能够指引你方向，是否，我就可以留下？
「巽风，巽风……来的人，真的是你吗，是你，真的回来了吗？」她是想要问候这一句。可是，那从喉咙里突兀出来的声音，却终究还是只有那般的无助和绝望。「对不起。我知道，现在的我不配你眷顾。可是，请你先不要走，请你过来再看看我——夜舒一直都在这里等你，我一直都记述着你的故事，我也一直，都竭力地想要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岸的英雄。所以，请你不要走，请你不要丢下我，尤其，是我留给你的万世珍宝——我相信，只要你不嫌弃，这样的羊皮书，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成为你手中的无价之宝！巽风，巽风，你过来呀……」
心绪哀沉，苦苦挣扎，自怨自艾。金色莲台之中，那悲切的老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丑态不堪入目？那已经不再是人的声音了，那已经不再是当初年少的美貌了。她是什么？她不过就是这深山之中一个无人相顾却长生不死的妖怪罢了——如果我可以死去，那我是不
是就不用哀切地苦守至今？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还有东西，我还有好不容易从那些人手中帮你夺回来的东西和珍宝！我没有交给你，我一日没有还给你，那我，又怎么可以轻易倒下？所以，你过来，你快点过来——我动不了啊……
「啊……啊……」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夜舒以为，那身前的人，那再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也叫人看不见的人，他一定，是厌恶着自己的容貌和声音，他一定不能够相信，曾经的夜舒，竟然已经变成了如今的苍颜老妇。可是，我真的就是，我真的就是当初的夜舒啊，巽风……
¤
然而，夜舒不知道，她那身前停住脚步的人却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声音才会难过地没有前进。青龙，他只凄凉地僵在原地，悲声呼吸，渐渐地还只将冰冷的心和身体都倚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之间。他远远地遥望，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无法看清，可是，如果远方，那悲泣而惊呼的女子，她从一开始就不曾碰见自己，她不曾因为自己而走入这般的山岭绝境，那么，她是否都已经死去，永生永世再也不能和自己产生任何交集了。她可以奔向自由而温暖的天空，而自己，就只会一个人孤寂无害地走进那黑暗而深邃的地狱之渊——
「夜舒……」他捂着胸口，竟也是凄绝地朝着前方探出了自己的臂膀。他同样也想要抓住什么，尽管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不可能抓住，却终究，还是要卖力地伸开臂膀，朝着那印象中的女子，一个又一个探去他哀怜而惋惜的手背，默然悲声——
「若不是因为遇到了我，你们一个个如花的美眷，谁又会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呢？」
苦声一笑，那眼前的盲者终究还是体味到了夜舒悲呼的绝望和痛心——这样的挣扎，不单翩廻曾经上演过，就连当日的浅七也曾在自己的身前悲声哭唤——她们，一个是自己曾经所能清晰看见握住的人，一个，虽然自己不曾爱恋，但却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手稳稳托住的一方静女。可她们，最终却都只为了自己而浮沉在黑暗与绝望之中。她们试图牺牲自己，期盼着自己可以重回光明世界……可自己，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亦不愿意看，唯只有那一双稳健而傲然的双脚只似恨憎一般践踏着她们本就凄凉而阴冷的心。
「对不起。青龙，真的很抱歉……」
泪海频潮。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所能感应到的地方，那一道苍老的妇颜，她竟是生生悲壮地从那旷大的莲台之间挣扎出来，即便是扑通一声不曾站稳就只跌倒在地，可是，她却还是奋力地朝着前方匍匐而来——前面，那个人
，她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可是，如今既然已经等到，那么，自己如今说什么都不可以就这般放任他离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我还有话要对你嘱托，我还有太多太多的梦，没有去看你实现，我……
「夜舒。夜舒！」一声惊颤，青龙愤然拔腿，他懊恼地冲上前去，苦苦地跌坐在那一道在地上伤痛自己心扉的女子身旁。然后，他伸出那宽厚的臂膀，只将那般的女子轻揽入怀。「夜舒。你不要这样……我在这里，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你不需要再这么努力——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守护你，你不需要再这样努力，你不需要再这样伤痛自己了！」
可是，那渐渐被他揽入胸怀的女子却终究还是微微然扬起了手臂。她看不清，就只能够凭借着感觉朝着那般男子的身体静谧地触探过去。「多少年，不曾再触及你的脸庞。如今的你，我握着你的手，就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过，和我不一样。你正当盛年，你孔武有力，你的臂膀，你的胸怀，你的脸颊……」
「啊！啊——」可是，突然便只一声惊悸，整个人都惊颤地僵在虚空。她想说，「你的脸，面具……那是什么！」可是，她却只有吃惊。
「别慌，你也别太害怕。」青龙轻巧地探出手，安然地将她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可是，他的声音，却还是那般的沉稳——当然，也沉淀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吧！长大了，可你为什么，却是要戴着面具遮住你的容颜？我只是想要轻轻地抚摸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今确实的模样……
「夜舒。我没事。不过，面具还是不能摘下？」似微然一笑，他再一度把持住了那跃跃欲试的女子手臂。
「啊？！」然而，夜舒已经惊声。随即，青龙但只安然浅笑，道：「我真的没事。因为我的眼睛……」
「啊！」可她，却只倒吸入一口凉气：难道，你的眼睛……对！那个女子，她不再了。所以，是她，是她夺走了你的眼睛以作替补吗？
可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不说话，就算她只咿咿呀呀，可是这身前的人，却终究还是可以清晰地听见她的灵魂之音。「你别慌。我真的没事。我的眼睛，现在的确不太方便。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还是我，还是巽风，是你当年在雪地里拯救的落魄少年，巽风。」
「呵呵——」夜舒微然一笑，羞涩。她是极力地想要表现出甜美的一面。可她不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努力，老妪就是老妪。即便她努力一辈子，却都再不可能还复当年那清澈的少女微笑。——卿卿不复当年景，红颜坠老是无辜。
往昔的痛，如今却都只化成女子胸腔里无尽的恨。
等待漫长，目的，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见那样的人吗？听着他的声音，是，浅薄。可是无疑，那就是他的声音！天下间，除了他，就不会有旁人如他这般念起我的名字-。是你，无论我等待了多久，最终，你还是回来了，你还是记得我，不会丢下我的——我真的，好欣慰！
可是，欣慰又如何？自己的臂膀，自己的长发，这些原本看似俏丽美艳的东西，如今却都只成了自己生命中的累赘！他在那里，他就在前边，可是，我拼尽所有，用尽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无法动弹一步——你知道吗巽风，我是有多想要抓住你，我是有多舍不得你——巽风……
「啊——啊啊啊啊啊……」可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娇弱柔美的咽喉，如今却就只能够发出这般丑陋的声音——不！这还能叫做是声音吗？这分明就是已经哑了废了，再也喊不出动听的声音，再也无法将你的名字清晰地唤出来。
可是巽风，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所以，你不要走，你不要因为我老了丑了就不理我。你不要走，你不能走……
咿咿呀呀，嘶声力竭。她卖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双臂，她惊颤着在那莲台中大声哭喊。可是，她却再也无法叫出那般的名字，就如同她的视野之中再也不能看清那印象中的唯美少年——曾经的最后一眼，就是他冷峻凄然的背影。那一日，他怀抱着那个惊鸿的女子就那般哀伤而孤寂地走出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回。可是，如果她没有那样一双被人剜掉的碧绿眼睛，而我，一辈子都还能够指引你方向，是否，我就可以留下？
「巽风，巽风……来的人，真的是你吗，是你，真的回来了吗？」她是想要问候这一句。可是，那从喉咙里突兀出来的声音，却终究还是只有那般的无助和绝望。「对不起。我知道，现在的我不配你眷顾。可是，请你先不要走，请你过来再看看我——夜舒一直都在这里等你，我一直都记述着你的故事，我也一直，都竭力地想要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岸的英雄。所以，请你不要走，请你不要丢下我，尤其，是我留给你的万世珍宝——我相信，只要你不嫌弃，这样的羊皮书，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成为你手中的无价之宝！巽风，巽风，你过来呀……」
心绪哀沉，苦苦挣扎，自怨自艾。金色莲台之中，那悲切的老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丑态不堪入目？那已经不再是人的声音了，那已经不再是当初年少的美貌了。她是什么？她不过就是这深山之中一个无人相顾却长生不死的妖怪罢了——如果我可以死去，那我是不
是就不用哀切地苦守至今？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还有东西，我还有好不容易从那些人手中帮你夺回来的东西和珍宝！我没有交给你，我一日没有还给你，那我，又怎么可以轻易倒下？所以，你过来，你快点过来——我动不了啊……
「啊……啊……」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夜舒以为，那身前的人，那再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也叫人看不见的人，他一定，是厌恶着自己的容貌和声音，他一定不能够相信，曾经的夜舒，竟然已经变成了如今的苍颜老妇。可是，我真的就是，我真的就是当初的夜舒啊，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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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夜舒不知道，她那身前停住脚步的人却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声音才会难过地没有前进。青龙，他只凄凉地僵在原地，悲声呼吸，渐渐地还只将冰冷的心和身体都倚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之间。他远远地遥望，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无法看清，可是，如果远方，那悲泣而惊呼的女子，她从一开始就不曾碰见自己，她不曾因为自己而走入这般的山岭绝境，那么，她是否都已经死去，永生永世再也不能和自己产生任何交集了。她可以奔向自由而温暖的天空，而自己，就只会一个人孤寂无害地走进那黑暗而深邃的地狱之渊——
「夜舒……」他捂着胸口，竟也是凄绝地朝着前方探出了自己的臂膀。他同样也想要抓住什么，尽管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不可能抓住，却终究，还是要卖力地伸开臂膀，朝着那印象中的女子，一个又一个探去他哀怜而惋惜的手背，默然悲声——
「若不是因为遇到了我，你们一个个如花的美眷，谁又会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呢？」
苦声一笑，那眼前的盲者终究还是体味到了夜舒悲呼的绝望和痛心——这样的挣扎，不单翩廻曾经上演过，就连当日的浅七也曾在自己的身前悲声哭唤——她们，一个是自己曾经所能清晰看见握住的人，一个，虽然自己不曾爱恋，但却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手稳稳托住的一方静女。可她们，最终却都只为了自己而浮沉在黑暗与绝望之中。她们试图牺牲自己，期盼着自己可以重回光明世界……可自己，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亦不愿意看，唯只有那一双稳健而傲然的双脚只似恨憎一般践踏着她们本就凄凉而阴冷的心。
「对不起。青龙，真的很抱歉……」
泪海频潮。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所能感应到的地方，那一道苍老的妇颜，她竟是生生悲壮地从那旷大的莲台之间挣扎出来，即便是扑通一声不曾站稳就只跌倒在地，可是，她却还是奋力地朝着前方匍匐而来——前面，那个人
，她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可是，如今既然已经等到，那么，自己如今说什么都不可以就这般放任他离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我还有话要对你嘱托，我还有太多太多的梦，没有去看你实现，我……
「夜舒。夜舒！」一声惊颤，青龙愤然拔腿，他懊恼地冲上前去，苦苦地跌坐在那一道在地上伤痛自己心扉的女子身旁。然后，他伸出那宽厚的臂膀，只将那般的女子轻揽入怀。「夜舒。你不要这样……我在这里，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你不需要再这么努力——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守护你，你不需要再这样努力，你不需要再这样伤痛自己了！」
可是，那渐渐被他揽入胸怀的女子却终究还是微微然扬起了手臂。她看不清，就只能够凭借着感觉朝着那般男子的身体静谧地触探过去。「多少年，不曾再触及你的脸庞。如今的你，我握着你的手，就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过，和我不一样。你正当盛年，你孔武有力，你的臂膀，你的胸怀，你的脸颊……」
「啊！啊——」可是，突然便只一声惊悸，整个人都惊颤地僵在虚空。她想说，「你的脸，面具……那是什么！」可是，她却只有吃惊。
「别慌，你也别太害怕。」青龙轻巧地探出手，安然地将她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
可是，他的声音，却还是那般的沉稳——当然，也沉淀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吧！长大了，可你为什么，却是要戴着面具遮住你的容颜？我只是想要轻轻地抚摸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今确实的模样……
「夜舒。我没事。不过，面具还是不能摘下？」似微然一笑，他再一度把持住了那跃跃欲试的女子手臂。
「啊？！」然而，夜舒已经惊声。随即，青龙但只安然浅笑，道：「我真的没事。因为我的眼睛……」
「啊！」可她，却只倒吸入一口凉气：难道，你的眼睛……对！那个女子，她不再了。所以，是她，是她夺走了你的眼睛以作替补吗？
可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不说话，就算她只咿咿呀呀，可是这身前的人，却终究还是可以清晰地听见她的灵魂之音。「你别慌。我真的没事。我的眼睛，现在的确不太方便。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还是我，还是巽风，是你当年在雪地里拯救的落魄少年，巽风。」
「呵呵——」夜舒微然一笑，羞涩。她是极力地想要表现出甜美的一面。可她不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努力，老妪就是老妪。即便她努力一辈子，却都再不可能还复当年那清澈的少女微笑。——卿卿不复当年景，红颜坠老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