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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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该上五年级的时候，苏晓连跟我商量都没有，直接让儿子跳到六年级。我知道后大为不满，觉得孩子的学习不该出现断层。可是苏晓的偏执和目中无人让我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进了六年级。苏晓倒是在孩子的学习上付出了不少心血，可是他的偏执狂暴也深深地刺激了儿子脆弱的心。
一晃儿子小学毕业该上初中了，在择校问题上，苏晓又和我发生了争执。他执意要把儿子送到一所私立学校去，说是要好好锻炼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而我坚持不同意。我觉得孩子正长身体，去私立学校吃不好，影响发育。苏晓看我执意不改初衷，竟然发短信大肆辱骂。辱骂的内容前所未有地惨烈，说我是个人渣，说我复习好几年才考上大学，说我不配为人母，说我怎么不去死。我在看到这条短信时起初的瞠目结舌，然后放声痛哭。直哭到嗓子哑了，喉咙肿了，脸也发瘀，这才擦掉满脸的泪痕，又一次决然地换掉了手机号码。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百般迫害和糟蹋真的让我的承受力达到了极限。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换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觉得我对他残存的那点爱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儿子终于在他的安排下去了寄宿学校。因为跳了一级，儿子的年龄最小，在他爸长期的狂暴教育中，儿子的胆子也成了最小的。在学校三天两头受学生欺负。当妈的自然很心疼，经常儿子一打电话我就风雨无阻地跑到学校去。儿子的学校所在的位置很是偏僻，不通车，有很远的地方都需要步行。我总是在黑乎乎的泥水里走过没有行人的郊区小路，一次次地去探望他。学校的门卫对我还算客气，总是任由我在门卫室里坐等儿子下课。一天下午，我再次呆在门卫室里和门卫事的那对老夫妻闲聊天，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前夫。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我们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面。为避免门卫夫妻的疑问，我抢先说了我俩离婚的事，并说了苏晓早已再婚生子的事。苏晓听了没有言语，也没有抬头。我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仔细地近距离地观察苏晓。几年过去，苏晓并没变老，因为瘦了不少，看起来还年轻些。从外表看，丝毫看不出他暴虐的那一面，只是若仔细留心，能看到稀疏眉毛下的一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他的眼，似乎才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那双眼睛本来细长，也没什么特别，可是眼光像杂乱的闪电，乱扫一气，短短的几分钟竟然没有一刻静止的停留。他从不直视他人，也不抬头看我，闪烁的眼神像极了他阴暗纷乱的内心。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明显的特征为什么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曾在意。
下课了，儿子出来了，意外地发现了苏晓也在这里，见到他爸，儿子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我不想让大家都尴尬，赶忙对儿子说，你爸很忙，让他赶紧回去吧。苏晓听我这么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我则继续坐在门卫室里，想多陪陪儿子。过了一会儿，苏晓来电话，我一看就料想到他会说什么。果然他对我说，你还不走。一块走吧。我说我不走。他说你没骑车，步行还得很久才能走到公交站牌。我骑得电动车，送你一程吧。我说不用了。他再次说要送我的时候。我忽然提高了调门，对他说不用你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半年之后，儿子生病，我和苏晓在儿子学校附近的诊所里再一次不期而遇。我和他带着孩子，表面上看像普通的一家三口去给孩子看病。我感到好像我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医生给儿子检查的时候，苏晓就站在我的身边，我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他却从不抬头看我，从不和我的眼光对视，我看着他，眼前似乎出现幻觉，我和他近在咫尺，我一伸手就能抚摸到我熟悉的那张脸。那张脸我曾经抚摸了无数次，每天清晨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吻睡在身边的苏晓，然后轻抚他的脸颊，等他醒来。我恍惚觉得转瞬间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回复到从前的幸福生活，共想天伦之乐。而这一切不过是心里的一闪念而已。我们俩离的是那么近，近得我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皱纹，而我们之间又离得那么远，心中的万语千言在胸腔中百般扑腾，最终却只能静默无言。所有的一切记忆和想念都抵不过现在横亘在我和他之间那一堵无形的屏障。这道无形的屏障将曾经深情爱恋的两个人永远地生生相隔，隔离在永远的亲爱之外。我和他注定这后半生都变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儿子上了一年初一以后，苏晓执意又让儿子留了一级，转到实验中学重新上了一年初一。先是强迫孩子跳一级，后来又让孩子留一级，孩子仿佛就是他手里的一个物件，随意摆置。我无力阻止，只能叹息自己的无能。谁让我还在偏远的中小学呆着呢？也难怪苏晓越来越狂妄，曾经自卑低微的他现在似乎能力强过我许多，很多事情压根就不跟我商量。儿子换了新学校不久，学校通知开家长会。苏晓发短信问我去不去，说他有课。我说那我去吧，随后我请了假，坐了四十多分钟的公交车，赶往儿子的学校。路上，我又收到了苏晓的短信，说是他后妻去给我儿子开家长会去了。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长期的愤怒，对着电话破口大骂。骂完了，自己却没有得到解脱，只是更加伤心。我真的不知道，他如此地伤害我，想要伤害到什么时候。
离婚之初的我，像一个怨妇，又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见了好友便诉说自己的痛苦。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远在国外的天津人，展凌，诚如他所言，我们都是彼此灵魂上的朋友。在彼此最痛苦的日子里，给了彼此最真诚的温暖和抚慰。我在离婚后的那个冬天里，拼命在键盘上敲打，向屏幕上的展凌哭诉我的不幸，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打那以后，展凌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展凌是中石化的一名高管，长年在国外各个国家奔波。展凌的中英文都很棒，文采很好，文辞华丽，情感细腻动人。我们曾见过一面，这个男人高高的，黑黑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他带来世俗的气息。虽然他很忙，有时候在网上半年也不曾见他上线。可是一想到有个精神上与我高度一致的人远在异国，我还是会深感安慰。我们俩的友谊穿越时空，在流年中固执地保留着彼此的友爱和温度。展凌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我和苏晓离婚这么多年的隔空对骂，无非是彼此还是放不下。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漠。展凌和他妻子因为闹离婚曾经上了四次法庭，他的妻子自私而倔强，他曾对他的妻子说他宁可找一个不上档次的女人，只要那女人能给他最基本的温暖。我们认识两年后展凌从国外回到内蒙工作，期间他再三邀请我去玩，我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拒绝了。我眼中的展凌年轻而优秀，各方面都比我强，我似乎没有一样能超越他。所以我在他面前一直是自卑的，而他的敏感脆弱也是我拒绝他的另一个理由。我的心不够细致，我无法面对他的敏感柔情。这段友谊对我而言，很是珍贵，我不希望更因为彼此的更进一步而毁了这段难得的友情。五年后常年在网上交流倾诉的我们俩在现实中又见了一面，没想到这也是我和展凌的最后一面。展凌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在他的车上忽然一把抱住并强吻了我。遭到了我的坚决抵制。我对展凌说，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当你是哥哥呢。展凌的脆弱的自尊在我这两句话下不堪一击，瞬间崩溃。这个沉稳文雅的中年绅士竟然不发一言给我送回了住处，借口有事就逃离了。我们俩维持了五年的看似纯洁的友谊在此轮考验中不战而败，永远被埋葬了。就这样我心目中的友情也和我幻想中的爱情一样最终都走向了幻灭。（未完待续）
儿子该上五年级的时候，苏晓连跟我商量都没有，直接让儿子跳到六年级。我知道后大为不满，觉得孩子的学习不该出现断层。可是苏晓的偏执和目中无人让我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进了六年级。苏晓倒是在孩子的学习上付出了不少心血，可是他的偏执狂暴也深深地刺激了儿子脆弱的心。
一晃儿子小学毕业该上初中了，在择校问题上，苏晓又和我发生了争执。他执意要把儿子送到一所私立学校去，说是要好好锻炼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而我坚持不同意。我觉得孩子正长身体，去私立学校吃不好，影响发育。苏晓看我执意不改初衷，竟然发短信大肆辱骂。辱骂的内容前所未有地惨烈，说我是个人渣，说我复习好几年才考上大学，说我不配为人母，说我怎么不去死。我在看到这条短信时起初的瞠目结舌，然后放声痛哭。直哭到嗓子哑了，喉咙肿了，脸也发瘀，这才擦掉满脸的泪痕，又一次决然地换掉了手机号码。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百般迫害和糟蹋真的让我的承受力达到了极限。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换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觉得我对他残存的那点爱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儿子终于在他的安排下去了寄宿学校。因为跳了一级，儿子的年龄最小，在他爸长期的狂暴教育中，儿子的胆子也成了最小的。在学校三天两头受学生欺负。当妈的自然很心疼，经常儿子一打电话我就风雨无阻地跑到学校去。儿子的学校所在的位置很是偏僻，不通车，有很远的地方都需要步行。我总是在黑乎乎的泥水里走过没有行人的郊区小路，一次次地去探望他。学校的门卫对我还算客气，总是任由我在门卫室里坐等儿子下课。一天下午，我再次呆在门卫室里和门卫事的那对老夫妻闲聊天，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前夫。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我们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面。为避免门卫夫妻的疑问，我抢先说了我俩离婚的事，并说了苏晓早已再婚生子的事。苏晓听了没有言语，也没有抬头。我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仔细地近距离地观察苏晓。几年过去，苏晓并没变老，因为瘦了不少，看起来还年轻些。从外表看，丝毫看不出他暴虐的那一面，只是若仔细留心，能看到稀疏眉毛下的一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他的眼，似乎才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那双眼睛本来细长，也没什么特别，可是眼光像杂乱的闪电，乱扫一气，短短的几分钟竟然没有一刻静止的停留。他从不直视他人，也不抬头看我，闪烁的眼神像极了他阴暗纷乱的内心。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明显的特征为什么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曾在意。
下课了，儿子出来了，意外地发现了苏晓也在这里，见到他爸，儿子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我不想让大家都尴尬，赶忙对儿子说，你爸很忙，让他赶紧回去吧。苏晓听我这么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我则继续坐在门卫室里，想多陪陪儿子。过了一会儿，苏晓来电话，我一看就料想到他会说什么。果然他对我说，你还不走。一块走吧。我说我不走。他说你没骑车，步行还得很久才能走到公交站牌。我骑得电动车，送你一程吧。我说不用了。他再次说要送我的时候。我忽然提高了调门，对他说不用你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半年之后，儿子生病，我和苏晓在儿子学校附近的诊所里再一次不期而遇。我和他带着孩子，表面上看像普通的一家三口去给孩子看病。我感到好像我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医生给儿子检查的时候，苏晓就站在我的身边，我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他却从不抬头看我，从不和我的眼光对视，我看着他，眼前似乎出现幻觉，我和他近在咫尺，我一伸手就能抚摸到我熟悉的那张脸。那张脸我曾经抚摸了无数次，每天清晨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吻睡在身边的苏晓，然后轻抚他的脸颊，等他醒来。我恍惚觉得转瞬间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回复到从前的幸福生活，共想天伦之乐。而这一切不过是心里的一闪念而已。我们俩离的是那么近，近得我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皱纹，而我们之间又离得那么远，心中的万语千言在胸腔中百般扑腾，最终却只能静默无言。所有的一切记忆和想念都抵不过现在横亘在我和他之间那一堵无形的屏障。这道无形的屏障将曾经深情爱恋的两个人永远地生生相隔，隔离在永远的亲爱之外。我和他注定这后半生都变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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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之初的我，像一个怨妇，又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见了好友便诉说自己的痛苦。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远在国外的天津人，展凌，诚如他所言，我们都是彼此灵魂上的朋友。在彼此最痛苦的日子里，给了彼此最真诚的温暖和抚慰。我在离婚后的那个冬天里，拼命在键盘上敲打，向屏幕上的展凌哭诉我的不幸，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打那以后，展凌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展凌是中石化的一名高管，长年在国外各个国家奔波。展凌的中英文都很棒，文采很好，文辞华丽，情感细腻动人。我们曾见过一面，这个男人高高的，黑黑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他带来世俗的气息。虽然他很忙，有时候在网上半年也不曾见他上线。可是一想到有个精神上与我高度一致的人远在异国，我还是会深感安慰。我们俩的友谊穿越时空，在流年中固执地保留着彼此的友爱和温度。展凌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我和苏晓离婚这么多年的隔空对骂，无非是彼此还是放不下。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漠。展凌和他妻子因为闹离婚曾经上了四次法庭，他的妻子自私而倔强，他曾对他的妻子说他宁可找一个不上档次的女人，只要那女人能给他最基本的温暖。我们认识两年后展凌从国外回到内蒙工作，期间他再三邀请我去玩，我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拒绝了。我眼中的展凌年轻而优秀，各方面都比我强，我似乎没有一样能超越他。所以我在他面前一直是自卑的，而他的敏感脆弱也是我拒绝他的另一个理由。我的心不够细致，我无法面对他的敏感柔情。这段友谊对我而言，很是珍贵，我不希望更因为彼此的更进一步而毁了这段难得的友情。五年后常年在网上交流倾诉的我们俩在现实中又见了一面，没想到这也是我和展凌的最后一面。展凌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在他的车上忽然一把抱住并强吻了我。遭到了我的坚决抵制。我对展凌说，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当你是哥哥呢。展凌的脆弱的自尊在我这两句话下不堪一击，瞬间崩溃。这个沉稳文雅的中年绅士竟然不发一言给我送回了住处，借口有事就逃离了。我们俩维持了五年的看似纯洁的友谊在此轮考验中不战而败，永远被埋葬了。就这样我心目中的友情也和我幻想中的爱情一样最终都走向了幻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