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代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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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年间
“大家快逃呀——”
“海水都涌上来了——”
“快！快！都往上爬！”
“轰——哗——”
“海神抛弃了我们！”
“海神——”
这座孤立在海上的小岛正经受着末世的洗礼，岛上饲养的牲畜发出恐惧死亡的悲鸣，和仓皇奔窜的人们悲呛的哭嚎混在一起。
天地似乎在阐明一个道理：当灾难选择降临，生命就没有了贵贱之分。无论是牲畜，还是人类，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是贫贱的农人，在这一刻都是平等的。
恐惧是相似的，求生的渴望也是一致的。
而只有两个人幸免于难，一个是这座岛上负责祭祀海神的大司，一个是大司选定的接班人。
苏倩就是下一任大司，同时，她也是大司的私生女。
她出生的时候并不受到祝福，但大司出面说这个女孩未来将获得言灵的能力，并出面收养了她。
从小大司就教给苏倩许多秘术，比如借天改命移花接木之术，往往是家中的年轻人濒死，有血缘的亲属把寿命渡给他。
而这种秘术常常会反噬到主持秘术的人身上，因此每一届的大司寿命都不长。
待海水褪去，退到山脚，整座岛上都围拢可怕的寂静中。
也是这一天，苏倩心中长了心魔。
想要岛上的人复生的执念困扰着她，倘若她是一个不信神佛的普通人，她也许不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但她从小就跟着大司学习秘术，被灌输了言灵的知识，还是海神最忠诚的信徒。
每个海岛上的人都相信海神无所不能，因而每一年的祭祀仪式都相当的隆重，只为了海神保佑当地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苏倩瞒着大司彻夜跪在祭祀大堂，每日每夜地向海神祈祷：
海神显灵……
我希望岛上的人能够复生。
我希望岛上的人能够复生！
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
求海神显灵！
二十年中，苏倩的祈祷不曾应验，她也从来没有获得言灵的能力。
但这一天，岛上死去人的灵魂开始飘荡在岛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苏倩如大司当年所说，成为了一名言灵者，得以和神明即‘海神’对话。
她起初是激动兴奋的，熟悉的人应她的祈祷得以复生，这让她心中的悲伤得以遏制。
但后来，她不再这么认为。
先是大司把她的身世告诉她，这个她所尊敬的人在她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竟然违背了和海神的约定！
他并不是全身心地信奉海神的！一定是他，是他的背德，是因为他和岛外的女人不染才招致了这场灾难！
是因为他海神才没有庇护全岛的人类和牲畜！
苏倩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他，她决定不原谅他，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让他为这座岛上的人陪葬的念头！
极端愤怒下，她脱口而出违禁的人名。
冷汗簌簌流下，但幸好，这次的言灵并没有实现。
可不久后大司还是死了，是下山的时候不慎摔死的。
她麻木地为她的亲生父亲布置了灵堂，可她最尊敬的海神也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它占用了大司的*，一占就是近百年。
这百年来，苏倩的生气被岛上的鬼魂渐渐剥夺，早已经是半人半鬼的体质，好几次命悬一线，又使用秘术撑了过来。
她的肌肤因为骨头里渗出的鬼气终年是冰冷的。
她早就不再尊敬海神，整日地用言灵诅咒海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带着那些鬼魂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无数次这样诅咒，但言灵并没有成功。
海神用着大司苍老的嘴脸对她嘲笑：
“你的言灵是我赋予你的。”
“只有‘招来’才能成功，你的言灵无法‘毁去’什么。”
苏倩一面对着海神虚与委蛇，一面用言灵招来那些迷路的海客。
以往招来的都是些普通人，有遇上海难逃过一劫的旅客，也有和西方通航的船只上的人，也有胆大包天的海盗，学识渊博的海外留学者。
苏倩挂上和善的面具，从他们口中套得外界的消息……最后的最后，还是要把他们献祭给‘海神’。
她亲手杀死第一个恋慕自己的外来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心中的海神早就已经死了。
那些她从小熟知的关于海神的故事早已真假难辨，她想，也许真正的海神早就已经被杀死了，现在的‘海神’只是一个有着邪恶能力的怪物。
只有这样慰藉自己，苏倩才觉得自己的世界不会崩塌。
她一点点积累着知识，了解着世界的变化，得知自己的国家早不是那个农耕文明闭关锁国的清朝了，而是变成一个全新的和这个岛屿脱离的国度。
以整个岛屿为直径的方圆百里的海域都是常年被鬼气森森的迷雾笼罩着的，不幸行驶到这里的人都是它的猎物。
在有水异能的宋安心到来之前，早有想要渡去西方的异能者误入此地。
所有贪婪的人都将最早地葬送性命。
无用的人也没有和她谈论的资格。
但苏倩也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一个人能够破开迷雾，看到这个岛屿最真实的景象——
然后，杀死她。
让她化作一堆白骨，化成齑粉，散在空气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自由。
后山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人在树荫里神情暧昧地笑着，宋安心屏住了呼吸，并没有扭过脸看。
“好了，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天气就凉了。”
楼小语笑着要把宋安心拉起来，却见她面色发白，眼神幽深地凝向一处，一动不动地好像在恐惧
什么。
“怎么了？”
心脏疯狂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楼小语奇怪地四处转转，没看到什么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事物，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凛，笑意也淡去了。
‘那边有个人’
‘就在刚才’
宋安心对着楼小语无声地说，从方才那种被盯视的目光中回过神来，还记着瞳孔剧烈收缩时的心情。
好像再这么自欺欺人也没有用了。她苦笑着想，身上阳光轻松的气息一下子褪去了，披上了思虑
和深沉。
“没关系，有我在。”
我不怕鬼，不怕神佛，只是害怕失去你。
楼小语轻轻拥住比她要高出一截的宋安心，像是在安慰一个有成年身体的大孩子，好像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鬼故事影响了宋安心的情绪。
回去的一路上宋安心都不做声。
她在梳理着来到岛上之后的记忆，有些羞愧地发觉了好几个被自己忽略的疑点。
被一个未知的桃源冲昏了头脑，居然忘了那只是一种理想化的产物吗？
那个独立自主的宋安心到哪里去了？！
想着想着，宋安心的表情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扭曲，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树根呕吐，那些食人肉之类的猜想让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胃里呕出来的都是些黄黄绿绿的酸水，别说是那些大吃大喝的消化物了。
可她昨晚吃了很多……
真的很多。
她冲着树根又是第二番呕吐，眼泪口涎混合到了一起，胃部也是一抽一抽的，幸而这回终于吐出
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消化后凝在一起的石块，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
不顾宋安心一脸衰样地阻止的动作，楼小语用柔软的叶子把那颗粒物捡了起来。
宋安心自己都嫌弃的事情楼小语居然面无表情地做了，甚至她还冲宋安心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一脸‘放轻松没事’的笑意。
宋安心脸色涨红有些羞臊，她现在是高度警惕，雷达全开，此时也忍不住担心地道：
“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扔掉吧。”
“不要。”
楼小语脸上又浮起了初见时那种小女孩的任性却富含朝气的表情，但宋安心早就明白这不是她的性格了，明白她是故意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冲淡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很多时候，自己的行动先于思考，楼小语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是富含深意且深思熟虑的，亏自己还比她大呢。
但楼小语却没她想得那样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她虽然善于思考，长于辨人，但很多事情都是被情绪主宰，任性而为的。
——这样子的小东西却落入了宋安心的食道在那里呆了那么久……
很有收藏意义。
楼小语眯眼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浑身充满了腐朽气息的老人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那里面布满了贪婪的精光。
他桀桀笑了声，带着古怪意味的眼睛审视地看向苏倩——她一身海蓝色的长袍，浑身肃穆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姿态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海神’知道她并不忠诚。
但有时候，不忠诚的仆人才更好利用，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强大起来以对抗它。
而到时候，自己成熟的果实才是最好的食物……
“标记了吗？”苍老的声音问道。
“都已经完备了。请您不用担心。”
苏倩微笑着说。
清末年间
“大家快逃呀——”
“海水都涌上来了——”
“快！快！都往上爬！”
“轰——哗——”
“海神抛弃了我们！”
“海神——”
这座孤立在海上的小岛正经受着末世的洗礼，岛上饲养的牲畜发出恐惧死亡的悲鸣，和仓皇奔窜的人们悲呛的哭嚎混在一起。
天地似乎在阐明一个道理：当灾难选择降临，生命就没有了贵贱之分。无论是牲畜，还是人类，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是贫贱的农人，在这一刻都是平等的。
恐惧是相似的，求生的渴望也是一致的。
而只有两个人幸免于难，一个是这座岛上负责祭祀海神的大司，一个是大司选定的接班人。
苏倩就是下一任大司，同时，她也是大司的私生女。
她出生的时候并不受到祝福，但大司出面说这个女孩未来将获得言灵的能力，并出面收养了她。
从小大司就教给苏倩许多秘术，比如借天改命移花接木之术，往往是家中的年轻人濒死，有血缘的亲属把寿命渡给他。
而这种秘术常常会反噬到主持秘术的人身上，因此每一届的大司寿命都不长。
待海水褪去，退到山脚，整座岛上都围拢可怕的寂静中。
也是这一天，苏倩心中长了心魔。
想要岛上的人复生的执念困扰着她，倘若她是一个不信神佛的普通人，她也许不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但她从小就跟着大司学习秘术，被灌输了言灵的知识，还是海神最忠诚的信徒。
每个海岛上的人都相信海神无所不能，因而每一年的祭祀仪式都相当的隆重，只为了海神保佑当地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苏倩瞒着大司彻夜跪在祭祀大堂，每日每夜地向海神祈祷：
海神显灵……
我希望岛上的人能够复生。
我希望岛上的人能够复生！
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
求海神显灵！
二十年中，苏倩的祈祷不曾应验，她也从来没有获得言灵的能力。
但这一天，岛上死去人的灵魂开始飘荡在岛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苏倩如大司当年所说，成为了一名言灵者，得以和神明即‘海神’对话。
她起初是激动兴奋的，熟悉的人应她的祈祷得以复生，这让她心中的悲伤得以遏制。
但后来，她不再这么认为。
先是大司把她的身世告诉她，这个她所尊敬的人在她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竟然违背了和海神的约定！
他并不是全身心地信奉海神的！一定是他，是他的背德，是因为他和岛外的女人不染才招致了这场灾难！
是因为他海神才没有庇护全岛的人类和牲畜！
苏倩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他，她决定不原谅他，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让他为这座岛上的人陪葬的念头！
极端愤怒下，她脱口而出违禁的人名。
冷汗簌簌流下，但幸好，这次的言灵并没有实现。
可不久后大司还是死了，是下山的时候不慎摔死的。
她麻木地为她的亲生父亲布置了灵堂，可她最尊敬的海神也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它占用了大司的*，一占就是近百年。
这百年来，苏倩的生气被岛上的鬼魂渐渐剥夺，早已经是半人半鬼的体质，好几次命悬一线，又使用秘术撑了过来。
她的肌肤因为骨头里渗出的鬼气终年是冰冷的。
她早就不再尊敬海神，整日地用言灵诅咒海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带着那些鬼魂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无数次这样诅咒，但言灵并没有成功。
海神用着大司苍老的嘴脸对她嘲笑：
“你的言灵是我赋予你的。”
“只有‘招来’才能成功，你的言灵无法‘毁去’什么。”
苏倩一面对着海神虚与委蛇，一面用言灵招来那些迷路的海客。
以往招来的都是些普通人，有遇上海难逃过一劫的旅客，也有和西方通航的船只上的人，也有胆大包天的海盗，学识渊博的海外留学者。
苏倩挂上和善的面具，从他们口中套得外界的消息……最后的最后，还是要把他们献祭给‘海神’。
她亲手杀死第一个恋慕自己的外来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心中的海神早就已经死了。
那些她从小熟知的关于海神的故事早已真假难辨，她想，也许真正的海神早就已经被杀死了，现在的‘海神’只是一个有着邪恶能力的怪物。
只有这样慰藉自己，苏倩才觉得自己的世界不会崩塌。
她一点点积累着知识，了解着世界的变化，得知自己的国家早不是那个农耕文明闭关锁国的清朝了，而是变成一个全新的和这个岛屿脱离的国度。
以整个岛屿为直径的方圆百里的海域都是常年被鬼气森森的迷雾笼罩着的，不幸行驶到这里的人都是它的猎物。
在有水异能的宋安心到来之前，早有想要渡去西方的异能者误入此地。
所有贪婪的人都将最早地葬送性命。
无用的人也没有和她谈论的资格。
但苏倩也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一个人能够破开迷雾，看到这个岛屿最真实的景象——
然后，杀死她。
让她化作一堆白骨，化成齑粉，散在空气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自由。
后山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人在树荫里神情暧昧地笑着，宋安心屏住了呼吸，并没有扭过脸看。
“好了，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天气就凉了。”
楼小语笑着要把宋安心拉起来，却见她面色发白，眼神幽深地凝向一处，一动不动地好像在恐惧
什么。
“怎么了？”
心脏疯狂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楼小语奇怪地四处转转，没看到什么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事物，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凛，笑意也淡去了。
‘那边有个人’
‘就在刚才’
宋安心对着楼小语无声地说，从方才那种被盯视的目光中回过神来，还记着瞳孔剧烈收缩时的心情。
好像再这么自欺欺人也没有用了。她苦笑着想，身上阳光轻松的气息一下子褪去了，披上了思虑
和深沉。
“没关系，有我在。”
我不怕鬼，不怕神佛，只是害怕失去你。
楼小语轻轻拥住比她要高出一截的宋安心，像是在安慰一个有成年身体的大孩子，好像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鬼故事影响了宋安心的情绪。
回去的一路上宋安心都不做声。
她在梳理着来到岛上之后的记忆，有些羞愧地发觉了好几个被自己忽略的疑点。
被一个未知的桃源冲昏了头脑，居然忘了那只是一种理想化的产物吗？
那个独立自主的宋安心到哪里去了？！
想着想着，宋安心的表情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扭曲，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树根呕吐，那些食人肉之类的猜想让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胃里呕出来的都是些黄黄绿绿的酸水，别说是那些大吃大喝的消化物了。
可她昨晚吃了很多……
真的很多。
她冲着树根又是第二番呕吐，眼泪口涎混合到了一起，胃部也是一抽一抽的，幸而这回终于吐出
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消化后凝在一起的石块，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
不顾宋安心一脸衰样地阻止的动作，楼小语用柔软的叶子把那颗粒物捡了起来。
宋安心自己都嫌弃的事情楼小语居然面无表情地做了，甚至她还冲宋安心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一脸‘放轻松没事’的笑意。
宋安心脸色涨红有些羞臊，她现在是高度警惕，雷达全开，此时也忍不住担心地道：
“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扔掉吧。”
“不要。”
楼小语脸上又浮起了初见时那种小女孩的任性却富含朝气的表情，但宋安心早就明白这不是她的性格了，明白她是故意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冲淡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很多时候，自己的行动先于思考，楼小语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是富含深意且深思熟虑的，亏自己还比她大呢。
但楼小语却没她想得那样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她虽然善于思考，长于辨人，但很多事情都是被情绪主宰，任性而为的。
——这样子的小东西却落入了宋安心的食道在那里呆了那么久……
很有收藏意义。
楼小语眯眼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浑身充满了腐朽气息的老人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那里面布满了贪婪的精光。
他桀桀笑了声，带着古怪意味的眼睛审视地看向苏倩——她一身海蓝色的长袍，浑身肃穆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姿态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海神’知道她并不忠诚。
但有时候，不忠诚的仆人才更好利用，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强大起来以对抗它。
而到时候，自己成熟的果实才是最好的食物……
“标记了吗？”苍老的声音问道。
“都已经完备了。请您不用担心。”
苏倩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