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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令的天说不清,才小的雨又渐渐大起来,来势汹汹。

    这样大的雨势在北方少见,万道雨箭落在红墙绿瓦间,也狠狠刺入碧落池,溅起半尺来高的水珠,浪声滔天。宫灯在房檐屋角下飘飘摇摇,衬着电闪雷鸣,远看去就像是鬼火,孤寂的,诡异的。塘中的池鱼早已被这场风浪搅得精疲力竭,奄奄即将睡去。

    才刚雨停了阵子,是以皇后带来的人都杵在院子里,这会儿雨又大了,哗啦啦的雨珠子不住从天上往下倒,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始料未及,兜头盖脸挨了淋,浑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又滑稽又狼狈。

    娉婷心头火起,暗骂了两句鬼天气,复又抬起右手往头顶上遮了遮,略思忖便提步往屋檐下头走,一面走一面回身看一众宫人,压低了声音斥道:“都是呆木头还是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么?还不过来!”

    几个奴才微微一愣,来不及多想便紧步跟上去,然而任谁也没料到的,他们的姑姑将将牵了裙摆要上台阶,有人却身子一侧,就那么直杠杠地挡在了她跟前儿。

    天上在下雨,人就要低头,娉婷一怔,视线里蓦地闯入双干干净净的绣花鞋,她蹙眉抬头看,却见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意态闲闲地站在眼前,双臂环在胸前,面上似笑非笑,俨然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雨愈下愈大,没命似地从天上倒下来,娉婷满身满脸都是雨,哪里还有工夫同她周旋,也不说话,只步子一转欲从另一方上去。

    眼瞧着坤宁宫这群人淋成落汤鸡,金玉大感痛快。这帮子为虎作伥的东西,平日跟在皇后身边儿作威作福,帝姬这会儿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这帮子奴才想上来躲雨?哪儿那么容易!

    她心头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旧含笑,只往左边儿迈出一步,重又不偏不倚拦在了娉婷身前,故作惊讶地咦了声,道:“娉婷姑姑想做什么?”

    跟大雨底下站了这么久,娉婷身上的衣裳早湿透了,黏黏腻腻地贴着皮肉,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听金玉这么一问,她登时怒火攻心,气急败坏道:“你这问的不是废话么!这雨跟疯了似的,是个人都得到房檐底下避雨!”

    “是么?”金玉勾起个冷笑,声音蓦地沉下去:“帝姬今日在英华殿前跪了那么久,烈日曝晒疾风暴雨,姑姑果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没想到比欣和帝姬还金贵,主子都受得的东西,你倒受不得。”

    这话说出来,听得一众宫人冷汗直冒。紫禁城里人人皆知,娉婷姑姑在宫中年岁已久,又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主子跟前儿是奴才,奴才跟前儿却顶小半个主子,被人这么吡哒是破天荒头一遭,活活气死不说,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可不是好消受的。

    娉婷胸中怒火翻涌,然而碍于人前又不好发作,只得竭力扯出个笑容,口里道:“金玉,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帝姬是金枝玉叶,怎么能拿来和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相提并论……”

    “帝姬金枝玉叶,尚且能淋雨淋得重病不起,”金玉寒声打断她,眼风儿扫过去,慢条斯理道,“姑姑怎么就淋不得了?”

    雨水肆无忌惮冲刷全身,娉婷大感恼火,一时也顾不得仪态风度了,扬手指着金玉,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娉婷姑姑见谅。”金玉朝她漫不经心鞠一礼,双手对叉在腹前漠然道,“奴婢无品无阶,说教训姑姑,那是万万不敢的。只是相爷不让人叨扰帝姬休息,姑姑若执意如此,置相爷的话于何处?”

    娉婷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一贯足智多谋伶牙俐齿,可这丫头抬出谢相说事,那一瞬竟堵得她哑口无言,口里“你”了半天也没挤出个下文来。

    金玉一笑,换上副恭恭敬敬的神态,朝她垂首道:“并非奴婢为难姑姑,实在是丞相之令难违,相爷的性子与手段姑姑想必也有所闻,难道就不怕触怒谢大人么?”

    话音落地,娉婷面色倏忽大变。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也可谓阅人无数,方才谢相言行无不处处护着欣和帝姬,加之金玉的语气,俨然是将谢景臣当做了碎华轩的靠山,空穴来风,若不是知道什么隐情,这丫头怎么敢这样言之凿凿?

    这可不妙,她半眯了眸子。欣荣帝姬属意谢相已久,皇后娘娘一门心思要为帝姬与丞相赐婚,如今半路杀出个欣和帝姬,搅得全盘皆乱!

    娉婷蹙眉,转念又忽然觉察到了什么--皇后娘娘此行是带欣和帝姬回坤宁宫,都进去这么长时辰了还不出来?暗道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觉得怪诞,心头惶惶然,背上泌出涔涔冷汗,黏在皮肉上分不清汗同雨,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跟着丞相入殿,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我进去看看。”说罢便要直闯进去。

    金玉手一横,冷眼望着她道:“大人有吩咐,除了皇后娘娘任何人不得入内,奴婢劝姑姑思量清楚,千万别做些教自个儿后悔的傻事。”

    “大人若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娉婷抬起眸子同金玉对视一眼,唇畔轻轻勾起个冷笑,压低了嗓子在她耳畔道:“该思量清楚的是你这个奴才和欣和帝姬。皇后娘娘坐镇中宫,丞相不过一个外人,你和你家主子都得在娘娘眼皮底下过活,这紫禁城里,安分守己才是立身之本。”

    金玉听得火起,张口还待说话,殿中却隐隐传来个声音,清寒入骨,语调恭谨却有度,淡淡道:“娘娘请。”

    两个丫头俱是一滞,打眼看,却见谢丞相在前头引路,略提了曳撒迈过门槛,回过身伸手一比,一个尊荣锦绣的美妇人便跟在后头走了出来。

    见了皇后,一众宫人连忙垂下头。娉婷吁了口气,上前几步朝谢景臣屈膝见个礼,接着便上前几步要去搀皇后。手将将举起来又想起自己一身的水,只好堪堪作罢,抬眼一望,却见皇后的面色煞白一片,脸上木木的没有一丝表情,眸光黯淡,似乎毫无生气。

    她被唬了一大跳,试探着喊了一声,“……娘娘?”

    岑皇后嗯了声,眸光微转看向娉婷,眼中灰扑扑的像蒙着一层雾障,“怎么?”

    这模样可真够唬人的,活像得了离魂症似的!娉婷惴惴的,摇着头说没什么,复又关切道:“娘娘的脸色不好看,是身子不舒坦么?”

    皇后的模样仿佛失魂落魄,点点头,面色木讷,声音出口有些怪异,道:“乏了,回宫吧。”

    回宫?娉婷面色微变,此行分明是来带走欣和帝姬的,怎么事儿没办成就要打退堂鼓了?她感到不解,却又不敢违逆皇后的意思,再瞄一眼廊柱旁的男人,谢景臣大半个身子隐在暗处,白玉似的一张脸光影交错,迷滂而森冷。

    她一憷,只得诺诺应声是,转头去看还在滂沱大雨里站着的诸人,扬声道:“回宫!”

    左右宫女上前,一个替皇后系披风,一个为她撑伞,到了御辇前又有太监过来打轿帘,恭恭敬敬迎皇后入内,碎华轩众宫人垂首恭送,一行人复浩浩荡荡地冒着雨去了。

    金玉压着心口抚了抚,侧目往菱花门前一觑,却见丞相依然在捋念珠,外头狂风暴雨百花零落,唯他出尘脱俗遗世独立,浑身上下尽是派只可远观的气度。

    她心头担心阿九,又碍于他在跟前不敢冒冒失失进去,只得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大人,殿下醒了么?”

    谢景臣嗯了声,“醒了。”

    醒了?这可真是菩萨保佑!金玉心头一松,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又对叉着双手试探道:“殿下……可需奴婢入内服侍?”

    流转的念珠蓦地顿在佛头处,他眼皮子略抬瞥金玉一眼,淡淡扔下句话:“药煎好了送进来。”说完便旋身进了寝殿。

    金玉诺诺应是,待脚步声渐远后才敢将头抬起来,煞有几分惶惶惴惴。定定神,将将一转身便同匆匆赶回来的钰浅撞个正着。

    钰浅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抚了抚额头皱眉道:“怎么总这么冒失!殿下醒了么?”

    金玉颔首,“醒了。”

    听了这话钰浅略松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风往里间一瞄,朝金玉走近几步低声道:“谢大人还没走?”

    “没呢,还让咱们把药熬好了再送进去。”金玉瘪嘴,拿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抱怨道:“一直在帝姬床前守着,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哪。”

    钰浅也跟着皱眉,“说的也是,丞相也太紧张帝姬了。”边说边拉着金玉朝外头走,忽然面色一变,声音压得更低:“你说,谢大人该不会真对帝姬……”

    “这还用说吗?”金玉翻了个白眼,有些鄙薄地乜钰浅,“姑姑平时多剔透的人,难道这会儿才有所察觉吗?大人对帝姬,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

    眼瞧着皇后在自己跟前死而复生,阿九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脑子里昏沉得厉害,像灌了铅,又像被人拿锥子扎,她躺在榻上惘惘的,甚至怀疑方才瞧见的那一幕是自己病入膏肓生出的幻觉。

    幻觉吗?可是那样的真实。那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将好听见皇后冲着他破口大骂,将好瞧见他往皇后的眉心刺了一枚毒针……她抬起手覆上额,脑中愈发地困惑不解,自己亲眼看着岑氏倒地,难道她没有死?

    琢磨了一阵儿没个结果,阿九觉得口干,撩开床帐子看了眼周遭,却见殿中除了她自己并没有旁人。她合了合眸子,手肘撑着绣床挣扎着起身,赤足踩上脚踏,教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一个颤栗。

    人这时候,脑子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像有重影儿,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将脚塞进鞋里,最终只得叹息着认命,有气无力地唤道:“金玉?金玉?”

    未几,门上珠帘往边儿上一掀,进来个身量修长的人。阿九迷迷糊糊的,头一眼瞧没瞧清楚,只纳闷儿金玉什么时候变这么高了。然而那人渐渐走近了,她半眯起眼定睛看,只见那人在昏黄的灯火下眼若辰星眉如远山,竟然是谢景臣。

    她一愣,方才见他送皇后出去,便以为他也跟着走了,怎么还留在这儿?这大晚上的在她宫里待着,不怕教人说闲话么?

    病里的人脑子不灵便,连自己赤着双足也全不记得。她坐在床沿上看他,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脚踏上,兴许烧得有些糊涂了,居然鬼使神差地使唤道:“我很渴,大人替我倒杯水。”

    谢景臣的目光落在她两只小脚上,白生生的,趾头珠圆玉润,被烛光镀上一层淡淡的薄金,很是娇俏可爱。

    阿九略皱眉,被他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顺着往下看,登时大吃一惊,连忙将双腿收回锦被底下捂严实。她大为窘迫,他却不以为意,收回视线去替她倒水,面上神色淡淡的,走过来挨着床沿坐下来,将手上的青瓷杯子往她面前一递,“殿下请用。”

    被人看了双脚,她很是尴尬,愣在那儿没有伸手接,也没有说话,一时间进退维谷。

    杯子举了半天没人理会,他往她靠近几分,微挑眉,“要我喂你?”

    不知病得迷糊了还是怎么,他冷冽的嗓音居然也变得和润起来,隔得不远,就像挨在耳根子旁响起。她心头一颤,抬起眼往他看,他的脸尽在咫尺,淡淡一丝笑意浮在眼尾,微挑的眼角是月映柳梢,轻轻一瞥,便教人心神都要荡漾。

    阿九呼吸一错,从前只觉得他阴森恐怖,怎么这会儿倒像要勾人魂魄了呢?她慌了神,手忙脚乱去接杯子,口里连声道:“并不敢劳烦大人。”边说边将杯中的清水往喉咙里头灌,喝得底朝天了才递回给他,声若蚊蚋道:“多谢。”

    他一哂,接过来捏在掌心里把玩,缓声道:“殿下何时对臣这样客气了。”

    这是在挖苦她多次对他言语不恭?阿九悻悻的,暗道这人也真是小肚鸡肠,她病成这样了还不忘来时刻找茬儿!她敢怒不敢言,靠在软枕上朝他挤勉强出个笑,试探道:“夜深了,大人公务繁忙,不必再在这儿待着,金玉和钰浅都很妥帖……”

    话音还未落地,外头帘子一挑,钰浅便捧着药碗入了殿,朝两人福身道:“大人,殿下,药熬好了。”

    谢景臣垂着眸子睨她一眼,伸手将托案上的药碗端起,托在掌心里拿药匙搅了搅,淡淡道:“谁熬的?”

    “回大人,”钰浅埋着头恭恭敬敬道,“事关殿下凤体,奴婢不敢假他人之手。”

    “出去吧。”他道。

    钰浅略皱了眉,抬起眸子往帝姬那头看,一脸的忧心忡忡放下不下。阿九朝她微微颔首,两人眼神上一番来往,钰浅无奈,只得应声是退了出去。

    殿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阿九侧目看谢景臣,只见氤氲的热气从碗里整整腾腾地逸散出来,他的五官似隐在薄雾之后,忽然让人看不真切。

    她还在发烧,就连说句话都显得劳神伤力,却还是强撑着将手伸过去,道:“大人把药给我吧。”

    谢景臣眸光微斜,瞥了眼那只微微发抖的手,“拿得动么?”

    阿九笑了笑,“大人太小看我了,不过淋了雨生了场小病,太稀松平常了。”她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副模样,该不是忘了她本来的面目,真拿她当金枝玉叶看了吧?如果这么着就连药碗都拿不动,那她早不知投胎几个轮回了。

    他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抬眼看她,那双平日里明媚的眸子有些浮肿,面色苍白得病态,看上去憔悴不堪,尤其唇角那丝笑,习以为常,似乎认命又似乎自嘲,刺痛他的眼。这样的狼狈脆弱,哪儿还有半分美丽的样子。

    心口涌起满腔怜爱,他缓缓从碗里舀起一匙药,低头吹凉了送到她唇边,沉声道:“张嘴。”

    阿九没明白这人怎么会忽然纡尊降贵喂她吃药,霎时惊愕不已,微张着口愣愣地望着他,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其实我真的拿得动……”

    他微拧眉,语气透出一丝不悦,重复道:“张嘴。”

    她觉得好别扭,无奈拗不过他,只得就着他喂过来的药匙吃药,时不时拿古怪的眼神偷偷觑他一眼。

    他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喂完药便取来巾栉替她拭嘴角,随口问:“苦么?”

    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唇畔,她往后一个瑟缩躲开了,以一种惶惶不安的神态看着他,木讷讷地点点头,“很苦。”

    他神色淡漠并不言语,只起身从碟子里拿了颗杏花糖又折回来,往她跟前略一比划。阿九看得直皱眉,歪着脑袋问:“大人要喂我吃糖吗?”

    修长如玉竹的两指间夹着方糖,他徐徐道:“想要吗?”

    人生病的时候,脑子晕沉沉的不清醒,反应也很迟钝。阿九只觉嘴里苦得厉害,唔了一阵儿便朝他颔首,“想呢。”

    谢景臣唇角缓缓漫开丝笑,将杏花糖往嘴里一放,欺身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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