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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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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一条细细弯弯的月牙挂在半空，温柔地洒下淡淡的月华。电力供应再次中断了，从窗户向外望去，这座昔日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都市陷入无边的黑暗，只有近处少许窗户透出黯淡的灯光。也许是因为大雾终于散去，也许是因为多日雨水的冲刷，也许是因为城市失去了光明，漆黑的夜幕下，碎钻一样的星星格外璀璨。李小山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美的星空了。过去抬头望天，看到的永远都是一片灰蒙蒙，偶然见到的蓝天白云，都成了朋友圈或微博上值得刷屏的新鲜事。每天上班下班，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闲暇的时候就是捧着手机电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坐着。如今，死亡让城市摘掉了常年笼罩的面纱，显露出少有的纯净。李小山不知道这场灾难发生的原因，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夜空，她不禁产生了一个猜想，这是不是大自然的力量，让人类进入一个轮回，来弥补人类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之所以发生这一切，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人类能够摆脱那些熙熙攘攘纷纷扰扰，重新面对本我？
正当李小山望着月牙出神时，突然感到身上一暖，她侧头看去，一条柔软的毯子将她整个人包住。接着是一阵夹杂着薄荷牙膏香气的熟悉气息，热热地吹到她的耳边，拂动鬓角的发丝，搔的脸颊痒痒的。方晨从后面将李小山整个圈到自己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两个人就这么头靠着头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齐望着夜空出神。沉默了良久，李小山沉吟着开了口。
“猪猪，你还记得吗，那年我准备考研，跟着我妈去农场住了一个夏天，国庆假期的时候你坐火车去那边找我，我就这么拉着你，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梦幻，如水一般在黑暗中一圈一圈的荡开，勾起记忆的涟漪。
李小山的话和这夜空把方晨也拉进了回忆之中，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低声说道：“我记得，你告诉我哪个是北斗七星，哪个是猎户星座，还说三星正南，就要过年，可惜你比划半天，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颗星星。“
“那天也很冷，山里的气候，才刚十月份，到了晚上就得穿毛衣了，你也是这样拿着一条毯子包着我，我靠在你怀里，让你跟着我的指尖去看。“李小山低头轻笑几声，”这可是我们这两个无趣的人，少有的浪漫时刻呢。“
“对不起，我不会什么浪漫，让你失望了。“
方晨没有立即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这一句，语气中已不见了刚才的欢愉。闻言，李小山讶异的转过头来，尽管方晨没有去看她，他也知道，李小山在专注的打量着自己，他垂下眼帘，不敢去迎上李小山的目光。
“为什么要道歉？浪漫这种东西，就是要少才珍贵啊，我又不指望着浪漫吃饭，你买玫瑰花给我不如买菜花，至少菜花还能吃。“
“你是这么说过，我总是觉得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去做那些偶像剧里的事来讨你欢心，可是，我记得我第一次送你玫瑰时你有多高兴，抱着那束花拍了好多照片，一直在花瓶里摆到全部都凋谢了也舍不得丢掉，干枯的花瓣也都一片一片的装到盒子里收起来。是我没有为你创造什么难忘的回忆，我总觉得一辈子还那么长，还有时间，可是现在，我再想给你买花，为你放焰火或者带你一直想去坐的摩天轮，都已经做不到了。“
方晨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他连忙把脸转到另一边去，掩饰自己的失态。李小山伸出手去，指尖在他的眼角滑过，沾到了泪水，她瑟缩了一下，仿佛摸到烫手的火炭一般。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方晨的脸颊，让他把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她向前倾去，与方晨额头顶着额头，拇指温柔的拭去方晨的泪水。
“方晨，你不要这样……“
凭着多年的了解，李小山知道方晨此时的心情，他因为不能说服自己放弃去S省的计划而无奈和愤怒，又因为他将与自己分开而不舍和内疚，甚至因为觉得她会死掉而感到害怕和后悔。从前，她总能找到安慰方晨的话语，而此刻，李小山觉得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她感到自己的言语是那么苍白无力，她想开解方晨，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方晨的痛苦让李小山产生了深深地愧疚，她知道，如果自己放弃去找自己的父亲，跟方晨一起去安全区，他就不会感受到这些，但是，她没法放弃，尽管她也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可她没办法放弃，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爱的人，这要怎么选？一方面她不能自私的带着方晨跟她一起走，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险，一方面她又舍不得与方晨分开。李小山的内心极为矛盾，除了不得不面对这两难抉择的痛苦，还有对方晨的些许抱怨，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能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呢？她很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让方晨的心里能好过一些，可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痛苦和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汲取力量，让自己可以强大起来，让自己可以反过来去安慰方晨。此时此刻，她最为渴望的就是方晨能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有他陪着自己。可是，她知道，方晨不会这么说，她也没法要求方晨这么说。方晨的性格她最清楚，果敢、坚毅，这些是与他无关的，他的性格里有着太多的优柔寡断，还有些许怯懦，李小山本看不上这样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方晨，她从没有抱怨过，她只是强迫自己变得更坚强勇敢，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方晨。有时，周围的朋友或者亲戚会开玩笑的说李小山和方晨的性格都和性别相反，感觉李小山更像个爷们，听到这样的话，李小山的心里其实是有几分苦涩的，她也很希望方晨能够成为她的天，她的顶梁柱，可就方晨的性格来说，这种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小山……“方晨哽咽着，”小山，对不起……“
方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从得知李小山的决定后，他就在纠结，他说服不了李小山放弃去S省，他也下定不了决心陪着她一起走，因为那无疑是一条寻死的路，而且，他的父母也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去最近的安全区。他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按照他父母的意愿，留在安全区，毕竟J市和首都很近，他们还有团聚的机会。做出这个决定后，方晨觉得很伤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李小山说，他害怕看到李小山失望的眼神，万千话语化作一句对不起。听到方晨的道歉，李小山只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像是胸口插入一把利刃。尽管她之前对方晨说，让他留在安全区，可当她亲耳听到方晨同意了这个提议之后，她心里的那几分期许一下子全都破灭了。
你不是都说了让他留下吗？你不是也不想他跟着你去冒险吗？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你还在伤心什么呢？因为他弃你而去？还是因为他没有回报你孤身一人去救他的行为？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在心里暗自期待他会做出别的选择呢？
李小山笑了起来，她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幼稚，这凄厉的笑声充满了万念俱灰的绝望。她笑着笑着，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沿着脸颊滚落，在方晨放在她腰间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李小山的笑声让方晨的心紧缩起来，他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随后李小山的痛哭让方晨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手忙脚乱的为李小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李小山不是个爱哭的人，难过的时候，她多半会选择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泣，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泪水，觉得那是软弱的表现，方晨应该是见过李小山泪水最多的人，她从不在他面前设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是，方晨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小山，子规啼血一般的哭泣，她全身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树叶般脆弱。
李小山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好像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只觉得万分的空虚。她抬起头，注视着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方晨，目光在他的眉眼上留恋，似乎想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她抬手想要抚摸方晨的脸庞，却又缩了回来，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肉中。这疼痛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李小山深吸几口气，迎上方晨的目光。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它通向哪里，无论它是否艰难前行，无论是否有人相伴，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这是我的路。“
说完，李小山起身回了房间，留下方晨一人在落地窗前。方晨不敢伸手去阻止李小山离开，她的那番话，她脸上的坚决，让他感到害怕，他觉得他永远的失去了些什么，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连续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一条细细弯弯的月牙挂在半空，温柔地洒下淡淡的月华。电力供应再次中断了，从窗户向外望去，这座昔日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都市陷入无边的黑暗，只有近处少许窗户透出黯淡的灯光。也许是因为大雾终于散去，也许是因为多日雨水的冲刷，也许是因为城市失去了光明，漆黑的夜幕下，碎钻一样的星星格外璀璨。李小山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美的星空了。过去抬头望天，看到的永远都是一片灰蒙蒙，偶然见到的蓝天白云，都成了朋友圈或微博上值得刷屏的新鲜事。每天上班下班，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闲暇的时候就是捧着手机电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坐着。如今，死亡让城市摘掉了常年笼罩的面纱，显露出少有的纯净。李小山不知道这场灾难发生的原因，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夜空，她不禁产生了一个猜想，这是不是大自然的力量，让人类进入一个轮回，来弥补人类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之所以发生这一切，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人类能够摆脱那些熙熙攘攘纷纷扰扰，重新面对本我？
正当李小山望着月牙出神时，突然感到身上一暖，她侧头看去，一条柔软的毯子将她整个人包住。接着是一阵夹杂着薄荷牙膏香气的熟悉气息，热热地吹到她的耳边，拂动鬓角的发丝，搔的脸颊痒痒的。方晨从后面将李小山整个圈到自己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两个人就这么头靠着头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齐望着夜空出神。沉默了良久，李小山沉吟着开了口。
“猪猪，你还记得吗，那年我准备考研，跟着我妈去农场住了一个夏天，国庆假期的时候你坐火车去那边找我，我就这么拉着你，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梦幻，如水一般在黑暗中一圈一圈的荡开，勾起记忆的涟漪。
李小山的话和这夜空把方晨也拉进了回忆之中，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低声说道：“我记得，你告诉我哪个是北斗七星，哪个是猎户星座，还说三星正南，就要过年，可惜你比划半天，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颗星星。“
“那天也很冷，山里的气候，才刚十月份，到了晚上就得穿毛衣了，你也是这样拿着一条毯子包着我，我靠在你怀里，让你跟着我的指尖去看。“李小山低头轻笑几声，”这可是我们这两个无趣的人，少有的浪漫时刻呢。“
“对不起，我不会什么浪漫，让你失望了。“
方晨没有立即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这一句，语气中已不见了刚才的欢愉。闻言，李小山讶异的转过头来，尽管方晨没有去看她，他也知道，李小山在专注的打量着自己，他垂下眼帘，不敢去迎上李小山的目光。
“为什么要道歉？浪漫这种东西，就是要少才珍贵啊，我又不指望着浪漫吃饭，你买玫瑰花给我不如买菜花，至少菜花还能吃。“
“你是这么说过，我总是觉得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去做那些偶像剧里的事来讨你欢心，可是，我记得我第一次送你玫瑰时你有多高兴，抱着那束花拍了好多照片，一直在花瓶里摆到全部都凋谢了也舍不得丢掉，干枯的花瓣也都一片一片的装到盒子里收起来。是我没有为你创造什么难忘的回忆，我总觉得一辈子还那么长，还有时间，可是现在，我再想给你买花，为你放焰火或者带你一直想去坐的摩天轮，都已经做不到了。“
方晨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他连忙把脸转到另一边去，掩饰自己的失态。李小山伸出手去，指尖在他的眼角滑过，沾到了泪水，她瑟缩了一下，仿佛摸到烫手的火炭一般。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方晨的脸颊，让他把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她向前倾去，与方晨额头顶着额头，拇指温柔的拭去方晨的泪水。
“方晨，你不要这样……“
凭着多年的了解，李小山知道方晨此时的心情，他因为不能说服自己放弃去S省的计划而无奈和愤怒，又因为他将与自己分开而不舍和内疚，甚至因为觉得她会死掉而感到害怕和后悔。从前，她总能找到安慰方晨的话语，而此刻，李小山觉得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她感到自己的言语是那么苍白无力，她想开解方晨，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方晨的痛苦让李小山产生了深深地愧疚，她知道，如果自己放弃去找自己的父亲，跟方晨一起去安全区，他就不会感受到这些，但是，她没法放弃，尽管她也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可她没办法放弃，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爱的人，这要怎么选？一方面她不能自私的带着方晨跟她一起走，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险，一方面她又舍不得与方晨分开。李小山的内心极为矛盾，除了不得不面对这两难抉择的痛苦，还有对方晨的些许抱怨，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能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呢？她很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让方晨的心里能好过一些，可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痛苦和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汲取力量，让自己可以强大起来，让自己可以反过来去安慰方晨。此时此刻，她最为渴望的就是方晨能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有他陪着自己。可是，她知道，方晨不会这么说，她也没法要求方晨这么说。方晨的性格她最清楚，果敢、坚毅，这些是与他无关的，他的性格里有着太多的优柔寡断，还有些许怯懦，李小山本看不上这样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方晨，她从没有抱怨过，她只是强迫自己变得更坚强勇敢，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方晨。有时，周围的朋友或者亲戚会开玩笑的说李小山和方晨的性格都和性别相反，感觉李小山更像个爷们，听到这样的话，李小山的心里其实是有几分苦涩的，她也很希望方晨能够成为她的天，她的顶梁柱，可就方晨的性格来说，这种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小山……“方晨哽咽着，”小山，对不起……“
方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从得知李小山的决定后，他就在纠结，他说服不了李小山放弃去S省，他也下定不了决心陪着她一起走，因为那无疑是一条寻死的路，而且，他的父母也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去最近的安全区。他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按照他父母的意愿，留在安全区，毕竟J市和首都很近，他们还有团聚的机会。做出这个决定后，方晨觉得很伤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李小山说，他害怕看到李小山失望的眼神，万千话语化作一句对不起。听到方晨的道歉，李小山只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像是胸口插入一把利刃。尽管她之前对方晨说，让他留在安全区，可当她亲耳听到方晨同意了这个提议之后，她心里的那几分期许一下子全都破灭了。
你不是都说了让他留下吗？你不是也不想他跟着你去冒险吗？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你还在伤心什么呢？因为他弃你而去？还是因为他没有回报你孤身一人去救他的行为？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在心里暗自期待他会做出别的选择呢？
李小山笑了起来，她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幼稚，这凄厉的笑声充满了万念俱灰的绝望。她笑着笑着，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沿着脸颊滚落，在方晨放在她腰间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李小山的笑声让方晨的心紧缩起来，他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随后李小山的痛哭让方晨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手忙脚乱的为李小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李小山不是个爱哭的人，难过的时候，她多半会选择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泣，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泪水，觉得那是软弱的表现，方晨应该是见过李小山泪水最多的人，她从不在他面前设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是，方晨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小山，子规啼血一般的哭泣，她全身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树叶般脆弱。
李小山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好像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只觉得万分的空虚。她抬起头，注视着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方晨，目光在他的眉眼上留恋，似乎想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她抬手想要抚摸方晨的脸庞，却又缩了回来，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肉中。这疼痛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李小山深吸几口气，迎上方晨的目光。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它通向哪里，无论它是否艰难前行，无论是否有人相伴，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这是我的路。“
说完，李小山起身回了房间，留下方晨一人在落地窗前。方晨不敢伸手去阻止李小山离开，她的那番话，她脸上的坚决，让他感到害怕，他觉得他永远的失去了些什么，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