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匆匆擦肩负流年 两两持手默无言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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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晟澜给拽着，身子有些晃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颜卿垂眸，默默淌下两行泪，嘴里重复着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不堪的秘密，“……我们从来就不是真的夫妻……”
姚晟澜愕然的抬头望向她，她只是落泪，道，“五年了，我在家里一天天的等，除了苛求能多看他一眼，和他说多一句话，可是他从来也没有碰过我。我知道，他是用我的身份在挡着一些人的口舌，一个将领家里怎么可以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而我的身份就是这样掩饰着他。”
姚晟澜震惊的扶起颜卿，问，“这是汪鹏瑜要你告诉我的？”
颜卿迷惑的问，“汪鹏瑜？”又复而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就这样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底浮现起的温柔，我知道，那就是你。”
姚晟澜缓缓扶她坐回了沙发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对你极不公平的是他。为什么你要如此维护着他，替他挽留？这些年我受到的煎熬和痛苦不比他少，你不会明白，就在我给卖入火坑，苦苦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时，心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可以堂而皇之大义凛然的说是为了国为了权，在我眼里，这和欺名盗世没什么区别。即便今日，他和我解释清楚当年的一切，我也不是五年前的姚晟澜了。”
“可我求您别走，督军醒了，只想见到你一个人……”
姚晟澜闻她哭得悲切，默然的坐在了一旁，沉吟，“你这又算什么？”
颜卿“恩”了一声，姚晟澜又问，“我说你这算什么，你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何必为了他而糟蹋了自己的名节。你方才说和他由东北来到了上海，起码也有数年的光景，他是何种人，你应该也了解，何苦留在他身边蹉跎光阴……”
“姚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没读什么书，可我从小就知道一个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姚晟澜“呵”的一声冷笑，“女人？你知道对他而言，女人算是什么？你说他真是爱了又如何，为了一场戏，难怕牺牲了你也在所不惜。”
颜卿抬眸懵懂的看她，姚晟澜苦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那种心痛，比万蚁噬象还要疼，一点点的啃噬，明明是血淋淋的，却疼得都麻木了。随手一摸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
颜卿略略惊惧的眼眸凝视着姚晟澜，“姚小姐……”
“你不会懂，我恨的是什么……”
金四小姐来找姚晟澜，却见由颜卿陪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由觉得诧异，姚晟澜真能如此大度，容得一小妾在自己跟前。金四小姐也自持为新女性，最后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同意了自己的前夫纳的小妾，即便是后来离婚了，她也用自己的手腕，让所有人说不出她的一句错来。所以同样是女人，旧式的也好新式的也罢，都不会真的容忍得下自己的丈夫有二心。
如今见了颜卿，金四小姐道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道，“卓尔呢？”
颜卿神色疲惫，声音也轻，“一直都在杭州啊。”
“出了怎么大的事，也不让他回来看看么？”
姚晟澜知金四小姐问的是汪鸿瑾的长子，索性也不开口。颜卿本来就是一个不会管事的，遂说，“他也是一个孩子，回来还需有人带，这里哪还顾得及他。”
金四小姐见这般，便对姚晟澜道，“你瞧着督军若是不好，连个姓汪的血脉也不在，这……”
姚晟澜垂眸，凝神想了一番，闷闷道，“这也是汪家的事情，由不到我管……”
金四小姐让这话给堵着了，仍旧叹，“你不管，谁能管啊？”
姚晟澜真不知庞子敬私下如何对待金四小姐，可让她一向倨傲的世家小姐如斯为他。金四小姐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为她筹划，“这孩子回来，将来还是会感激你的。”
姚晟澜静默了半响，反问，“若是汪鸿瑾好了，不是小题大做？”
金四小姐神情倒不像是知道庞子敬谋划的，“伤成那般，好也不会是一两日吧。”
姚晟澜如今脑海里乱糟糟，只记得汪鹏瑜临走时的嘱咐，越发觉得孩子如今也只能是个让人拿捏的包袱。恰时，颜卿闲闲道，“孩子来了，我倒是可以照顾，只是由谁去接啊？”
姚晟澜颔首，“如今全乱了，连我个不相干的都拉来，还要拉多少人才嫌不够乱。”
金四小姐这句话是听明白了，姚晟澜还真是恼怒了，便软声软语道，“我这般操心，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姚晟澜随意应付了几句，就闻楼上的有护士在唤，几个女人连忙上楼，护士对她们道，“谁是什么兰的？”
“什么兰？”颜卿愣愣的问，金四小姐最为机灵，便道，“可是说名字里有兰字发音的。”
护士方才说，病人刚刚脱离了危险期，不知为何眼睛突然睁开了，法国医生猜不透他的意思，就用蹩脚的中文问了他一连串的话，说那些话其实连护士也听不明白。偏偏病人只对一句什么兰的有反应，眼睛疲惫的眨了眨。医生就推着护士出来喊人，可护士也听不懂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金四小姐道，“晟澜，他叫的可是你……”
姚晟澜心思沉重，随即和护士进去了，进屋就见到了最为熟悉的法国大夫，方想用法语问上一两句。法国大夫一脸神秘莫测，朝病床上指了指，就推着护士出去了，随便还把房门阖上了。
姚晟澜刚走进病床，一个黑影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这次没将她吓着。
汪鹏瑜道，“不用看着我，不是我把你叫进来的。”
姚晟澜复而走近病床，果然见着汪鸿瑾半睁着双眼，默默的宛如用尽了力气等着她一般。见了她，他似有了安慰，一下子便阖上了。
汪鹏瑜道，“那法国人认识我，所以才不声张。可他一直睁着眼睛，我们都猜不出他在等什么，后来法国人说了你的名字，他的眼睛才眨了眨。”
天已经亮了，晨曦的阳光透过净洁的玻璃窗，洒在卧室的格子地砖上。姚晟澜一身的倦乏，却从没想过看看时辰，原来已经天亮了。
“我要走了。”
汪鹏瑜问，“那他怎么办？”
“庞子敬昨夜里什么也没问就走了，金四小姐还在外面，你若是有事不妨交代她。”
汪鹏瑜见她要走，也不急，只道，“你不是要一个解释么？等他醒了，你就可以问了，怎么如今你不想问了？”
姚晟澜不禁道，“解释？敷衍搪塞不也是个解释，我以为我在意的这些年的苦和恨，其实我在意的解释不过就是自己心中的不甘罢了。真的问了，左右不是‘为国为权’四个字，我又何必苦苦执着呢。如今他也成家立室，我也有子相伴，我真不希望到老了，还要与他在纠缠下去，还不如就此别过互不相干。”
汪鹏瑜看着一夜未眠容颜在晨光中即有疲倦又有慵懒美态的姚晟澜，心底一分一分的紧了紧，轻吟，“你真的很美，小颖如果没死，因为也是你这个样子的。”
姚晟澜讪讪的别过头，眼睛注视着病床上的汪鸿瑾，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该走了。”
汪鹏瑜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她，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到时候你再走也不迟。”
姚晟澜犹豫半响，才微微的转过头。
汪鹏瑜缓缓的坐在了窗台边的沙发上，“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厌恶。”姚晟澜凝眸看了他几眼，并不言语。
汪鹏瑜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当初是我害得你们结不成婚，你又险险在海上丧了命。”停了停又说，“这次再见到我，是否以为从前的一切是他安排的一场戏，不管你的死活，势要夺下奉系的权。”
姚晟澜的手捂成了一个拳头，“我不是一个傻子，他对我的几分是真是假，我比你清楚。”
汪鹏瑜笑了笑，“你倒是自信。没错，我当初绑你，却没想让你犯险，是我在青帮的一群手下见我被擒，慌不择路就想把你运到上海再做打算。谁知道，你前脚才上船，后脚他们就被奉系几个自作聪明的人狙死在了码头上。我和青帮的人断了联系，船上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就把你当做寻常的肉票卖到了码头。”
“你恨我是应该的。他没有杀我，自然是想弄清楚你的下落，可整整一个月，你音讯全无。他像疯了一样，发动势力全北平找你，可知道你下落的人都死了。一次他审问的时候，副官进来告诉他，我在北平的青帮兄弟死在了码头。我知道是自己的时辰到了，就笑着和他说，‘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她了’。他当时绝望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就在桌上猛地拿起一把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对我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肯放了她’。一连问了两次，他的下属都惊呆了，连我也是。他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扳机，还是他的下属从后面抢过他的枪才没事的。那一刻，我才开始相信一直以来我早就猜到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小颖的死真的和他没有关系，是我亲手杀死了小颖和她的孩子。”
姚晟澜蓦然的望向他，“庞颖的死，就是你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开始？”
汪鹏瑜继续道，“我从小和大哥就不亲，可他在我心里一直就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大哥。我知道他因为我娘还有我爹身边其他的女人过得不是很好，可我觉得我们是兄弟，正妻和妾侍女人们怎么斗都好，我们还是兄弟。可小颖不一样，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个人，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陷进去了。我和大哥说，我只要小颖，其他本来就该是他继承。大哥没说话，只是笑，在他眼底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任性和胡闹。”
汪鹏瑜目光追忆，嘴角噙着美好往事的笑，“小颖很高贵也很骄傲，她想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所以庞颖爱上鸿瑾？”姚晟澜接他的话。
汪鹏瑜“哼”的一声，似笑非笑，“小颖心思没你单纯，却比你简单得多。她只要是喜欢就非弄到手，你说这算得上爱么？”
姚晟澜只得沉默地听汪鹏瑜道，“现在想来，我确实也不了解小颖，若是了解，我和大哥也不会弄到今日的田地。这些年你在国外可曾留心打听过国内的消息。”
姚晟澜颔首，“略略听说过……”
汪鹏瑜瞥见她淡然神色，叹道，“我大哥却一直留心着你的消息。你在康桥除了家书，就和俞乐平通信最多不是么……”
姚晟澜没有任何的惊讶，反问，“他每次都偷偷的把我寄给乐平的信给截走，然后再偷偷的送回去是吧？”
汪鹏瑜蹙眉问，“你怎么知道？”
“我从杭州回来也是因为王宝珠多次规劝的缘故，为了让我去劝乐平莫再轻生，将我们多年来往的信件一并送到了我家去。机缘巧合，我偏偏在一份信发现了两个信封，写的都不是我的笔迹，后来再翻了其他的信，才发现原来怎么多年来一直就有人冒充我的笔迹卷写信封。也许其他人看不出来，可我是原笔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你就肯定是他？”
“乐平跳楼摔伤了脚，在医院住的这几个月，王宝珠从接近崩溃到绝望心死，其中可没少恨我。在此之前就算要截走信也没必要再送回来？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谁……”
屋里静悄悄的，姚晟澜只听见汪鸿瑾轻缓的呼吸声，偏头望着他久违的安详的睡颜。
从相识到相恋，再此番重逢，分分合合经历近十年的光景，姚晟澜第一次觉得远离了金戈铁马权利谋划的汪鸿瑾原来是这样纯粹的爱着她。
“……”姚晟澜给拽着，身子有些晃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颜卿垂眸，默默淌下两行泪，嘴里重复着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不堪的秘密，“……我们从来就不是真的夫妻……”
姚晟澜愕然的抬头望向她，她只是落泪，道，“五年了，我在家里一天天的等，除了苛求能多看他一眼，和他说多一句话，可是他从来也没有碰过我。我知道，他是用我的身份在挡着一些人的口舌，一个将领家里怎么可以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而我的身份就是这样掩饰着他。”
姚晟澜震惊的扶起颜卿，问，“这是汪鹏瑜要你告诉我的？”
颜卿迷惑的问，“汪鹏瑜？”又复而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就这样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底浮现起的温柔，我知道，那就是你。”
姚晟澜缓缓扶她坐回了沙发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对你极不公平的是他。为什么你要如此维护着他，替他挽留？这些年我受到的煎熬和痛苦不比他少，你不会明白，就在我给卖入火坑，苦苦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时，心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可以堂而皇之大义凛然的说是为了国为了权，在我眼里，这和欺名盗世没什么区别。即便今日，他和我解释清楚当年的一切，我也不是五年前的姚晟澜了。”
“可我求您别走，督军醒了，只想见到你一个人……”
姚晟澜闻她哭得悲切，默然的坐在了一旁，沉吟，“你这又算什么？”
颜卿“恩”了一声，姚晟澜又问，“我说你这算什么，你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何必为了他而糟蹋了自己的名节。你方才说和他由东北来到了上海，起码也有数年的光景，他是何种人，你应该也了解，何苦留在他身边蹉跎光阴……”
“姚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没读什么书，可我从小就知道一个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姚晟澜“呵”的一声冷笑，“女人？你知道对他而言，女人算是什么？你说他真是爱了又如何，为了一场戏，难怕牺牲了你也在所不惜。”
颜卿抬眸懵懂的看她，姚晟澜苦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那种心痛，比万蚁噬象还要疼，一点点的啃噬，明明是血淋淋的，却疼得都麻木了。随手一摸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
颜卿略略惊惧的眼眸凝视着姚晟澜，“姚小姐……”
“你不会懂，我恨的是什么……”
金四小姐来找姚晟澜，却见由颜卿陪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由觉得诧异，姚晟澜真能如此大度，容得一小妾在自己跟前。金四小姐也自持为新女性，最后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同意了自己的前夫纳的小妾，即便是后来离婚了，她也用自己的手腕，让所有人说不出她的一句错来。所以同样是女人，旧式的也好新式的也罢，都不会真的容忍得下自己的丈夫有二心。
如今见了颜卿，金四小姐道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道，“卓尔呢？”
颜卿神色疲惫，声音也轻，“一直都在杭州啊。”
“出了怎么大的事，也不让他回来看看么？”
姚晟澜知金四小姐问的是汪鸿瑾的长子，索性也不开口。颜卿本来就是一个不会管事的，遂说，“他也是一个孩子，回来还需有人带，这里哪还顾得及他。”
金四小姐见这般，便对姚晟澜道，“你瞧着督军若是不好，连个姓汪的血脉也不在，这……”
姚晟澜垂眸，凝神想了一番，闷闷道，“这也是汪家的事情，由不到我管……”
金四小姐让这话给堵着了，仍旧叹，“你不管，谁能管啊？”
姚晟澜真不知庞子敬私下如何对待金四小姐，可让她一向倨傲的世家小姐如斯为他。金四小姐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为她筹划，“这孩子回来，将来还是会感激你的。”
姚晟澜静默了半响，反问，“若是汪鸿瑾好了，不是小题大做？”
金四小姐神情倒不像是知道庞子敬谋划的，“伤成那般，好也不会是一两日吧。”
姚晟澜如今脑海里乱糟糟，只记得汪鹏瑜临走时的嘱咐，越发觉得孩子如今也只能是个让人拿捏的包袱。恰时，颜卿闲闲道，“孩子来了，我倒是可以照顾，只是由谁去接啊？”
姚晟澜颔首，“如今全乱了，连我个不相干的都拉来，还要拉多少人才嫌不够乱。”
金四小姐这句话是听明白了，姚晟澜还真是恼怒了，便软声软语道，“我这般操心，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姚晟澜随意应付了几句，就闻楼上的有护士在唤，几个女人连忙上楼，护士对她们道，“谁是什么兰的？”
“什么兰？”颜卿愣愣的问，金四小姐最为机灵，便道，“可是说名字里有兰字发音的。”
护士方才说，病人刚刚脱离了危险期，不知为何眼睛突然睁开了，法国医生猜不透他的意思，就用蹩脚的中文问了他一连串的话，说那些话其实连护士也听不明白。偏偏病人只对一句什么兰的有反应，眼睛疲惫的眨了眨。医生就推着护士出来喊人，可护士也听不懂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金四小姐道，“晟澜，他叫的可是你……”
姚晟澜心思沉重，随即和护士进去了，进屋就见到了最为熟悉的法国大夫，方想用法语问上一两句。法国大夫一脸神秘莫测，朝病床上指了指，就推着护士出去了，随便还把房门阖上了。
姚晟澜刚走进病床，一个黑影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这次没将她吓着。
汪鹏瑜道，“不用看着我，不是我把你叫进来的。”
姚晟澜复而走近病床，果然见着汪鸿瑾半睁着双眼，默默的宛如用尽了力气等着她一般。见了她，他似有了安慰，一下子便阖上了。
汪鹏瑜道，“那法国人认识我，所以才不声张。可他一直睁着眼睛，我们都猜不出他在等什么，后来法国人说了你的名字，他的眼睛才眨了眨。”
天已经亮了，晨曦的阳光透过净洁的玻璃窗，洒在卧室的格子地砖上。姚晟澜一身的倦乏，却从没想过看看时辰，原来已经天亮了。
“我要走了。”
汪鹏瑜问，“那他怎么办？”
“庞子敬昨夜里什么也没问就走了，金四小姐还在外面，你若是有事不妨交代她。”
汪鹏瑜见她要走，也不急，只道，“你不是要一个解释么？等他醒了，你就可以问了，怎么如今你不想问了？”
姚晟澜不禁道，“解释？敷衍搪塞不也是个解释，我以为我在意的这些年的苦和恨，其实我在意的解释不过就是自己心中的不甘罢了。真的问了，左右不是‘为国为权’四个字，我又何必苦苦执着呢。如今他也成家立室，我也有子相伴，我真不希望到老了，还要与他在纠缠下去，还不如就此别过互不相干。”
汪鹏瑜看着一夜未眠容颜在晨光中即有疲倦又有慵懒美态的姚晟澜，心底一分一分的紧了紧，轻吟，“你真的很美，小颖如果没死，因为也是你这个样子的。”
姚晟澜讪讪的别过头，眼睛注视着病床上的汪鸿瑾，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该走了。”
汪鹏瑜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她，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到时候你再走也不迟。”
姚晟澜犹豫半响，才微微的转过头。
汪鹏瑜缓缓的坐在了窗台边的沙发上，“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厌恶。”姚晟澜凝眸看了他几眼，并不言语。
汪鹏瑜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当初是我害得你们结不成婚，你又险险在海上丧了命。”停了停又说，“这次再见到我，是否以为从前的一切是他安排的一场戏，不管你的死活，势要夺下奉系的权。”
姚晟澜的手捂成了一个拳头，“我不是一个傻子，他对我的几分是真是假，我比你清楚。”
汪鹏瑜笑了笑，“你倒是自信。没错，我当初绑你，却没想让你犯险，是我在青帮的一群手下见我被擒，慌不择路就想把你运到上海再做打算。谁知道，你前脚才上船，后脚他们就被奉系几个自作聪明的人狙死在了码头上。我和青帮的人断了联系，船上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就把你当做寻常的肉票卖到了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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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晟澜蓦然的望向他，“庞颖的死，就是你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开始？”
汪鹏瑜继续道，“我从小和大哥就不亲，可他在我心里一直就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大哥。我知道他因为我娘还有我爹身边其他的女人过得不是很好，可我觉得我们是兄弟，正妻和妾侍女人们怎么斗都好，我们还是兄弟。可小颖不一样，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个人，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陷进去了。我和大哥说，我只要小颖，其他本来就该是他继承。大哥没说话，只是笑，在他眼底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任性和胡闹。”
汪鹏瑜目光追忆，嘴角噙着美好往事的笑，“小颖很高贵也很骄傲，她想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所以庞颖爱上鸿瑾？”姚晟澜接他的话。
汪鹏瑜“哼”的一声，似笑非笑，“小颖心思没你单纯，却比你简单得多。她只要是喜欢就非弄到手，你说这算得上爱么？”
姚晟澜只得沉默地听汪鹏瑜道，“现在想来，我确实也不了解小颖，若是了解，我和大哥也不会弄到今日的田地。这些年你在国外可曾留心打听过国内的消息。”
姚晟澜颔首，“略略听说过……”
汪鹏瑜瞥见她淡然神色，叹道，“我大哥却一直留心着你的消息。你在康桥除了家书，就和俞乐平通信最多不是么……”
姚晟澜没有任何的惊讶，反问，“他每次都偷偷的把我寄给乐平的信给截走，然后再偷偷的送回去是吧？”
汪鹏瑜蹙眉问，“你怎么知道？”
“我从杭州回来也是因为王宝珠多次规劝的缘故，为了让我去劝乐平莫再轻生，将我们多年来往的信件一并送到了我家去。机缘巧合，我偏偏在一份信发现了两个信封，写的都不是我的笔迹，后来再翻了其他的信，才发现原来怎么多年来一直就有人冒充我的笔迹卷写信封。也许其他人看不出来，可我是原笔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你就肯定是他？”
“乐平跳楼摔伤了脚，在医院住的这几个月，王宝珠从接近崩溃到绝望心死，其中可没少恨我。在此之前就算要截走信也没必要再送回来？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谁……”
屋里静悄悄的，姚晟澜只听见汪鸿瑾轻缓的呼吸声，偏头望着他久违的安详的睡颜。
从相识到相恋，再此番重逢，分分合合经历近十年的光景，姚晟澜第一次觉得远离了金戈铁马权利谋划的汪鸿瑾原来是这样纯粹的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