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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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8号，有人要见你。”狱警隔着铁栅对他说。
他从角落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囚服，在门前让对方给自己戴上手铐，同时解锁了他脚上那双铁鞋，让他得以走出牢房。他们沿着气氛压抑的走廊向探监室走去，两边牢房里若有若无地投来令人心寒的目光，它们的主人都犯了重罪，即使关在这里依然戾气不减。
当然，同在此处的他，也是重刑犯。
他来到探监室，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原本不透明的厚玻璃隔墙很快受到调节，显出另一边的景象。狱警退出了房间，但依然从另一处严密地监视着他。
一个身穿白色深衣，长得像狐狸一样的人，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凑近通话器说了一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放屁，都已经是无期徒刑了。”
“啊哈哈，我刚来，不清楚呢。”付兰笑道，“话说……你到底是有什么心理阴影，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私下在梦中见面，竟然碰到你的这种梦境。”
卫昕把双手抬到桌面上，手铐太重很不舒服。他摇摇头，说：“可能是因为中秋那天晚上跟那个不认识的人打了一架，才造成这种结果的吧。你不是什么都懂嘛，用弗洛依德的理论给我解解梦？”
“嗯，有点道理。你本身是个怂得要死的普通人，连架都极少打。跟那人干了一架以后，一方面很兴奋，另一方面又对这种破坏和谐的行为有点后怕，转化到梦里就是这种司法机关的具象化。”付兰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你也太好人了，想必是平时好人卡收太多了吧，明明是人家先动手打的，你倒自责起来，不就是拉掉了一只耳环弄下来一小块肉嘛。而且还把这监狱搞得如此夸张，什么电磁式的铁鞋都弄出来了。”
卫昕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哪里是因为那次打架，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跟付兰开玩笑罢了。但自责倒是真的，只不过，多半是因为附窗户那件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尤其是今晚还要跟小窗见面，心里难免有些压力。所以刚一开始见到这个监狱的梦，卫昕很惊讶，却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了。
付兰看了看周围，说：“废话少说，赶快出去，看样子你潜意识里这帮NPC已经对我起了敌意。”
“谁让你那么嚣张，穿成这样就进来了，梦里也多少讲点逻辑好不好？”嘴上这么说着，卫昕也看到了那些狱警们的表现，他们看着付兰窃窃私语，有几个已经在摸着腰间的警棍了。“可是要怎么出去？不会直接脱离梦境吗？”
“唉真是的，又忘了你没有壳，不然事情要简单得多。”付兰咂了下嘴，抱怨道，“我这么说吧，那感觉就像走出这个梦的边缘，却依然处于做梦的状态中，进入一个可自由掌控的精神空间。能理解吗？”
卫昕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制造梦境子弹时，从噩梦之中脱离的那种感觉，渐渐摸到了门路……
眼看那几个怀疑付兰很久了的狱警，就要过来把他拉走时，卫昕忽然意念一闪，整个监狱的空间像是从内部翻转过来一样，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他甩了甩脱掉手铐的双手，感觉轻松了很多。
付兰打量着这个空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说：“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有什么童年阴影了，怎么你的每个梦境都那么吐槽点十足，你的梦地图也太压抑了吧！”
卫昕耸了耸肩，也开始观察起这个被付兰称作梦地图的空间来。他们现在正站在一个狭窄的过道上，两边是一道道门，过道尽头又向着两边延伸，之后依然是无尽的过道和布满两边墙面的门，好像高人口密度的公寓大楼内部一样。至于为什么自己的梦地图会是这样，还是交给心理学家去分析吧。卫昕看了看两边那些门，它们有的简易到锁都没有，有的被很夸张地用好几条铁链锁住，有的破旧不堪，有的华丽得晃眼。
“那多半就是各种不同人的心灵障壁吧？”他问付兰。
“没错，根据不同的牢固程度会具象化成不同的外形。普通人因为没有壳，基本都是木门，心防再重也就是防盗门甚至银行金库的门，除非经过特别的心理训练。但梦者有壳，又对梦境很熟悉，那些特别显眼的多半就是梦者的门了。”付兰说着，瞥了眼远处一扇雕刻着黑龙浮雕的魔法门，“不过这只是你的梦地图中的情况，这些东西因人而异。”
卫昕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师自通地开始集中精神，寻找属于附窗户的那道门。既然这地方叫做梦地图，又是属于他的领域，他跟附窗户也已经算是熟悉，那么这事便没什么难度，否则那么多门，在这里面走到死都找不到要找的那个。
随着他的意念，他们在一条条过道中穿梭，两边的门快速闪过，但不是他们在动，而是整个空间在动。很快，卫昕和付兰便来到了一扇门前。
这绝对是他们一路上见过的最奇特的门，它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形象，像个霓虹灯一样瞬间变幻出无数画面，让人眼花缭乱。卫昕正要走上去，忽然被付兰制止了。
“等等，我先问一下，你是确定要去见她吗？”
“怎么了？不可以？都走到门口了。”
付兰摇摇头，一副“你还是不懂”的样子，说：“我和你也就算了，现实中都是认识的。但现在不是访问好友博客，也不是朋友之间串门。梦者之间，如果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会采用直接进入他人梦境的方式。梦本身便是私密的，是直通心灵的。为什么我们在梦世界里要用假形象和假名？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让别人接近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个领域。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可恶，你怎么之前不早说？”
“我以为你多少能体会这种心情，谁知道高估了你，刚刚才发现你好像根本不清楚自己这个行为的意义。不，我早该想到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少女心。”付兰一脸遗憾地说道。
卫昕强忍住对他开枪的冲动，盯着那道门说：“没关系，已经决定好了的。”说完，走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没多久，门后就传来了小窗那软绵绵的声音：“请进来吧。”
付兰说：“我就不进去了，反正要见她的是你。如果一言不和惹得她暴走，我会替你收尸的，只要你不是真的死了。”
这本是个玩笑，却让心虚的卫昕震了一下，回问：“你怎么知道她有可能生气？”
“你不是赢了人家的原配道具嘛，她可是附窗户，结果梦日记却落到了你手上。哎呀没事啦，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吗？”
卫昕尽量自然地笑了笑，开始扭转门把手。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太差，差点就以为付兰知道了他的秘密。待会儿见小窗时一定要冷静，可别弄得本来她不知道的，结果自己给招了。毕竟，卫昕是打算如果能瞒，还是一直瞒下去的好。坦白与道歉也就意味着芥蒂，那是必然的事，所以他才不愿意道歉。
他打开门，踏入了附窗户的梦境。
一片黑暗，寂静的空地上零星点缀着几支路灯，路面上有很多水洼，倒映着满是乌云的夜空，和暗色的月光。
小窗倚靠着其中一支，望着地面上的积水发呆。见到卫昕走近，才抬起头，柔声道：“是你呀，阿赖耶。”
“嗯，不好意思，这么冒昧地要求进入你的梦。”
“没关系的呀，他们说的那些规矩，不让随便进入其他梦者的梦什么的，我从来不在意的。反正大家不也随便进出普通人的梦境嘛，别弄得好像普通人就没隐私权一样。”
卫昕笑了笑，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两人一阵沉默。
真是的，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来？
为了试探……
对，为了试探，所以开口吧。他在心里对着自己这样催促道，于是说：“那个……战场里的事，谢谢你了。”
“这话你好像说过了……而且你没必要道谢的呀，我说要保护你，结果也没什么实际行动，好像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一点麻烦都没有。”卫昕摆手道，“至少为了最后我能获胜，也应该谢谢你的。”
小窗歪着头说：“咦，原来最后是你赢了啊，好棒好棒！我一向不怎么关心战场结果的，过了就过了，所以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但那也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呀，不用感谢的。”
卫昕以令人不易察觉的动作轻皱了一下眉，刚才那句话，是他用来试探小窗的。他没有提自己最后是用什么办法取胜的，却故意拿这件事来感谢小窗，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指小窗没有杀死阿碧丝，而是为他大大削弱了敌人的力量，让他捡了便宜。
小窗没有否认他这个故意的说法，却也没有对那最后一刻的情况提些什么。这样的回应，要么就是她默认了卫昕的说法，自己也以为那一瞬间的情况就是卫昕所暗指的那样，于是才会说这是卫昕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但这可能吗？她会不知道阿碧丝的最后一招是死亡链接？明明是个同归于尽的招数，卫昕却说是他自己杀了阿碧丝，对于这个漏洞小窗也没有挑明。
要么，就是她明知道真相，却在骗他？
卫昕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小窗的任何表现，都证明她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如果连这也只是她的面具，而像卫昕推断的那种想法才是她真实所想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附窗户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她那么单纯，哪像你这么肮脏！卫昕在心中自责道。还是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了吧，小窗很显然是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的。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也疑神疑鬼，卫昕你真是精神分裂了。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对小窗说：“哎，小窗，你知道这次的战利品是什么吗？”
“什么啊？”
“梦日记。”他说着，那本日记出现在手上，被他递给了小窗。
小窗一脸惊讶地接过来，摩挲着黑色的封面，眼中显出几分向往。她翻了翻日记，但因为不是拥有者，日记中只是一片空白。“可惜，这是你的东西呀，最后也只能恭喜你了。”小窗遗憾地说，把它还给了卫昕。
“确实是很可惜呢……”
“不过，如果想的话，还是有办法让它归我所有的。”小窗半眯起眼睛，邪笑道，“把你真正地杀掉。”
卫昕大惊失色。
“嘿嘿，开玩笑的啦。”小窗安慰道，“别整天为一些小事烦恼了，阿赖耶。就好像这本日记，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为什么要因为我喜欢《梦日记》并扮演了附窗户的角色，就要认为它最好能到我手上呢？把心放宽一点吧，很多事情，让它们自然一点就好了的。”
听完这句话，卫昕感觉一股震颤从心底传上来，之后顿时感觉一片清明。不管小窗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真相是否知晓，她的这句话，确实让卫昕放下了心头的负担，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直到从小窗口中说出，他心中的那些阴霾才彻底驱散，像是被治愈了一样。
然后，他们两个都微笑着，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下来。
“那么……”卫昕忽然说，“就这样吧，小窗。我也只是想把战场的结果告诉你而已，打扰了，我该走了。”
“好吧，再见啦。”附窗户像是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嗯，再见。”卫昕向门口走去。
快离开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窗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那个姿势，倚靠着路灯的身影显得很孤单。
付兰看到他出来，回身小心地关门，便问：“完事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卫昕随口答道，现在他已经不再纠结。
付兰故作惊讶地捂了下嘴，上下打量着他，说：“这么快！”
卫昕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忽然醒悟过来，抽出左轮指着他的脑袋，叫道：“你这变态瞎说什么呢！”
“我可什么也没说。”付兰一脸无辜地挥手，让他把枪拿开。
“算了，懒得理你。”
“好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卫昕旋转着那把黑色的左轮，脸上渐渐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他说：“当然是陪平时那帮让我恶心的混小子们，好好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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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的几章总算写完了，把卫昕这个麻烦的家伙的心理治疗弄好，下章就开始继续爽吧！
（但苦逼作者自己已经快被期末考弄死了……）
咦？想不到付兰也有好多票呢，阿哈哈，好高兴~
“0618号，有人要见你。”狱警隔着铁栅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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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同在此处的他，也是重刑犯。
他来到探监室，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原本不透明的厚玻璃隔墙很快受到调节，显出另一边的景象。狱警退出了房间，但依然从另一处严密地监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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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昕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哪里是因为那次打架，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跟付兰开玩笑罢了。但自责倒是真的，只不过，多半是因为附窗户那件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尤其是今晚还要跟小窗见面，心里难免有些压力。所以刚一开始见到这个监狱的梦，卫昕很惊讶，却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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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寂静的空地上零星点缀着几支路灯，路面上有很多水洼，倒映着满是乌云的夜空，和暗色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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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句话，卫昕感觉一股震颤从心底传上来，之后顿时感觉一片清明。不管小窗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真相是否知晓，她的这句话，确实让卫昕放下了心头的负担，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直到从小窗口中说出，他心中的那些阴霾才彻底驱散，像是被治愈了一样。
然后，他们两个都微笑着，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下来。
“那么……”卫昕忽然说，“就这样吧，小窗。我也只是想把战场的结果告诉你而已，打扰了，我该走了。”
“好吧，再见啦。”附窗户像是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嗯，再见。”卫昕向门口走去。
快离开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窗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那个姿势，倚靠着路灯的身影显得很孤单。
付兰看到他出来，回身小心地关门，便问：“完事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卫昕随口答道，现在他已经不再纠结。
付兰故作惊讶地捂了下嘴，上下打量着他，说：“这么快！”
卫昕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忽然醒悟过来，抽出左轮指着他的脑袋，叫道：“你这变态瞎说什么呢！”
“我可什么也没说。”付兰一脸无辜地挥手，让他把枪拿开。
“算了，懒得理你。”
“好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卫昕旋转着那把黑色的左轮，脸上渐渐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他说：“当然是陪平时那帮让我恶心的混小子们，好好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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