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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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料到，堂堂文清辉竟会被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呵，被逮个正着呢。”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攥紧双手，阖上双目，“羽飞她说了什么没有？”
“羽飞？你一被救上岸，她就冲过去检查你的伤势，从你衣襟中取出了这个锦袋，然后看到了露出的梳子。她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她那个叫佳音的宫女刚刚开口说‘这把梳子明明是——’，接着就被她制止了。”
停顿片刻，他不出所料地听到了好友的提问：“这把梳子……果然是羽飞的东西吧？”
“嗯。”并非他问心无愧，坦然承认，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当初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你果真像我一样对她——”
事实只承认一个就已足够，没道理只要是事实，他就必须承认，即便对方是他的好友。于是，他突兀地插话，同时转换了对另一个救了他性命的好友的称呼：“殿下现在何处？”
这次等来的是更长时间的停顿：“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哄她喝了安神茶，应该已经睡着被送回憩霞殿了。”
沉默片刻，文清辉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身，将紧握在手中的物件递给好友。只是手刚伸出去便收了回来，取了污损的锦袋塞入怀中，仅将断成两截的梳子放在鸣玄掌心，道：“帮我将它还给殿下。”
对方却没有接过，先前焦虑的面容染上恼意：“文清辉，这种事怎能假他人之手！？”
已经被损友吼得很习惯的文大学士平静回应：“我是伤患。”
他的好友登时泄了气：“你这次险些把她吓死，我当时差点拖不住她。你真的不先等着见她一面？”
文清辉恍若未闻地披衣穿鞋，直到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才下床淡然道：“我该回去了，代我向殿下谢恩吧。”
“文清辉！你搞什么鬼？”绝色面容写满了惊诧与愤懑，刚好挡住他的去路，“同样一件事，你只敢教唆我，自己却没胆尝试么？”
他注视好友许久，忽地淡淡一笑，拍了拍友人的肩：“有意思，我也会有无法反驳的一天，这就是给总在旁观的我的报应吧。除了天帝以外，这世上或许根本没人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可笑世人如此愚昧，天帝看在眼中，可会从中找到乐趣？”
对方被他的神神叨叨唬得一怔，他趁机将梳子塞过去，大步离开的同时朗声道：“天女赐予的护身符，我之前一刻都不敢离身。替我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身上的衣服干净簇新，床上的被褥温暖柔软，乔羽飞毫发未伤、舒舒服服地自床帏间醒转，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场噩梦，不曾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可随着两眼睁开，鲜明的记忆逐渐回笼，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映出了那个挡在她和刺客之间的熟悉背影，那张从湖中捞起后惨白的面容，被血染红粘连的衣襟，以及从衣襟中由她亲手掏出的断裂的发梳……
如果可以，她宁愿相信那是一个醒来即可遗忘的梦境。
西斜的日光穿透窗棂，她无意识地探出一只手捕捉依然明亮的余晖，阳光透过指缝，手背的脉络纹路纤毫毕现。她的视线霎时凝在一处——指甲缝中的一丝暗红，那是干涸的血迹！月华她们更换了她的衣裳，擦拭了她的双手，却依然留下了这丝如同铁证一般的血迹，那是某人舍命救她的证据。
意识到这一点，她缩身在床褥间，握紧双拳，不可遏止地发起抖来。
门打开又关上，一室静谧中，沉稳的足音停在床头，一阵窸窣声后，床帐被拉开勾起，她整个人都沐浴在夕阳之中，一双轻颤的手紧紧握住她过于用力蜷起的手指。
“抱歉，这次又没能护你周全。”
她惊异地掀起羽睫，正对上乔天宇心痛自责的眼神。
“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乔羽飞不愿见他这幅模样，反过来摩挲对方的手背作为安抚，自己的心情也在渐渐平复。
“我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倒是清辉……”话音嘎然而止，乔羽飞猜测这个话题并不适合两人交谈，可她现在满心都是那把断掉沾血的梳子，整个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找个人当下倾诉。
“乔天宇，如果有另一个和我一样非常喜欢你的女人，为你付出许多，甚至是性命……对她，你要怎么回应？”
对方沉吟片刻，摇头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回应。”
说完顿了顿，凝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
同那双湛然的黑眸对视片刻，乔羽飞红了脸低头，一阵默然，开口道：“嗯，是我想多了。”
两人十指交握了许久，乔天宇略微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主动发问：“你是放心不下文清辉吧？”
乔羽飞的脑袋几乎已经低得贴住了被褥：“嗯。”可随后又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喜欢他——呃，我确实喜欢他——不对，对他的喜欢和对你不一样——总之，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不能做出他所希望的回应，我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什么也回报不了，太差劲了……”
在男朋友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挂念另一个男人，同样属于差劲的行为吧？她厌恶死了这样的自己。
乔天宇的口气听起来相当悔恨：“真要追究起来，没能保护你的我才是最差劲的一个吧。”
“才不是！”乔羽飞闻言当即挣脱自责的泥沼，奋起反驳，一抬头才发现对方眼中满含笑意，整个人顿时愕然。
“所以……关于谁更差劲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乔天宇微微一笑，而后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文清辉那边无需担心，我听说，挂念他的红颜知己已经从文府大门一直排到后花园了。”
乔羽飞的眼神愈发直了。
见她如此，乔天宇一边笑着摇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垂在她面前晃了晃道：“羽飞，回魂了。”
察觉到自己接连被眼前此人戏弄的乔羽飞满头黑线地扯过对方手中的物件，免除了自己一不留神再次中招的危机。
攥在她手中的是一块洁白莹润的玉佩，玉佩上的浮雕鸳鸯古朴生动，且正反不同，一雄一雌，串联玉佩的水蓝色丝绦打成福寿绵延的绳结，几颗大小不一的明珠缀在末端，泛起粼粼荧光。
这玉佩分明是上次……但却换了丝绦。记得之前丝绦是肃穆暗沉的青色，而且绳结是……
“传说玉能护主，尤其是上好的古玉。这一块我带在身边许多年了，但愿今后能护你周全。”顿了顿，乔天宇面含笑意继续道，“如今，你再没理由不收它了吧？”
手中原本沁出丝丝凉意的白玉仿佛突然有了温度，热量沿着双臂流入心头，害她心跳一阵加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这玉……是我生父送给我母妃的定情信物。”
果然是定情信物——不、不对，重点不在这里：“你生父？”
清俊的男子静静一笑，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是，就是我父王以外的另一个男子。既然你问起，他就是——”
方才赠出的白玉将他未出口的答案及时封存，乔天宇不顾唇瓣上微凉的触感，以目光询问玉佩眼下的主人：为何要阻止？
乔羽飞一手堵着恋人的嘴，一手撑身坐起，柔声道：“什么时候，出生这件事不再让你感到痛苦时，你再告诉我答案吧。”
痛苦？他几时流露出这种情绪了？
微凉的触感自他唇上离开，这次换做温暖的指尖轻轻抚平他不知不觉间蹙起的眉心：“你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尽管他不曾自卑，不曾抱怨，但不可否认，他的出生依然是那个明知他不是自己的骨肉、并非王室正统继承人却依旧对他爱护有加、悉心栽培、被他称作“父王”的男子一生中唯一的污点——这就是他最大的心病，甚至他的母妃之所以早逝，有一半的缘故也是出于类似的痛苦。
她竟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么？
不知沉默了多久，平和的浅笑重新注满眼底，乔羽飞舒了口气，不自觉地以笑容回应：这个样子才是她所熟悉的他。
然而，对方的视线突然锁在了她脖颈以下的某块区域，表情随之变化不定，十分怪异。乔羽飞不解地低头查看，赫然发现自己衣襟半敞，露出一片惹人遐思的春光。
啊啊啊，一定是她在床上窝了半天，之后没留神就猛然坐起来的缘故！
乔羽飞闪电扑回床上，面红耳赤地埋头在被褥间，顺手又将薄被扯来蒙住上半身，将脑袋作为重点捂得严严实实。
尽管如此，一声轻笑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闻声更是大窘，一动不动地装尸体，直到对方带着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除了这块玉以外，接替千夜的近侍人选已经定了，应该不日就会来到天命城。中间有几天空档，我已命卫东加派人手，这几天你能乖乖呆在憩霞殿再好不过。”
这话明明是揭她老底、不相信她的定力，偏偏语气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让她脸蛋发烫的同时血压也跟着持续飙升。
为了避免心脏负荷过大，乔羽飞追问道：“新来的近侍是什么人？”老实说，之前乔天宇将千夜安排为她的近侍时，她就曾惊讶了好一阵子，不知这次又会是哪儿来的高人。
对方并不打算公布答案：“来了你便知道，有他在，你应当可以安全无虞。”
安全？对她而言，只能保证自己安全是远远不够的，她想要护着别人，而不仅仅是被身边的人保护。
旖旎的气氛逐渐消散，她重新找回思绪，裹着被子坐起身，郑重道：“我想要防身的武器。”最起码，她要能够自保，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乔天宇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极为勉强地点头道：“好。”
“刺客眼下的情况如何？”
“这种事并不适合——”发觉乔羽飞的坚持，乔天宇无奈地摇头道，“捞上来的时候就已断气了。”
“死了？！”这要她如何问出幕后真凶，“死了不就没价值了么？”
一个女人，尤其是身为被刺目标的女人，会在关心凶手生死的同时说出这种话来么？果然，他所爱恋的对象并非普通的柔弱女子。
深刻认识到这一点的西黔佐相先是暗暗叹了口气，而后气定神闲地抛出悬念：“所以，他不能‘死’。”
不能死？人都已经断气了还谈什么能不能的问题？
一道灵光闪过，乔羽飞眼睛一亮，想通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明白了，原来你是想——”
这时，门外略嫌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猜测，西黔年轻国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殿中：“药效该过了吧，羽飞现在情况如何？我要进去看看。”
没有料到，堂堂文清辉竟会被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呵，被逮个正着呢。”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攥紧双手，阖上双目，“羽飞她说了什么没有？”
“羽飞？你一被救上岸，她就冲过去检查你的伤势，从你衣襟中取出了这个锦袋，然后看到了露出的梳子。她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她那个叫佳音的宫女刚刚开口说‘这把梳子明明是——’，接着就被她制止了。”
停顿片刻，他不出所料地听到了好友的提问：“这把梳子……果然是羽飞的东西吧？”
“嗯。”并非他问心无愧，坦然承认，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当初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你果真像我一样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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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却没有接过，先前焦虑的面容染上恼意：“文清辉，这种事怎能假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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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辉恍若未闻地披衣穿鞋，直到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才下床淡然道：“我该回去了，代我向殿下谢恩吧。”
“文清辉！你搞什么鬼？”绝色面容写满了惊诧与愤懑，刚好挡住他的去路，“同样一件事，你只敢教唆我，自己却没胆尝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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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一声轻笑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闻声更是大窘，一动不动地装尸体，直到对方带着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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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并不打算公布答案：“来了你便知道，有他在，你应当可以安全无虞。”
安全？对她而言，只能保证自己安全是远远不够的，她想要护着别人，而不仅仅是被身边的人保护。
旖旎的气氛逐渐消散，她重新找回思绪，裹着被子坐起身，郑重道：“我想要防身的武器。”最起码，她要能够自保，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乔天宇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极为勉强地点头道：“好。”
“刺客眼下的情况如何？”
“这种事并不适合——”发觉乔羽飞的坚持，乔天宇无奈地摇头道，“捞上来的时候就已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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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尤其是身为被刺目标的女人，会在关心凶手生死的同时说出这种话来么？果然，他所爱恋的对象并非普通的柔弱女子。
深刻认识到这一点的西黔佐相先是暗暗叹了口气，而后气定神闲地抛出悬念：“所以，他不能‘死’。”
不能死？人都已经断气了还谈什么能不能的问题？
一道灵光闪过，乔羽飞眼睛一亮，想通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明白了，原来你是想——”
这时，门外略嫌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猜测，西黔年轻国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殿中：“药效该过了吧，羽飞现在情况如何？我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