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梦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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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么一来，我在百草堂也就彻底呆不下去了，自他们来闹事始，医馆中便有许多人主张将我赶走，是老掌柜强压着，言我无责。”
“现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驱逐我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我不想老掌柜为难，就主动去求老掌柜开革了我。”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有人策划的？”
吴青云看了看已经灌下半坛子酒的许长钧。
“先别喝了，再喝下去，药鬼该变成酒鬼了。”
“这才哪到哪。”许长钧满不在乎地将酒坛子拍在桌上：“离开百草堂后，玄都各大医馆也都听说我的事情，无人敢收留我。一时间，我竟沦落成了个走方郎中。”
“一日，我刚从一个病患家中出来，却迎头遇上一个堵路的人。”
“他问我，知道得罪他们的下场了吗？”
“我仔细一瞧，这不正是那个找我炼金丹的人吗？”
“我这才知道，什么开药不当，什么病死的老人，那都他们报复我的手段。”
“他说，如果再不同他们合作，我会吃到更大的苦头。”
“那你就这么屈服了？”
吴青云在屋中翻出几个小碗，替许长钧倒好了酒，总比让他这么直灌要好。
“那当然没有。”
许长钧端起碗，只是浅尝了一口，看来还是有度的。
“我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我当场就回绝了他。”
“我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心一横，干脆我就不在外面行医了，跑到这西市之中，专心致志地炼药，对外售卖。”
“这西市中鱼龙混杂，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上我。”
“结果阴差阳错的，我卖药反而卖出了名气，求购的人纷至沓来，我赚到了我行医几辈子都赚不了的钱。”
“谁料就在我欣喜的时候，一天夜里，一队官府的差役突然闯入我家中，强行将我带到了京兆尹府的牢房。”
“京兆尹府？你确定是将你抓到了京兆尹府？”
“那还能错得了，我被关在那好几天呢。”
吴青云脸色微变，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接着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许长钧又喝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
“刚关进去，根本就没人搭理我。把我晾在那，没人给我吃，也没人给我喝，我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回答我半句。”
“一直到第二日，才来了几个差役，二话不说就把我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要知道，我那时候本来就饿得要死，哪里受得住，直接被打昏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躺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很壮的男人，像是个官。”
“他说我私售禁药，触犯大玄律。还把医馆那宗事给翻出来了，说我曾行医医死了人，苦主也已经到京兆尹府来控告我了，罪加一等，要把我发配边军。”
“我当时一听就明白了，什么售卖禁药，什么行医有失，这是要给我戴帽子了。”
“我当时就叫嚷着让他有本事就真把我丢到边城去，我愿意去边军服苦役。”
“他怎么说？”
“结果他低下头，恶狠狠地盯着我，那阴狠的表情我到今日都忘不掉。”
“他说许郎中，如果我每晚都这么招待你，你觉得你活得到充军之前吗？”
“看着他的脸，我真的怕了。”
“我觉得他没有撒谎，他真的敢在那牢房之中，把我直接弄死。”
“你答应了他？”
“是。”
许长钧面色沉郁地喝光了碗里的酒。
“答应他的那一天，我就被放回了家。当天夜里，就有人将形形色色百余种药材送上门，任我挑选。”
“是制金丹的材料？”
“不。他们要我制的，不是金丹。”
许长钧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是什么？”
“他们让我做出一种比普通迷香强力得多，能让人昏睡整晚的迷魂药。”
“迷魂药？”
“是的，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迷香，药效最强的，也不过能让人昏睡几个时辰，还有考虑中招者的体质。”
“如果碰上武功高绝之人，那些迷香甚至只能让他们有短暂的眩晕之感，别无他效。”
“所以那些人，要求我做成的迷药，要对那些武人同样有效。”
“你成功了？”
“是超乎想象的巨大成功。”
“起初，我用他们提供的寻常药材百般尝试，均不得其法。后来，他们送来的药材越来越多，其中甚至包括不少域外之物。”
“这些他国药材里面，有很多甚至连我都不甚了解，于是我就一样一样地去试，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味主药。”
“是什么？”
“是一朵花。”
“花？”
“没错，一朵带有浓香的花。靠着那朵花做主药，我又找到来自龟兹国的金息土，漠北的陀罗花，草原的青稞草等二十几种辅材，终于制成了他们要的迷魂丸。”
“都是来自别国之物啊，等等，你说你制成的，是丸药？”
“没错啊，是丸药。来自本土的材料倒是也有，比如来自盛产于海州的青龙木屑。”
“噢对，青龙木就是制作檀香的原料，我也是因此发现，我制成的丸药，若能辅以檀香用之，更有奇效，尤以紫檀香为最佳。”
“紫檀香，就是观里的道士用的那种。”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吴青云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歹人所用的药物正是出自许长钧之手。
吴青云尽力维持着脸上的风轻云淡，继续问道：
“可若是丸药，如何使用？难不成强行给对手喂下去不成？”
“这个简单。使用时将这丸药研成粉末，找一个香炉，置于炉底，再在炉上插上一根紫檀香，一举两得。可先点粉末，再燃香。先燃香，再烧粉末，亦可。”
吴青云深呼一口气：
“那吸入香者，会有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问题，许长钧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大喊道：
“这就是最神奇之处了。制成此药后，我们曾内部找人试过，结果发现，闻得此香者，不仅会昏睡整晚，还极易发梦，几乎会整晚陷入于梦境。”
“所以我说是出乎意料的巨大成功。
“为此，我还给此药起名为，梦寐。”
“梦寐？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中香者为何会陷入梦境？”
吴青云被许长钧说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我后来仔细钻研过，可能是因为做主药的那朵花与紫檀皆有安神之效，使人昏睡后，睡得极为安稳。”
“而你知道，人要发梦，首先便是要睡得够深，若是浅睡，多半做不得梦。”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我也不是很确定。”
“你是说，要想让人陷入梦境，你制作的那个丸药，和紫檀香，缺一不可。”
“不错，我尝试过，如果没有紫檀香，光凭粉末，多数只是昏睡，陷入梦境的概率极小。”
“这么说，每个现场都应有紫檀香。可为何只有我找到过一次？”
吴青云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许长钧明显没听清。
“没有，我是想问，你方才提到的那朵做主药的小花，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而且我翻查了很多药书，也没找到关于此花的记载。”
“此花是什么颜色？”
“灰白色。”
“你瞧瞧，可是这一朵？”
吴青云从腰间皮袋中掏出一朵小花递了过去，许长钧接过后在油灯下仔细端详起来。
“可这么一来，我在百草堂也就彻底呆不下去了，自他们来闹事始，医馆中便有许多人主张将我赶走，是老掌柜强压着，言我无责。”
“现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驱逐我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我不想老掌柜为难，就主动去求老掌柜开革了我。”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有人策划的？”
吴青云看了看已经灌下半坛子酒的许长钧。
“先别喝了，再喝下去，药鬼该变成酒鬼了。”
“这才哪到哪。”许长钧满不在乎地将酒坛子拍在桌上：“离开百草堂后，玄都各大医馆也都听说我的事情，无人敢收留我。一时间，我竟沦落成了个走方郎中。”
“一日，我刚从一个病患家中出来，却迎头遇上一个堵路的人。”
“他问我，知道得罪他们的下场了吗？”
“我仔细一瞧，这不正是那个找我炼金丹的人吗？”
“我这才知道，什么开药不当，什么病死的老人，那都他们报复我的手段。”
“他说，如果再不同他们合作，我会吃到更大的苦头。”
“那你就这么屈服了？”
吴青云在屋中翻出几个小碗，替许长钧倒好了酒，总比让他这么直灌要好。
“那当然没有。”
许长钧端起碗，只是浅尝了一口，看来还是有度的。
“我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我当场就回绝了他。”
“我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心一横，干脆我就不在外面行医了，跑到这西市之中，专心致志地炼药，对外售卖。”
“这西市中鱼龙混杂，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上我。”
“结果阴差阳错的，我卖药反而卖出了名气，求购的人纷至沓来，我赚到了我行医几辈子都赚不了的钱。”
“谁料就在我欣喜的时候，一天夜里，一队官府的差役突然闯入我家中，强行将我带到了京兆尹府的牢房。”
“京兆尹府？你确定是将你抓到了京兆尹府？”
“那还能错得了，我被关在那好几天呢。”
吴青云脸色微变，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接着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许长钧又喝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
“刚关进去，根本就没人搭理我。把我晾在那，没人给我吃，也没人给我喝，我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回答我半句。”
“一直到第二日，才来了几个差役，二话不说就把我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要知道，我那时候本来就饿得要死，哪里受得住，直接被打昏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躺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很壮的男人，像是个官。”
“他说我私售禁药，触犯大玄律。还把医馆那宗事给翻出来了，说我曾行医医死了人，苦主也已经到京兆尹府来控告我了，罪加一等，要把我发配边军。”
“我当时一听就明白了，什么售卖禁药，什么行医有失，这是要给我戴帽子了。”
“我当时就叫嚷着让他有本事就真把我丢到边城去，我愿意去边军服苦役。”
“他怎么说？”
“结果他低下头，恶狠狠地盯着我，那阴狠的表情我到今日都忘不掉。”
“他说许郎中，如果我每晚都这么招待你，你觉得你活得到充军之前吗？”
“看着他的脸，我真的怕了。”
“我觉得他没有撒谎，他真的敢在那牢房之中，把我直接弄死。”
“你答应了他？”
“是。”
许长钧面色沉郁地喝光了碗里的酒。
“答应他的那一天，我就被放回了家。当天夜里，就有人将形形色色百余种药材送上门，任我挑选。”
“是制金丹的材料？”
“不。他们要我制的，不是金丹。”
许长钧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是什么？”
“他们让我做出一种比普通迷香强力得多，能让人昏睡整晚的迷魂药。”
“迷魂药？”
“是的，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迷香，药效最强的，也不过能让人昏睡几个时辰，还有考虑中招者的体质。”
“如果碰上武功高绝之人，那些迷香甚至只能让他们有短暂的眩晕之感，别无他效。”
“所以那些人，要求我做成的迷药，要对那些武人同样有效。”
“你成功了？”
“是超乎想象的巨大成功。”
“起初，我用他们提供的寻常药材百般尝试，均不得其法。后来，他们送来的药材越来越多，其中甚至包括不少域外之物。”
“这些他国药材里面，有很多甚至连我都不甚了解，于是我就一样一样地去试，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味主药。”
“是什么？”
“是一朵花。”
“花？”
“没错，一朵带有浓香的花。靠着那朵花做主药，我又找到来自龟兹国的金息土，漠北的陀罗花，草原的青稞草等二十几种辅材，终于制成了他们要的迷魂丸。”
“都是来自别国之物啊，等等，你说你制成的，是丸药？”
“没错啊，是丸药。来自本土的材料倒是也有，比如来自盛产于海州的青龙木屑。”
“噢对，青龙木就是制作檀香的原料，我也是因此发现，我制成的丸药，若能辅以檀香用之，更有奇效，尤以紫檀香为最佳。”
“紫檀香，就是观里的道士用的那种。”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吴青云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歹人所用的药物正是出自许长钧之手。
吴青云尽力维持着脸上的风轻云淡，继续问道：
“可若是丸药，如何使用？难不成强行给对手喂下去不成？”
“这个简单。使用时将这丸药研成粉末，找一个香炉，置于炉底，再在炉上插上一根紫檀香，一举两得。可先点粉末，再燃香。先燃香，再烧粉末，亦可。”
吴青云深呼一口气：
“那吸入香者，会有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问题，许长钧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大喊道：
“这就是最神奇之处了。制成此药后，我们曾内部找人试过，结果发现，闻得此香者，不仅会昏睡整晚，还极易发梦，几乎会整晚陷入于梦境。”
“所以我说是出乎意料的巨大成功。
“为此，我还给此药起名为，梦寐。”
“梦寐？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中香者为何会陷入梦境？”
吴青云被许长钧说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我后来仔细钻研过，可能是因为做主药的那朵花与紫檀皆有安神之效，使人昏睡后，睡得极为安稳。”
“而你知道，人要发梦，首先便是要睡得够深，若是浅睡，多半做不得梦。”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我也不是很确定。”
“你是说，要想让人陷入梦境，你制作的那个丸药，和紫檀香，缺一不可。”
“不错，我尝试过，如果没有紫檀香，光凭粉末，多数只是昏睡，陷入梦境的概率极小。”
“这么说，每个现场都应有紫檀香。可为何只有我找到过一次？”
吴青云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许长钧明显没听清。
“没有，我是想问，你方才提到的那朵做主药的小花，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而且我翻查了很多药书，也没找到关于此花的记载。”
“此花是什么颜色？”
“灰白色。”
“你瞧瞧，可是这一朵？”
吴青云从腰间皮袋中掏出一朵小花递了过去，许长钧接过后在油灯下仔细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