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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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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走回桌边,坐下来,一只手隔着外层衣服,捏着里面贴身藏着的银锁,他曾细心摩裟的银制表面就像抚摸过她的身体,通过就种方式相互抚慰。她朱神地望着朱世永的眼睛,悠悠地说:“外婆说这是周岁时银匠为我打制,可以保佑我平安,还为我隆重是办了抓周仪式,男孩子才会有那般殊荣,我当时抓起一支毛笔不肯放下,外公格外高兴,说我会是女秀才。没想到外婆的话是真的,银锁是我的长命锁,被拿走了,我就差点儿没命。现在它又回到我的身边,我才又被金满月附体了。你听见我朋友芮雪叫我小河,全名何凝脂,这八年我是以这个名字活下来的,我被割分了。”

    “你没有割分,你现在回来了,完整的金满月。”他握着她的一只手,深情地回望。

    小河尽力以事不关己,讲别人的故事一样的口气,却声音颤抖不能自己。

    朱世永拉着她坐回桌边,她手里拿起咖啡杯,以掩饰紧张,杯子随她音调而哆嗦,黑色的咖啡汁泼撒了出来,污染了雪白的桌布,晕出一片麦杆黄,像翻旧的历史书页。他极尽耐心,对她温柔至极,等待谜团一个一个打开。

    “对你来说,这八年也许不过是瞬间,对我却是漫长地过了一生。我走了很远的路,在北平城里过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并且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在两千里以外的皇城,过一个叫‘何凝脂’的人生。我的人生被人偷走了,所以我也偷了别人的人生。”

    何凝脂的现状非一句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她不能一一交代,经不起审查。所以她先说金满月为什么会忘了他,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因为离家出去的头几天,我露宿村口,荒村野外,露天的星星纷纷殒落,化为露水,我在寒夜里生了病,我想活下去,于是拼命地忘记了自己,忘了金满月这个名字,也忘了金满月的世永哥。”

    “忘记了你自己是谁?”朱世永不可思议,却心痛的快要窒息,一把握住她,生怕这个刚刚失而复得,附体在崭新漂亮的躯壳中的金满月,会像空气一样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小河脑中不断闪回,离开出走的最初几日,那是她失忆的始端,被她生生截断。她越走越累,越走越冷,寒冷在无月的夜里来侵,星星贼头贼脑,让人防不胜防。精神上的痛苦让她麻木,漆黑的夜晚就是她前方的路,她走进只有冬天的人生里,进入一种非生非死的痴迷。

    终于她被击垮,那晚她不敢靠近有狗吠的村庄,只能在一个远离村子的打谷场上过夜,躺在一个麦草堆边迷蒙地睡着,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连鬼祟的星星都抛她而去,只有埋不满的虚空。

    高烧让她虚弱无法继续逃亡,她当时躺在草堆里无法起身,又独自躺了一天,没有人发现她。因为口渴难忍,生存的本能再次拉她上路,她缓慢地动身,藤条的小箱子如有千斤,她像是浩瀚的大学上偏离航道的小船,她尝了一口河水,又吐出一堆酸水。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集镇上她找到一间住宿的客房,她身边有一只藤条箱子,打开来里面一个小荷包里装着零散的钱,她躺在那家旅店三天,一直高烧不退,好心的店主给她请来大夫,还照顾她汤药,可怜她孤身一人,烧得迷迷糊糊,没有人来寻找她。

    “她怎么可以这般狼狈?”

    或许是佛祖开恩,高烧烧坏了她的脑子,或许是没人来找她叫她彻底绝望,更可能是想活下去的强烈贪念,促使她自我保护,于是她放弃了自己,把自己弄丢了,不知道名姓,不知道来处,抛掉痛苦的包袱,能轻松上路。

    这场大病让她清除了记忆,浪迹天涯成了她唯一的前途,只能越走越远,远离成了她唯一的欲望,活下去就是她的动力。

    看着她活灵活现的泪光,朱世永一同沉浸在她的痛苦中,他们曾经各自痛苦着,此刻又在交换彼此的苦痛。

    “发现金夕代你嫁出去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或者在家里等着我,我会去找你,你不相信我吗?”朱世永向她呼喊。

    小河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记不清当时的情况,只觉得处境不妙。也许我当时年幼太小,无法面对沉重的打击,只想逃跑。对了,被金夕夺走了人生,还害怕被换给姐姐的未婚夫,她敢上花轿一定是想好后手,母亲也是同意,我记得乡下有一种风俗叫做‘换亲’。我现在依然能感受被所有人抛弃的痛苦,堵在我胸口,让我无法呼吸,我不想再提起。如果当时我靠住一棵大树,停下来哭,也许再也没力气逃跑,等你找到我时,我一定已经哭死在那棵树下。所以我不能花精力去哭泣,我好像根本就没哭过。”女人的泪眼只是武器,她一个人要对谁使呢?她只能一直在逃跑。”

    小河从痛苦的回忆里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脱口而出:“世永哥,当时我只要想到你的名字从此与我再无关系,就已经痛不欲生,我只能做到去忘记自己是谁,忘记金满月,才能活下去。”

    她迟了八年的眼泪终于当他的面前决堤而出,八年前就该流下的眼泪,一直流淌,落进了面前的咖啡杯,飞溅起黑色的水花,当水花落下就像掉进了黑夜。

    朱世永伸手擦着她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似天漏了一个大窟窿,像孩子一样倔强的小满,“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触摸不到的时空里,悲伤,而绝望,仓皇逃亡,而我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就像针芒在扎他的心,像钝刀在割他的肉,她那痛苦的表情,将他的视线扭曲,眼泪夺眶而出,一个汉子的眼泪,只为她而流。

    “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早点找到你。都怨我当时得意忘了形。”

    童年时,知道自己要成为男子汉,他认为流泪是丢脸的事,可是他为自己没有自始至终陪伴着满月一起痛哭,而感到羞耻,他这八年过得风调雨顺,顺风顺水,他感到一种奢侈的羞愧,为了还能当她的面为她流泪,而万分庆幸。

    再一次,执手相看泪眼,凝噎。

    朱世永站起身,将满月抱在怀里,让她的眼泪再次沾湿他的白衬衫,就像从法坛救下她的那一夜,那一夜他是她的英雄,而今天他每一次自责而不是抱怨老天,他觉得他对她的人生负有责任,他本来可以给她美好的未来,可是他失误了,因为他的失误,才会让满月流落在外,是他的失误,他不够完美,才让他们本该幸福地度过一生的理想化为了泡影,他的泪滴在她的黑发上,心痛与懊悔。

    “我会好好补偿你,是我不够好,不配拥有即将到手的幸福,才会让你流落在外。对不起。”

    许久才能平静,她坐回住置,她的出走还只是开端。

    她能说出的痛苦都不算苦,说些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恐惧与绝望才是更大的痛。余下的八年生活,她说得轻描淡写。

    除徐太太从滁县火车站踏上北上的列车,一路颠簸到达北平,她没有说那年寒冷的冬天和可怕的冻疮,也没有说刚进报社,生活有了一点起色,却得了火蛇丹,差点儿送命,她只是说很幸运,她感恩地说“我很幸运”,后来有个朋友帮助她进了女师大读书,芮雪是她女师大时的同学,一起住在听风居,最后她顺利毕业进入培华女校做老师,至于她为什么回到南京,她只字未提。

    提到帮助她的朋友时,小河的心里咯噔一下,眼泪收住了,不敢去想吴立霁的名字,她暂时无法提及他的事情,这些留到以后再考虑吧,就像对金夕的恨,都留到以后,能承受这些的时候再作打算。

    朱世永听完小河别样的经历,真是恍如隔世,感激地说:“你在我看不到的相邻时空里,平安地生活,而我却从来不知道,我要感谢所有帮助你的人,付任何酬劳都行,她们将你又平安地送到我的面前。”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拿到唇边,动情地亲吻着,说:“是我不够完美,上天才惩罚我。幸好你平安回来,没有你的出席,我的人生从来不曾幸福。你的那些不幸是对我的处罚,请你将痛苦都忘掉,现在一切都由我来承担,好吗?”

    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拥抱,紧紧地拥抱,就如将两个揣揉好的面团使劲捏在一起,想要变成一块更大的面团,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将八年的疏离一下子抹杀,他们要将伤口缝合,他们敞开心扉,叫生不逢时的苦难像脓血一般流淌出来,然后再相视而笑。

    “我到处找你,找得都快要发疯了,等得都快要绝望了,以为誓必要飞砂走石天崩地裂之日,才可与你相遇。”

    小河呆呆地望着他:“难道没有飞沙走石?不是已经桑田变沧海,换了天地么?”

    小河将脸舒服地放在他的肩上,忘记悲戚。用牙齿细细地研磨他衬衫的衣领,轻轻地咬着,像小兽,重新刻进他生命里的牙印,她曾经以类似的小动作咬掉他的一只钮扣,也融化了他的心房,再也没人能打动他。

    真的是满月回来了,他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早已转悲为喜,傻笑着对她说:“当时我有多紧张,担心那个小女孩是你的,却发现她不是,你知道我有多侥幸嘛,上天又把你给送回来了。”

    不是她的女儿,让他觉得侥幸,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当时还陷在另一种幸福之中,希望有一个那样的女儿,可是——吴立霁,现在不能提吴立霁,留待以后再想。

    如果她是单纯金满月,就没有吴立霁,她只有世永哥,她不是复杂的何凝脂的处境。金满月是孤僻于这八年以外,金满月从未感觉到何凝脂的痛苦,她一直活在最美好的时光里,被冰冻住了,似乎从没有走远,沧海桑田算什么,飞沙走石也有朱世永为她去挡。

    她的心跳,一下子将她带回到八年前,她是八年前鲜活生动的金满月,他是八年前的朱组长,他们面红耳赤地爱着彼此,羞于表达。

    金满月与朱世永是多么相爱的一对儿,空屋里的凝视,订亲时的娇羞,下聘时的隆重,迎亲前的掰着手指偷偷数日子的企盼,像光影一般从眼前闪回,结痂的伤口,抠开上面的盖子也许下面是粉红的皮肤,新生长的皮肉释放出痒痒的痛快,痛并快乐,重拾旧爱。

    韶华盛极的年代里,相遇相爱,许下一生的诺言,他们的故事从未结束,而是幸福的继续。

    芮雪什么也没说,她咬牙忍着没有提“吴立霁”三个字,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是叫金满月,而不是何凝脂,她不忍亲手打碎她的美梦。这该是吴立霁面对的难题,而非芮雪可以插手,他现在不在,被朱世永趁虚而入,轻易收拾复地,到时谁胜谁负还真难分辨。

    芮雪冷眼旁观恋爱中的小河,不,是金满月,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有何不同,却分明截然不同。同一张脸,不同的表情,原来一个人可以天差地别,面目全非。

    一张夸大其辞的恋爱女人的脸庞,四季如春,春如四季,蜜里还调油。美得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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