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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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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会这才正式开始,欢快的乐曲再次响起,留洋回来的学者,和学院内新潮的学生领袖,邀请事先安排好的舞伴,率先进入舞场,再有女士主动去邀请各位大人,搂搂抱抱,清歌漫舞起来,享受这一刻的歌舞升平。

    这种场合照例安排一些漂亮的女学生,免不了夹杂几个出名的交际花,充斥门面,舞场上才华丽好看,其中也有人带着情妇来充场面,外人是根本无法知道。

    透明的玻璃窗外,开始喷薄而出,漫天飞舞的烟花,五彩缤纷,腾起,盛开,然后陨落,为这盛世添光溢彩,显得日头苍白,落下更快。圈外的人如同隔着玻璃看到的烟花,雾里看花,隔岸观火,哪里能如透过玻璃看烟花那样明白这一圈人里,或明或暗,笑里藏刀的繁华呢?

    徐太太和两位小徐少爷已经被请走,一排桌上放着水果和点心,专门招待年长者,孩子们像看拉洋片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倒也不吵闹,徐太太坐在不跳舞的一群夫人中间,渐渐也找到自己的位置,也不再焦虑浮躁。

    小河一个人被撇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悄悄地退后,靠在一处灯光较暗的角落里,希望自己就此隐身。

    她看向窗外,外面已经全黑,透明的窗玻璃在黑夜的衬托下,形成镜子的效果。

    她突然吃惊,才反应过来,玻璃镜里映出的,竟然是她自己。神情憔悴,心情狼狈,她出于本能,将脑后长及肩的头发用手指划拢一下,将头发打散在脸庞的四周,遮住耳朵脖子,堆在高领四周,隐藏自己。她的头发浓密,黑似墨染,是她唯一的装饰,衬得脸庞越发细白。

    她瞪着镜子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瞪着她,有一刻相互愣住,陌生感由然而生。瘦长的身形,尖小的下颚。

    出于自卫的心理,她将羊毛围巾叠好,卷成筒状,两只包着布条的冻疮的手,从两头插进去,藏起来,连同自己一起装进套子,藏起自己的陌生感。

    这一刻她完全忘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耳边四周嗡嗡作响,她宛如小孩子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还没准备好就推门,闯进了大人的广阔世界。小河适应着这个喧闹的大厅,把失魂落魄掩藏起来,将目光从暮色沉沉的窗外转回来,投向陌生的人群。

    一道严肃古板的目光,早就注意到她,然后那位穿灰色毛尼西装的年轻男人,顺着目光也发现了她,一脸玩味的神情。

    红缎棉袄宽松的腰身,反显出她的苗条,立领收得不紧,细长而光洁的脖子,被乌黑的绸缎一样的短发簇拥,下巴的线条很细致,整个人出挑俊秀。

    半被秀发遮挡着,削瘦的脸更显苍白,脸很小,反衬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明亮,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长长的睫毛稳稳的,并不随着闪烁的灯光跳动,漠然垂下,遮挡住跳动在眼眸之外的人间灯火。

    那种退怯,使她具有一种与众不同——出奇的美,无声无息,像舞会中一位遗世独处的神秘女郎,像大开大合的剧作家提前埋下的伏笔。

    小河躲闪不及,慌忙收回的眼光,转过身躯,故作向窗外张望。却透过窗玻璃看到西装男子正向她走过来,她一时慌张得,不知如何应对。

    他是风流潇洒的新贵,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是歌颂青春的多情诗人。

    西装男子从背后向她伸出手,大方地与她见礼:“你好!在下沈北星,不知是否有荣幸能与小姐结识?请容许我做自我介绍。”

    小河无奈地回过身来,沈北星笑逐颜开,并不介意她没有恰当地接住他的礼节,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将双手合什放在西装第三颗扣子前,亲切地说:“京城里的朋友都戏称我沈公子,第一次来到贵校,有心想结交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却无人帮我引荐,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他中等身材,五官并不出众,通体透着富贵天生的优越感,使他看起来仪表堂堂。脸阔体丰,是一副生下来就富足的皮囊,家世一定不差,带着不容拒绝的满满自信,见她不说话,便热情地邀约:“小姐能否赏脸,与我跳支舞?”

    小河吃了一惊,将手抽出围巾,藏到背后,声音固执地回答:“我不能。”

    一般这种情况是回答:“我不会。”

    而男士好接下一句:“我教你。”这样顺理成章,因势利导就结识了。

    如果她说出有人陪伴,并指出她保护人的名字,才是更好的拒绝方式,可是她显然太稚嫩,全无社交的手腕。

    一定是她剪齐的短发,让他误以为是一个漂亮的女学生,眉目清秀,容貌颇美,她独自站在角落无人陪伴,这正是引人来邀请的姿态。

    沈北星就喜欢她的清纯娇嫩,全无应对男人的技巧。

    他是随上头铁道部的官员一道前来,不过他今天特意与主角们拉开距离,装作一个夜游的侠客,不为炫耀权势,是假装清高也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玩乐主义,却也还没堕落成花天酒地之徒,他希望有意外的收获,比如眼前的一场艳遇。

    第一次到交通大学,逗引一个害羞的女孩说话,正是他的乐趣所在:“你是这学院里的学生?是被安排来接待上级的?不是么?那是跟哪位大人一起来的?谁家的小姐?”

    小河一个劲地轻轻摇头,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徐先生的全名,急于打发沈公子走开的意思。

    沈北星装模作样,四下里帮她寻找她的陪伴,显然没有。“小姐芳名?”

    小河镇定不了,随即慌忙咬住嘴唇,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脸色难掩惊慌,垂下头急切想要走开。她被拦住去路,沈公子哪容得轻易的拒绝,他像一个诚意纠缠的登徒子,殷勤偏执是他的作风,作势要拉她进入舞场:“没关系,就算不会跳也不要紧,我可以教你,其实很简单……”

    他的一个朋友径直走过来,步履轻捷,冷言冷语地打断了他,说:“她好像是随徐尚任的太太一起来的,北平交通管理学院的经济学科徐尚任副教授家的——”正眼也没瞧小河,言简意概地面对沈公子说,却似存心让每一个字给她听见。

    小河很惊诧,无法反驳,对方的对她的简介如此简短又准确。

    那人冷淡的语气,没说脏字,却透着十二分的刻薄,“随某人来的”,“某人家的”,没有表明身份,不言而喻地就是表明她是无法说出口的身份!

    下人抑或是姨太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这话还需要挑明了?沈北星恍然大悟,似惋惜,又愤恨。

    小河不自觉地看向沈公子的朋友,她感觉到阴沉的一张脸,马上认出,那个人正是那天到徐家的那位吴先生。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手腕上搭着一件大衣,一个侍者正过来帮吴先生拿过大衣,去挂到入口处的存衣服处。吴先生从侍者递过的托盘上取出一只透着暗红琼浆的酒杯,可见他是刚进来不久。

    虽然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净,鬓角也修得整齐,显然比那天小河将茶汁不小心洒到他时,显年轻清爽许多,清晰的轮廓,细眼中疏离的神气,很难让人认错。

    小河见识过的人太少,所以一眼就认出他来,吴立霁的眼神犀利冷淡,而且不屑瞧她一眼。

    小河嗓子眼干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刚刚沈公子如不曾找自己说话,完全可以避免这一场尴尬。

    沈北星为自己的唐突,滑稽地深鞠一躬,夸张与她作别,回到他朋友之中。

    让开一段距离,才又回头重新审视她,红缎长袄之下并非长裙,而穿了一条深色的宽大的棉裤子,只露出下半截盖在一双黑缎面棉鞋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老式的筒裙,这种装扮——他一定怪自己一时眼瞎,天天射雁,今天被雁打了眼。

    上层社会的女子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穿裤装,她和穿着纱裙与皮鞋的小姐可完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情况更不可同语。沈公子自认是个游戏花间的老江湖,如果他仔细分析一下应该就不会发生误会,反而让吴立霁一会更有话题挖苦。

    他单纯被那张脸上的表情吸引,吴立霁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他在掂量她作为筹码的可能性,平添了一些兴致。

    只能怪自己眼拙冒失,沈公子自嘲地笑一笑,不知他和朋友说些什么,然后充满同情心,转身又向她微微欠身,派头倒是十足。

    “立霁,还是你目光敏锐,对女人的观察细致入微,我一看见漂亮女人就懵了。”

    “你若去徐尚任那边谈话几句,没准他就将她送来巴结你。”吴立霁的嘴角微微翘起,沈公子顺他的眼光,也瞧见徐尚任所在的位置,只是沈北星并不认识徐副教授。

    他另一个朋友挖苦他们:“如果沈公子是色中之鬼,吴立霁就是色中之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沈公子不以为然,感叹道:“她当真是‘不会’,当然她是真的‘不能’。这就是我国为何要废除封建制度,提倡人人平等,这样的年轻美貌,却白白成了旧制度的牺牲贡品。我不怕引来蜚短流长,就怕一会我老爹又该吹胡子瞪眼,说我只会在公众前让他丢脸了。”

    吴先生冷峻回应道:“若真的人人平等了,你们这些特权阶层还拿什么耀武扬威,凭何作威作福?你沈公子今天还神气什么劲?”

    沈公子故作受伤一样捂住胸口,又低头对一旁的朋友说:“你所说的特权阶层,不包括我,我也是被权贵欺压的好么?又不是第一次被特权抢走心仪的女人,我是色而专情的鬼,吴立霁是色而不动情的魔。难道要我学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真与特权决裂争斗一场么?”

    “首先和你父亲决裂吧!”其他人不是有意亵渎,只是贵公子之间轻薄的玩笑。

    “恐怕奉承你的人,巴结的也不是你,只是借你的口里传个话,卖个人情。”吴立霁似乎看透了人情世故。

    沈公子意由未尽:“我敢打赌,若她换上裙子打扮一下,一定是舞会里最漂亮的姑娘,就凭她那一副忧郁的神情。”

    沈北星回头又向小河那边看一眼,仿佛因为她的地位不济,就看不见他们的品头论足,感受不到他们的非议一样。沈公子徒留遗憾:“她一定是南方姑娘,长了一张精致的小脸,一双古灵精怪的黑眼睛,忧郁的神情,像一个特别有故事的人。”

    吴立霁也回味了他的话,却原来是这样,他一直说不出的感觉,却被这忧郁的公子说了出来,这厮果然色得有品味,诗情画意,不落俗套。这样想时他投去鄙夷的目光,比沈公子的轻薄言语更像刀刺,更中伤人。

    小河不能眼睛,周身毛孔也能感受到恶意,将她拍落在卑微的尘土里,好像她是下人,就罪该万死,就如此卑贱不堪,连耳朵也不该长出一双,心也是特别定制的,铁制木雕,不会被伤到?

    如果礼堂里不是开足暖气,热浪沸腾,她的感受或许不会敏锐,手脚和耳朵上的冻疮开始瘙痒。她想赶紧逃身出去,让冬天的寒冷冻结住,或许会好受一点儿,可是她站在那里纹丝没动,沉静坚忍。

    如果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注定躲无可躲。

    小河缓缓地退回到徐太太身后,忍受太太们势利挑剔的眼光,抱着小少爷,忍受被猜想成某人的姨太太的尴尬,总比被看似同龄人暗伤,被天壤有别的人群拿去奚落要好。

    睫毛垂下遮挡受伤的内心,仍然隐隐觉得,吴立霁冷漠的目光对她一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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