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生老病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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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还没说完，就跟被鬼追似的跑了。
孔宣听得晕头转向，找了个住在临街，还没来得及关闭窗板的老人询问。老太太见是个女娃娃，好心指点，去年水患之后，一冬未下雪，今春天气过于晴暖，便爆发了瘟疫。镇子不大，人烟却稠密，这地方牲口也多，传播迅速。等当地官员发现，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孔宣犹豫道：“师父，我……可不可以……”
慕朝云淡淡道：“只要不用法术，可以。”
“谢谢师父！”
孔宣找到医官署，要求加入救治灾民。
当地的衙役欺负她是个小孩子，就要哄走她。
孔宣随便露了手轻功吓了吓衙役，才被带去见医官刘演。
刘演听说她是修道之人，跟随师父下山历练，也未在意。但很感动一个孩子都能不俱危险前来帮忙，就叫她协助其他大夫一起救治灾民。
瘟疫没有专门能治的药方，大夫们只能凭经验，每天用板蓝根、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枳壳、桔梗、白茯苓等药熬水散发灾民，再以石灰泼地消毒，防止瘟疫扩散。然而瘟疫来势汹汹，收效甚微。
官府却在此时，将整个疫区派人围困起来，外面的人没有特许不得入内，里面的人更是不准出去一步，病死的就地焚烧掩埋。
如此一来，被封闭在疫区的人，就很可能等于是等死，一下子群情激愤起来。孔宣正准备带领大家冲出去，知州刘耀就领着一些官吏来了。
刘耀貌不惊人，只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他跳上高台，朗声道：“下官青州知州刘耀，为一地父母，却叫青州生此惨祸，是下官无德所致，愧对父老乡亲。然疫情势大，决不可再往外扩延！下官一定会尽全力治好各位，若治不好，就与各位死在一起罢了！自今日起，下官绝不出此地一步，与各位共生死！”
见知州到来，愿与他们同生共死，就说明官府绝不会放弃他们，流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慢慢散开。
真贤臣也！慕朝云不由暗暗点头，与孔宣道：“这位刘大人，倒叫为师想起你父亲。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是铮铮铁骨。”
啊？孔宣一时愣住，实在想不起来，每日里笑眯眯，比娘亲还好说话的父亲，哪里能看出铮铮铁骨了！
孔宣不通医术，只能帮着做些杂事。慕朝云见她每天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脸也晒黑了，禁不住心生怜惜，叫她喝点水，等会再忙。
孔宣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还是问道：“师父，你……你帮我好不好？”
慕朝云一顿，“为师执法六界，自然不能自行违背天规戒律。”
孔宣就知是如此，也只能每天努力帮医馆研究新的方子。可是很快粮仓就要见底，药材也渐渐供应不上了。
知州刘耀廉政爱民，虽已经上报朝廷，当地发生瘟疫，然而赈灾的银子和官员还没到来。刘耀只能先开州衙的仓库赈灾。可附近来的流民太多，很快粮食就吃尽了。刘耀渐渐已经无力支撑，只得求借与当地乡绅大族，豪商巨富，俱找各种理由推脱。刘耀又不好以势压人，甚是烦恼。
孔宣得知以后，想了想就挑了几个有些见识的女子闹上门去，在富家门前哭求。有人出来阻止，孔宣就出手教训，没几天，领头的几家就都乖乖给了钱。
孔宣就用这招帮刘耀解决了银子的问题。好在天也不冷，并不需要被褥。刘延分发农具种子，叫衙役带领流民开垦荒山。孔宣则每日里监督熬粥，流民们勉强可以正常维持生计了。
只是，就因天热，瘟疫却更加不易克制，蔓延的更快了。
孔宣眼见得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日渐枯萎。目中所及，皆是噪杂破败、恶臭扑鼻的环境，哭喊哀嚎的病人，流脓溃烂的身体……
孔宣实在受不了了，去找慕朝云道：“师父，求求你，救救他们吧！只要你肯用法术，一定可以救他们的！”
慕朝云淡淡道：“孔宣，你该知道，我不能的。”
孔宣急道：“师父，既然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那每日里练功修道又是为了什么？！”
“除魔卫道，维持六界秩序。”
“秩序？！”孔宣怒道：“什么叫秩序，原来你之前所说的安稳，只是六界秩序，从来就不是天下人都平安喜乐！”
“万物有灵，一切皆法，都是定数。我等不可随意改变凡间命数。”
“那我们就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活生生的死去吗？！这算什么修道，什么慈悲？！”
慕朝云道：“你也可以不修这道。孔宣，让你下山历练，就是为此。叫你明白一些事情，知道一些道理。你可以修道，也可以选择下山回家去。这次历练过后，你就回家一趟吧，好好想清楚，这是不是你以后想走的路。带你出来，就是有些事，需要让你自己先想清楚，再回去与你父母商量。”
“你……为什么就这么……”
“你想说冷血无情是吗？还是伪君子？为师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从未隐瞒过你什么。这个师父，你也可以不认。你只是为避入宫，待三年之期一满，不修道便是，仍旧回家待嫁亦无不可。”
慕朝云说完便拂袖而去。然而他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的宣儿，始终便是如此。无论他觉得她怎样变了，变得乖巧懂事，她还是那个脑后生有反骨，永远有自己想法，永不肯屈服的孩子。
听了他的话，孔宣心灰意冷，一时有些迷惑起来，这个人，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拜他为师，甚至宁可抛家弃亲，也要永远陪伴的人吗？！从此以后，抛弃亲情人伦，再也见不到婆婆、爹爹、娘亲、弟弟……也要陪在他身边的人？！
三日后，朝廷的赈灾钦差终于赶到青州，还带来了数位神医，提出了各种药方，疫情终于渐渐得到控制。
刘耀到处寻找孔宣，要为她请功。孔宣见此间事已了，跟着慕朝云飘然而去。
路上孔宣想到慕朝云那天所说的话，只是闷闷不乐的跟在他身后，并不多话。这天，孔宣见一队锦衣卫疾行而过，不禁留了心，却听他们说，要往齐王府宣旨。
齐王朱榑是孔宣的七舅，一向疼爱她。若无别事时应是宫监宣旨，如今却是朝廷爪牙的锦衣卫，孔宣登时觉得不妙，施展轻功，急急跟了上去。
然而不用法术，只凭轻功，终究还是落在了骏马后面。孔宣方才赶到齐王府外，便见烈焰冲天而起，整个齐王府，都已化为一片火海。
那人还没说完，就跟被鬼追似的跑了。
孔宣听得晕头转向，找了个住在临街，还没来得及关闭窗板的老人询问。老太太见是个女娃娃，好心指点，去年水患之后，一冬未下雪，今春天气过于晴暖，便爆发了瘟疫。镇子不大，人烟却稠密，这地方牲口也多，传播迅速。等当地官员发现，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孔宣犹豫道：“师父，我……可不可以……”
慕朝云淡淡道：“只要不用法术，可以。”
“谢谢师父！”
孔宣找到医官署，要求加入救治灾民。
当地的衙役欺负她是个小孩子，就要哄走她。
孔宣随便露了手轻功吓了吓衙役，才被带去见医官刘演。
刘演听说她是修道之人，跟随师父下山历练，也未在意。但很感动一个孩子都能不俱危险前来帮忙，就叫她协助其他大夫一起救治灾民。
瘟疫没有专门能治的药方，大夫们只能凭经验，每天用板蓝根、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枳壳、桔梗、白茯苓等药熬水散发灾民，再以石灰泼地消毒，防止瘟疫扩散。然而瘟疫来势汹汹，收效甚微。
官府却在此时，将整个疫区派人围困起来，外面的人没有特许不得入内，里面的人更是不准出去一步，病死的就地焚烧掩埋。
如此一来，被封闭在疫区的人，就很可能等于是等死，一下子群情激愤起来。孔宣正准备带领大家冲出去，知州刘耀就领着一些官吏来了。
刘耀貌不惊人，只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他跳上高台，朗声道：“下官青州知州刘耀，为一地父母，却叫青州生此惨祸，是下官无德所致，愧对父老乡亲。然疫情势大，决不可再往外扩延！下官一定会尽全力治好各位，若治不好，就与各位死在一起罢了！自今日起，下官绝不出此地一步，与各位共生死！”
见知州到来，愿与他们同生共死，就说明官府绝不会放弃他们，流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慢慢散开。
真贤臣也！慕朝云不由暗暗点头，与孔宣道：“这位刘大人，倒叫为师想起你父亲。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是铮铮铁骨。”
啊？孔宣一时愣住，实在想不起来，每日里笑眯眯，比娘亲还好说话的父亲，哪里能看出铮铮铁骨了！
孔宣不通医术，只能帮着做些杂事。慕朝云见她每天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脸也晒黑了，禁不住心生怜惜，叫她喝点水，等会再忙。
孔宣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还是问道：“师父，你……你帮我好不好？”
慕朝云一顿，“为师执法六界，自然不能自行违背天规戒律。”
孔宣就知是如此，也只能每天努力帮医馆研究新的方子。可是很快粮仓就要见底，药材也渐渐供应不上了。
知州刘耀廉政爱民，虽已经上报朝廷，当地发生瘟疫，然而赈灾的银子和官员还没到来。刘耀只能先开州衙的仓库赈灾。可附近来的流民太多，很快粮食就吃尽了。刘耀渐渐已经无力支撑，只得求借与当地乡绅大族，豪商巨富，俱找各种理由推脱。刘耀又不好以势压人，甚是烦恼。
孔宣得知以后，想了想就挑了几个有些见识的女子闹上门去，在富家门前哭求。有人出来阻止，孔宣就出手教训，没几天，领头的几家就都乖乖给了钱。
孔宣就用这招帮刘耀解决了银子的问题。好在天也不冷，并不需要被褥。刘延分发农具种子，叫衙役带领流民开垦荒山。孔宣则每日里监督熬粥，流民们勉强可以正常维持生计了。
只是，就因天热，瘟疫却更加不易克制，蔓延的更快了。
孔宣眼见得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日渐枯萎。目中所及，皆是噪杂破败、恶臭扑鼻的环境，哭喊哀嚎的病人，流脓溃烂的身体……
孔宣实在受不了了，去找慕朝云道：“师父，求求你，救救他们吧！只要你肯用法术，一定可以救他们的！”
慕朝云淡淡道：“孔宣，你该知道，我不能的。”
孔宣急道：“师父，既然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那每日里练功修道又是为了什么？！”
“除魔卫道，维持六界秩序。”
“秩序？！”孔宣怒道：“什么叫秩序，原来你之前所说的安稳，只是六界秩序，从来就不是天下人都平安喜乐！”
“万物有灵，一切皆法，都是定数。我等不可随意改变凡间命数。”
“那我们就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活生生的死去吗？！这算什么修道，什么慈悲？！”
慕朝云道：“你也可以不修这道。孔宣，让你下山历练，就是为此。叫你明白一些事情，知道一些道理。你可以修道，也可以选择下山回家去。这次历练过后，你就回家一趟吧，好好想清楚，这是不是你以后想走的路。带你出来，就是有些事，需要让你自己先想清楚，再回去与你父母商量。”
“你……为什么就这么……”
“你想说冷血无情是吗？还是伪君子？为师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从未隐瞒过你什么。这个师父，你也可以不认。你只是为避入宫，待三年之期一满，不修道便是，仍旧回家待嫁亦无不可。”
慕朝云说完便拂袖而去。然而他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的宣儿，始终便是如此。无论他觉得她怎样变了，变得乖巧懂事，她还是那个脑后生有反骨，永远有自己想法，永不肯屈服的孩子。
听了他的话，孔宣心灰意冷，一时有些迷惑起来，这个人，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拜他为师，甚至宁可抛家弃亲，也要永远陪伴的人吗？！从此以后，抛弃亲情人伦，再也见不到婆婆、爹爹、娘亲、弟弟……也要陪在他身边的人？！
三日后，朝廷的赈灾钦差终于赶到青州，还带来了数位神医，提出了各种药方，疫情终于渐渐得到控制。
刘耀到处寻找孔宣，要为她请功。孔宣见此间事已了，跟着慕朝云飘然而去。
路上孔宣想到慕朝云那天所说的话，只是闷闷不乐的跟在他身后，并不多话。这天，孔宣见一队锦衣卫疾行而过，不禁留了心，却听他们说，要往齐王府宣旨。
齐王朱榑是孔宣的七舅，一向疼爱她。若无别事时应是宫监宣旨，如今却是朝廷爪牙的锦衣卫，孔宣登时觉得不妙，施展轻功，急急跟了上去。
然而不用法术，只凭轻功，终究还是落在了骏马后面。孔宣方才赶到齐王府外，便见烈焰冲天而起，整个齐王府，都已化为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