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蝼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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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初慌忙移开眼睛，如临大敌地和林知止说：“大白，你先别回头，我们好像遇到电视里常演的酒吧场景了。”
林知止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酒吧场景？”
“就是……电视上总出现的那种桥段，女孩在酒吧被奇怪男人盯上，男的隔着大老远朝女孩敬酒。”安知初又迅速地瞄了那男人一眼，见他还望着她们的方向，紧张地低头趴在桌上，让林知止的身影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那个男的，就是后进来的，坐在你背后的那个，他一直盯着我们，刚才还朝我们这边举了一下酒杯。”
林知止没有理会安知初一直用气声跟她喊的“别回头”，转过身子看向那男子，目光触及他时，他正低头舀着一勺汤，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微笑，转回去对安知初说：“也不像坏人呐，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人家可能只是刚才恰巧看到我们这了而已，或者，他是在看老板。”
再看他，他果然已经不再往这边看了，安知初将信将疑地坐直，旁边的老板脑袋凑过来，指指那男子，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我这的常客，知根知底的，可不是什么坏人。人家是吃公家饭的，咱们镇上的治安都归他管，姑娘你们要是打算来细与镇定居，可以过去跟他认识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人家帮忙呢。”
认识就算了，她们只是来这旅个游而已，马上就回人间了而且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到这来了。既然老板说他不是坏人，那她就暂且相信了吧，兴许他刚才真的只是恰巧往这边看呢，安知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神经敏感，“都怪昨晚遇见的那个变态，弄得我现在疑神疑鬼的，”她叹一声气，“大白，我给你讲过没，我昨晚遇见个变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惊险了。”
“嗯，怎么个惊险法？”
“昨天我不是晚上出去跟小梅阿宁她们出去唱歌嘛，十点多快十一点往回家走，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有个变态过来拍我跟我搭讪，我没搭理他，他又跟了我一路还对我做那种特恶心的动作。后来在小胡同那个交通岗那，来了一辆车把他撞死了。”
林知止听到这一点惊讶或是担心的反应都没有，只“哦”了一声，说：“真惊险，幸好是被撞死，没落你手里。”
安知初：“……”惊险点不在那啊喂！我在你们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
“不，你听我往下说啊，”她有点心累，继续说道：“今天下午警察来找我，说要从我这了解一些情况，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人被撞死了，警察要找我调查车祸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昨晚我遇见的那个变态是犯下连环强*奸杀人案的人，都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我差点变成受害人。这回是不是很惊险？”
“嗯，”林知止端起碗喝了口汤，舔着嘴唇敷衍地点点头，“惊险，惊险。”
“算了，当我没说。”
碗里还剩几个筒卷，安知初瞅着碗底，难得吃一次妖界的食物，剩下几个不吃完好像有点可惜，于是又拿起勺子吃起来。店老板吃完了将自己的碗送回后厨，过一会儿从厨房出来，一边用衣角抹着湿淋淋的手，一边慢吞吞地踱步到栏杆旁边，探出身子向下看。
“啧，虫市开始了。”他说。
安知初和林知止对虫市有些好奇，相视一眼同时放下勺子，几步也跑到栏杆处张望。
楼下是西兴旧市的主街，街道两旁比之前她们在下面走时多了不少小摊，有铺着毡子摆在地上的摊位，还有推小车的摊位，只不过这些摊位上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太科幻了。不，不光是摊铺卖的东西，整条街都很科幻。她们本以为虫市卖也就买些蛐蛐儿、蝎子或者大蜘蛛之类的宠物虫，最多也就再卖些蝴蝶、飞蛾、独角仙这种能够观赏的还有药用的蜈蚣、蚂蚁、螳螂之流，然而，真正的妖界虫市却比她们想象中的规模更大，昆虫种类更丰富繁杂。
安知初刚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噩梦。她梦到班主任带全班小朋友去公园春游，公园里很多人遛狗，各式各样的大狗小狗脖子上套着狗链，由主人牵着走在花香馥郁绿草如茵的小径上。毛茸茸的宠物狗很可爱，小朋友都围到了它们周围，争着摸它们柔软的毛。后来不知怎的，那些狗忽然都变成了巨虫，可那些小朋友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依旧争先恐后地要抚摸它们，好像根本没发现它们已经变成了虫一样。
那以后，她有时就会想，假如人们牵的宠物不是狗，而是和狗一样大的虫……
现在，她的噩梦成真了。她们原以为虫市上的虫也就是人间见过的那些了，再长也长不过一根筷子，再大也大不过人的一张脸，但事实是，摊铺上卖的虫几乎全都和狗差不多大小，大些的能有一米多长。有些人已经买到了喜欢的虫，牵着拴了绳的爱虫逛着街。有人牵着泰迪犬大小的黑色甲虫，有人牵着半人高的菜青虫，有人怀抱婴儿般大的圆滚滚的米色肉虫。天上也有虫，大得离谱的蝴蝶、瓢虫像气球似的拴着根细线，被主人牵着飞在低空。
也有商家卖小虫子，一只牛皮纸袋从下半部划开一个口子，满袋子的蟑螂就像水一样流出，倒进了接在下面的盆里。
离了那么远，林知止还能清楚地看见那盆里密密麻麻的蟑螂在翻涌，近视的安知初虽看不清那么小的东西，但大些的虫她是看得到的。两人看着那些虫，头皮直发麻，感到一阵反胃，刚吃下去的水果筒卷好像都要吐出来了。
“我勒个……”林知止单手捂上眼睛，痛苦道：“我的世界观崩了，妈蛋这虫子都太丧心病狂了！我不想下去了怎么办？”
安知初皱着一张脸，“我也不想下去了，”想到要在虫子中间穿行，她就感到皮肤一阵痒，好像有小虫子爬到了自己身上一样，“要不咱们就在这待到今天的虫市结束再下去吧……为毛这么多人喜欢虫子啊，妖界的人都什么毛病！”
“不喜欢虫么？”
耳畔有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淡淡的酒气氤氲而来，安知初转头，见是那朝她举杯的白发男子握着酒壶站在了她身侧。这男子的五官柔和，更偏女性化一些，但如果用阴柔来形容这相貌的话，似乎又少了些温暖明朗。这是张很好看很温柔的脸，温柔到任谁都不会怀疑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人会是坏人。
世人易耽于皮相，颜控俗人安知初尤其如此，离近了看清他的容貌，她当即就把扣在他头上那顶名叫“可疑人物”的帽子给摘了，防备卸下了大半。她摇头，答：“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不止你我，在这妖界里，不喜欢虫的大有人在，”他抿了一口酒，问站在他另一侧的店老板：“你也一样吧，老板？不然怎么从来不到虫市上凑热闹。”
老板轻轻笑几声，“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只喜欢吃虫，养就算了吧，那东西养不熟，样子又怪吓人的。”
“来虫市的人这么多，我还以为养虫玩虫是整个妖界的传统。”林知止侧身倚靠着栏杆，二楼风大，她裹紧了斗篷。
老板摇头，“虫市人多不是因为爱虫的多，现在这条街上的人是从离部各地来的，这儿聚集了整个离部的养虫斗虫爱好者，不热闹就怪了。”
他说，这些人是从从离部各地来到细与镇的，这样看来，细与镇是离部的一部分了，那么离部是一个省？或者一个国？这里的国家都不叫国，而叫部的吗？
“离部是什么？是个省吗？还是国家？”安知初问。
话一问出口，白发男子和店老板齐齐扭过头来看向她，店老板那表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白发男子倒没有那么夸张，但神色也是颇为微妙。安知初看着他俩，心里有点懵，难道她问了啥不该问的问题？
“姑娘，你连这都不知道？”老板的神态语气就像在说：居然问这种问题你是外星来的吗？
外星来的安知初茫然摇头，同是外星来的林知止也同样的茫然，一起盯着老板等他回答。老板好像有点纠结，略微沉吟后答道：“虽然但凡对妖界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离部是什么，但你这么问，我不太好回答啊……你要说它是个省也对，要说是个国家也不是不行，唉，说不好，反正就是那么个东西。”
就是那么个东西？那是个什么鬼？安知初和林知止听完更懵了，“所以到底是什么？”
“是……唉，现在这局势我也说不太清楚。”店老板自己都没弄明白过这个问题，当然不能给她们解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挠挠头，“你说你这小姑娘，怎么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我一开始还当你们是打算从人界搬到妖界来定居，到细与镇实地考察来的，不过我看你们一点关于妖界的功课都没做过，应该没有到妖界来定居的打算吧。既不是来考察的，又对虫市没兴趣，你们跑到细与这破地方来干嘛，旅游啊？这不是有病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吐槽语气。安知初被吐槽得一阵语塞，她只是随口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而已，就像“北京是个国家还是一个城市”这种白痴问题一样，有什么答不出来的？一定是他智商有问题才答不出来，居然还说她们有病，安知初不满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店老板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她们来这旅游确实是挺有病的。
安知初慌忙移开眼睛，如临大敌地和林知止说：“大白，你先别回头，我们好像遇到电视里常演的酒吧场景了。”
林知止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酒吧场景？”
“就是……电视上总出现的那种桥段，女孩在酒吧被奇怪男人盯上，男的隔着大老远朝女孩敬酒。”安知初又迅速地瞄了那男人一眼，见他还望着她们的方向，紧张地低头趴在桌上，让林知止的身影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那个男的，就是后进来的，坐在你背后的那个，他一直盯着我们，刚才还朝我们这边举了一下酒杯。”
林知止没有理会安知初一直用气声跟她喊的“别回头”，转过身子看向那男子，目光触及他时，他正低头舀着一勺汤，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微笑，转回去对安知初说：“也不像坏人呐，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人家可能只是刚才恰巧看到我们这了而已，或者，他是在看老板。”
再看他，他果然已经不再往这边看了，安知初将信将疑地坐直，旁边的老板脑袋凑过来，指指那男子，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我这的常客，知根知底的，可不是什么坏人。人家是吃公家饭的，咱们镇上的治安都归他管，姑娘你们要是打算来细与镇定居，可以过去跟他认识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人家帮忙呢。”
认识就算了，她们只是来这旅个游而已，马上就回人间了而且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到这来了。既然老板说他不是坏人，那她就暂且相信了吧，兴许他刚才真的只是恰巧往这边看呢，安知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神经敏感，“都怪昨晚遇见的那个变态，弄得我现在疑神疑鬼的，”她叹一声气，“大白，我给你讲过没，我昨晚遇见个变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惊险了。”
“嗯，怎么个惊险法？”
“昨天我不是晚上出去跟小梅阿宁她们出去唱歌嘛，十点多快十一点往回家走，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有个变态过来拍我跟我搭讪，我没搭理他，他又跟了我一路还对我做那种特恶心的动作。后来在小胡同那个交通岗那，来了一辆车把他撞死了。”
林知止听到这一点惊讶或是担心的反应都没有，只“哦”了一声，说：“真惊险，幸好是被撞死，没落你手里。”
安知初：“……”惊险点不在那啊喂！我在你们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
“不，你听我往下说啊，”她有点心累，继续说道：“今天下午警察来找我，说要从我这了解一些情况，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人被撞死了，警察要找我调查车祸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昨晚我遇见的那个变态是犯下连环强*奸杀人案的人，都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我差点变成受害人。这回是不是很惊险？”
“嗯，”林知止端起碗喝了口汤，舔着嘴唇敷衍地点点头，“惊险，惊险。”
“算了，当我没说。”
碗里还剩几个筒卷，安知初瞅着碗底，难得吃一次妖界的食物，剩下几个不吃完好像有点可惜，于是又拿起勺子吃起来。店老板吃完了将自己的碗送回后厨，过一会儿从厨房出来，一边用衣角抹着湿淋淋的手，一边慢吞吞地踱步到栏杆旁边，探出身子向下看。
“啧，虫市开始了。”他说。
安知初和林知止对虫市有些好奇，相视一眼同时放下勺子，几步也跑到栏杆处张望。
楼下是西兴旧市的主街，街道两旁比之前她们在下面走时多了不少小摊，有铺着毡子摆在地上的摊位，还有推小车的摊位，只不过这些摊位上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太科幻了。不，不光是摊铺卖的东西，整条街都很科幻。她们本以为虫市卖也就买些蛐蛐儿、蝎子或者大蜘蛛之类的宠物虫，最多也就再卖些蝴蝶、飞蛾、独角仙这种能够观赏的还有药用的蜈蚣、蚂蚁、螳螂之流，然而，真正的妖界虫市却比她们想象中的规模更大，昆虫种类更丰富繁杂。
安知初刚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噩梦。她梦到班主任带全班小朋友去公园春游，公园里很多人遛狗，各式各样的大狗小狗脖子上套着狗链，由主人牵着走在花香馥郁绿草如茵的小径上。毛茸茸的宠物狗很可爱，小朋友都围到了它们周围，争着摸它们柔软的毛。后来不知怎的，那些狗忽然都变成了巨虫，可那些小朋友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依旧争先恐后地要抚摸它们，好像根本没发现它们已经变成了虫一样。
那以后，她有时就会想，假如人们牵的宠物不是狗，而是和狗一样大的虫……
现在，她的噩梦成真了。她们原以为虫市上的虫也就是人间见过的那些了，再长也长不过一根筷子，再大也大不过人的一张脸，但事实是，摊铺上卖的虫几乎全都和狗差不多大小，大些的能有一米多长。有些人已经买到了喜欢的虫，牵着拴了绳的爱虫逛着街。有人牵着泰迪犬大小的黑色甲虫，有人牵着半人高的菜青虫，有人怀抱婴儿般大的圆滚滚的米色肉虫。天上也有虫，大得离谱的蝴蝶、瓢虫像气球似的拴着根细线，被主人牵着飞在低空。
也有商家卖小虫子，一只牛皮纸袋从下半部划开一个口子，满袋子的蟑螂就像水一样流出，倒进了接在下面的盆里。
离了那么远，林知止还能清楚地看见那盆里密密麻麻的蟑螂在翻涌，近视的安知初虽看不清那么小的东西，但大些的虫她是看得到的。两人看着那些虫，头皮直发麻，感到一阵反胃，刚吃下去的水果筒卷好像都要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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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易耽于皮相，颜控俗人安知初尤其如此，离近了看清他的容貌，她当即就把扣在他头上那顶名叫“可疑人物”的帽子给摘了，防备卸下了大半。她摇头，答：“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不止你我，在这妖界里，不喜欢虫的大有人在，”他抿了一口酒，问站在他另一侧的店老板：“你也一样吧，老板？不然怎么从来不到虫市上凑热闹。”
老板轻轻笑几声，“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只喜欢吃虫，养就算了吧，那东西养不熟，样子又怪吓人的。”
“来虫市的人这么多，我还以为养虫玩虫是整个妖界的传统。”林知止侧身倚靠着栏杆，二楼风大，她裹紧了斗篷。
老板摇头，“虫市人多不是因为爱虫的多，现在这条街上的人是从离部各地来的，这儿聚集了整个离部的养虫斗虫爱好者，不热闹就怪了。”
他说，这些人是从从离部各地来到细与镇的，这样看来，细与镇是离部的一部分了，那么离部是一个省？或者一个国？这里的国家都不叫国，而叫部的吗？
“离部是什么？是个省吗？还是国家？”安知初问。
话一问出口，白发男子和店老板齐齐扭过头来看向她，店老板那表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白发男子倒没有那么夸张，但神色也是颇为微妙。安知初看着他俩，心里有点懵，难道她问了啥不该问的问题？
“姑娘，你连这都不知道？”老板的神态语气就像在说：居然问这种问题你是外星来的吗？
外星来的安知初茫然摇头，同是外星来的林知止也同样的茫然，一起盯着老板等他回答。老板好像有点纠结，略微沉吟后答道：“虽然但凡对妖界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离部是什么，但你这么问，我不太好回答啊……你要说它是个省也对，要说是个国家也不是不行，唉，说不好，反正就是那么个东西。”
就是那么个东西？那是个什么鬼？安知初和林知止听完更懵了，“所以到底是什么？”
“是……唉，现在这局势我也说不太清楚。”店老板自己都没弄明白过这个问题，当然不能给她们解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挠挠头，“你说你这小姑娘，怎么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我一开始还当你们是打算从人界搬到妖界来定居，到细与镇实地考察来的，不过我看你们一点关于妖界的功课都没做过，应该没有到妖界来定居的打算吧。既不是来考察的，又对虫市没兴趣，你们跑到细与这破地方来干嘛，旅游啊？这不是有病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吐槽语气。安知初被吐槽得一阵语塞，她只是随口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而已，就像“北京是个国家还是一个城市”这种白痴问题一样，有什么答不出来的？一定是他智商有问题才答不出来，居然还说她们有病，安知初不满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店老板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她们来这旅游确实是挺有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