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远山（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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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集市回到狗头山时，太阳正西斜，她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屋里，抱臂在门口望了望天色，拎了两个小篮子，叫上刘辟非，两人赶到了西侧的山顶。
“为何来此处？”他站在山顶，不解地问。
暮色渐起，倦鸟归巢，太阳似乎也倦了，无力再以强光照耀万物，只散发出温和的红光，渲染了满天层叠的暮云。从天空西侧落日处起，晚霞绵延万里，碧落不再青碧，而是燃烧成一片瑰丽神秘的火海。
她抬手，指向西侧的山下，淡金的夕照落满她的衣袖。
山峰西侧，同天空一般，从半山腰起直到山脚也是一片广阔的火海，好像漫天的红云倒映在了山上，风起时，地上的火海还会一波一波地漾开浪来。
无论是天上或是地上的火海，颜色都不单调：火焰的鲜红，血液的猩红，梅子的紫红，春桃的粉红，柿子的橘红，阳光的金红……多到数不过来的不同红色铺陈在同一张画纸上。
还有……她脸颊的一抹淡淡嫣红。
再上等的丹砂，再好的画师，都无法绘出此情此景。
“这就是胭脂花，它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晚霞，一个是暮云。”她告诉他：“我更喜欢叫它暮云。”
胭脂，晚霞，暮云。每个名字都很贴切。
她拉住他的手，“不是想吃胭脂糕吗，走吧，跟我采些新鲜的花瓣去。”他的身子蓦然一轻，顷刻间就到了花田中。
他还在发愣，她递给他一个篮子，“喏，暮云主要就是用来染色的，喜欢什么颜色就摘什么颜色的花瓣，回去我给你做胭脂糕。对了，这花还能做胭脂和唇脂，用暮云做出来的胭脂唇脂颜色特别好看，连仙魔等几界的采办官有时都会特地来这边买。你可以挑些颜色，我帮你拿去给匠人，让他们做几块胭脂给你带回人间去，好送给你的妻子。”
“我还没有娶妻。”他立刻解释道。
人间不是娶妻早么，她打量他几眼，这个年纪应该正是娶妻的时候吧。嗯，可能是快要娶妻了吧，她改口道：“那就送你的未婚妻、心上人。”
“我也没有心上人！真的！”他语气急迫，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急着向她解释这个。
她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这么激动。她皱眉想了一下，灵光一闪，说不定他未娶妻是因为没人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他是因为想到自己身体不好娶不到妻子才激动的。她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说：“好，没有就没有，那就送你母亲吧。”
真怕他再答一句“我也没有母亲”，好在他没再说什么，拎着篮子摘花瓣去了。
因为这次主要是给他做胭脂唇脂和糕点，她只采了几片颜色少见些的花瓣就到半山腰的空地坐下歇着去了。身后是葳蕤的漫山碧草，面前是姹紫嫣红的连天花海，花海里还有一个深色衣裳的俊秀男子，她百无聊赖地揪了一根草在手里玩，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远处一会儿又看看他摘花瓣。
他的身形清瘦，面部棱角因消瘦而分外明晰，头顶束着整齐利落的发髻，看起来比这里的男子清爽多了。这人其实还蛮好看的，看起来很舒服，她想。
原本他是没想摘花瓣做胭脂的，只打算顺着她的意摘一点，别扫了她的兴，但当手指碰到花瓣时，脑海里出现她在镜前蘸胭脂的样子，他就不由自主地采下了花瓣。等他回过神来，小篮子里已经装满了花瓣，她在半山腰坐着，好像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他忙跑到她那去，不好意思地说：“久等了。”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拍拍身边的地面，示意他坐下，“等会儿再走吧，今天晚霞很美。”
说完，她继续遥望天空，他坐在她身边和她看向相同的方向。这天空与人间的天，是否是同一片天？他可曾与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底下？回去以后是否还能和她望着同样的落日与暮云？
想到回去，他心下又一阵失落，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他们有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这次短暂的相逢后，大概再也不会相遇了。
多想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啊……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堂堂一国太子，虽疾病缠身，却忧心国事从来只为政事费心。他从来不曾牵挂过任何一名女子，不曾被女子扰乱心神，现在，他是动心了吗？
为何会动心，是因为她容颜美丽？大概不会吧，他见过许多美人，其中也有一些的容貌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他不会只因为外貌就钟情于她。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学识？
好像都不是。或许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自己可以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伪装。
他偷窥似的，快速地看了看她，心跳得有些快。对，他真的动心了，他喜欢上了一名女子，他喜欢上了这个叫乐执的女子——他在心里对自己承认道。
刚这样想，她兀地回头，惊异地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心神慌乱下差点就要说出心中所想，告诉她他心悦一女子。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只能给她、给自己徒增烦恼，先不说她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会不会对自己怀着同样的想法，就算她也对他有意，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他们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我在想，这里的景致甚好。”
实际上她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她是白泽，有洞悉人心的能力，虽然平日里她极少动用她的窥心术，但时不时地，这能力也会自行启动，她常常在不经意间听见别人的心声。刚才她就是意外听见了他的内心，惊讶之下才会脱口询问的。
不过，她很庆幸，他没有说出实情，如果说了，她大概会不知作何反应吧。他说这里的景致好，她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景致好是因为这山上住了木神。”
“木神？”
“嗯，就是我师父。她是木神一族的，木神族天生就是山林草木的守护神，所以这里的草木才会生长得这么好。你眼前这片暮云花，也都是我师父种出来的，”她提起他装满花瓣的篮子，笑道：“要是让她老人家看见你摘了这么多花瓣，非得心疼死不可。”
这些花竟是有主的，他居然摘了这么多别人的花，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连道歉，她笑一声，“没关系啦，她种这些花本来就是用来摘的，但别人摘都得要钱，我说她会心疼，只不过是因为你摘这些她拿不到钱，心疼钱而已。”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白白拿人东西，“我身上没有钱财，唯有此玉，可否以此玉交换这些花瓣？”
“不用了，几片花瓣罢了，当我送你的。”
“收下吧，权当作替我治病的谢礼。”
她不再推辞，接过那块墨玉收入袖中。此时，又听他问：“尊师不是医神吗，为何又成了木神？”
“我有两个师父，你说的医神是大师父，我说的是二师父。二师父她现在也在山上，有机会兴许你还能见到她。”
原来她有两个师父，就像人有父母双亲一样吗？他为了解到她的家庭而窃喜。
他的心潮无法平息，同时，她的内心也不平静。知道别人对自己有意，心里多少也是会有些起伏的，此时的片刻静默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又挑起了话头，“对了，人间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去过人间。”
“人间……”他想把人间讲给她听，却语塞了。因为身体原因，他自小生活在王宫里很少出门，他来自人间，对人间却几乎一无所知。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一无所知，只不过他所了解的人间都是来自于他人之口，来自身边人的讲述，来自书简，来自臣子的奏章……而非来自他自己的眼睛。
“我不知。”他只好如实回答。
她疑惑地问：“你自己生活的地方，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从未亲眼见过真正的人间。”
他语犹未尽，似乎还有话要说，她转过脸来面对他，下巴颏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专心地听他继续讲。
“我是楚国太子，自小居于宫中，很少出宫，一是因我的身体不许，再者也是因为我不愿他人得知我的病情，故而深居简出数年，未曾见识过宫外的景色。”
“我亦想见识宫外的大好河山，想到民众之间体会生活之苦乐，想做出一番功绩来，奈何……”他灰心地叹息，连眼中的神采都熄灭了，“如今，我连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谈何丰功伟绩。”
十数年以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一副健康的躯体，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但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偏偏不给他好身体，他有比他人更高贵的身份，有比他人更远大的雄心志向，却没有能够支撑他雄心的躯体。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自己是一个健康的人，幻想有一个所有人都不需要经受病痛折磨的完美世界，可幻想只能是幻想，幻想只存在于人的脑中。
作为一名医者，她见过太多受疾病折磨的人，她想自己是懂得他的感受的，“放心，我会好好医治你的，至少能让你多活……五年，不，十年！而且是活蹦乱跳地活着，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要是运气好，活个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十年，听起来是个很大的诱惑，他能相信她吗？他害怕，怕万一自己信了她，抱着真的能拥有十年健康的期望，最后却失望地得知他已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他心底还是想要相信她的。可以相信她吧。
“好，那……若我能多活十年……十年后，我还可以再见你一面吗？”
从集市回到狗头山时，太阳正西斜，她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屋里，抱臂在门口望了望天色，拎了两个小篮子，叫上刘辟非，两人赶到了西侧的山顶。
“为何来此处？”他站在山顶，不解地问。
暮色渐起，倦鸟归巢，太阳似乎也倦了，无力再以强光照耀万物，只散发出温和的红光，渲染了满天层叠的暮云。从天空西侧落日处起，晚霞绵延万里，碧落不再青碧，而是燃烧成一片瑰丽神秘的火海。
她抬手，指向西侧的山下，淡金的夕照落满她的衣袖。
山峰西侧，同天空一般，从半山腰起直到山脚也是一片广阔的火海，好像漫天的红云倒映在了山上，风起时，地上的火海还会一波一波地漾开浪来。
无论是天上或是地上的火海，颜色都不单调：火焰的鲜红，血液的猩红，梅子的紫红，春桃的粉红，柿子的橘红，阳光的金红……多到数不过来的不同红色铺陈在同一张画纸上。
还有……她脸颊的一抹淡淡嫣红。
再上等的丹砂，再好的画师，都无法绘出此情此景。
“这就是胭脂花，它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晚霞，一个是暮云。”她告诉他：“我更喜欢叫它暮云。”
胭脂，晚霞，暮云。每个名字都很贴切。
她拉住他的手，“不是想吃胭脂糕吗，走吧，跟我采些新鲜的花瓣去。”他的身子蓦然一轻，顷刻间就到了花田中。
他还在发愣，她递给他一个篮子，“喏，暮云主要就是用来染色的，喜欢什么颜色就摘什么颜色的花瓣，回去我给你做胭脂糕。对了，这花还能做胭脂和唇脂，用暮云做出来的胭脂唇脂颜色特别好看，连仙魔等几界的采办官有时都会特地来这边买。你可以挑些颜色，我帮你拿去给匠人，让他们做几块胭脂给你带回人间去，好送给你的妻子。”
“我还没有娶妻。”他立刻解释道。
人间不是娶妻早么，她打量他几眼，这个年纪应该正是娶妻的时候吧。嗯，可能是快要娶妻了吧，她改口道：“那就送你的未婚妻、心上人。”
“我也没有心上人！真的！”他语气急迫，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急着向她解释这个。
她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这么激动。她皱眉想了一下，灵光一闪，说不定他未娶妻是因为没人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他是因为想到自己身体不好娶不到妻子才激动的。她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说：“好，没有就没有，那就送你母亲吧。”
真怕他再答一句“我也没有母亲”，好在他没再说什么，拎着篮子摘花瓣去了。
因为这次主要是给他做胭脂唇脂和糕点，她只采了几片颜色少见些的花瓣就到半山腰的空地坐下歇着去了。身后是葳蕤的漫山碧草，面前是姹紫嫣红的连天花海，花海里还有一个深色衣裳的俊秀男子，她百无聊赖地揪了一根草在手里玩，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远处一会儿又看看他摘花瓣。
他的身形清瘦，面部棱角因消瘦而分外明晰，头顶束着整齐利落的发髻，看起来比这里的男子清爽多了。这人其实还蛮好看的，看起来很舒服，她想。
原本他是没想摘花瓣做胭脂的，只打算顺着她的意摘一点，别扫了她的兴，但当手指碰到花瓣时，脑海里出现她在镜前蘸胭脂的样子，他就不由自主地采下了花瓣。等他回过神来，小篮子里已经装满了花瓣，她在半山腰坐着，好像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他忙跑到她那去，不好意思地说：“久等了。”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拍拍身边的地面，示意他坐下，“等会儿再走吧，今天晚霞很美。”
说完，她继续遥望天空，他坐在她身边和她看向相同的方向。这天空与人间的天，是否是同一片天？他可曾与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底下？回去以后是否还能和她望着同样的落日与暮云？
想到回去，他心下又一阵失落，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他们有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这次短暂的相逢后，大概再也不会相遇了。
多想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啊……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堂堂一国太子，虽疾病缠身，却忧心国事从来只为政事费心。他从来不曾牵挂过任何一名女子，不曾被女子扰乱心神，现在，他是动心了吗？
为何会动心，是因为她容颜美丽？大概不会吧，他见过许多美人，其中也有一些的容貌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他不会只因为外貌就钟情于她。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学识？
好像都不是。或许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自己可以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伪装。
他偷窥似的，快速地看了看她，心跳得有些快。对，他真的动心了，他喜欢上了一名女子，他喜欢上了这个叫乐执的女子——他在心里对自己承认道。
刚这样想，她兀地回头，惊异地盯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心神慌乱下差点就要说出心中所想，告诉她他心悦一女子。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只能给她、给自己徒增烦恼，先不说她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会不会对自己怀着同样的想法，就算她也对他有意，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他们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我在想，这里的景致甚好。”
实际上她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她是白泽，有洞悉人心的能力，虽然平日里她极少动用她的窥心术，但时不时地，这能力也会自行启动，她常常在不经意间听见别人的心声。刚才她就是意外听见了他的内心，惊讶之下才会脱口询问的。
不过，她很庆幸，他没有说出实情，如果说了，她大概会不知作何反应吧。他说这里的景致好，她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景致好是因为这山上住了木神。”
“木神？”
“嗯，就是我师父。她是木神一族的，木神族天生就是山林草木的守护神，所以这里的草木才会生长得这么好。你眼前这片暮云花，也都是我师父种出来的，”她提起他装满花瓣的篮子，笑道：“要是让她老人家看见你摘了这么多花瓣，非得心疼死不可。”
这些花竟是有主的，他居然摘了这么多别人的花，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连道歉，她笑一声，“没关系啦，她种这些花本来就是用来摘的，但别人摘都得要钱，我说她会心疼，只不过是因为你摘这些她拿不到钱，心疼钱而已。”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白白拿人东西，“我身上没有钱财，唯有此玉，可否以此玉交换这些花瓣？”
“不用了，几片花瓣罢了，当我送你的。”
“收下吧，权当作替我治病的谢礼。”
她不再推辞，接过那块墨玉收入袖中。此时，又听他问：“尊师不是医神吗，为何又成了木神？”
“我有两个师父，你说的医神是大师父，我说的是二师父。二师父她现在也在山上，有机会兴许你还能见到她。”
原来她有两个师父，就像人有父母双亲一样吗？他为了解到她的家庭而窃喜。
他的心潮无法平息，同时，她的内心也不平静。知道别人对自己有意，心里多少也是会有些起伏的，此时的片刻静默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又挑起了话头，“对了，人间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去过人间。”
“人间……”他想把人间讲给她听，却语塞了。因为身体原因，他自小生活在王宫里很少出门，他来自人间，对人间却几乎一无所知。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一无所知，只不过他所了解的人间都是来自于他人之口，来自身边人的讲述，来自书简，来自臣子的奏章……而非来自他自己的眼睛。
“我不知。”他只好如实回答。
她疑惑地问：“你自己生活的地方，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从未亲眼见过真正的人间。”
他语犹未尽，似乎还有话要说，她转过脸来面对他，下巴颏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专心地听他继续讲。
“我是楚国太子，自小居于宫中，很少出宫，一是因我的身体不许，再者也是因为我不愿他人得知我的病情，故而深居简出数年，未曾见识过宫外的景色。”
“我亦想见识宫外的大好河山，想到民众之间体会生活之苦乐，想做出一番功绩来，奈何……”他灰心地叹息，连眼中的神采都熄灭了，“如今，我连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谈何丰功伟绩。”
十数年以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一副健康的躯体，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但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偏偏不给他好身体，他有比他人更高贵的身份，有比他人更远大的雄心志向，却没有能够支撑他雄心的躯体。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自己是一个健康的人，幻想有一个所有人都不需要经受病痛折磨的完美世界，可幻想只能是幻想，幻想只存在于人的脑中。
作为一名医者，她见过太多受疾病折磨的人，她想自己是懂得他的感受的，“放心，我会好好医治你的，至少能让你多活……五年，不，十年！而且是活蹦乱跳地活着，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要是运气好，活个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十年，听起来是个很大的诱惑，他能相信她吗？他害怕，怕万一自己信了她，抱着真的能拥有十年健康的期望，最后却失望地得知他已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他心底还是想要相信她的。可以相信她吧。
“好，那……若我能多活十年……十年后，我还可以再见你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