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赤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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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初的闹铃是丧心病狂的《死了都要爱》，而且是最高亢的那几句反复播，她说这种比较有震撼力的音乐更能帮助她脱离被窝怪的控制。然而事实上，这对于早就和被窝融为一体的安知初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闹铃还是可以起些作用的，至少它可以促使别人主动使用暴力援助安知初起床。
在“死了都要爱”一句反复唱到第八遍的时候，陶敛一脚踹开了安知初的房门，叉腰站在床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吼道：“安知初！你丫的赶紧给老娘起来！闹钟响多少次了吵死了！”
安知初微微睁开眼，哼哼两声又继续睡了，同时手机里爆出一声嘹亮的：“宇宙毁灭心还在——”
陶敛一怒之下掀了安知初的被子，按掉她的手机闹铃，顺便瞄了一眼时间。看到时钟上的几个数字，陶敛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而愉快，她弯腰趴在安知初耳边柔声说：“小初，七点二十了哦。”
“啥！”安知初直接弹起来，抓起手机看时间，连最在意的尾巴在大腿底下压扁也顾不上整理，嗷一嗓子翻下床奔向洗手间。两分钟洗漱，一分钟穿衣服收拾包，十五秒梳头发，十五秒翻冰箱拿面包，三十秒叼着面包下楼奔出丹青阁大门坐上出租车。
从起床到出门共计四分钟，某人速度还真是越来越快了……陶敛站在二楼安知初房间的窗口，看着安知初坐的出租车扬长而去，关掉手机的计时功能，打开窗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琥珀的眼被眼帘盖住，弯弯的浅色睫毛在晨光里别样柔和。淡粉的海棠花瓣从窗口飘进来，几瓣擦过她脸颊，几瓣落在她发上，她微微睁眼，抚上浅金的大波浪，花瓣顺着波浪滑落。
有路人偶然抬头，隔花虽然看不清楚窗内女子的眉眼，却觉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慵懒的风情，撩人心弦。
不经意惊了他人平静心湖的陶敛在窗口做了几次吐纳，顺手拿上刚才用来计时的手机走出安知初的房间，准备吃个早饭开门做生意。走了几步，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低头一看，哎这不是她刚换掉不久的旧手机么？
安知初用的就是她的旧手机。
喂小初你手机忘拿了……不过也无所谓吧，白天在学校又不会有人找她。
***
一日之计在于晨，作死要从早晨开始。
学校规定七点半到校，安知初奔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分钟。她想先看看班主任在不在教室，结果刚探了个头，奸诈的班主任就发现了她，还特地走过来啪地关上了教室门，意思是“迟到了你还好意思进？在门外站着吧！”
安知初隔着门玻璃欲哭无泪地往教室里望，企图找到空着的座位，看看还有没有一起迟到罚站的站友。很不幸，目光所及除了她自己的位置再没有空位。晃到门的另一边再看，她顿时心花怒放，还有一个空位！还有人没到！她不是一个人！
谁这么善良陪她一起迟到？她想了想那是谁的位子，惊悚地发现居然是梅馨语。天呐梅学霸居然迟到了，这绝对是头一次！
等等，做什么都认真的小梅怎么会迟到呢，比起迟到……还是生病请假更可信些。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课间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好了。
她正这么想着，走廊尽头就出现了被生病的梅馨语奔跑的身影。安知初简直不敢相信，那居然真是她，她居然真的迟到了！
“噢天梅梅你怎么迟到了发生了什么！”安知初对跑得气都喘不匀的梅馨语小声喊。
梅馨语在她旁边停下，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弯腰喘着粗气，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发红还有点肿，像是刚哭过。安知初愣了愣，脸一板收了开玩笑的心思，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梅馨语也不说话，眉头缩紧，嘴巴向下咧开，又是一副要哭的架势。三秒后，她果然蹲下埋头哭了起来。
梅馨语是个很爱哭的女孩，考不好她会哭，题做不出她会哭，喜欢的男孩和别的女孩走太近她会哭，别人说她长得不漂亮她也会哭。安知初叹一口气，蹲在旁边拍拍她的背，猜想着这次她是因为什么而哭。
鼻端闻见了奇怪的气味，是死者的阴气，和前两天在她身上闻到的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阴气更重了，已经浓重到不需要动用她犬科妖怪的嗅觉就能明显感受到的程度。
“干什么呢，让你们迟到罚站，你俩还蹲那说上悄悄话了？”头顶传来班主任的话音。
听见班主任阴森森的声音，安知初浑身汗毛倒竖，赶紧立正站好，顺便把梅馨语也拽起来，低着头一副乖学生模样等班主任训话。
“说说理由吧，为什么迟到。”班主任转向安知初，用一贯的见怪不怪爱答不理的语气说：“你就不用说了安知初。”
安知初对班主任的反应也是见怪不怪。她是个迟到惯犯，最高连续不迟到记录只有半个月，最高连续迟到记录却高达整整一个星期。一开始她还能为迟到编点理由，堵车啦早上不舒服拉肚子啦忘带作业回去取啦，后来连理由都懒得编，每次都说睡过头了，再后来班主任也懒得问了，直接罚站……
“你呢，梅馨语，你今天怎么回事？”
梅馨语本来已经快止住哭泣了，听见老师叫她，抬头看一眼老师又开始哭。班主任年过三十，已经是个小女孩的父亲，这会儿看梅馨语小小的一只站在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往地面上掉，有些于心不忍，“啧，你哭什么啊？”他自己先乱了阵脚，急道：“迟到就迟到呗，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别哭了，眼泪快擦了进去吧。”说着还帮她打开了教室门。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安知初赶紧对班主任九十度大鞠躬，在班主任对她说出那句“安知初你站住谁让你进去了”之前，火速拉着梅馨语进了教室。
梅馨语抹着眼泪走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哭得伤心。薛宁的座位在梅馨语的斜后方，见小梅哭了，大老远的跟安知初比手势做口型问她发生了什么。安知初也不知道，只能伸舌头做个鬼脸摊摊手。
她该不会是因为迟到了内疚才哭的吧？还是遇见了别的事情，比如，见鬼？梅馨语身上的那股阴气，总是让安知初很在意。
第一节课压堂第二节课压堂，第三节课后间操时间，等安知初和薛宁终于有机会跟梅馨语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下来。好几个同学围在她桌旁问她早上怎么哭了，她都说是因为迟到了良心受到强烈的谴责……
薛软妹意味深长地拍拍安知初的肩：“看看人家小梅，迟到一次都这么自责。”
“阿宁你太讨厌了，都不给我自嘲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围在梅馨语周围的人都散了，安知初从薛宁的书桌上跳下来，三个人一起往操场去预备做间操。
对迟到习以为常的安知初认为，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迟到自责而哭得那么惨。前天梅馨语身上有阴气，但昨天已经淡了很多，所以安知初就以为她沾上阴气只是偶然，但是今天阴气又变重了，看来这也许并非偶然。
“我说小梅，不就是迟到嘛，你至不至于啊，我这样总迟到的不得去死了。”安知初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不会真是因为迟到哭成那样的吧？”
薛软妹嫌弃道：“嘁，人家小梅和你不一样，别添乱了你。”
“我……不是因为迟到，”梅馨语的步伐慢下来，忽然抓紧了薛宁和安知初的校服袖子，“你们相信世上有鬼吗？”
世上有鬼吗？很多灵异事件爱好者都喜欢问这个问题，问完神叨叨地给人说我告诉你哦鬼真的存在的我以前……这种时候相信鬼的存在的人更加相信，但大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安知初作为一只鬼故事里出场率超高的狐狸精，还真不太好意思说世上没有鬼。她不假思索地：“不信！”
既然梅馨语这么问了，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安知初几乎可以肯定梅馨语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
薛宁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也许有吧，但我没见过。”
得到两人的答案，梅馨语并不觉得意外，“也是，就算有，没亲眼见到也不会有人相信。可能我是在做梦吧。”
“所以你梦见啥了啊这么憔悴！”安知初希望能再问出些什么，一回头，注意到梅馨语没比男孩子长多少的头发上有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缺，像剪头没剪好秃了似的。她夸张地捂着两边腮帮子喊：“啊！梅梅你脱发了！这是传说中的鬼剃头么！”
“掉一块头发吗，我知道。”
怎么反应这么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在平时，安知初如果这样闹的话，梅馨语绝对会回答：“去你丫的你才脱发安知初你全家都脱发！”
薛宁绕着圈看梅馨语哪掉了头发，安知初又问了一遍：“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我梦到一个没有脸的人往我头上戴了朵很大的黄花，然后又拿下去，戴到她自己头上……”
想把气氛搞轻松的安知初：“然后你就脱发了？”
“然后我亲眼看着她从我脑子里吸出了一堆黄黄绿绿的、很恶心的东西，可我却动不了。”
“然后你就脱发了？”
“然后我就醒了。但我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过了好半天才能动。”
“然后你就脱发了？”
“安知初你好烦，能不能不一直提脱发，哪掉头发了我怎么没找到？”薛宁还在找掉头发的部位，安知初给她指出来，她立刻瞪大了杏核圆眼，“哇塞！梅梅你怎么脱发了！”
“靠！你俩能不能不一直提脱发！去你丫的你们才脱发你们全家都脱发！”
做完间操回教室的路上，走在中间的薛宁说她和她妹妹昨晚去肯德基自习又遇上那个怀疑脑子有毛病的大姨了。梅馨语和她聊起了关于那怪阿姨的话题，而她们的话几乎一句都没有进到安知初的耳朵里，因为她一路上都在想梅馨语身上的阴气。
又是阴气又是鬼剃头的，毫无疑问梅馨语是遇上了些麻烦。好朋友有麻烦而自己刚好有能力帮忙，那么她总是要帮一帮的，安知初打算一会儿回教室用手机发个信息，让陶敛或者伪术士海棠妖殷绛帮忙，中午来一趟学校送张驱鬼符。
然而，回教室后安知初差点把书包翻漏了也没找着自己的手机，想来是早上走得太匆忙忘记拿了。所以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啊……
安知初原本是打算给梅馨语拿个殷绛做的驱鬼符的，这样一来普通妖邪全都会被挡在她周身二十米开外，但现在拿不到驱鬼符，安知初只能亲自施法了。
驱鬼术什么的，安知初对自己真的非常没有信心，因为，她很忧伤地……失忆了……她现在的记忆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的，再往前的事情她全都不记得，连法术也差不多全忘光了。
除此之外，和失忆同时出现的还有身体的退化。十五年前醒来时，她的身体和心智都退化成了三四岁孩童的水平，那以后她就在人间像人类一样成长。至今，她的身体还没有成长恢复完全，很多高深的法术就算她想起来也用不了。
总之，说白了，现在的她在法术上基本就是个半吊子。半吊子施的法术效果必然比不上神棍界大师殷绛精心制作的符，预计保护范围只有……半米。
半米就半米，虽然梅馨语还是能看见鬼在她身边晃，但至少碰不到她了，半米保护也比没有强。
应该会有用……吧。
***
是夜，月色清寂。窗外没有蝉鸣，亦无鸟语，偶尔几声野猫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冷不丁地响起来，让人身上发寒。
梅馨语睡前无数次祈祷不要再梦到那个没有脸的女子，可睡着后却还是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她。和之前一样，她还是那身鲜艳的衣裙，鬓边的黄花也娇艳。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靠过来，只是坐在床边，平滑的脸面向梅馨语，脑袋歪着好像在疑惑什么似的。
在梦里的梅馨语意识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的画面有了变化。
她看见旋转的屋檐和天空。下一瞬，扶桑花瓣混合着细碎的气泡漂浮在水面上，天空与她的眼之间隔了一层光影晃动的水。
水越来越深，她在下沉。最终，她的眼被衣裙的玫红彻底遮盖。
安知初的闹铃是丧心病狂的《死了都要爱》，而且是最高亢的那几句反复播，她说这种比较有震撼力的音乐更能帮助她脱离被窝怪的控制。然而事实上，这对于早就和被窝融为一体的安知初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闹铃还是可以起些作用的，至少它可以促使别人主动使用暴力援助安知初起床。
在“死了都要爱”一句反复唱到第八遍的时候，陶敛一脚踹开了安知初的房门，叉腰站在床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吼道：“安知初！你丫的赶紧给老娘起来！闹钟响多少次了吵死了！”
安知初微微睁开眼，哼哼两声又继续睡了，同时手机里爆出一声嘹亮的：“宇宙毁灭心还在——”
陶敛一怒之下掀了安知初的被子，按掉她的手机闹铃，顺便瞄了一眼时间。看到时钟上的几个数字，陶敛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而愉快，她弯腰趴在安知初耳边柔声说：“小初，七点二十了哦。”
“啥！”安知初直接弹起来，抓起手机看时间，连最在意的尾巴在大腿底下压扁也顾不上整理，嗷一嗓子翻下床奔向洗手间。两分钟洗漱，一分钟穿衣服收拾包，十五秒梳头发，十五秒翻冰箱拿面包，三十秒叼着面包下楼奔出丹青阁大门坐上出租车。
从起床到出门共计四分钟，某人速度还真是越来越快了……陶敛站在二楼安知初房间的窗口，看着安知初坐的出租车扬长而去，关掉手机的计时功能，打开窗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琥珀的眼被眼帘盖住，弯弯的浅色睫毛在晨光里别样柔和。淡粉的海棠花瓣从窗口飘进来，几瓣擦过她脸颊，几瓣落在她发上，她微微睁眼，抚上浅金的大波浪，花瓣顺着波浪滑落。
有路人偶然抬头，隔花虽然看不清楚窗内女子的眉眼，却觉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慵懒的风情，撩人心弦。
不经意惊了他人平静心湖的陶敛在窗口做了几次吐纳，顺手拿上刚才用来计时的手机走出安知初的房间，准备吃个早饭开门做生意。走了几步，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低头一看，哎这不是她刚换掉不久的旧手机么？
安知初用的就是她的旧手机。
喂小初你手机忘拿了……不过也无所谓吧，白天在学校又不会有人找她。
***
一日之计在于晨，作死要从早晨开始。
学校规定七点半到校，安知初奔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分钟。她想先看看班主任在不在教室，结果刚探了个头，奸诈的班主任就发现了她，还特地走过来啪地关上了教室门，意思是“迟到了你还好意思进？在门外站着吧！”
安知初隔着门玻璃欲哭无泪地往教室里望，企图找到空着的座位，看看还有没有一起迟到罚站的站友。很不幸，目光所及除了她自己的位置再没有空位。晃到门的另一边再看，她顿时心花怒放，还有一个空位！还有人没到！她不是一个人！
谁这么善良陪她一起迟到？她想了想那是谁的位子，惊悚地发现居然是梅馨语。天呐梅学霸居然迟到了，这绝对是头一次！
等等，做什么都认真的小梅怎么会迟到呢，比起迟到……还是生病请假更可信些。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课间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好了。
她正这么想着，走廊尽头就出现了被生病的梅馨语奔跑的身影。安知初简直不敢相信，那居然真是她，她居然真的迟到了！
“噢天梅梅你怎么迟到了发生了什么！”安知初对跑得气都喘不匀的梅馨语小声喊。
梅馨语在她旁边停下，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弯腰喘着粗气，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发红还有点肿，像是刚哭过。安知初愣了愣，脸一板收了开玩笑的心思，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梅馨语也不说话，眉头缩紧，嘴巴向下咧开，又是一副要哭的架势。三秒后，她果然蹲下埋头哭了起来。
梅馨语是个很爱哭的女孩，考不好她会哭，题做不出她会哭，喜欢的男孩和别的女孩走太近她会哭，别人说她长得不漂亮她也会哭。安知初叹一口气，蹲在旁边拍拍她的背，猜想着这次她是因为什么而哭。
鼻端闻见了奇怪的气味，是死者的阴气，和前两天在她身上闻到的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阴气更重了，已经浓重到不需要动用她犬科妖怪的嗅觉就能明显感受到的程度。
“干什么呢，让你们迟到罚站，你俩还蹲那说上悄悄话了？”头顶传来班主任的话音。
听见班主任阴森森的声音，安知初浑身汗毛倒竖，赶紧立正站好，顺便把梅馨语也拽起来，低着头一副乖学生模样等班主任训话。
“说说理由吧，为什么迟到。”班主任转向安知初，用一贯的见怪不怪爱答不理的语气说：“你就不用说了安知初。”
安知初对班主任的反应也是见怪不怪。她是个迟到惯犯，最高连续不迟到记录只有半个月，最高连续迟到记录却高达整整一个星期。一开始她还能为迟到编点理由，堵车啦早上不舒服拉肚子啦忘带作业回去取啦，后来连理由都懒得编，每次都说睡过头了，再后来班主任也懒得问了，直接罚站……
“你呢，梅馨语，你今天怎么回事？”
梅馨语本来已经快止住哭泣了，听见老师叫她，抬头看一眼老师又开始哭。班主任年过三十，已经是个小女孩的父亲，这会儿看梅馨语小小的一只站在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往地面上掉，有些于心不忍，“啧，你哭什么啊？”他自己先乱了阵脚，急道：“迟到就迟到呗，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别哭了，眼泪快擦了进去吧。”说着还帮她打开了教室门。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安知初赶紧对班主任九十度大鞠躬，在班主任对她说出那句“安知初你站住谁让你进去了”之前，火速拉着梅馨语进了教室。
梅馨语抹着眼泪走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哭得伤心。薛宁的座位在梅馨语的斜后方，见小梅哭了，大老远的跟安知初比手势做口型问她发生了什么。安知初也不知道，只能伸舌头做个鬼脸摊摊手。
她该不会是因为迟到了内疚才哭的吧？还是遇见了别的事情，比如，见鬼？梅馨语身上的那股阴气，总是让安知初很在意。
第一节课压堂第二节课压堂，第三节课后间操时间，等安知初和薛宁终于有机会跟梅馨语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下来。好几个同学围在她桌旁问她早上怎么哭了，她都说是因为迟到了良心受到强烈的谴责……
薛软妹意味深长地拍拍安知初的肩：“看看人家小梅，迟到一次都这么自责。”
“阿宁你太讨厌了，都不给我自嘲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围在梅馨语周围的人都散了，安知初从薛宁的书桌上跳下来，三个人一起往操场去预备做间操。
对迟到习以为常的安知初认为，应该不会有人因为迟到自责而哭得那么惨。前天梅馨语身上有阴气，但昨天已经淡了很多，所以安知初就以为她沾上阴气只是偶然，但是今天阴气又变重了，看来这也许并非偶然。
“我说小梅，不就是迟到嘛，你至不至于啊，我这样总迟到的不得去死了。”安知初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不会真是因为迟到哭成那样的吧？”
薛软妹嫌弃道：“嘁，人家小梅和你不一样，别添乱了你。”
“我……不是因为迟到，”梅馨语的步伐慢下来，忽然抓紧了薛宁和安知初的校服袖子，“你们相信世上有鬼吗？”
世上有鬼吗？很多灵异事件爱好者都喜欢问这个问题，问完神叨叨地给人说我告诉你哦鬼真的存在的我以前……这种时候相信鬼的存在的人更加相信，但大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安知初作为一只鬼故事里出场率超高的狐狸精，还真不太好意思说世上没有鬼。她不假思索地：“不信！”
既然梅馨语这么问了，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安知初几乎可以肯定梅馨语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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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两人的答案，梅馨语并不觉得意外，“也是，就算有，没亲眼见到也不会有人相信。可能我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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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亲眼看着她从我脑子里吸出了一堆黄黄绿绿的、很恶心的东西，可我却动不了。”
“然后你就脱发了？”
“然后我就醒了。但我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过了好半天才能动。”
“然后你就脱发了？”
“安知初你好烦，能不能不一直提脱发，哪掉头发了我怎么没找到？”薛宁还在找掉头发的部位，安知初给她指出来，她立刻瞪大了杏核圆眼，“哇塞！梅梅你怎么脱发了！”
“靠！你俩能不能不一直提脱发！去你丫的你们才脱发你们全家都脱发！”
做完间操回教室的路上，走在中间的薛宁说她和她妹妹昨晚去肯德基自习又遇上那个怀疑脑子有毛病的大姨了。梅馨语和她聊起了关于那怪阿姨的话题，而她们的话几乎一句都没有进到安知初的耳朵里，因为她一路上都在想梅馨语身上的阴气。
又是阴气又是鬼剃头的，毫无疑问梅馨语是遇上了些麻烦。好朋友有麻烦而自己刚好有能力帮忙，那么她总是要帮一帮的，安知初打算一会儿回教室用手机发个信息，让陶敛或者伪术士海棠妖殷绛帮忙，中午来一趟学校送张驱鬼符。
然而，回教室后安知初差点把书包翻漏了也没找着自己的手机，想来是早上走得太匆忙忘记拿了。所以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啊……
安知初原本是打算给梅馨语拿个殷绛做的驱鬼符的，这样一来普通妖邪全都会被挡在她周身二十米开外，但现在拿不到驱鬼符，安知初只能亲自施法了。
驱鬼术什么的，安知初对自己真的非常没有信心，因为，她很忧伤地……失忆了……她现在的记忆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的，再往前的事情她全都不记得，连法术也差不多全忘光了。
除此之外，和失忆同时出现的还有身体的退化。十五年前醒来时，她的身体和心智都退化成了三四岁孩童的水平，那以后她就在人间像人类一样成长。至今，她的身体还没有成长恢复完全，很多高深的法术就算她想起来也用不了。
总之，说白了，现在的她在法术上基本就是个半吊子。半吊子施的法术效果必然比不上神棍界大师殷绛精心制作的符，预计保护范围只有……半米。
半米就半米，虽然梅馨语还是能看见鬼在她身边晃，但至少碰不到她了，半米保护也比没有强。
应该会有用……吧。
***
是夜，月色清寂。窗外没有蝉鸣，亦无鸟语，偶尔几声野猫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冷不丁地响起来，让人身上发寒。
梅馨语睡前无数次祈祷不要再梦到那个没有脸的女子，可睡着后却还是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她。和之前一样，她还是那身鲜艳的衣裙，鬓边的黄花也娇艳。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靠过来，只是坐在床边，平滑的脸面向梅馨语，脑袋歪着好像在疑惑什么似的。
在梦里的梅馨语意识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的画面有了变化。
她看见旋转的屋檐和天空。下一瞬，扶桑花瓣混合着细碎的气泡漂浮在水面上，天空与她的眼之间隔了一层光影晃动的水。
水越来越深，她在下沉。最终，她的眼被衣裙的玫红彻底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