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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借问行人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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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内牢

    齐王贺兰烽颓然坐在监牢稀薄的稻草垫上,发髻散乱,衣衫污糟,显然是他挣扎发怒的后果。凌乱的两缕长发落在面颊边,昔日妖娆妩媚的容貌也失了神采,脸色苍白灰暗,双目呆怔无神,恐怕承正帝的死令,让以往巴结逢迎在他身边的奸佞之辈们,都不敢轻易出头了。

    大昭朝有法令,拘押犯人的牢狱虽多,但以大理寺狱为中央监狱,凡犯罪的权贵、朝臣、太监,及京师区域内的重要犯人,或是罪涉皇族的朝廷钦犯,均关押在此处。

    另设御史台负责监察,或根据皇帝诏令,对犯罪官吏进行鞠审,参与宣判。作为三司之一的刑部,并不独立的审判罪人,亦没有设置监狱和典狱官,但刑部却可以管理监察全国监狱事务,无论大理寺还是京兆府,都要在每月的二十五日前,将本管囚犯的犯由何关押时间申报刑部。

    本来,根据大昭朝祖训,若是皇室内部出了问题,比如太子、诸王、后妃、公主之类因各种缘由卷入矛盾斗争,或是参与了朝野纷争,违抗法纪,惹怒得罪皇帝,都不用经过三司会审,这是臣子审皇亲,以下犯上。

    遇到这种情形,大多是“刑于家室”,由皇帝或皇后下令给个处罚即可,比如昔日的靖王贺兰曦治军不严、纵容属下勾结戎狄残余一案,就未曾受审,直接被承正帝圈禁永州藩王墓守灵。皇亲贵胄们羁押的场所也不固定,冷宫、陵寝、宗庙、宫内荒僻之所,亦或是流放都可,无非是令其自省,不会轻易杀戮。

    可这次不同,皇上亲下口谕,齐王被打入了大理寺狱,虽然没明说,但这就意味着他被逐出了宗室皇族,削去藩王封号,与普通朝臣一般待遇了,吓得齐王贺兰烽几乎是万念俱灰。

    隔天的子时,凄清冷寂的牢房外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话语脚步声,随着灯烛的光芒,皇后马氏身穿石青缎缂金丝丹凤纹斗篷,由太监齐百福搀扶,缓步走下狭长的石阶,狱卒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齐王猛然撩开额前的长发,睁大了眼睛,急慌慌的膝行向前,不住的跪地磕头,“皇后娘娘万福,求皇后娘娘救救儿臣,儿臣冤枉啊……”,他眼中溢出泪水,犹如绝望中又见曙光,这会子的马氏,在齐王眼中,简直就是王母下凡。

    “不中用的东西!”

    牢房门才慢慢打开,马氏脚步都没停歇,就一掌打在齐王面颊上,霎时红肿不堪,可见力道不轻。

    齐王捂住脸,仓皇恐惧的凝望着马皇后,止不住的颤抖,眼前这位女神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要攥住,不然就小命休矣。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信奉的道理,什么神佛菩萨,都没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来的实在。

    “你还有脸看我,蠢货!长着猪一样的脑子,却生了雄心豹子胆,皇帝贡品你都敢做文章?被人算计都不知道!贱种就是贱种,扶不上墙的烂泥,跟你的死鬼贱婢娘一样,让人厌恶!”,马氏怒不可遏,她不顾皇后威仪,一脚踹在齐王肩膀上,呵斥唾骂,甚至连他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都一并拿来羞辱。

    “是儿臣愚钝,儿臣不争气,往后儿臣全听母后的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况且,况且,这次克扣贡品官银,也是二国舅爷要填补亏空,才,才……”,其实这次的贡品事件,与其说是贺兰烽想要盖私宅亏空了银子,不如说是他想讨好骠骑将军马松,才铤而走险。

    “还敢狡辩?”,听闻贺兰烽言及了自家兄弟,马氏秀眉倒竖,目光凌厉狠辣,她嘴角勾起冷笑,轻蔑的朝齐王哼了一声。

    “儿臣不敢,都是儿臣的错,还望母后垂怜,救救儿臣……”,好歹贺兰烽在马氏的淫威羽翼之下生存了近二十年,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片刻间就感觉苗头有异,急忙揽下过错,不敢再提马松半句不是。

    “算你还有些个眼力。你可知,这件事背后牵连巨大,捣鬼的黑手不止一个,况且,是直冲着我和太子来的。所以,本宫会留着你的性命,至于留到几时,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马氏长吸口气,她眼眸阴翳幽黯,像是藏着千年寒霜,让人倍感战栗。

    “捣,捣鬼的黑手?谁人这般大胆,敢欺辱到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头上?儿臣明白,若是儿臣能留着这条贱命,必会替母后手仞仇人,万死不辞!难不成,是小靖王在暗中算计……”,也不知齐王跟小靖王多大仇,只有丁点差错,都能拽到他身上,也许是从小见惯了马氏对贺兰焉的厌弃憎恶,所以也跟着恨屋及乌,有样学样。

    “贺兰焉?那个小贱杂种命都快没了,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说是他,还真是抬举了。只不过,他也是不知本分的贼胚,搞的乌烟瘴气的小把戏,休以为本宫不知道!只不过现在没空搭理这种蝼蚁罢了。这次捣鬼的黑手,另有其人,本宫也在派人探查,另外,需要你出面,去办几件事……”

    提及小靖王,马氏就愤恨的不能自抑,咬着玉石样的贝齿,眼冒凶光。她俯身到齐王耳边,悄声吩咐着一些事情,声音太微弱,就连最贴身的仆从都听不清,可见又是什么不能见光的龌龊勾当。

    “可,可这是太子哥哥……”,齐王不知听闻了什么,他疑惑的睁大眼睛,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太子。

    “哼!太子是大昭朝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他洁身自好,正气凛然,绝不能沾染半点瑕疵肮脏。本宫要亲手把他送上皇帝的宝座,登基之前,不能让他知晓插手任何污糟事,所以,由你出面才是最好。你就本宫的臂膀,太子的前锋军……”

    马氏笑的志得意满,她将太子贺兰承煊培养成完美的圣人,朝臣称赞,万民爱戴,光风霁月的踏上龙阁宝座。而一路上的荆棘泥沼、山石阻碍,就由其他人来拔除清理,齐王就是人选之一。

    “儿臣明白……”

    齐王垂下眼界,认命般的跪地叩首,他目光僵直呆滞,如同失了魂魄。罕见的,露出几许落寞凄凉的神色,同人不同命,都是承正帝的儿子,他名为藩王,实则就是个肮脏的杀手傀儡,甚至比杀手都卑贱,在马皇后眼里,也许他贺兰烽就是个暗卫、死士、太监。

    马氏轻点下颌,对齐王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她戴上兜帽,由宫婢搀扶着走出牢房。临了,朝贴身太监齐百福颔首,这瞬间,只见高壮的大太监手起刀落,快速麻利。随着齐王震彻监牢的惨叫声,他的一条手臂也掉落在肮脏的稻草垫上。

    “你做了错事,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让你父皇消气……”,马氏神情漠然,面对这血腥的一幕,她甚至都没有蹙一下眉头,丢给了齐王一个理由,就闪身离去。

    因着要出院门了,所以辰砂都在忙着收拾打点行装,趁着晌午艳阳高照,才把秋天的夹袄、襦裙都挂晾起来,就隐隐约约的望见后院门外站了个似曾相识的熟人。

    蔺骥抱着双臂,站在院外的柳树下,正抻着脖子往胭脂铺的里院张望,结果和辰砂来了个四目相对,颇有些尴尬。

    “哟,是阿骥啊,许久不见,这些日子都忙活什么去了,又是来办案的吗?”,这藏藏掖掖的模样,辰砂一猜就是他,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边招呼边琢磨,这人又遇上什么麻烦难处了?

    “办案?哦,非也。我今儿个去犀望山狩猎,得了两头鹿,之前看你家总是捕鱼做汤,想着是不是爱吃野味,就给你们送来了……”,这蔺骥也不客气,自顾自拖着两头梅花鹿就进了院子,撩衣襟坐在院中石桌旁,随手拿着茶水喝起来。

    “……”

    辰砂默然无语,她见惯了世面风浪,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藩王贵胄、官宦朝臣,哪个没接触过?可真真就是搞不懂这个神秘的蔺骥,说他知礼仪吧,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可要说他莽撞吧,举止又极其斯文儒雅,想不通什么来头。

    “看时辰,想是已过晌午,不如我出银钱,宴请你和家人去用午膳如何?酒楼食肆太过嘈杂,不如就请膳厨来府上,随意做上几道时鲜小菜,可好?哎,出门太过匆忙,未曾将银钱带在身上,不知这玉佩能否典……”

    许是肚子饿了,在连喝三杯茶水之后,蔺骥开始左右踅摸饭食,见辰砂家没什么起火点灶的迹象,就动了请客吃饭的念头,可在身上四下摸了摸,居然还没带钱。

    辰砂狠狠掐住眉心,痛苦又无奈的低下头,她觉得很困惑,对于呆愣又自以为是的蔺骥,是踢出去好,还是泼盆水更恰当。由于苦寻不到办法,只好蹲下身,检视着蔺骥猎来的鹿,来躲避跟他对话的苦恼。

    这鹿的伤口不多,一箭致命,可以看出蔺骥的骑射箭法都是极上乘,鹿身上的伤痕血迹未干,似乎还有温热尚在,可见是才死了没多久。

    “阿骥,阿骥,我再添点茶水给你吧……”

    见半天蔺骥都没动静,只托着手上的酒杯怔怔发呆,辰砂也觉着待客不周,可跟他说什么话,都似没听见一般失魂落魄的。只好拿手在他眼前使劲儿晃悠,猜测着蔺公子今儿是不是又遇上了难处。

    “啊?哦,抱歉。不必不必,清茶足矣,莫要劳烦……”,蔺骥终于回过神,慌忙的朝辰砂摆手推辞,也是,他都喝了一壶茶,哪儿还能再添水。

    “哎?你手受伤啦,打猎被抓的?可看样子不似是新痕迹啊,你等我给你涂点秘制的药膏,省的留疤……”,辰砂注意到蔺骥的手背有几处深深的划痕,延伸到腕间,已经结痂发紫,显然是被利刃所伤,可又不像野兽爪印。

    “哎,不用麻烦,男人嘛,伤疤算不得什么。况且,留着当个警醒也好,省得我以后妄尊自大,粉饰太平……”,蔺骥低头看了看手臂,他不屑冷笑,显见得是话中有话。

    “没什么麻烦的,你忘了我家是开什么买卖的?各色药膏都有,祛斑痕、平痘疤、润肌肤,不过是举手之劳!回头觉着好,让府上夫人小姐都来铺子里选选啊……”

    方才辰砂见蔺骥随手从腰间解下的玉佩莹润剔透,雕工不凡,虽不敢妄言是什么奇珍异宝,可也不是寻常官吏所能佩戴的。故而,她有心和蔺骥再多言几句,就假意听不懂他的推辞,起身回了屋,没多时抱出几个白瓷瓶罐,又打了盆温水,挽着袖子仔细擦拭起来。

    蔺骥抿抿薄唇,未曾再推辞,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开口。只低头看着辰砂利索的给他擦洗、敷药、包扎,没过会子,雪白的丝罗缠上手臂,伤口处阵阵的沁凉酥麻,“你这疗伤包扎的手艺不错啊,不如开个医馆,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哎,还是算了吧,龙蛇混杂的,什么三教九流都来包扎上药可不成……”,他就跟着了魔一样,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总觉着心不在焉。

    “我说阿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别怪我说话难听啊,瞅着你今儿面色不佳,恐是灾劫未解,小人作梗之兆,不若我给你卜上一卦,问问前程可好?”,辰砂纤秀的指尖,虚虚浮浮的绕在蔺骥眉心,一双美目不住在他五官之间观瞧,似是能窥探出什么玄机来。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卖胭脂?坐堂卖药?还管卜卦看相?”,蔺骥觉得好笑,他微微闪躲,透过辰砂的指缝,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儿时身体孱弱,被家慈送到道观里养了几年,学了些占卜问卦的皮毛。现如今,也给乡邻看看姻缘,给有孕妇人相相男女,赚点散碎银子补贴家用,玩闹罢了。你若是信不过,我还懒得费劲呢……”,辰砂也不勉强,收拾起桌上的瓶罐,转身要走,却被蔺骥给叫了回来,听闻背后的人在唤自己,小姑娘不着痕迹的翘起嘴角。

    “既是闲着无事,劳先生给小生卜算一卦前程,可好?”,蔺骥粲然浅笑,他眉宇之间有种气势,透着坦荡正派,墨黑的眼眸明明是清澈如泉,却总让人觉着有簇火焰在闪动,热忱又执着。

    辰砂和蔺骥二人在树荫下的矮榻上面对面盘腿坐定,当中间隔的案桌上放置着罗盘、铜钱、龟甲之类的物件,这是占卜问卦最简单的方式,也是街头巷尾的铁口算命先生们常见的家伙事。

    “阿骥,你生辰八字是什么?”

    辰砂低头写写画画,她卜了几卦,却发现形势扑朔迷离,像走入了迷宫岔路,辨不清方向,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呢。她今儿个主动提出要给蔺骥算命卜卦,也是为了探探他的底细,世人皆有防备之心,可又架不住对名利之向往,对灾祸之恐惧,所以,往往刻意隐瞒的事情,却能在问卜的时候,三言两语间就窥出真容。

    果不其然,听闻辰砂打听自己的生辰八字,蔺骥犹豫迟疑起来,他指尖婆娑着下颌,似乎是在思虑为难。

    半晌,他忽然释怀的笑了笑,轻启薄唇,缓缓将年月时辰说了出来,“辰砂姑娘,你不会是借着卜卦看相,来故意打探我的生辰八字吧?若是打我的主意,可真是抱歉,小生不才,已经娶妻纳妾、侍婢成群了……”。

    蔺骥别过脸颊,明眼人都看见他在偷笑,连肩膀都在抖动。似乎是借机挤兑了辰砂两句,让他心情大悦。

    “是,是,我怎敢高攀惦记?看你这年纪,的确像早就娶妻纳妾的了,不,应该是儿孙满堂了才对。哦,不对,方才我偷偷卜算了一卦,蔺公子妻妾虽多,可命中子嗣还未至。唉,年纪轻轻的,细水长流,莫要虚耗过甚才好……”

    就知道辰砂不是吃亏哑忍的脾气,她被蔺骥一番奚落,还没片刻的功夫,就牙尖嘴利的顶了回去,口气言辞简直就像个白胡子老道。

    “你!小小姑娘家,什么话都往出讲,再说,我的年纪怎么就该儿孙满堂?胡闹!”,蔺骥被戳中了私房事,脸色青黑下来,眉目凌厉的威吓斥责着辰砂。

    “哟,我还纳闷大晌午谁在院儿里吵吵,敢情是河神大人驾临寒舍。怎么着,今儿又是来蹭饭吃的?”

    颜玖端着榆木大托盘,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踅摸,见蔺骥又是不请自来,忍不住拿上次他躲避在运河水中的事情来打趣嘲笑,脸上都是促狭和讥诮。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愤懑不平的云旗,估计见辰砂跟陌生男子相谈甚欢,所以心中憋闷。

    “大胆!莫要信口胡言!”,蔺骥忽然就换了张面孔,剑眉蹙起,神情肃穆,倨傲孤高的凝望着颜玖,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架势。

    “是是是,小的唐突放肆。您是运河的河神大人,我们小小一方百姓,孝敬伺候都是应该的……”,颜玖撇撇嘴,不屑轻哼,将榆木托盘里的饭菜一碟碟放在院中石桌上。

    可还没等颜玖再说下去,云旗就抢先一步呛声开了口,“你这浪荡公子哥,少得意洋洋,妻妾成群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辰砂也没有高攀的意思,她早就定亲许配人家了!”。

    敢情方才辰砂和蔺骥的对话,被云旗和颜玖听去了大半,见辰砂被人调笑轻慢,这会子是来报仇鸣不平的。尤其云旗,是格外在意辰砂终身大事的,他比颜玖这个哥哥还要操心惦记。

    “呀,看不出你小小年纪,都定许配人家定亲了,敢问,是谁家的公子,这般有厚福?”,蔺骥听了云旗的话,神色有些讶异,旋即又平静下来,他转头观瞧着辰砂,漫不经意的探问着她的婚事。

    “笑什么笑?不劳你费心,是不是觉着辰砂出身小户商贾之家,也就配个裁缝铺的伙计,豆腐坊的少东家之类?呸!告诉你,要娶她的男人,是当朝太子!”

    说罢,就见云旗‘嘭噔’一声,把碗碟往桌面上一摔,他没读过多少书,自小混迹江湖,是个耿直爽快的暴脾气。其实他谎称辰砂要嫁太子,也真没别的意思,甚至连脑子都没过,无非就是想给蔺骥一个下马威,让这种自诩高贵的公子哥,别瞧不起老百姓。

    结果还真奏效,就眼瞅着正在文雅品茶的蔺骥‘噗’一声呛了出来,紧接着连连咳嗽不停,他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望向辰砂,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千古奇闻。

    半天都没插上嘴的颜玖,被眼前这混乱的情形给逗的哈哈大笑,他指指怔愣的云旗,又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蔺骥,笑的连浑身乱颤,半晌才算是缓过神来。

    “好了好了,蔺公子,你莫要听我这兄弟胡言乱语。我们就是草民百姓,八辈子也搭不上皇亲国戚的高枝儿啊。云旗是粗人,不懂事,他说我妹妹能嫁太子?我还说能嫁给襄王、齐王、小靖王呢!都是咸吃萝卜——扯淡,混账玩笑话,莫当真哈!哎,你可别告官府,索拿我们个忤逆皇室之罪……”

    颜玖的桃花凤目顾盼流转,三言两句就打破了僵持,笑嘻嘻的圆了场,他朝辰砂一使眼色,想赶忙岔开话题。

    蔺骥却没有笑,仿佛周遭玩乐哄闹的气氛,都疏离于他之外。颓然的盘腿坐在榻上,皱着眉头,有些失神的陷入沉思。半晌,他落寞自嘲的轻笑一声,“嫁这些王孙公子,有什么好……”。

    “你们都先起开起开,我这盘卦卜到一半,是算不得圆满的。阿骥,莫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咱们把先头的卦象补完,不然于你我的福报都会有消耗折损……”,辰砂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轰走了捣乱起哄的颜玖和云旗,拽着蔺骥要继续卜算看相。

    “你真许了人家?可过了小定、大定?几时嫁过门,我以世兄身份,送些贺礼添妆,也是全了之前的搭救之恩……”,蔺骥低头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璎珞垂穗,微风轻拂着高大的合欢树,偶尔将粉色的花朵掉落在肩头,闲闲的,惬意又自在。

    “听他们浑说,没影儿的事。先头小时候,出身书香门第,家慈家严跟友人家玩笑,给双方小儿女说了娃娃亲。后来家门遭变,父母亡故,境遇颓唐败落,夫婿家嫌贫爱富,避之不及,无人给做主,亲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我兄妹二人上京投奔远亲,忙着糊口过日子,无暇顾及婚娶……”,辰砂低头给蔺骥卜卦前程,她也不避讳,把早先家族遇上的变故,当故事一样又杜撰几分,泰然自若的说给旁人听。

    “你夫婿家居然这般见利忘义,简直是寡廉鲜耻!为何不去报官府,大昭朝有法例,换过生辰贴的婚姻之约不可轻易废弃,否则……”,蔺骥浓眉皱起,十分不齿辰砂未婚夫家的所为,甚至搬出官府律令来愤愤不平。

    “既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一家子,我又何必上赶着嫁过去?官府能管得一时,管不得一世,就算人家明面上服从,暗地里记恨着仇怨,给媳妇穿小鞋、使绊子,一辈子都过不顺畅。打打骂骂都是家务事,官府的手还能揽到老百姓屋里去?再者,我说蔺公子,你既然在衙门当差,怎么就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我家当时无长辈当家,又没钱没势,夫婿家是乡绅小吏,家境殷实人脉广,地方府县的官老爷,会向着我们说话才怪……”

    辰砂不屑冷笑,她觉着蔺骥就是个蜜罐子里养大的绣花儿枕头,半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不懂。

    “我不明白的事儿,是太多了。还不如你通透……”,蔺骥今儿有些失魂落魄,他总陷入一种自言自语的沉思当中,可见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

    “哎?怪了。阿骥,这生辰八字,你没诓骗我吧?我懂你们富贵大家的规矩,怕人算计,都不轻易透露八字。咱卜卦无非是图个乐子,你不告诉我倒无妨,何必拿个假生辰诓骗,害我饭都没吃,跟着瞎忙和……”,辰砂撅着嘴,露出不快的神色,自顾自的收拾起卜算的工具,她沉默不语的给蔺骥算了不少次,不知出了什么纰漏。

    “我几时诓骗了,想我蔺骥素来磊落,何苦戏耍糊弄你?若是秘密,我绝不会透露,可既然我已经告知,必不是编造。难不成,你卜算出什么了不得的天机?大富大贵,还是功标青史?”

    蔺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紧张,但旋即就平静下来,他佯装淡然的跟辰砂开着玩笑,以为她的卦象卜算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着若真如此,要如何搪塞过去。

    辰砂斜睨着蔺骥,看他掩不住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告诫,“大富大贵?若我唐突,你也莫气恼。这八字许是令尊令慈记错了吧?无论卜算多少次,这生辰时日都是犯丧门五鬼,损亏阴德,祸及亲母。阴晦之星盘踞,命相纷乱如丝,诡谲多变。可谓是携万丈金山降世,又无奈何坐了艘烂木板的破船,命短福薄之数啊……”。

    说罢,辰砂也摇头叹了口气,这蔺骥的生辰命数实在太过诡异了,论卦象,他早就死透了,简直是从阎王爷那儿偷来的寿命,到底这中间是谁在混淆视听。

    “许是,记错了吧……”

    蔺骥几次喃喃张口,可最终,只是喉结微动。他有心辩驳,可转瞬间又止住了念头,辰砂又不是钦天监的得道高人,一个小姑娘的卜算,大抵就是玩笑胡闹,自己跟她认真什么。在大昭朝,谁的生辰八字都有可能记错,唯独他,从母亲有孕开始,就会有无数人严密记录起居作息,根本无有疏漏错算的可能。

    “阿骥,知道我为何疑惑你诓骗告知假生辰八字吗?只因这八字是命浅福薄的下下卦,可观你的容貌五官,天中隆起、司空饱满、印堂开阔平坦、天庭高广,是少年得志,可掌管他人生死大权上佳之相。且眉目舒朗、眼眸清澄、匿犀丰起、兰台光洁,五星六曜各得其位,是难得的富贵貌。八字跟面相差出十万八千里,犹如高山险滩之别,可不是让人疑惑?”

    辰砂今儿个难得的耐心细致,她一双明澈如泉的美目,幽幽凝望到了蔺骥的心底最深处。风吹影动,拂起素纱罗的衣袂,卷起几缕墨缎青丝,衬得冰肌莹彻、风流蕴藉,钟灵毓秀之姿脱尘绝俗。

    明明是初秋的晌午,薰风送暖,甚至还延续着几分暑热之气,可蔺骥只觉着莫名的周身恶寒,连周遭拂动的垂柳和蝉鸣都僵持冻结,恍恍惚惚,不知身处何方。他勉力打起精神,跟辰砂告了辞,跨马绝尘而去。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他的八字真是这般诡异?”,颜玖凑上前,低低在耳边探问着辰砂。

    “谁知道,不是他骗我,就是有人骗了他……”

    辰砂倚在半敞的小院门,遥望着马背上蔺骥落寞的背影,摇头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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