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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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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端阳节,因为京城临运河,所以这节过的格外热闹,打头半个月开始,粽叶、雄黄酒、艾草、糯米这些个东西,就成了百姓们疯抢的时令鲜货,奸商趁机抬了不少价格,狠狠赚上一笔。

    这日子又逢上女儿节,家家户户的姑娘都会在发髻鬓边簪上石榴花,三五相携,沿着运河岸边看灯会、逛集市,观龙舟。

    灯市上的小贩叫卖着蟾蜍驱毒膏,可拔毒消肿驱除毒瘴,尤其能治疗恶疽。能避恶毒的菖蒲酒和艾叶,也是奇货可居,百姓们依着古时风俗饮酒、挂艾草,无非也是希望家人平安,图个吉利。

    运河上的龙舟竞渡,早在上月就已经开始筹备,从五月一日下水,一直能玩上十几天,王公贵族甚至皇上皇后,都会来观瞧的盛事,也算是官府百姓皆参与,天子万民齐欢乐。

    皇家也不闲着,宫中从四月二十八到五月十八,就接连是赏花、听戏、行宫御湖赛龙舟之类的欢宴,流水似的筵席让人目不暇给。

    有头脸的朝臣们受了天家恩惠,三五不时就会被宣召到宫中陪宴,尤其是准驸马叶澂悦和外戚卫氏一家,格外受到尊宠。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这伴君如伴虎的事情,唯有冷暖自知。

    五月初五是端阳节的正日子,皇帝家会关起门来享受天伦之乐,公主皇子们跟着太子赏园游湖赛诗,后宫嫔妃们在皇后引领下,抽签饮酒、放灯听戏,也是其乐融融。

    难得不用百官跟着凑热闹,大臣和外戚们也算是得空歇了口气,纷纷在家中设宴宾朋,或出门会友,或陪伴女眷们到运河赏灯游湖,尽尽心意。

    京郊几里外的有个梨花庄,不仅盛产汁多水甜的梨子,在梨花盛开的季节,成片的梨树林枝头堆堆簇簇开满白色的花朵,仿佛万里雪飘,空气里都弥散着清香。

    这庄子偏僻幽静,只有几户农家在打理,在梨树林的深处藏着一处院落,白墙黑瓦铁门紧闭,鲜少见到有人出入,甚是神秘素净。

    今日不同往昔,才过黄昏,天色将沉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高头大马在林间疾驰,马蹄声声,踏起落花飞舞。

    青色锦衣的侍卫们跟随着华服公子,纷纷赶到院落之外,将骏马交给门口的仆从,闪身进了院内,铸铁雕花的高门又再次紧闭。

    端午夜的清风微拂动,引得梨花香阵阵飘曳袭来,明净如银盆的圆月高悬夜空,轩敞的庭院正中摆花梨木大案一张,水晶盘盛的瓜果珍馐,芙蓉石盅调的玫瑰香露,碧玉金樽里美酒飘香,紫金的小炉中缭绕着罗汉香沉稳的气韵。

    院中奇花异木、香草藤萝环绕,清澈的溪水从白玉石槽中潺潺缓流,芭蕉树下两个小童手执琴箫,低眉信手轻吟浅奏,真真是道不尽的风雅,叙不完的闲愁。

    “王爷捧着这东西快一晚上了,话都不曾讲一句,难不成是有了红颜知己?”

    卫逸轩轻挑柳眉,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中全是戏谑,他午后借口酒醉,特意从家宴中溜出来,就为跑到城郊这所隐秘的宅院中,与好友相聚。

    “红颜知己?”

    本还陷在沉思中的贺兰焉被他这句话陡然惊醒,抬头蹙眉,一脸懵懂的望着卫逸轩,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捧着这个东西都快发痴了,不是红颜知己送的,还能有别人?是碧月姑娘?”

    卫逸轩不明所以,他以为小靖王故意装傻,不肯对他们说实话。这下子,更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凑上前来,指着贺兰焉拿在手中的香囊,笑的促狭,眸中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光芒。

    “碧月?”

    被他这么一笑闹挤兑,贺兰焉更加茫然懵懂,他绝非刻意隐瞒,只不过,实在是搞不懂卫逸轩到底为何会兴致盎然?自己拿在手里的这个小玩意,跟碧月又有什么关系……

    贺兰焉这呆怔怔的模样,让卫逸轩着实错愕,“我说小靖王爷,您又不是三岁的孩童?能别总是一字一句的学我说话吗?!”

    卫逸轩微微起了点怒意,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傻瓜,被贺兰焉故意戏耍逗弄。

    结果他这一开口不要紧,把闷声喝酒的何逍漪给逗的差点呛咳出来,这不苟言笑的将门之子,怕是将方才二人驴唇不对马嘴的混沌对话,听了个真切,平白就捡了个乐子。

    说起来,这里头有段不为人道的隐秘。

    小靖王贺兰焉是罪臣贺兰曦的遗子,当今圣上法外开恩保全的侄儿,虽是封了藩王,但身世过往仍然让人忌讳,属半个待罪之身。

    今儿个同赴宴的另外三个人,除了卫皇贵太妃的侄孙卫逸轩之外,还有何老将军的幼子何逍漪,跟当今状元、马皇后嫡女昌河公主的未来夫婿,叶澂悦。

    在朝堂官场上,四个人各有身份立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平日里也无甚交情,但旁人并不太了解,这几个人却是幼年挚友。

    交情之深不必赘述,且彼此宗族的关系也颇为复杂,尤其是贺兰焉跟何、卫二人的父祖辈们,血脉渊源、支系姻亲、恩情义气不是三两句就能讲清的。

    但是因各种顾虑,也为了掩人耳目保周全,他们几个人在外人面前,尤其是皇宫朝廷内,从不过多来往,偶尔交谈,也是客套疏离。而私下里,却是秘密朋党,相交颇深……

    “胡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贺兰焉眉头蹙起,他把手中的布包举到卫逸轩面前,面色微露尴尬。

    这个用丝线缠绕的小布包,是前几日神秘黑衣刺客偷偷放在自己枕头中的,这几天他琢磨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怪异的东西?好像又不是□□,黑衣刺客冒着性命危险放这个破玩意,会是什么目的?

    在身边又没个可说话商量的人,连问都不知道要问谁,若不是卫逸轩追着调侃,恐怕他还会独自猜测下去。

    “这,这是……”,小靖王认真的神色,让卫逸轩颇为讶异,他是万万没想到,贺兰焉居然没见过无毒香囊?!忙收敛起玩笑,开口给他解释。

    “这东西,名叫‘五毒香囊’。五月是毒月,五月初五为毒日,湿毒恶瘴肆意。自古就有传说,在这种日子,人容易被邪物侵袭,尤其是老人孩童之类体质虚弱者,更会被病痛鬼魅所扰。所以呢,每逢五月将至,妇人们多会亲自缝制香囊,填上朱砂、雄黄和香药,再将蝎子、蜈蚣、蛇、蜥蜴、蜘蛛之类的毒物绣到荷包香囊上,据说能避毒驱邪祛瘟。其实别说民间,就连我家皇贵老太妃和贤贵妃,先前都差人去寻找别致的五彩丝线,做了些香囊进呈给皇上。余下的,还赏给了族中子侄们,以表慈爱关怀之恩。从小,我娘每年端阳节都会亲手给我缝一个,这五毒香囊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你没见过才稀奇……”

    卫逸轩才华横溢、博闻多识,他本是好心给小靖王解释五毒香囊的用意和来历,可谁承想,话到最后,却无意间犯了大忌讳,慌忙惊诧的捂住口,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住口!”

    何逍漪先反应过来,浓眉紧紧蹙起,高声呵斥制止了卫逸轩的话,又急忙忙看向了小靖王。

    就连一直未曾开口的叶澂悦,也是被这话惊得瞠目结舌,愣愣的望向卫逸轩,不知他是搭错了哪根筋,才能说出刚刚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小靖王贺兰焉年幼时,父母就获罪双亡,被族人忌惮避讳,曾经长年被承正帝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圈禁在宗庙看管,虽有几个仆从侍奉,可到底没有关爱怜惜他的亲人。孤苦伶仃的独自长大,他不懂这些寻常人家的温情之物,也无可厚非。卫逸轩给他解释解释也罢了,关键他非要提什么娘亲的恩慈,这不是往人痛处上扎刀,伤口上撒盐吗?

    所以何逍漪跟叶澂悦都惊诧万分,竭力想要挽回,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还会有收回来的余地。

    本还安逸喜乐的气氛,忽然就僵冷下来,几个奏乐唱曲的小官儿也瞧出了苗头不对,将器乐放了下来,静待着贵人公子们的吩咐。

    “我确实不知这典故……”

    所幸,小靖王也未曾怪罪,他因身世经历坎坷,性子冷峻寡言,尤其是五年前忽然消失,又再回到京城之后,更加淡漠疏离,跟玉石雕的人儿一样,几乎快要失了喜怒哀乐的情绪。

    卫逸轩咬着嘴唇皱了皱眉头,他和贺兰焉是自小的挚友,之前那番话,的确出自无心之失,所以这会子又羞愧又后悔,怕勾起了小靖王的伤心事,只好努力琢磨如何才能化解挽回。

    忽然,就见他又上前一步,夺走小靖王手中的香囊,拿在眼前仔细观瞧,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这香囊以五色丝线缠绕成小粽子,配色文雅别致,香气清远,除了朱砂,里头还填放了丁香、山艾、细辛、甘松、白芷之类研成的香粉末,恐怕还有其他名贵的药材。味道极其细致考究,细细闻起来,只觉五脏六腑都清气涤荡,神清目明。若我说来,除了夸做香囊的这位姑娘兰心蕙质、心灵手巧之外,也要提醒王爷多加留意,此人恐怕是个极擅长制香配药的高手……”,卫逸轩望向小靖王,眸中神色复杂许多,想告诫他,能做出这个香囊的人,本事并不可小窥。

    实际上,卫逸轩这个人不仅经纶满腹,所学涉猎也甚广,通天晓地、知古论今。只可惜,性子太过顽劣不恭,让人忽视了他的才华智慧。

    “姑娘?你怎的就知道,这香囊是姑娘做的?”

    贺兰焉不以为然,还是没有透露香囊来历的意思,只是把话头又抛回给卫逸轩,问他如何断定这香囊一定是女人送的。

    “不是姑娘,还能是七尺高的汉子啊?一个大男人缠丝线绣花,再送给另一个男人,恶心不恶心?!再说,小靖王爷,如若不是长辈家人,这送香囊是传情之意。尤其在瀛州、忻州、淮州一带,送了香囊,就跟彼此定终身差不多了。上次你在运河为了碧月姑娘掌灯,一路照向瀛州,我以为她是瀛州人。所以刚刚才暗中猜测,是不是她依着家乡习俗,送个香囊跟你剖白心迹,倾诉一往情深呢!”

    卫逸轩解释的口干舌燥,让他跟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贺兰焉说这些风月隐晦,简直像是对牛弹琴,明明是凉风送爽的夜晚,急躁的他出了一身汗。

    “不是碧月……”

    贺兰焉低眉,又端详起手中的香囊,仔仔细细的观瞧,显得心事重重。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回答卫逸轩,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是碧月,难不成是朱砂啊?”,卫逸轩无可奈何,摇头苦笑,忍不住接了句话茬来打趣。

    “你说什么!”

    没想到,贺兰焉忽然抬起头,一反之前的淡然冷漠,剑眉挑起,目光凌厉的望向他,似乎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他说朱砂。天对地,雨对风,碧月对朱砂,插科打诨的玩笑话,莫要理会!月色正好,喝酒就是了……”

    叶澂悦见这两人之间的言辞苗头又开始不对劲,生怕再触及到什么避讳,赶忙上来打圆场。

    “香囊本就是男女之间诉衷情的信物,说起来,前儿在春熙宫游园,昌河公主不是还羞答答的送给叶驸马一个香囊吗……”

    本来叶澂悦是做好人,插嘴也为了缓和气氛的,谁知道卫逸轩话锋一转,矛头就对准了他。

    “什么驸马?不过是皇上信口戏言罢了,算不得真……”,叶澂悦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眼睛不曾眨一下,显然他在刻意逃避这件事情。

    “戏言?若旁人也罢了。可天子无戏言,你难得不懂得?何况是公主的婚姻大事,岂能是儿戏?说起婚约,一晃也十几年过去了,叶澂悦,你还记得颜霁兮吗?”

    谁也没有料到,卫逸轩会毫无预兆的提及颜霁兮这个名字,颜氏一门在大昭朝承正帝的朝堂上,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几年。

    就在卫逸轩提及往事的一瞬间,叶澂悦仿佛被巨石击中一般,震撼到不能自抑,薄唇紧抿,一向淡然温和的眼眸中,千愁百感如同山崩地裂般的翻涌,修长的指尖捏着杯盏轻轻发颤,关节都近乎苍白,看得出他在竭力的扼制内心的情绪。

    半晌,才听闻叶澂悦长叹口气,仿佛被人抽干了周身的气力,他轻启薄唇,“不记得……”。

    “卫逸轩!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尽是胡言乱语!”

    何潇漪看不过这僵持尴尬的场面,皱眉望着卫逸轩,想尽快结束令人不快的话题。

    “胡言乱语?今儿个在场都是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缘何不能提?想来我们跟叶三郎初次相识,还是在楚国公的寿宴上吧?也是在那天,才知道了他跟小兮儿的婚约,光阴似箭,十几年的时间弹指即逝。入秋之后,就快到楚国公忌日了,想小兮儿若是还活着,这会子恐怕也成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许是已经嫁过门,给澂悅做夫人了。罢,也是命浅缘薄,国公爷获罪被灭门,婚约也不了了之,人都早化成一杯黄土,还谈什么假若。我今儿是喝的有点多,净说醉话……”,卫逸轩的脸上渐渐隐去笑意,目光中多了几分惆怅落寞。

    楚国公颜怀安的夫人出身河东肖氏,在大昭一朝的十几年前,若是提及名门望族,无人不晓河东肖氏。这支宗族从前朝就是的诗礼簪缨世家,处事低调,声势极高。曾出过太组贵妃、太宗皇后,和数不清的肱骨重臣。据传闻,在太组皇帝开国之前,肖氏一族曾出巨金资助他招兵买马,这个英明的决定,也如免死金牌,保住了肖氏子孙的后世荣华。

    可无奈何,花无百日红,曾经显赫一时的河东肖氏,在近些年间,却几乎颓败陨落。朝廷上全无作为,就连子孙都渐渐人丁稀疏,几乎成了遥远的记忆,被世人所遗忘。

    肖氏在荣耀时,曾与几大望族缔结姻亲,被称作凤凰窝的卫氏就是其中之一。当朝卫皇贵太妃的母亲,就是肖家嫡女,卫贤贵妃的嫂子、卫逸轩的母亲,同样出身河东肖氏,与楚国公颜怀安的夫人是亲姐妹。

    当年楚国公获罪被灭门,若不是有卫皇贵太妃坐镇,河东肖氏是必会被牵连其中,被圣上所忌惮厌弃,幸而也念在肖氏早已没落,总算保了周全。只不过想要东山再起,重振家门荣光,是全然无望了。

    这样说起来,楚国公颜怀安是卫逸轩的亲姨父,方才提到的小兮儿颜霁兮,正是他的姨亲表妹。

    不知卫逸轩是在这怀念祭奠古人的节日里,忆起了逝去的亲戚才伤感,还是想到今后若太子登基,马氏掌权,他卫氏一门身为马皇后的死敌,必定也会和楚国公颜家一般被屠戮殆尽,才感同身受的心生落寞悲苦。他表面上桀骜不恭,却是真正心怀大智的人物,对世事看得通透,对未来筹谋长远。

    “是啊,承正五年是吧,真是个多事之秋,把多少人的命运都搅合的一塌糊涂……”

    叶澂悦眉头紧蹙,墨玉般的眼眸中氤氲出水光,他性格太过隐忍压抑,被卫逸轩一提,藏在心底的往事,一股脑都涌上心头。

    小靖王懒懒靠在海棠树边的罗汉床上,对眼前的纷扰不发一语,手中仍在把玩着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五毒香囊,目光思绪早已飘远。

    十几年前,承正帝即位之初的血腥动荡,贺兰焉身处斗争的中心,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受尽苦难折磨。所以这会子,亦没人指望他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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