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海畔尖山似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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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焉承袭了生母的绝世姿容，肤色如昆仑羊脂玉皙白剔透，一头青缎似的乌发如墨染，近年随着年纪渐长，褪去幼时雌雄莫辨的花颜月貌，展露出男子的英朗坚毅之态。
剑眉修长如画笔勾勒，鼻梁若雕刻挺直，微翘的薄唇透着倔强孤傲，最为与众不同的是，他有一双琥珀色双瞳，幽深似千古寒潭，柔情像融化蜜糖，在浓密卷睫掩映之下，朦胧着氤氲水气，显出几丝慵懒疏离，目光之中，全是看透世事的淡漠无谓。
小靖王性情诡异莫测，他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像是看尽悲欢，失了六欲七情，面如冰雕一般，似乎万事万物都不会勾起他情绪上的半点涟漪。可处事又万般放纵随性，据说府中侍婢几十人，更莫提豢养的无数歌姬舞姬，嗜酒如命，纵情勾阑风月之所，成日里醉生梦死，风流韵事让朝野民间津津乐道。
也有元老朝臣暗中叹息，昔日功标青史的靖王贺兰曦之子，居然堕落放浪到如此地步，可惜、可怜、又可恨。
他玉貌倾城，郎艳独绝，眼角眉梢顾盼之间，勾魂摄魄，站如月下之青松，行如薄云拢明月，肃肃若流风回雪，展颜似大地春晖繁花开。
小靖王平素多以身体病弱为借口，甚少出现在宫中，饮宴庆贺几乎不曾到场过，他对朝臣不甚熟悉，而文武百官因知晓他讳莫如深的来历，深深明白皇帝慈爱宽仁的背后，是对靖王贺兰曦解不开的芥蒂跟忌惮。所以，众人都对小靖王都避之不及，生怕哪天圣上龙颜不悦，想起陈年旧恨，自己也会被连累的惹祸上身。
小靖王一身朱红锦缎藩王朝服，更衬得面如冠玉，肌肤似雪，墨色青丝垂在肩头，混着嫣红饰穗流苏随风轻轻拂动，缓步走上白玉石阶，身姿颀长挺拔，飘逸出尘之态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诸人看的痴痴迷迷，一时间，静谧无声，千万双眼都屏息谨慎的打量面前檀郎玉貌的不速客，就像乍见谪仙下凡般新鲜，无不揣测他今儿个现身宫闱朝堂，到底所谓何事？
就在这微妙时刻，几声放肆的调笑讥讽之声，如同利刃裂帛般划破长空，打乱了之前的肃穆宁静，也如同解除了咒术，让众人都换回了心智，努力四下探看，不知是谁在金銮殿前如此嚣张。
却见马光赫嘴角勾起，双眼微眯笑得意味深长，他缓缓踱步上前，将手臂一伸，在殿前石阶之上，就截住了小靖王的去路，显然是刻意为之。
小靖王知其来者不善，未曾流露半点理会的意思，视而不见一般，没有半分闪躲，径直迎向横亘在面前的手臂，朝大殿走去。他面色阴冷，目光如同藏着千年寒冰，若不是被晨阳照出稀薄的残影，恐怕说是鬼魅都无不妥。
马光赫没想到会遭到如此漠然冷遇，毫无防备之下脚底打滑，差点摔个趔趄。因着太过尴尬，脸色霎时阴郁铁青，如同霜打后的柿子。
卫逸轩站在不远处，看他自讨无趣丢人现眼，差点乐出声来，使劲咬紧嘴唇，才憋回这口气。
只可惜，跋扈霸道的马三公子又如何能忍下这口哑巴气，他恼羞成怒追赶几步，又抢在小靖王身前，抬脚跨上一节石阶，右手扶在大腿之上，半身躬起再次挡住去路。
“小靖王，上朝时辰还未到，想您多年不曾参政议事，富贵闲适就是令人艳羡，真真是逍遥自在，恣意倜傥。不知王爷近来身子可好些？若有雅兴，可否赏光到下官府上相聚？世人都言小靖王美貌冠绝天下，下官有幸凑近观瞧，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前日历弄到府上的戏子琢玉，还要美上几分！这琢玉冰肌玉肤，心口一颗朱砂痣当真叫人销魂，让他承欢身下，娇声软语喊的人筋骨酥软，且容貌跟小靖王您有七八分相像，每每红绡帐里，我都忍不住大胆逾越，想着若是您……”
马光赫容貌虽俊伟，可脾性却下流猥琐，他目光中闪着邪妄油腻的光芒，恨不能生出铁钩来，朝小靖王的脖颈观瞧，让人望之作呕。
现下旁人都明白了，马光赫为什么几次三番拦阻小靖王的去路，他无非是想故意滋生事端，借着下九流戏子娈童，来羞辱耻笑贺兰焉。话中肮脏污糟的隐晦让人不忍细琢磨，而后放纵狂浪的笑声更是充满挑衅。只看他从腰间又抽出象牙折扇，朝着小靖王下颌挑去，如同调戏取乐身份下贱的歌姬官妓一般。
卫逸轩收敛了瞧热闹的玩笑神情，眉头蹙起，薄唇紧抿，而在他身旁的何潇漪跟叶澂悦，此刻也是目光阴冷，脸色深沉。余下朝臣，但凡心中还知晓礼法廉耻，也都面如寒霜，冷眼观瞧。
小靖王相貌绝色，可他毕竟是堂堂七尺男儿，贵为大昭朝御封藩王，威尊望重。现如今被一介纨绔在文武百官面前与戏子娈童作比，侮辱至此，实在有辱皇家颜面，且这马光赫虽为外戚，也太过刁毒放肆。
可饶是朝臣心中这般替小靖王鸣不平，却未曾听见半句喝止之声，有人想鹬蚌相争瞧好戏，有人惧怕马氏淫威，不敢冒然得罪，但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放眼看，只顾明哲保身的胆怯麻木，以及趋炎附势的谄媚风气，何曾单指小靖王受辱之事，承正帝整个朝堂之上，几乎全被这帮投机钻营、奴颜媚骨的小人所盘踞。
人们都在等待，甚至在隐隐期盼着好戏登场，看这出王侯将相间的丑陋争执如何收场，两败俱伤或是一方折损，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早朝前的热闹罢了。
小靖王双目微阖，羽睫点在眼周，落下浓浓阴影，他偏头斜睨着不可一世的马光赫，目光渐渐凌厉，周身泛起肃杀凶煞的气焰，气势凛冽骇人，仿佛霎时之间就能风卷残云，碧血屠城。
马光赫没想到会陷入这种局面，他曾觉得小靖王或许会暴怒，或许会忍辱，又或许在冲动之下与自己兵戎相见。对剑术武功，他有绝对自信，从不将美如宋玉又体弱不堪的贺兰焉放在眼中，若是动手，这小靖王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自己还能再次戏弄羞辱于他，岂不快哉。
可现在的小靖王像是无间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阴森邪魅，根本猜不透下一步的举动。‘激怒贺兰焉，激怒他’，这种声音在马光赫的血液中叫嚣跳动，他咽了咽口水，不想就此退缩失了面子，这小王爷不过虚张声势，有何可惧？
就在马光赫才要上前继续逞威风的时候，却见小靖王已走到金銮殿前，遥遥在上，风舞衣袂，朱红长袖随着不知何时刮起的阴风飞扬，凌乱了垂在肩头腰间的青丝，恍若凶神降世，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微启薄唇，轻蔑鄙夷的垂下眼睫，望着依旧站在石阶上的马光赫，冷如寒霜，轻声喝令，“退下！”，就像是对着落拓野狗，丝毫没有半分迟疑。
卫逸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知道无论如何，马光赫都不能再造次，他不过区区三品尚书，任你家女眷在后宫如何显贵，这是前朝，对方又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贵胄，岂容你随意犯上作乱？贺兰焉喝令的这声‘退下’，实在是不为过。看着马光赫瞠目结舌，像是个被唾弃的丧家犬，他心中着实畅快，笑的不能自抑。
“王兄好气势，真让臣弟刮目，不知大清早，又发什么脾气？让列位臣工看笑话……”
一声调笑，打破了僵局，也算是把马光赫从羞愤交加的场面中解救了出来，又是一抹朱红色身影，从殿后缓步而出，翡翠折扇轻点手心，眉目含笑，目光露着嘲弄。
来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是一身朱红绣蟒的藩王锦袍，头戴紫金明珠冠，洒金垂穗悬在耳畔，乌黑柔细的青丝落在背上，身形单薄纤瘦，杏目上挑，眸中潋滟生波暗含水色，菱口嫣红微翘，透着几分妖异的风姿。
“下官拜见齐王……”，本在一旁怔愣观战的朝臣，忽然醒过闷来，瞅了瞅身旁走过的妖媚少年，急忙躬身行礼。
少年也不理会，径直走到马光赫身前，挑衅戏谑的望着小靖王，显见得，他跟身后的马三公子，或是说，跟马氏一族都是一丘之貉。被称为齐王的少年这会子骤然现身，大抵是要讨个‘公道’，马光赫是臣子有所忌惮，但自己与贺兰焉毕竟同为藩王。
齐王贺兰烽是承正帝幼子，生母不知，据说是卑贱的殿前洒扫宫女，偶被君王临幸而珠胎暗结，怀胎七月腹部隆起，众人才知晓其有孕之事。只不过这女子地位出身实在太过卑微，承正帝也未曾放在心上，随意册封了才人，就不再理会。
后听闻这女子因难产离世，贺兰烽一出生就被寄养在冷宫，由前朝废妃当猫狗饲养，闲时给口汤水米粥，竟也活了下来。
若不是马皇后路经冷宫，听闻孩童哭声，只怕早已自生自灭，一命归西。皇后听冷宫宫人讲述了事情起末因由，奏请承正帝将贺兰烽收养自己膝下，并赐名烽字，因他已是皇后之子，故册封齐王。
这其中，若没有了马皇后的照拂，贺兰烽便是连名字都没有的遗弃之人，他感念马皇后抚养之恩，又深知自己富贵权势全凭马氏心意，所以对皇后马首是瞻、忠心不二，处处看其脸色行事，也是皇后最得力的孝子帮手。
齐王恶意寻衅，意图为马光赫出口恶气，他行事不疾不徐，容貌又妩媚阴柔，巧令辞色想让人上钩，再后发制人，打蛇七寸。
小靖王前有虎豹，后有豺狼，又围着一群冷漠旁观的宵小之辈，所幸他从小到大看惯了世间冷暖，倒也不以为意，只管走自己的路。
只是在经过齐王身旁时，贺兰焉忽然绽开浅笑，“马尚书玩儿腻了府上的戏子娈童，想要换个藩王来缠绵一番寻新鲜，本王暴虐蛮横让臣工看笑话，可齐王宽宏柔情好脾性，恰又生得莫辨雌雄，不如就遂了马尚书心意可好？”。。
这几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周围众人忍不住偷笑，齐王贺兰烽面容娇美如女子，皇帝嫌弃他没有男子的刚强坚毅，漠然视之，从不曾委以重任，他自己对此格外芥蒂。方才本想借机会惹小靖王金銮殿前动怒，然后再参奏圣上降罪责罚，谁承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人家寻到自己的短处来羞辱。
齐王一时羞怒不堪，巴掌大的瓜子脸涨到绯红，白葱似的玉手指着贺兰焉发颤，眼中恨不能生出火焰来烧死他。
眼瞅着风波又要再起，可莫名的，百官都不约而同安静肃穆下来，收起了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闲情，垂首躬身，朝向殿前石阶的方向俯身侍立。
齐王看这架势，也不再想着过嘴瘾，反正今后整治小靖王有的是机会，他跟着回身观瞧，也慌了脸色，急匆匆躬身行礼。
“给太子哥哥请安……”
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齐王贺兰烽的脸上全是敬畏胆怯，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将殿前雕着蟠龙祥云的道路让出。
贺兰焉承袭了生母的绝世姿容，肤色如昆仑羊脂玉皙白剔透，一头青缎似的乌发如墨染，近年随着年纪渐长，褪去幼时雌雄莫辨的花颜月貌，展露出男子的英朗坚毅之态。
剑眉修长如画笔勾勒，鼻梁若雕刻挺直，微翘的薄唇透着倔强孤傲，最为与众不同的是，他有一双琥珀色双瞳，幽深似千古寒潭，柔情像融化蜜糖，在浓密卷睫掩映之下，朦胧着氤氲水气，显出几丝慵懒疏离，目光之中，全是看透世事的淡漠无谓。
小靖王性情诡异莫测，他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像是看尽悲欢，失了六欲七情，面如冰雕一般，似乎万事万物都不会勾起他情绪上的半点涟漪。可处事又万般放纵随性，据说府中侍婢几十人，更莫提豢养的无数歌姬舞姬，嗜酒如命，纵情勾阑风月之所，成日里醉生梦死，风流韵事让朝野民间津津乐道。
也有元老朝臣暗中叹息，昔日功标青史的靖王贺兰曦之子，居然堕落放浪到如此地步，可惜、可怜、又可恨。
他玉貌倾城，郎艳独绝，眼角眉梢顾盼之间，勾魂摄魄，站如月下之青松，行如薄云拢明月，肃肃若流风回雪，展颜似大地春晖繁花开。
小靖王平素多以身体病弱为借口，甚少出现在宫中，饮宴庆贺几乎不曾到场过，他对朝臣不甚熟悉，而文武百官因知晓他讳莫如深的来历，深深明白皇帝慈爱宽仁的背后，是对靖王贺兰曦解不开的芥蒂跟忌惮。所以，众人都对小靖王都避之不及，生怕哪天圣上龙颜不悦，想起陈年旧恨，自己也会被连累的惹祸上身。
小靖王一身朱红锦缎藩王朝服，更衬得面如冠玉，肌肤似雪，墨色青丝垂在肩头，混着嫣红饰穗流苏随风轻轻拂动，缓步走上白玉石阶，身姿颀长挺拔，飘逸出尘之态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诸人看的痴痴迷迷，一时间，静谧无声，千万双眼都屏息谨慎的打量面前檀郎玉貌的不速客，就像乍见谪仙下凡般新鲜，无不揣测他今儿个现身宫闱朝堂，到底所谓何事？
就在这微妙时刻，几声放肆的调笑讥讽之声，如同利刃裂帛般划破长空，打乱了之前的肃穆宁静，也如同解除了咒术，让众人都换回了心智，努力四下探看，不知是谁在金銮殿前如此嚣张。
却见马光赫嘴角勾起，双眼微眯笑得意味深长，他缓缓踱步上前，将手臂一伸，在殿前石阶之上，就截住了小靖王的去路，显然是刻意为之。
小靖王知其来者不善，未曾流露半点理会的意思，视而不见一般，没有半分闪躲，径直迎向横亘在面前的手臂，朝大殿走去。他面色阴冷，目光如同藏着千年寒冰，若不是被晨阳照出稀薄的残影，恐怕说是鬼魅都无不妥。
马光赫没想到会遭到如此漠然冷遇，毫无防备之下脚底打滑，差点摔个趔趄。因着太过尴尬，脸色霎时阴郁铁青，如同霜打后的柿子。
卫逸轩站在不远处，看他自讨无趣丢人现眼，差点乐出声来，使劲咬紧嘴唇，才憋回这口气。
只可惜，跋扈霸道的马三公子又如何能忍下这口哑巴气，他恼羞成怒追赶几步，又抢在小靖王身前，抬脚跨上一节石阶，右手扶在大腿之上，半身躬起再次挡住去路。
“小靖王，上朝时辰还未到，想您多年不曾参政议事，富贵闲适就是令人艳羡，真真是逍遥自在，恣意倜傥。不知王爷近来身子可好些？若有雅兴，可否赏光到下官府上相聚？世人都言小靖王美貌冠绝天下，下官有幸凑近观瞧，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前日历弄到府上的戏子琢玉，还要美上几分！这琢玉冰肌玉肤，心口一颗朱砂痣当真叫人销魂，让他承欢身下，娇声软语喊的人筋骨酥软，且容貌跟小靖王您有七八分相像，每每红绡帐里，我都忍不住大胆逾越，想着若是您……”
马光赫容貌虽俊伟，可脾性却下流猥琐，他目光中闪着邪妄油腻的光芒，恨不能生出铁钩来，朝小靖王的脖颈观瞧，让人望之作呕。
现下旁人都明白了，马光赫为什么几次三番拦阻小靖王的去路，他无非是想故意滋生事端，借着下九流戏子娈童，来羞辱耻笑贺兰焉。话中肮脏污糟的隐晦让人不忍细琢磨，而后放纵狂浪的笑声更是充满挑衅。只看他从腰间又抽出象牙折扇，朝着小靖王下颌挑去，如同调戏取乐身份下贱的歌姬官妓一般。
卫逸轩收敛了瞧热闹的玩笑神情，眉头蹙起，薄唇紧抿，而在他身旁的何潇漪跟叶澂悦，此刻也是目光阴冷，脸色深沉。余下朝臣，但凡心中还知晓礼法廉耻，也都面如寒霜，冷眼观瞧。
小靖王相貌绝色，可他毕竟是堂堂七尺男儿，贵为大昭朝御封藩王，威尊望重。现如今被一介纨绔在文武百官面前与戏子娈童作比，侮辱至此，实在有辱皇家颜面，且这马光赫虽为外戚，也太过刁毒放肆。
可饶是朝臣心中这般替小靖王鸣不平，却未曾听见半句喝止之声，有人想鹬蚌相争瞧好戏，有人惧怕马氏淫威，不敢冒然得罪，但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放眼看，只顾明哲保身的胆怯麻木，以及趋炎附势的谄媚风气，何曾单指小靖王受辱之事，承正帝整个朝堂之上，几乎全被这帮投机钻营、奴颜媚骨的小人所盘踞。
人们都在等待，甚至在隐隐期盼着好戏登场，看这出王侯将相间的丑陋争执如何收场，两败俱伤或是一方折损，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早朝前的热闹罢了。
小靖王双目微阖，羽睫点在眼周，落下浓浓阴影，他偏头斜睨着不可一世的马光赫，目光渐渐凌厉，周身泛起肃杀凶煞的气焰，气势凛冽骇人，仿佛霎时之间就能风卷残云，碧血屠城。
马光赫没想到会陷入这种局面，他曾觉得小靖王或许会暴怒，或许会忍辱，又或许在冲动之下与自己兵戎相见。对剑术武功，他有绝对自信，从不将美如宋玉又体弱不堪的贺兰焉放在眼中，若是动手，这小靖王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自己还能再次戏弄羞辱于他，岂不快哉。
可现在的小靖王像是无间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阴森邪魅，根本猜不透下一步的举动。‘激怒贺兰焉，激怒他’，这种声音在马光赫的血液中叫嚣跳动，他咽了咽口水，不想就此退缩失了面子，这小王爷不过虚张声势，有何可惧？
就在马光赫才要上前继续逞威风的时候，却见小靖王已走到金銮殿前，遥遥在上，风舞衣袂，朱红长袖随着不知何时刮起的阴风飞扬，凌乱了垂在肩头腰间的青丝，恍若凶神降世，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微启薄唇，轻蔑鄙夷的垂下眼睫，望着依旧站在石阶上的马光赫，冷如寒霜，轻声喝令，“退下！”，就像是对着落拓野狗，丝毫没有半分迟疑。
卫逸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知道无论如何，马光赫都不能再造次，他不过区区三品尚书，任你家女眷在后宫如何显贵，这是前朝，对方又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贵胄，岂容你随意犯上作乱？贺兰焉喝令的这声‘退下’，实在是不为过。看着马光赫瞠目结舌，像是个被唾弃的丧家犬，他心中着实畅快，笑的不能自抑。
“王兄好气势，真让臣弟刮目，不知大清早，又发什么脾气？让列位臣工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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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是一身朱红绣蟒的藩王锦袍，头戴紫金明珠冠，洒金垂穗悬在耳畔，乌黑柔细的青丝落在背上，身形单薄纤瘦，杏目上挑，眸中潋滟生波暗含水色，菱口嫣红微翘，透着几分妖异的风姿。
“下官拜见齐王……”，本在一旁怔愣观战的朝臣，忽然醒过闷来，瞅了瞅身旁走过的妖媚少年，急忙躬身行礼。
少年也不理会，径直走到马光赫身前，挑衅戏谑的望着小靖王，显见得，他跟身后的马三公子，或是说，跟马氏一族都是一丘之貉。被称为齐王的少年这会子骤然现身，大抵是要讨个‘公道’，马光赫是臣子有所忌惮，但自己与贺兰焉毕竟同为藩王。
齐王贺兰烽是承正帝幼子，生母不知，据说是卑贱的殿前洒扫宫女，偶被君王临幸而珠胎暗结，怀胎七月腹部隆起，众人才知晓其有孕之事。只不过这女子地位出身实在太过卑微，承正帝也未曾放在心上，随意册封了才人，就不再理会。
后听闻这女子因难产离世，贺兰烽一出生就被寄养在冷宫，由前朝废妃当猫狗饲养，闲时给口汤水米粥，竟也活了下来。
若不是马皇后路经冷宫，听闻孩童哭声，只怕早已自生自灭，一命归西。皇后听冷宫宫人讲述了事情起末因由，奏请承正帝将贺兰烽收养自己膝下，并赐名烽字，因他已是皇后之子，故册封齐王。
这其中，若没有了马皇后的照拂，贺兰烽便是连名字都没有的遗弃之人，他感念马皇后抚养之恩，又深知自己富贵权势全凭马氏心意，所以对皇后马首是瞻、忠心不二，处处看其脸色行事，也是皇后最得力的孝子帮手。
齐王恶意寻衅，意图为马光赫出口恶气，他行事不疾不徐，容貌又妩媚阴柔，巧令辞色想让人上钩，再后发制人，打蛇七寸。
小靖王前有虎豹，后有豺狼，又围着一群冷漠旁观的宵小之辈，所幸他从小到大看惯了世间冷暖，倒也不以为意，只管走自己的路。
只是在经过齐王身旁时，贺兰焉忽然绽开浅笑，“马尚书玩儿腻了府上的戏子娈童，想要换个藩王来缠绵一番寻新鲜，本王暴虐蛮横让臣工看笑话，可齐王宽宏柔情好脾性，恰又生得莫辨雌雄，不如就遂了马尚书心意可好？”。。
这几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周围众人忍不住偷笑，齐王贺兰烽面容娇美如女子，皇帝嫌弃他没有男子的刚强坚毅，漠然视之，从不曾委以重任，他自己对此格外芥蒂。方才本想借机会惹小靖王金銮殿前动怒，然后再参奏圣上降罪责罚，谁承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人家寻到自己的短处来羞辱。
齐王一时羞怒不堪，巴掌大的瓜子脸涨到绯红，白葱似的玉手指着贺兰焉发颤，眼中恨不能生出火焰来烧死他。
眼瞅着风波又要再起，可莫名的，百官都不约而同安静肃穆下来，收起了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闲情，垂首躬身，朝向殿前石阶的方向俯身侍立。
齐王看这架势，也不再想着过嘴瘾，反正今后整治小靖王有的是机会，他跟着回身观瞧，也慌了脸色，急匆匆躬身行礼。
“给太子哥哥请安……”
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齐王贺兰烽的脸上全是敬畏胆怯，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将殿前雕着蟠龙祥云的道路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