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有人间行路难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妖妖小说网 www.yaotxt.com，最快更新不见江山见尘烟最新章节！
隔日天明，辰砂谢过了云英的挽留，执意要下山，说是受师傅嘱托，要在观中置办些法器物什，晚些还要到镇中集上采买些杂货，再耽搁怕延误归期，师傅要怪罪。
云英素来知道逍遥子执拗古怪的脾性，故而听她这样一讲，就不再好勉强，赶忙从屋里收拾出些茶叶香料之类的小玩意，再加上早先闲逸差遣小道士送来的山货布料，七七八八倒装了一大竹箱，辰砂往身上一背，楞高出一头来，险些连人影都给埋没进去了。
“辰砂妹妹，茶叶是之前喝过的云雾茶，算是我借花献佛，孝敬你师傅他老人家。另有几味香药，你平日修行打坐之时用，很是宁心静气。其他的荷包手帕、鞋垫香袋之类的，是我晚上绣来解闷的，你莫要嫌弃笑话，就是我们姐妹之间玩闹用的……”，云英自小生活在清寂的道观之中，嫌少和人往来，修行苦闷枯燥，也没什么说知心话的朋友，自打认识辰砂之后，倒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路上嘱托叮咛，不觉间，就到了山门口。
“哎，谈什么嫌弃，这就见外了，我这次来得匆忙，又不会这些细巧的女红活计，都没带什么礼物给你。待过几个月，下次我再上山来的时候，给你尝尝我哥自己做的笋干，哦，还有他研制的养颜膏，我也给你带上几罐，平日里擦脸不生疮痘，滑嫩雪白，就连我们镇上的知县二夫人都托人来买呢。包你用了之后，闭月羞花，让闲逸师兄对你……，哎，哎，你干嘛！哎……”，正当辰砂大肆得意吹捧哥哥颜玖自己捣鼓的养颜膏之时，忽然被一股强劲的掌力捂住了嘴巴，挣都挣不开，差点没把她一口气憋闷到阎王那里报到。
好容易又踢又扭挣开了钳制，才要回身抱怨云英的鲁莽，却发现她脸颊耳根绯红，抿嘴低眉的直直盯着脚尖，连话都讲不出来。这幅忸捏羞怯的模样，与方才爽朗明快大相径庭，“闲，闲逸师叔，云英见过师叔……”，声音小的和蚊子舞动差不多。
听她这话，辰砂扭过身，才发现不远处，闲逸手执霜影剑站在山门牌楼之下，不知为何，他今日未穿着道袍，只一身月白素绫窄袖长衫，细密考究的雪青祥云刺绣在时隐时现，以黛蓝镶青金石的丝缎系住腰身。墨黑长发未挽髻，仅以青玉扣扎起，在背后迎风微微拂动，更显身姿颀长挺拔，俊逸非凡。
抬眼见二人，闲逸迎上前来，朝云英微微颔首，嘴角展露出盈盈浅笑，“云英师侄莫要客气，只是早课钟声早已敲过些许时辰，不知师侄为何还在此处漫步？想来以青叶师姐的脾气，若再不赶去，恐怕过几日都要在思过崖上度过了……”，他话讲的含蓄，隐晦的告诫着云英，若再耽搁下去，必要受罚。
“啊！”，云英惊闻此言，诧异的抬起头，脸色嗖的一下变成煞白，“辰砂，我先去上早课了，不然师傅要骂的，你多来玩啊！多谢师叔提醒，师侄没齿难忘……”，话还未讲完全，人都飞奔的不见了影，只留下些许余音还在回响。
“就说你这人坏心眼，平白吓唬她做什么？”，辰砂偏头斜睨着身边的闲逸，满眼不屑鄙夷。
“我不过好意提醒她别误了上早课，青叶师姐的脾气，在清音观都出了名的严厉……”，闲逸不着痕迹的将她的竹箱从身上卸下，转而背到自己身上，话说的诚恳至极。
“哎哟，你这身娇肉贵的，我怎敢劳烦你做这些粗使的活计，再说，你不是事务繁忙，无暇离开清音观吗，我自己来就好……”，说着，辰砂就要上前将闲逸背上的竹箱抢下来，自打她和清音观结了交情，还从未见闲逸下过山，原因虽不太清楚，可也从师傅口中有所耳闻，现如今，又哪能劳累于他。
可还未等辰砂近身，眉心就被闲逸的霜影剑柄所抵住，微微使力，推开了半步，“我送师妹下山，顺道去办些私事，无妨，同道而行便是了。”，他低眉浅笑，似一泓清泉之上，开出幽香四溢的白莲花。
两人一前一后相相伴下山，闲逸深有修为，步履轻盈，蜿蜒上路在他眼中似是毫不费力，墨发随衣襟飞扬，不染半点尘埃。
辰砂人小身量矮，在后头紧追慢赶，累的气喘吁吁，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停一停，气的心中暗骂，早知如此辛苦，还不如独自行路来的轻松自在。
眼看快到山脚，闲逸忽而停了脚步，他先前没半点暗示，弄得辰砂差点一个趔趄猛栽在他后背上，嘎然止步，晃得头晕眼花。
“怎么了师兄？！前头有野兽还是妖怪，你躲开，放着我来！”，她人虽小，仗义还有，跨步向前，要把闲逸护在身后，等了半晌，连点动静都没有，却只见闲逸打量着自己，似笑非笑。
以辰砂方才莽撞的举动，闲逸是想要笑的，可他现下笑不出来，纵使太阴真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可他就是做不到对小师妹漠然袖手旁观。
“辰砂，你不如考虑考虑，入我师傅门下可好？这辈子高枕无忧，在清音观中养性修身，做个世外闲人，倒也乐得自在……”，明知有些事纵然费尽气力都于事无补，可偏偏就有人想跟老天争上一争，兴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呢。
“在清音观里待一辈子？不成，清音观门规戒律极严苛，尊者长老辈分又复杂，我如何应对的了？再说，我还要去云游四海，修行济世呢……”，其实辰砂和闲逸都明白，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说再多理由，无非是找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借口。
“你若要云游，我大可陪你……”，可他不死心，明知不可为，却偏向孤山行。
“陪我云游？明明你坐困围城，身不由己；我亦命不随人，四处漂泊。云游这般清闲之词，不过说说罢了……”，她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无拘无束游历四海，那种一梦难求的美事，不是人人都轻易可取的。
闲逸眉头微蹙，怔怔无语，有时候，男人无关年纪阅历，头脑一热，就能许之生死，万劫不复。可关键之时的一盆冷水，却迎头而下，寒彻骨髓，没半点回旋的余地。
“师妹，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年前师妹来观里的时候，命盘还清晰可辨，波折虽有，终享安泰，我也未曾在意。然，才数月之间，师妹的命盘就愈发诡异莫测，原本我以为是自己修为太浅，目力不明，看不真切所致。可相处这几天来，尤其，是……，你在拜见过师尊之后，命格比之前愈发显现，那是，要逢遽变之相……”，说道后来，闲逸犹豫吞吐起来，他在踌躇斟酌之后的说辞，要怎样，才能对着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讲明白感受。
“是不好的事情吗？会伤及性命之类的？很不祥？”，辰砂倒是坦然，她隐隐明白，命运不会永远让她安逸下去，只是，这一天在何时到来罢了。
“不是！你不用太担心，许还是我修为不够也说不准。我不知如何才能说清楚，只觉得似镜中花水中月，之前我从不替人看命格，偶尔无意间遇到，也从未见识这般状况。师妹你的命格细密复杂如蛛网，诡谲难测，凶险异常；泼天富贵或是亡命天涯，俾睨天下还是苟且偷生；疾风骤雨，惊天骇浪相随，换言之，生死机缘全在一念之间……”，因为太多的无可奈何，让闲逸有些沮丧，一向风姿卓然的气度，却在此时显得有些倾颓。
听了闲逸的话，辰砂怔愣不知所措，说无所畏惧是假，但又不忍师兄替自己太过担忧，索性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师兄不必太过介怀，在家还有被水呛着的，谁的命格都是百变莫测的，是你从未替他人演算过而已，放宽心。”，她佯装出笑意，伸手拽了拽闲逸的衣角，逗他展颜一笑。
下山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气氛显得颇为凝滞，往日熟悉的山路，现下觉得既冗长，又打从心底里惧怕离别。
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师兄，我要去镇子上采买些东西，你还往这边同行吗？”，辰砂指指前方的岔路，等了半天也不见答话，回头望去，却见闲逸驻了脚步，正在身后蓦然凝望，往日顾盼生辉的眼眸中，此刻如同溢满山泉水，蒙上薄薄雾气，叫人辨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闲逸轻轻摇了摇头，筵席再美，终有离散的时刻，再多担忧，也成不了她的替身。师傅说的对，既身已入门中，就要明白缘法自然的道理。
“辰砂，今日一别，师兄无可相赠，唯有两件家常小物，拿与你玩耍，莫要推辞就是了……”，闲逸低眉，秀长的眼睫遮掩了神色，不多时，从怀中拿出一个藕荷色的丝缎锦囊，顺手一拢，一串如流星般的长串珠落在掌心。
长串珠共有一百零八颗，像是把天上的五彩星辰全揉进了小小念珠当中，发散着柔和又璀璨的光芒，不同光影之下，呈相又各有幻化。仔细观瞧，竟不似玉石之物，如同有了生命灵性，流光溢彩的星砂在其间流动，熠熠生辉。
“注定与你有缘，这串珠的名字，叫做‘彼岸归砂’，灵力可以追随主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久久不散。我已用修为将其灵气固在清音观中，设醮供养，延生赐福，消灾解厄。此珠据闻是昔太上老君悯念众生多有灾厄苦恼，于汉代下降授斗解厄延生法之时，所留法物。可驱除污邪之物，广积福德，护佑平安。”，闲逸说罢，抬手将串珠挂在辰砂颈间，又顺势轻揉了揉她的发髻，眼中仍是藏着怅然。
“闲逸师兄，这东西，好像不是家常小物，这是上古神物啊！你就这么随手给我，恐怕，不太好吧……”，听来历，这串珠太过不凡，辰砂只觉自己何德何能，配得起如此贵重之物，慌忙要解下送还。
“物赠有缘人，我人已如山门，在我看来，物不能尽其用，便是废，何来贵重之说？师妹就莫要推辞了。还有一物，名为乾坤水镜，来历与用处，待到以后你就知道了。若真有造化，乃无上至宝，若无机缘，那就是面普通的镜子，留着给你梳妆打扮就是……”，闲逸将口袋中的一面八角小镜放在辰砂手中，与方才的宝珠相比，显得颇不起眼，以青铜铸造，四周刻有复杂铭文图案，可再观镜面，像磨损不堪，又像蒙了太多灰尘，已然照不出任何模样，不知闲逸的用意何在。
见辰砂还要开口，闲逸竟似怕再拒绝一般，指尖轻点了点她手中的水镜，久久望进眼前人的眸中，“师妹，我只能送你到此，前路茫茫，还望师妹一切小心为上。师兄，就此别过……”，言尽，俯身一作揖，薄唇轻抿，转身离去。
“师兄也万事小心，中元节前后，我还会再来的！给你和云英姐姐带翠竹山的山货特产，还有我哥熬制的养颜膏……”，闲逸的神情，让辰砂莫名心中酸楚，不忍他挂怀担忧，赶忙的踮起脚，使劲朝着闲逸的背影挥手告别。
终于，哄的他回首，勾起嘴角粲然一笑，惹的林间万树花开。
“选个好日子再来……”
隔日天明，辰砂谢过了云英的挽留，执意要下山，说是受师傅嘱托，要在观中置办些法器物什，晚些还要到镇中集上采买些杂货，再耽搁怕延误归期，师傅要怪罪。
云英素来知道逍遥子执拗古怪的脾性，故而听她这样一讲，就不再好勉强，赶忙从屋里收拾出些茶叶香料之类的小玩意，再加上早先闲逸差遣小道士送来的山货布料，七七八八倒装了一大竹箱，辰砂往身上一背，楞高出一头来，险些连人影都给埋没进去了。
“辰砂妹妹，茶叶是之前喝过的云雾茶，算是我借花献佛，孝敬你师傅他老人家。另有几味香药，你平日修行打坐之时用，很是宁心静气。其他的荷包手帕、鞋垫香袋之类的，是我晚上绣来解闷的，你莫要嫌弃笑话，就是我们姐妹之间玩闹用的……”，云英自小生活在清寂的道观之中，嫌少和人往来，修行苦闷枯燥，也没什么说知心话的朋友，自打认识辰砂之后，倒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路上嘱托叮咛，不觉间，就到了山门口。
“哎，谈什么嫌弃，这就见外了，我这次来得匆忙，又不会这些细巧的女红活计，都没带什么礼物给你。待过几个月，下次我再上山来的时候，给你尝尝我哥自己做的笋干，哦，还有他研制的养颜膏，我也给你带上几罐，平日里擦脸不生疮痘，滑嫩雪白，就连我们镇上的知县二夫人都托人来买呢。包你用了之后，闭月羞花，让闲逸师兄对你……，哎，哎，你干嘛！哎……”，正当辰砂大肆得意吹捧哥哥颜玖自己捣鼓的养颜膏之时，忽然被一股强劲的掌力捂住了嘴巴，挣都挣不开，差点没把她一口气憋闷到阎王那里报到。
好容易又踢又扭挣开了钳制，才要回身抱怨云英的鲁莽，却发现她脸颊耳根绯红，抿嘴低眉的直直盯着脚尖，连话都讲不出来。这幅忸捏羞怯的模样，与方才爽朗明快大相径庭，“闲，闲逸师叔，云英见过师叔……”，声音小的和蚊子舞动差不多。
听她这话，辰砂扭过身，才发现不远处，闲逸手执霜影剑站在山门牌楼之下，不知为何，他今日未穿着道袍，只一身月白素绫窄袖长衫，细密考究的雪青祥云刺绣在时隐时现，以黛蓝镶青金石的丝缎系住腰身。墨黑长发未挽髻，仅以青玉扣扎起，在背后迎风微微拂动，更显身姿颀长挺拔，俊逸非凡。
抬眼见二人，闲逸迎上前来，朝云英微微颔首，嘴角展露出盈盈浅笑，“云英师侄莫要客气，只是早课钟声早已敲过些许时辰，不知师侄为何还在此处漫步？想来以青叶师姐的脾气，若再不赶去，恐怕过几日都要在思过崖上度过了……”，他话讲的含蓄，隐晦的告诫着云英，若再耽搁下去，必要受罚。
“啊！”，云英惊闻此言，诧异的抬起头，脸色嗖的一下变成煞白，“辰砂，我先去上早课了，不然师傅要骂的，你多来玩啊！多谢师叔提醒，师侄没齿难忘……”，话还未讲完全，人都飞奔的不见了影，只留下些许余音还在回响。
“就说你这人坏心眼，平白吓唬她做什么？”，辰砂偏头斜睨着身边的闲逸，满眼不屑鄙夷。
“我不过好意提醒她别误了上早课，青叶师姐的脾气，在清音观都出了名的严厉……”，闲逸不着痕迹的将她的竹箱从身上卸下，转而背到自己身上，话说的诚恳至极。
“哎哟，你这身娇肉贵的，我怎敢劳烦你做这些粗使的活计，再说，你不是事务繁忙，无暇离开清音观吗，我自己来就好……”，说着，辰砂就要上前将闲逸背上的竹箱抢下来，自打她和清音观结了交情，还从未见闲逸下过山，原因虽不太清楚，可也从师傅口中有所耳闻，现如今，又哪能劳累于他。
可还未等辰砂近身，眉心就被闲逸的霜影剑柄所抵住，微微使力，推开了半步，“我送师妹下山，顺道去办些私事，无妨，同道而行便是了。”，他低眉浅笑，似一泓清泉之上，开出幽香四溢的白莲花。
两人一前一后相相伴下山，闲逸深有修为，步履轻盈，蜿蜒上路在他眼中似是毫不费力，墨发随衣襟飞扬，不染半点尘埃。
辰砂人小身量矮，在后头紧追慢赶，累的气喘吁吁，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停一停，气的心中暗骂，早知如此辛苦，还不如独自行路来的轻松自在。
眼看快到山脚，闲逸忽而停了脚步，他先前没半点暗示，弄得辰砂差点一个趔趄猛栽在他后背上，嘎然止步，晃得头晕眼花。
“怎么了师兄？！前头有野兽还是妖怪，你躲开，放着我来！”，她人虽小，仗义还有，跨步向前，要把闲逸护在身后，等了半晌，连点动静都没有，却只见闲逸打量着自己，似笑非笑。
以辰砂方才莽撞的举动，闲逸是想要笑的，可他现下笑不出来，纵使太阴真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可他就是做不到对小师妹漠然袖手旁观。
“辰砂，你不如考虑考虑，入我师傅门下可好？这辈子高枕无忧，在清音观中养性修身，做个世外闲人，倒也乐得自在……”，明知有些事纵然费尽气力都于事无补，可偏偏就有人想跟老天争上一争，兴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呢。
“在清音观里待一辈子？不成，清音观门规戒律极严苛，尊者长老辈分又复杂，我如何应对的了？再说，我还要去云游四海，修行济世呢……”，其实辰砂和闲逸都明白，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说再多理由，无非是找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借口。
“你若要云游，我大可陪你……”，可他不死心，明知不可为，却偏向孤山行。
“陪我云游？明明你坐困围城，身不由己；我亦命不随人，四处漂泊。云游这般清闲之词，不过说说罢了……”，她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无拘无束游历四海，那种一梦难求的美事，不是人人都轻易可取的。
闲逸眉头微蹙，怔怔无语，有时候，男人无关年纪阅历，头脑一热，就能许之生死，万劫不复。可关键之时的一盆冷水，却迎头而下，寒彻骨髓，没半点回旋的余地。
“师妹，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年前师妹来观里的时候，命盘还清晰可辨，波折虽有，终享安泰，我也未曾在意。然，才数月之间，师妹的命盘就愈发诡异莫测，原本我以为是自己修为太浅，目力不明，看不真切所致。可相处这几天来，尤其，是……，你在拜见过师尊之后，命格比之前愈发显现，那是，要逢遽变之相……”，说道后来，闲逸犹豫吞吐起来，他在踌躇斟酌之后的说辞，要怎样，才能对着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讲明白感受。
“是不好的事情吗？会伤及性命之类的？很不祥？”，辰砂倒是坦然，她隐隐明白，命运不会永远让她安逸下去，只是，这一天在何时到来罢了。
“不是！你不用太担心，许还是我修为不够也说不准。我不知如何才能说清楚，只觉得似镜中花水中月，之前我从不替人看命格，偶尔无意间遇到，也从未见识这般状况。师妹你的命格细密复杂如蛛网，诡谲难测，凶险异常；泼天富贵或是亡命天涯，俾睨天下还是苟且偷生；疾风骤雨，惊天骇浪相随，换言之，生死机缘全在一念之间……”，因为太多的无可奈何，让闲逸有些沮丧，一向风姿卓然的气度，却在此时显得有些倾颓。
听了闲逸的话，辰砂怔愣不知所措，说无所畏惧是假，但又不忍师兄替自己太过担忧，索性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师兄不必太过介怀，在家还有被水呛着的，谁的命格都是百变莫测的，是你从未替他人演算过而已，放宽心。”，她佯装出笑意，伸手拽了拽闲逸的衣角，逗他展颜一笑。
下山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气氛显得颇为凝滞，往日熟悉的山路，现下觉得既冗长，又打从心底里惧怕离别。
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师兄，我要去镇子上采买些东西，你还往这边同行吗？”，辰砂指指前方的岔路，等了半天也不见答话，回头望去，却见闲逸驻了脚步，正在身后蓦然凝望，往日顾盼生辉的眼眸中，此刻如同溢满山泉水，蒙上薄薄雾气，叫人辨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闲逸轻轻摇了摇头，筵席再美，终有离散的时刻，再多担忧，也成不了她的替身。师傅说的对，既身已入门中，就要明白缘法自然的道理。
“辰砂，今日一别，师兄无可相赠，唯有两件家常小物，拿与你玩耍，莫要推辞就是了……”，闲逸低眉，秀长的眼睫遮掩了神色，不多时，从怀中拿出一个藕荷色的丝缎锦囊，顺手一拢，一串如流星般的长串珠落在掌心。
长串珠共有一百零八颗，像是把天上的五彩星辰全揉进了小小念珠当中，发散着柔和又璀璨的光芒，不同光影之下，呈相又各有幻化。仔细观瞧，竟不似玉石之物，如同有了生命灵性，流光溢彩的星砂在其间流动，熠熠生辉。
“注定与你有缘，这串珠的名字，叫做‘彼岸归砂’，灵力可以追随主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久久不散。我已用修为将其灵气固在清音观中，设醮供养，延生赐福，消灾解厄。此珠据闻是昔太上老君悯念众生多有灾厄苦恼，于汉代下降授斗解厄延生法之时，所留法物。可驱除污邪之物，广积福德，护佑平安。”，闲逸说罢，抬手将串珠挂在辰砂颈间，又顺势轻揉了揉她的发髻，眼中仍是藏着怅然。
“闲逸师兄，这东西，好像不是家常小物，这是上古神物啊！你就这么随手给我，恐怕，不太好吧……”，听来历，这串珠太过不凡，辰砂只觉自己何德何能，配得起如此贵重之物，慌忙要解下送还。
“物赠有缘人，我人已如山门，在我看来，物不能尽其用，便是废，何来贵重之说？师妹就莫要推辞了。还有一物，名为乾坤水镜，来历与用处，待到以后你就知道了。若真有造化，乃无上至宝，若无机缘，那就是面普通的镜子，留着给你梳妆打扮就是……”，闲逸将口袋中的一面八角小镜放在辰砂手中，与方才的宝珠相比，显得颇不起眼，以青铜铸造，四周刻有复杂铭文图案，可再观镜面，像磨损不堪，又像蒙了太多灰尘，已然照不出任何模样，不知闲逸的用意何在。
见辰砂还要开口，闲逸竟似怕再拒绝一般，指尖轻点了点她手中的水镜，久久望进眼前人的眸中，“师妹，我只能送你到此，前路茫茫，还望师妹一切小心为上。师兄，就此别过……”，言尽，俯身一作揖，薄唇轻抿，转身离去。
“师兄也万事小心，中元节前后，我还会再来的！给你和云英姐姐带翠竹山的山货特产，还有我哥熬制的养颜膏……”，闲逸的神情，让辰砂莫名心中酸楚，不忍他挂怀担忧，赶忙的踮起脚，使劲朝着闲逸的背影挥手告别。
终于，哄的他回首，勾起嘴角粲然一笑，惹的林间万树花开。
“选个好日子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