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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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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本冷,人心愉悦,也显得阳光明媚如春了。

    苦薏等人顺利回归嘉懿苑,苑中照常安静是好,仿佛一切事故都未发生一样,照常生活,照常娱乐。几人踏进苑门的那一刻,就远远闻到花香人笑,是苑中不知愁的小儿女们朝气活泼的追逐嬉戏声,伴着笼中的画眉啾啾,悄然飘入耳鼓,有热闹与温暖的感觉。

    这都是管家薢茩的功劳,她胸襟宽广,以她经历大风大浪的温善眸华看待这个世界,总相信好人有好服,吉人自有天相,以小姐那样冰雪聪慧仁爱厚道的女子,一定能逢凶化吉。

    她的乐观豁达带动苑中所有男女老少,所以才相安无事,各各依旧做手中的活计,不耽误铺内的贸易。唯她与漆雕似锦坐在二门首等候,一壁编着通草花儿,一头亲切说着话儿解闷。一见她们主仆四人下了马车,立即眉开眼笑,心中松散开来,双双欢喜迎上。

    千言万语不消说,只看面上神色便知通达了。

    众人笑粲,一皆往飘香居而来。

    薢茩拉了苦薏的手,也不问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儿一起同行便是幸福笃定了。

    而身后几人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把先前宫中发生的险情一点一滴跟漆雕似锦说了,说得她头上直冒汗,掌心攥得紧紧的,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了一般。

    房荑与琚蔤陪着荆傅母静静站在飘香居门前,看了她们进来,三人一同笑了。

    琚蔤挽了荆傅母的腕子笑道:“傅母,我就说薏姊姊会安然回来,您老此番可心安了。”

    房荑掀掀眉,清雅一笑,很是镇定。

    苦薏上前抱了抱荆傅母,柔声道:“是苦薏不好,这些年一直让傅母跟随担心。”

    “好孩子,你平安就好。”荆傅母慈爱笑了,拍拍她肩膀,幽幽道:“我去瞧瞧鄯姊姊,自从芫筠回来后,她就一直陪着她,今儿一早芫筠又受了时气,躺下了,一口汤也未喝。鄯姊姊急得不得了,所以也没来关心小姐的事。”

    “芫筠姑姑病了么?是我不好,一直忙碌,也对她们少了关心,等会子我就去瞧瞧,傅母先去看着,该要什么尽管找薢姑姑要了去,你们与我一样都是主子,同甘共苦许久,于我就是至亲的人,切不可怕叼扰。我再忙,不至于忙到不要亲人的份上。”苦薏心中一紧,自从芫筠回来,三天两头的病着,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需要对症下药才是了。

    荆傅母答应着去了。

    房荑摇头道:“薏姊姊,你可真是大忙人,换作我,早头晕了,我只想安静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可不愿人情世故全占了去。”

    “荑妹妹最是通晓人情世故之人,否则换了妆束,不以媸颜示人,以一株文木便致富了,偏偏固执地等待有缘慧雅人,荑妹妹不愿人情世故全占了,其实就是看透了红尘世事。只不过你我心意不同,志向却是相投,我也只想做我要做的事情,然而所做的路上,必然有了千头万绪的干扰,哪里真能静下来呢。一颗心,十分担待就行了,也没什么好难的。”苦薏温软如玉道,眸中微微一丝疲倦,却是努力化去,不叫人察觉出来。

    她是人,不是冰冷的铁,哪里会不累呢。但是有今日的嘉懿苑,有如许心心相印的心灵相伴,完全是因为身边有结绮苑一干人的陪伴与无私的相助,若非她们存在,以她一个人微薄的力量,如何能够去难解繁,化智慧为财富为幸福呢。

    琚蔤叹道:“薏姊姊,你委实了不起,与你相逢,是我此生最大福气,但愿我能与她们一般在你最须要的时候尽点绵薄之力,便是我的造化了。”

    苦薏闻言,恭敬对她二人各施了一礼,骇得二人急忙一避,双双不解道:“薏姊姊,你这是作甚?折煞我了。”

    “苦薏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恰好在我身边,这是我的福气,我感谢尚来不及,怎敢再借你们的力呢?”苦薏携过二人的手,眸华凝了深情与温暖:“今日能得解难,若非二位妹妹绝学之力,怕是九个脑袋也砍了。”

    房荑俏皮笑道:“姊姊脑袋若砍掉,我们此番哪里还得说话?可见天道自公,降了薏姊姊灾祸,却也赋你消除的能力,细细思想,还是姊姊个人的福气呢,还是我等的造化呢,一如庄子所说,是他梦蝶还是蝶儿梦他,谁说得清福祸相依的奇妙来着。”

    一语惹笑众人,笑着掀帘进了飘香居。

    各各就位,饮茶,谈笑,相欢。

    浣嫣坐定,托了香腮愁道:“如今去哪里找对鸟菱纹绮地乘云绣?眼下也满地的辫绣、茱萸绣,好不容易有人创新了长寿绣,又闹一出什么的乘云绣,那王后也忒多事了,锦衣华服之余,添了如许华绣做么子!吃饱了撑着,有本事自个儿绣去,专门难为人。”

    水苏晃她一眼,笑道:“辫绣茱萸绣还是战国时代留传下来,到底也古老了些,虽然有人创新了长寿绣,替绣事添了彩,也委实单一了些,莫若多些花样,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么?”

    “既有人会织,迟早总会出现世上,说不定别出心裁的绣娘多了去,只是隐身罢了,小姐,我们从哪里着手起?”堇蓠一边折着帕子玩,一壁关心问道。眼下找到绣娘才是,创新不创新的倒跟她无关了,过了难坎儿才是正理。

    房荑蹙眉道:“你们说的什么辫绣、茱萸绣,又长寿绣的,闹得我头晕,到底哪种是什么绣,它是长寿绣么?”

    说了,晃了一下窄窄的衣袖,她寻常喜欢拿了刀斧之类的,宽袖也不方便,特地央求母亲新做了短襦式样。

    她的衣上绣纹是墨绿罗地刺绣鸾鸟流云纹茱萸绣,以锁绣在罗地上绣成,绣线有红棕、墨绿、土黄、橘红、黑灰等,绣地轻薄,绣工精细,锁扣较长,纹样是时下流行的鸾鸟流云纹,极是清雅美丽。

    浣嫣喷笑道:“荑姑娘真是笑死人了,活在当代却如古木般,那哪里是长寿绣,明明是茱萸绣,最普通不过的纹样了。堇蓠手中的帕子才是长寿绣呢。”

    房荑失笑:“我除了喜欢木头,其余一概不管不问,人生百技,一样登峰造极便行了,太多了也难专一,莫若精通一门即可。堇姑娘,让我瞧瞧。”

    说着,接过堇蓠交递上前的帕子,是绛红绢地的美帕子,在黄色绢地上用浅棕红、橄榄绿、紫灰、深绿等色丝线,以锁绣针法绣穗状变体云纹和花枝纹,极中色彩斑斓。

    “这长寿纹有什么说法?”房荑好奇道。

    “因云纹的头部似如意,尾部似飘动的穗须,人如意了才会长寿,不是么?”浣嫣打趣道。

    “那辫绣又是什么?”房荑紧跟追问,她虽每日穿衣妆饰,却在这些方面从未精心过,甫时好奇被打开,干脆问到底。

    水苏指了琚蔤一袭芙蓉长衣道:“蔤姑娘身上的纹彩便是,即用链环状的针脚组成,如人结了长辫一般。你看着可像?”

    琚蔤正好坐在房荑身侧,她立即拉了她衣袖打量几眼,笑道:“我总算弄明白辫绣茱萸绣长寿绣了,等明儿也把它们弄到器物上去,才有趣着呢。那你们瞧瞧,我这是什么绣?”

    房荑从怀内掏出一小荷包,包类放了绿荑香料,因她做木活,系在腰间不太方便,又喜欢上面的精致花纹,所以一直以来贴身而带了。

    众人不瞧则罢,一眼瞅去,个个瞳中放光,齐呼道:“好漂亮的花纹。”

    小巧玲珑的荷包以绮作绣地,主要针法为锁绣,图案是纵向的连续菱纹,再在菱纹内填以横向的花纹,每组三层,分别为对鸟和两种不同的菱花。图案中有几何纹、金银藤纹和凤凰纹麒麟纹相互传代分布。对鸟飞翔在朵朵云气中,灵芝草牡丹芍药枝叶蔓生,菱形耳杯纹连续紧扣。线条配置匀称,画面极中生动活泼。刺绣花纹主要为朱红、浅棕红、橄榄绿三色丝丝绣出带有眼状的桃形花纹和如意云形纹,神秘浪漫,美不胜收,华丽了人的眼。

    而内里绣地为罗,在罗地上用几种丝线绣成杏花花纹,针法同样为锁绣法,每一朵图案都极小,线条细密,做工精巧,与外面的刺绣截然不同,而且绣了数只小巧精雅的变形燕子在杏花丛中飞翔嬉戏。

    内里的另一面,则又是另一种刺绣,以素纱作底,用彩丝在纱底上刺绣出鹅黄色千层菊,千层菊层层铺叠,绣满纱底,地子一丝不露,满眸菊花,秋景十足。不露地子的叫铺绒。

    整个荷包,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却用了三种云泥之别的绣法,显得雍容典型,精美华贵,令人叹为观止,惊为仙人。

    苦薏捧了荷包爱不释手,顾不得问她是何人所绣,一味沉浸其间,喜欢得难以自拔了。

    房荑瞧她那痴迷模样,失笑道:“是好还是不好?你们也说说,反正我是喜欢的,爱它新巧可爱,所以才如女儿家戴在身上了。”

    她话语间,似没有把自己当女儿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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