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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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真情剖心，惊喜悬崖峭壁人。
修鱼绾月美眸噙泪，握紧他的手，堪堪只怕停留在梦中。
数年牵挂，痛过后却是这般情真意切，拳拳爱护之心依然如故，只不过换了眉眼纯纯。
虽然心底有刀绞肠碎的滋味，只要他肯原谅她还有什么好期盼好渴望的？
终究回不去了，再深的情愫也只能埋藏心底，化作最缱绻的缠绵。
误人误己一回足够，再多余的奢望也是逾越了本分。
修鱼绾月离了他温暖如斯的怀抱，柔眉含笑，如回雪流风，秋波宛转，温声道：“飘羽，我终于心安了。如此甚好，我不求也不怨，只盼你早日雪丝回乌，娶得佳妻，笑傲江湖，我便满心欢喜了。”
逯羽负手而立，唇角蕴了笑意，仿佛时光又回到十四妙龄。
二人四目交织，俱是情聚眸中，浮在面上的却是平静如水，岁月是流丽的花，花谢花开，年年殷勤献着香事，清与雅，幽与浓，无非由心舒舒卷卷。
惜秋一旁差点泪落。
这样两个如水清澈的男女，终于消解各自的怨怼，携手共驻光阴，来日，必是云淡风轻，再无牵缠破碎。
惜秋悄悄收拾彩墨染花的画帛，擦拭干净碧绿的案台，轻手轻脚回转眸华，待要离去，逯羽蓦然出声叫住：“惜秋姑娘，且停步。”
“羽公子何事？”惜秋住脚，唇边凝了郑重。
逯羽走至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画帛，展开凝视，心底一突，人在伤心处画的女子，竟是如此美如秋水，淡极更艳。
画上的浅紫拈花巧笑，一靥潋滟，动人心弦。
美眸清澈通透，仿佛隔帛怜爱轻抚他沧桑的面庞，一如往昔的柔情蜜意，水样的清尘女子，美在乖巧缎柔。
“惜秋姑娘陪伴紫儿一段时光，不知她有何遗言于我？”逯羽眸华敛了如雾般的朦胧色彩，似乎带了最深的期翼，又怕她的回答粉碎了他的清梦。
“羽公子为何不问青茉姑娘？她比我更是明白得很。”惜秋冷眸撩他一眼，低了头接过他手中的画帛卷成一团攥紧手心，好似要捏去愤怒与痛苦的双重折磨。
“我更信你！”逯羽简短的句子，透着一如既往的决断果敢，不容她再无端排斥。
惜秋眸中落过一片晶莹，含了灵烟妙目凝住他，唇角微勾一弧怅色：“紫姊姊只告诉我，若你因她痛苦时，切莫恨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逯羽宽袖中的手不由攫紧，却以平静的声音问来。
“紫姊姊痴盼着铁树开花，花开人回，续得情暖心芳。羽公子的承诺，紫姊姊一毫不忘。可惜花终开，人却天涯海角。紫姊姊孤守着一树铁花，柔声说，等果子熟了，羽公子会与她一起品尝。六月飘香，十月凤凰红，美得迫心，她却不敢独尝，怕是苦的。我替她收贮起来，满满一袋子，百十来粒，都是紫姊姊精挑细选的，小心锁在杜鹃柜子了。后来姊姊染了风寒，情绪极是低落，阴虚两亏，总不见好。青茉不知哪里弄来些清甜的果子，味儿极香，姊姊品了满喜欢，身子虽好了些，只是人软绵绵的无力挪步，渐渐不思饮食，愈加憔悴竹瘦了。紫姊姊说把凤凰蛋扔了吧，留着也是无用了。我有些舍不得，悄悄拿了粉碎喂雪衣娘子子，不想傍晚雪衣娘子就死了。”惜秋声音如冰雪般落地清脆，在这红粉黛绿的园中四处扩散出无边深愁，泪如珠落，不忍再往下回忆。
修鱼绾月十指紧握，尖尖的红指甲抠入肉中，却不觉得痛，双眸噙雾，凄然凝住逯羽。
逯羽面色愈加阴沉，黑瞳幽深，双手负在身后攥出指甲泛白，眼中炽光渐渐转为狂乱，仿佛要压下血脉中奔涌的郁怒，旋即，变得比冰还要森冷骇人。
惜秋停了停，抹抹如线的泪，望着远处鲜紫的杜鹃花，惨声道：“雪衣娘子是羽公子亲手捉来送与紫姊姊解闷的，小小的鹦鹉真真乖巧可人，紫姊姊教一句子，它就学得惟妙惟肖，紫姊姊视若珍宝，每日必与它解解心语，仿佛是对了羽公子一般的柔情。而我糊涂，只想着羽公子吃不了凤凰果子，雪衣娘子就替羽公子尝尝也是好的，到底不辜负紫姊姊一番情深似海。雪衣娘子死了，我也吓呆了，凤凰果子竟然有毒，我拼死尝了一颗，肚内微微不适，却是甜度适中，让人欲罢不能，再尝青茉送来的去掉皮的果子，味道极为相似，我用甘草解了毒素，才晓得紫姊姊吃下许多，必死无疑了。当夜，紫姊姊就吐血而亡，不久牡丹夫人也死了，我也被主母处罚关进织室，直到陪你去接回二小姐。”
修鱼绾月如独燃尽，颓然倚倒榻上，眼中水雾氤氲，细软如雪飘的声音，恨声道：“是她，一定是她！我早知道，她一直跟我争，跟紫儿争，争不过就使性忮害。就像当初姊姊命她陪我去京城待选，好好的守在王邸中，以防遇上王孙贵族惹出事端。她偏哄拉了我野外瞧瞧，才遇了酂侯萧勉，皇帝连我未见一眼，就被萧勉求了去，害得姊姊计划落空，却也圆了姊姊另番仇恨，灭了萧家一门。”
“原来你嫁入萧家还有此番首尾？竟是她害的么？”逯羽一愕。
“先前我也不知，后来越想越蹊跷，渐渐明悟了。她是恨我得了你的眼缘，再不肯我入宫为妃攀了高枝，哪怕辜负长姊的计划，她也在所不惜，她是要打我入十八层地狱才痛快淋漓！而风纯衣，只怕也是死于她手，她自小就讨厌叶儿，叶儿爱的人，她一定要弄死才休。”修鱼绾月唇畔悲愤一缕，叶儿，她最亲的人，相依为命许多年，却死于非命，于她，何其残忍，这残忍除了青茉，谁人能做到？
“猜测岂能当真？月儿，你晓得我不肯冤枉旁人，哪怕我也嫌恶她。”逯羽柔目拢了温情，她的眸华痛烈，灼人心骨。
“若有证据，我早在江面杀了她。然而她自负聪明一世，却也做了一件糊涂事，暗中用毒香害我，好在惜秋换了香，我才得以平安归来，否则只怕你也早替我收尸了。”修鱼绾月冷笑凝他，他就是善良，哪怕讨厌一个女子，也不肯伤她性命。
逯羽剑眉拧酷，眼中荡过一道深遂莫测的尖芒，脚步移至修鱼绾月身旁，轻轻抚抚她的绿髻，极力抑制着痛色，柔声道：“月儿，我信你！答应我不再管，紫儿有我！”
修鱼绾月抬眸，眼角如霜，凄怆道：“好，我答应你！紫儿交给你！”
“惜秋姑娘，多谢你替我照顾紫儿！雪衣娘子不是你的错，自责多年也够了，往后安心陪着月儿就好！”逯羽敛衽对她郑重一拜，眸里眉间，坠满信容。
惜秋措手不及，急忙回礼，再抬眸，人已不见，回眸望门，骇了一跳。
修鱼翦篁面色如冰，雅静似梅立在垂花帘门旁，眸中织了冷凝的霜花，散着冬月的清寒，她的整颗心都皱了起来，仿佛湃在极酸极痛之中，脱口而出道：“主母！”
修鱼绾月随音转眸，先前的清醒和明悟，欣慰与感激，恰遇撕碎蓝穹的狂风暴雨上，让她逐渐恢复的柔丽神采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压着铁凉的声线不耐道：“你来做么子？”
“同胞姐妹共侍一夫，花开一枝，也艳在一枝，身为长姊，岂能开窗不欣赏一番？妹妹如今三千独宠，姊姊色衰爱绝，难道不该来瞧瞧好妹妹？”修鱼翦篁温热的眸华慢慢变冷，双瞳幽墨，隐了极度的阴森。
“三千独宠？你现在才晓得后悔了吗？寿春公眉上眸尖，的确余我一个，那又如何？还不是拜我的好姊姊爱赐？”修鱼绾月冷冷一嗤，不屑地坐在鹭鸶纹紫檀榻上，手里绞了碎花帕子，不尊不让。
“拜我所赐？”修鱼翦篁唇边泛苦，美面一抹苍凉。
“自你十岁，他虽娶了我，心里口里念念不忘的又是谁来？世间繁华如浮云，我却只记姐妹情深！萧勉不过图爱你的容貌，夫君真真心疼你的人，只要妹妹快乐，长姊让出情愫有何不可？我本不是为爱而生的女子，我的使命是重耀我们王宫世家的门楣，爱于我不过落花流水，妹妹喜欢，姊姊拼力也会给你。”修鱼翦篁施施然走近她，眸华清冷，冷得如雪中红梅，只为冬天存在。
一个人若心中无自己，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冷酷？是绝情？还是根本不在乎？
或者家族的使命已让她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风华绝代冰雪聪明的女人。
修鱼绾月冷冷地盯牢她，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怪物，一个无血无泪甚至拱手相让丈夫的诡谲女人。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姊姊？从前那个疼她爱她的姊姊到底哪里去了？
姐妹二人一站一坐，一冷一冰，仿佛两尊石化的石雕，看不见彼此眸里的真情。
修鱼绾月缓缓绽出一丝笑容，笑若寒花，寒得人骨子里悲哀沉重。
“姊姊果然好气度！妹妹佩服，一个人若是一味的寻找理由为自己解脱，其实何尝不是生不如死？家族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自我粉饰？就算门楣高过天上的月亮又能如何？他们看得见么？骨头成灰散如烟，烟如何有神灵？姊姊该醒醒了，牺牲我，牺牲你，还不够么？难不成你还要牺牲绿嬛越儿么？”修鱼绾月轻轻一哂，别转头去再不肯看她一眼。
一朵落絮飘在肩头，仿佛坠了千斤之重。内心如千蚁万蛆嘶啃，只恨少年无知，当无所不能的姊姊是神祉一般敬着爱着，逼得自己头破血流走上一条不归路。
绝爱断情，是何种悲壮不值。
可叹，她竟拱手相让了浅紫，一壁害了好姊妹的性命。
红尘于她，太过可笑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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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真情剖心，惊喜悬崖峭壁人。
修鱼绾月美眸噙泪，握紧他的手，堪堪只怕停留在梦中。
数年牵挂，痛过后却是这般情真意切，拳拳爱护之心依然如故，只不过换了眉眼纯纯。
虽然心底有刀绞肠碎的滋味，只要他肯原谅她还有什么好期盼好渴望的？
终究回不去了，再深的情愫也只能埋藏心底，化作最缱绻的缠绵。
误人误己一回足够，再多余的奢望也是逾越了本分。
修鱼绾月离了他温暖如斯的怀抱，柔眉含笑，如回雪流风，秋波宛转，温声道：“飘羽，我终于心安了。如此甚好，我不求也不怨，只盼你早日雪丝回乌，娶得佳妻，笑傲江湖，我便满心欢喜了。”
逯羽负手而立，唇角蕴了笑意，仿佛时光又回到十四妙龄。
二人四目交织，俱是情聚眸中，浮在面上的却是平静如水，岁月是流丽的花，花谢花开，年年殷勤献着香事，清与雅，幽与浓，无非由心舒舒卷卷。
惜秋一旁差点泪落。
这样两个如水清澈的男女，终于消解各自的怨怼，携手共驻光阴，来日，必是云淡风轻，再无牵缠破碎。
惜秋悄悄收拾彩墨染花的画帛，擦拭干净碧绿的案台，轻手轻脚回转眸华，待要离去，逯羽蓦然出声叫住：“惜秋姑娘，且停步。”
“羽公子何事？”惜秋住脚，唇边凝了郑重。
逯羽走至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画帛，展开凝视，心底一突，人在伤心处画的女子，竟是如此美如秋水，淡极更艳。
画上的浅紫拈花巧笑，一靥潋滟，动人心弦。
美眸清澈通透，仿佛隔帛怜爱轻抚他沧桑的面庞，一如往昔的柔情蜜意，水样的清尘女子，美在乖巧缎柔。
“惜秋姑娘陪伴紫儿一段时光，不知她有何遗言于我？”逯羽眸华敛了如雾般的朦胧色彩，似乎带了最深的期翼，又怕她的回答粉碎了他的清梦。
“羽公子为何不问青茉姑娘？她比我更是明白得很。”惜秋冷眸撩他一眼，低了头接过他手中的画帛卷成一团攥紧手心，好似要捏去愤怒与痛苦的双重折磨。
“我更信你！”逯羽简短的句子，透着一如既往的决断果敢，不容她再无端排斥。
惜秋眸中落过一片晶莹，含了灵烟妙目凝住他，唇角微勾一弧怅色：“紫姊姊只告诉我，若你因她痛苦时，切莫恨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逯羽宽袖中的手不由攫紧，却以平静的声音问来。
“紫姊姊痴盼着铁树开花，花开人回，续得情暖心芳。羽公子的承诺，紫姊姊一毫不忘。可惜花终开，人却天涯海角。紫姊姊孤守着一树铁花，柔声说，等果子熟了，羽公子会与她一起品尝。六月飘香，十月凤凰红，美得迫心，她却不敢独尝，怕是苦的。我替她收贮起来，满满一袋子，百十来粒，都是紫姊姊精挑细选的，小心锁在杜鹃柜子了。后来姊姊染了风寒，情绪极是低落，阴虚两亏，总不见好。青茉不知哪里弄来些清甜的果子，味儿极香，姊姊品了满喜欢，身子虽好了些，只是人软绵绵的无力挪步，渐渐不思饮食，愈加憔悴竹瘦了。紫姊姊说把凤凰蛋扔了吧，留着也是无用了。我有些舍不得，悄悄拿了粉碎喂雪衣娘子子，不想傍晚雪衣娘子就死了。”惜秋声音如冰雪般落地清脆，在这红粉黛绿的园中四处扩散出无边深愁，泪如珠落，不忍再往下回忆。
修鱼绾月十指紧握，尖尖的红指甲抠入肉中，却不觉得痛，双眸噙雾，凄然凝住逯羽。
逯羽面色愈加阴沉，黑瞳幽深，双手负在身后攥出指甲泛白，眼中炽光渐渐转为狂乱，仿佛要压下血脉中奔涌的郁怒，旋即，变得比冰还要森冷骇人。
惜秋停了停，抹抹如线的泪，望着远处鲜紫的杜鹃花，惨声道：“雪衣娘子是羽公子亲手捉来送与紫姊姊解闷的，小小的鹦鹉真真乖巧可人，紫姊姊教一句子，它就学得惟妙惟肖，紫姊姊视若珍宝，每日必与它解解心语，仿佛是对了羽公子一般的柔情。而我糊涂，只想着羽公子吃不了凤凰果子，雪衣娘子就替羽公子尝尝也是好的，到底不辜负紫姊姊一番情深似海。雪衣娘子死了，我也吓呆了，凤凰果子竟然有毒，我拼死尝了一颗，肚内微微不适，却是甜度适中，让人欲罢不能，再尝青茉送来的去掉皮的果子，味道极为相似，我用甘草解了毒素，才晓得紫姊姊吃下许多，必死无疑了。当夜，紫姊姊就吐血而亡，不久牡丹夫人也死了，我也被主母处罚关进织室，直到陪你去接回二小姐。”
修鱼绾月如独燃尽，颓然倚倒榻上，眼中水雾氤氲，细软如雪飘的声音，恨声道：“是她，一定是她！我早知道，她一直跟我争，跟紫儿争，争不过就使性忮害。就像当初姊姊命她陪我去京城待选，好好的守在王邸中，以防遇上王孙贵族惹出事端。她偏哄拉了我野外瞧瞧，才遇了酂侯萧勉，皇帝连我未见一眼，就被萧勉求了去，害得姊姊计划落空，却也圆了姊姊另番仇恨，灭了萧家一门。”
“原来你嫁入萧家还有此番首尾？竟是她害的么？”逯羽一愕。
“先前我也不知，后来越想越蹊跷，渐渐明悟了。她是恨我得了你的眼缘，再不肯我入宫为妃攀了高枝，哪怕辜负长姊的计划，她也在所不惜，她是要打我入十八层地狱才痛快淋漓！而风纯衣，只怕也是死于她手，她自小就讨厌叶儿，叶儿爱的人，她一定要弄死才休。”修鱼绾月唇畔悲愤一缕，叶儿，她最亲的人，相依为命许多年，却死于非命，于她，何其残忍，这残忍除了青茉，谁人能做到？
“猜测岂能当真？月儿，你晓得我不肯冤枉旁人，哪怕我也嫌恶她。”逯羽柔目拢了温情，她的眸华痛烈，灼人心骨。
“若有证据，我早在江面杀了她。然而她自负聪明一世，却也做了一件糊涂事，暗中用毒香害我，好在惜秋换了香，我才得以平安归来，否则只怕你也早替我收尸了。”修鱼绾月冷笑凝他，他就是善良，哪怕讨厌一个女子，也不肯伤她性命。
逯羽剑眉拧酷，眼中荡过一道深遂莫测的尖芒，脚步移至修鱼绾月身旁，轻轻抚抚她的绿髻，极力抑制着痛色，柔声道：“月儿，我信你！答应我不再管，紫儿有我！”
修鱼绾月抬眸，眼角如霜，凄怆道：“好，我答应你！紫儿交给你！”
“惜秋姑娘，多谢你替我照顾紫儿！雪衣娘子不是你的错，自责多年也够了，往后安心陪着月儿就好！”逯羽敛衽对她郑重一拜，眸里眉间，坠满信容。
惜秋措手不及，急忙回礼，再抬眸，人已不见，回眸望门，骇了一跳。
修鱼翦篁面色如冰，雅静似梅立在垂花帘门旁，眸中织了冷凝的霜花，散着冬月的清寒，她的整颗心都皱了起来，仿佛湃在极酸极痛之中，脱口而出道：“主母！”
修鱼绾月随音转眸，先前的清醒和明悟，欣慰与感激，恰遇撕碎蓝穹的狂风暴雨上，让她逐渐恢复的柔丽神采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压着铁凉的声线不耐道：“你来做么子？”
“同胞姐妹共侍一夫，花开一枝，也艳在一枝，身为长姊，岂能开窗不欣赏一番？妹妹如今三千独宠，姊姊色衰爱绝，难道不该来瞧瞧好妹妹？”修鱼翦篁温热的眸华慢慢变冷，双瞳幽墨，隐了极度的阴森。
“三千独宠？你现在才晓得后悔了吗？寿春公眉上眸尖，的确余我一个，那又如何？还不是拜我的好姊姊爱赐？”修鱼绾月冷冷一嗤，不屑地坐在鹭鸶纹紫檀榻上，手里绞了碎花帕子，不尊不让。
“拜我所赐？”修鱼翦篁唇边泛苦，美面一抹苍凉。
“自你十岁，他虽娶了我，心里口里念念不忘的又是谁来？世间繁华如浮云，我却只记姐妹情深！萧勉不过图爱你的容貌，夫君真真心疼你的人，只要妹妹快乐，长姊让出情愫有何不可？我本不是为爱而生的女子，我的使命是重耀我们王宫世家的门楣，爱于我不过落花流水，妹妹喜欢，姊姊拼力也会给你。”修鱼翦篁施施然走近她，眸华清冷，冷得如雪中红梅，只为冬天存在。
一个人若心中无自己，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冷酷？是绝情？还是根本不在乎？
或者家族的使命已让她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风华绝代冰雪聪明的女人。
修鱼绾月冷冷地盯牢她，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怪物，一个无血无泪甚至拱手相让丈夫的诡谲女人。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姊姊？从前那个疼她爱她的姊姊到底哪里去了？
姐妹二人一站一坐，一冷一冰，仿佛两尊石化的石雕，看不见彼此眸里的真情。
修鱼绾月缓缓绽出一丝笑容，笑若寒花，寒得人骨子里悲哀沉重。
“姊姊果然好气度！妹妹佩服，一个人若是一味的寻找理由为自己解脱，其实何尝不是生不如死？家族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自我粉饰？就算门楣高过天上的月亮又能如何？他们看得见么？骨头成灰散如烟，烟如何有神灵？姊姊该醒醒了，牺牲我，牺牲你，还不够么？难不成你还要牺牲绿嬛越儿么？”修鱼绾月轻轻一哂，别转头去再不肯看她一眼。
一朵落絮飘在肩头，仿佛坠了千斤之重。内心如千蚁万蛆嘶啃，只恨少年无知，当无所不能的姊姊是神祉一般敬着爱着，逼得自己头破血流走上一条不归路。
绝爱断情，是何种悲壮不值。
可叹，她竟拱手相让了浅紫，一壁害了好姊妹的性命。
红尘于她，太过可笑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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