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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真相若何催别离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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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訾槿呆呆地坐在陌生的花圃之中,看着远处开得璀璨无比的迎春花,透明漆黑的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和哀伤。

    傍晚,温煦的春风变得阴冷阴冷,訾槿抱住自己蜷缩一团瑟瑟地发抖。泪早已干涩,脸被风吹得生疼生疼,但有个地方却比脸还要疼上千万倍。

    “你是何人……何人呃?”一个醉熏熏的宫装少女,手提酒壶歪着脑袋打量着訾槿,趾高气昂地喝道:“大胆奴才!为何你看着比我还要难过……难过?”

    訾槿缓缓地抬眸,瞟了一眼一身宫装的少女:宫中何时出了如此不羁的女子?

    少女傻笑了一下,上前两步捉住了訾槿的手:“同为天涯伤心人,走!陪我喝。”

    訾槿惊异地看着被少女抓住不放的手,呆滞地转眸却对上了少女憨态可掬的一笑。訾槿愣愣地在原地良久,她突然转脸对少女笑了一下,毫不顾忌地起身与其离去:同为天涯伤心人,相逢不如不相识。

    少女身着宫中嫔妃正装,却只有十六七岁。虽是微有醉态发髻稍有凌乱,但也可看出女子今日确是精心装扮,画黛描眉,鬓间金钗,耳边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娇艳的鲜花。

    少女本属清秀佳人小家碧玉之类,如此的装扮给人画蛇添足的感觉。但她的笑脸却是美好无比,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目的,娇憨得让人疼惜。

    少女将訾槿带到不远处的比较偏僻的花圃中,地上随处可见散乱的空酒壶,还有几瓶排列整齐未开封的桂花酿。

    女子坐在地上,看訾槿依然傻站着,猛地将訾槿拉了下来。訾槿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少女吟吟笑出了声音,她将一壶酒递给了訾槿,附耳悄声说道:“嘘,小声点,若是让人听见了就不好了,这些都是我……我偷拿出来的。”

    訾槿看了一眼那娇憨可人的少女,望着手中的酒壶,突然开心得很想大笑:曾经的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岁月,曾经能与人畅饮淋漓酩酊大醉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再复返。何时开始生活已缩头缩尾埋没真心?为何如此了,却依然未能逃脱成为棋子的命运?

    訾槿回头对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抓起酒壶,昂头痛饮起来,直到一壶酒去了一半,方才放下酒壶: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不是吗?

    烈酒将訾槿的双眸烧得通红,眼中闪烁水光。

    少女歪着头,凑到訾槿的眼前:“好……好酒吧?你放心地喝吧,若你主子……主子怪罪下来万事有我……我担着……”

    訾槿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继续地大口喝着酒:为何这酒如此的烈?烧得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还难过吗?呃……”少女傻傻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訾槿,眉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

    訾槿不敢与少女对视,索性躺了下来,与残阳对饮。

    “我也很……很难过,他从不愿多看我一眼……从不……”少女抱着酒壶痴痴地望着远处,双眸毫无焦距,“我知他娶我是迫不得已,若我能选……我宁愿……宁愿是个没家世却能得到他真心疼爱的女子。我虽不是处处比她强,但她也有不如我地方,为何他的眼中就只有她?”

    訾槿又狠狠地喝了一口,对少女宽慰地一笑:若可以衡量,那就不叫爱了。

    “若我不是我……若他不是他该有多好?若我们只是一对平凡夫妻多好?他如此高傲又怎会允许自己喜欢上……被迫娶的女子呢?他如今还需我父的支持,若有一天……一天……那时他会怎样对我呢?……你看看我……看看我,是我不美吗?我比不上那女子吗?……可是我对他是真心的……真心的,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是因为他的尊贵,因为他就是他啊……”

    少女狠狠地灌了一口催人心肠的烈酒,盈盈俏笑:“我十岁那年便见过他,后来每年我总是想着各种理由进宫……远远地偷偷地见他……当我知道我的未来夫婿就是他时,我以为……我以为自己便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可如今……如今我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一眼……一眼便好了……我累了……真的累了,活着真累……活着……活着真累……”

    訾槿坐起了身,轻轻地擦拭着少女那苦涩的眼泪,眼中闪过疼痛和怜惜:皇宫之中能容下真情吗?若爱得如此心痛那便去争取吧。

    眼前,泪流满面的少女,容颜憔悴,明媚的双眼中布满伤痛与绝望。

    人生若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君赤,不是你变了,你只是想活着。得到宠爱的人才能好好地活着,是吗?

    “呵……呵,如今那人又有了他的骨肉,我……我该如何呢?如何呢?”少女狠狠地灌着那让人心碎的烈酒,年轻的眸中闪烁着哀绝,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四周,“这里好冷……好冷……冷得让人不能喘息……冷得让人快窒息了……你知道吗?”

    少女缓缓地坐到訾槿身边,清澈的眼眸,焦急地询问着答案。

    訾槿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拿起酒壶碰了碰少女的酒壶,微微地点了点头:很冷很冷……

    少女突然傻笑了一下,歪着头看着訾槿:“他看不到我的好……他看不到我的好……是他不好……我们……不醉不休。”

    訾槿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是,他看不到我对他的好,是他不好,我们不醉不休。

    夜幕降临,君凛脸色不善地走进朝阳宫,贴身太监小五迅速地迎了上来。

    “殿下大喜啊!”小五喜滋滋地说道。

    “何喜之有?”君凛并未放慢脚步,不经意地问道。

    “今日落美人在御花园中碰见了太子妃与韵染侧妃,不知发生了何事,落美人晕了过去。奴才们不敢怠慢就请了御医,御医说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君凛一惊,猛地停住了脚步,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转身便直奔“流落阁”。

    小五不明所以,惟有紧紧跟了上来,他欲言又止良久方才说道:“侧妃娘娘从听闻此事以后便在西芫花圃喝酒……”

    “此事父皇可知道?”君凛突然停住了脚步,抬眸沉声问道,脸上是阴冷一片。

    “落美人说,等殿下回来后亲自告诉殿下,所以小的还未让御医禀报。”

    君凛听罢疾步朝“流落阁”走去,袍袖之下双手已握成了拳。

    “殿下,侧妃娘娘已在西芫花圃喝了两个时辰,期间小的去劝了一次,不想却看见……”小五抬起头偷偷地看了君凛一眼。

    “接着说!”君凛语气之中饱含惊天的怒气,此时已然入了“流落阁”。

    “小的看见娘娘同訾家公子勾肩搭背,喝得烂醉……”小五话未说完。

    君凛骤然一惊,想也未想便已返回,直接朝西芫花圃方向疾步走去。

    小五小跑着,方才跟上了君凛的脚步:“不知为何二人喝着就相对流泪,神色悲伤异常,不知是否有何隐情……”

    走进西芫花圃,君凛一眼便看到韵染与訾槿二人醉眼蒙胧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韵染似是感到有人,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见到来人是君凛,清秀的眸中闪过惊喜,她步履蹒跚地快步上前:“臣妾……太子安……”

    訾槿不经意地抬起头来,醉眼蒙胧一片,仿若无事一般又看向高挂的明月。

    “将侧妃送回宫中,你们都退下。”君凛扫了一眼二人说道,声音无半点起伏,让人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韵染满是欣喜地上前两步,听到君凛的话后又退了两步,终是不甘地说了句:“臣……妾告退……”

    訾槿转身傻笑,对韵染的背影挥了挥手,又看看早已漆黑一片的的天空,方才摇摇晃晃起了身。

    未走两步却被人挡了去路,訾槿摇晃着退了两步,那人慌张地伸出手,轻扶着訾槿。

    訾槿微微抬眸,月光下君赤那张精致的脸庞如此清晰,眼神满是动容与心疼。那担心的模样如此清澈,如此地不遮掩。

    訾槿缓缓地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君赤精致的脸庞,眼中闪过水光,眸中满满的疼痛与伤悲:君赤,为何你忍心将我欺骗至此?

    君凛恐慌地将訾槿拥到怀中,手微微地颤抖着,温柔地擦拭着訾槿的泪水:“为何如此难过?谁惹了你?”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心疼。

    訾槿醉眼蒙胧地分明看到,君赤如水般温情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浓浓的关心。訾槿突然伤心异常:这时……这时也是在骗我吗?

    “莫哭,莫哭,谁惹了你,是那侧妃同你乱说了吗?你莫要相信她们,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她们诞下子嗣,便会做到。”訾槿无助的模样让君凛彻底慌了神,“你若是怪我常去‘流落阁’,我以后不去便是,莫哭了,你莫要再哭了。”

    訾槿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人那清澈诚恳的眼眸:莫要相信她们……莫要相信她们……

    訾槿安心地窝在眼前的人,沉沉地睡去……

    君凛小心用披风紧紧地将訾槿包裹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满眸的柔情与心疼。他凝视着訾槿的睡颜,坐在原处良久良久……

    訾槿头疼欲裂地醒来,看到太平轩内熟悉的幔帐和檀木床。她转过脸来,入眼的是君赤关切的神情。

    訾槿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眸子,然后睁开,对君赤歪头一笑。

    “怎一个人跑去朝阳宫中喝酒?”君赤如水般柔和的眸中,满满的担忧之色。

    “这几日着实急坏了三殿下。”喜宝神情憔悴站在一旁,哀怨地补充道。

    訾槿微微一愣:朝阳宫喝酒?怪不得那地方如此陌生,原是不知不觉跑去了朝阳宫。

    “已睡了三日了,还不快起身吗?”鱼落沉着脸端着药碗,佯装恼怒地瞪着訾槿说道。

    訾槿又是一愣:明是睡了一大觉,怎么就过了三日?

    “御医说你体质特殊不胜酒力,多睡一会也属正常。”君赤对訾槿安慰地笑笑,从床边起了身让鱼落坐下。

    鱼落轻轻地吹着手中的汤,杏仁般的眸中满是怒气和无奈:“喝点醒酒汤吧,以后莫要再胡闹了。若是真想喝酒在太平轩内喝便是,何必跑到朝阳宫喝。那晚众人寻不到你,三殿下都急红了眼,就连西乐公主那样满不在乎的性格都真真地着了急,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訾槿一边听着一点老实地点着头,大口大口喝着醒酒汤,苦得呲牙咧嘴,却不再朝君赤露出求救的表情。

    君赤嘴角沁着淡淡的笑容,满意地看着訾槿乖巧地喝汤。

    鱼落见訾槿认错态度良好,脸色也渐渐地好转了,动作温柔了不少。

    君赤目不转睛地盯着訾槿将汤喝完,抬手想像平日那般揉揉訾槿的头发,不想訾槿却反射性地挪开了。

    君赤微愣了一下才说道:“今日老太傅进宫要考考众人,这会怕是该到了。你若是感到不舒服便再躺会吧,我去去就回。”

    訾槿不敢抬眸,随便地对君赤挥了挥手。

    君赤瞳孔暗了暗又暗,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硬,看了訾槿一眼方才离去。

    鱼落收拾了手中的空碗与君赤一同走了出去。

    訾槿轻舒了一口气想起身,却有点晕眩,喜宝连忙上前搀扶。

    “说也奇怪,主子在朝阳宫醉酒,按道理太子殿下定不会饶过主子,没想到倒是派人将主子平安地送了回来。”喜宝自顾自地说道。

    訾槿竖起耳朵听着,侧脸看向喜宝:是吗?

    “定是朝阳宫当时就出了事,所以太子殿下才未来得及找主子的麻烦……”

    訾槿脑海中突然出现那日一同喝酒的少女,想到自己此时的男儿身,她猛地紧紧地抓住喜宝胳膊:出了何事?

    喜宝故作神秘地附在訾槿耳边,小声道:“主子还不知道吧,朝阳宫这几日出了大事。太子的侍妾落美人有了身孕,皇上得知后赐了好些个东西给那美人,说若是诞下麟儿无论男女,封那美人为侧妃。谁知那落美人自恃怀有龙子便不安分了,公开挑衅韵染侧妃。后来两人发生了争执,那韵染侧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就推了落美人一把,好好的一个龙子就那么没了。”

    訾槿紧张地看了喜宝一眼:后来呢?后来呢?

    喜宝幸灾乐祸地瞟了訾槿一眼,故作哀叹地说道:“哎,皇上知道此事后发下了雷霆之怒,要将韵染侧妃打入冷宫。后来户部尚书在大殿上,老泪纵横地恳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怜惜户部尚书乃开朝重臣只出一女才不与追究……可谁知那侧妃韵染一夜之间就疯了,太子殿下却将此事迁怒于落美人,说是她未保护好腹中的孩儿,于是胜怒之下将落美人打入了冷宫。”

    訾槿脸色苍白得厉害,嘴唇微微颤抖。她紧紧地攥住了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毫不自知:那日还是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年纪,娇憨清澈的笑容,明媚忧伤的眸子,憔悴绝望的脸庞,善良而又悲情的话语,一夜之间怎就变了呢?怎就变了呢?怎就……变没了呢?

    迎春花下,那个清秀的盛装少女转身,娇憨地傻笑了一下:他看不到我的好……是他不好……我们不醉不休。

    他看不到我的好……是他不好……是他不好……

    喜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凑近訾槿神秘地说道:“主子,听说那日韵染侧妃与落美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太子妃也在场,可不知为何,后来却无人说起此事……主子!……主子!……你去哪?……你还未更衣……主子!还未穿鞋……”

    訾槿眼眶微红,拼了命一般朝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醉熏熏可爱的少女手提酒壶,打着酒嗝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大胆奴才!为何你看着比我还要难过……难过?

    少女脸色绯红乖巧地将头凑过来小声道:好……好酒吧?你放心地喝吧,若是你主子怪罪下来万事有我……我担着……

    少女泪流满面:若我不是我……若他不是他……该有多好?

    訾槿面目狰狞疯一般地撕咬着朝阳宫门卫,挡住去路的两名侍卫大惊下,居然让訾槿闯了进去。訾槿大口大口喘着气,朝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花圃中记忆中的角落,一名素装少女惊喜地转身望着跑来的訾槿:“殿下……您回来了。”

    少女痴傻地笑着,眼中早不复当初的清明。

    訾槿瞪大了双眼,慢慢地走了过去,唯恐惊动眼前的人。

    少女上前两步拉住了訾槿的手,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娇憨地说道:“韵染就知道,您定会来此寻韵染。”

    訾槿眼眶微酸,她缓缓地抬起手,想触摸一下眼前的人是否真实,似乎又很害怕知道,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少女见訾槿将手缩了回去,突然间红了眼眶:“殿下!殿下!不是韵染,不是韵染,韵染不会的……那是殿下的孩子,韵染怎会对他……殿下!殿下!”

    少女紧紧地抓住了訾槿的手,面容早已癫狂,指甲刺入了訾槿血肉之中。

    “将侧妃带下去!”不知何时,君凛出现在訾槿的身后。

    少女的手抓得更紧:“殿下!殿下!不是韵染!不是韵染!不是韵染……啊!……”少女被众人掰开了手,绝望地踢打着尖叫着。

    訾槿望着韵染被拖走的方向,微微地张了张嘴,眼泪一滴滴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君凛神色慌张地上前了两步,訾槿转过脸来,怨恨地瞪了君凛一眼。

    君凛愣在原地,不屑地冷哼道:“连衣服都不穿就跑了过来!一个疯女人也值得你为她如此!”

    訾槿通红的眸子望着满面不屑的君凛:为何?这样一个可人善良的女子,一夜间为何成这样?为何?为何要如此地待她?为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将她逼到如此的田地!是你让她生不如死地生活在这儿!是你……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訾槿抓住胸喘着气,眸中一片悲凉与绝望,她转过身逃一般地离开这冰冷的花圃。

    君凛凤眸中满满的心疼与担忧,他上前追了两步,又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訾槿离去的背影,他无力地垂下了手。

    訾槿怔怔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路从朝阳宫跑出来,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周围不再有人。

    这里好冷……好冷……冷得让人不能喘息……冷得让人快窒息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如鸟一样困养,困不住她年华。如繁华正盛开,挡不住她灿烂。

    笑话!笑话!成了天大的笑话!成了天大的笑话……天大笑话……

    是谁,困住了她的年华?是谁,挡住了她的希望?是谁,一步步地将她逼到如此田地?

    是谁?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为何不回太平轩?”西乐站在訾槿的对面,低下头温声询问着,眸中满满的担忧。

    訾槿敛下眼眸,将头埋入双膝之间,不愿与其对视。

    西乐蹲下身了,坐到了訾槿的身边:“是不愿回,还是不敢回?”

    訾槿将头埋得更低,紧紧地闭上眼眸,瑟瑟地发抖。

    西乐抬手搂住了訾槿,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小哑巴,随我回辰国吧,这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待你的。你看看太平轩内里你信任的那些人,真的值得你信任吗?你最难过的时候都不敢回去,你不是在怕吗?你不是在怕他们吗?”

    訾槿朝西乐怀中缩了又缩,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你还在等訾吟风吗?你对他还抱有希望吗?……你记不记得当初是谁将你送进来?是谁弃你而去,将你一人留在这里?是谁让你过了四年有口不能言的日子?……你不记得了吗?你……不记得了吗?”西乐的声音不若平日那般尖锐,即便如此也句句刺入了訾槿的心底。

    訾槿缓缓地抬起头来,泪眼中映出西乐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容。

    西乐静静地起身,身上的白色纱袍,随风飞扬着,阳光映在她的脸上竟然能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她露出最明媚的浅笑,朝訾槿伸出手。

    訾槿微微地抬眸,注视着西乐的笑脸,黑暗一片的心,居然期盼着点点的光亮。仿佛过了许久,仿佛刹那间,訾槿缓缓地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放入了西乐的手掌中。

    西乐紧紧地攥住訾槿的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她笑着拉着訾槿的手,二人无声地行走在这宫墙下。偶有微风吹过,吹乱了西乐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的西乐看上去竟比枝头上最艳丽的迎春花还要娇媚。

    “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从此父亲不愿见我,哥哥一手将我带大,我自小与哥哥亲厚,哥哥也将我视作唯一……后来哥哥病了,纵然请遍了天下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我伤心绝望过,可每每看到哥哥的笑脸,我又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幸福,无论怎能哥哥还是一直陪伴着我。但是哥哥就那样突然不见了,我很害怕很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恐慌吗?”西乐转过脸来,望着訾槿,眸中满是询问。

    訾槿垂下眼眸,缓缓地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永远都是那么盛气凌人的公主。

    “你知道这里吗?”不知何事,两人已走到了一座偏僻的宫殿。

    訾槿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似是有点朦胧的熟悉感,当看到不远处的凉亭时,猛地震了一下,脑中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像,少年白发白衣,宛若误入凡尘的嫡仙。

    西乐似是在看訾槿,又似是看着远处:“这是当年他们囚禁我哥哥的宫殿。他们以哥哥为筹码,胁迫我辰国发兵,我以己身做质换回了哥哥……哥哥天真懵懂,何其无辜?他们怎能……此时你还相信訾吟风吗?天下人称他一代英豪,手握月国大半天下,却用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还愿意相信他吗?”

    西乐侧脸看向訾槿,眸子复杂一片。

    訾槿敛下眼眸,思绪千万,信他吗?信他吗?要信他吗?

    槿儿:

    边陲风光无限,凯归以后,定带你领略边陲风景,一切安好,勿念。

    槿儿:

    听闻你对药理和医术很感兴趣,重逢之日,定带槿儿去胭脂谷寻那隐世神医,让槿儿技艺更加精湛。

    槿儿:

    听闻你得一五色琉璃扳指,很是喜欢。待到凯归后,定带訾槿去绥棱镇,那里百姓做此琉璃物件可谓神工之手。

    槿儿:

    江南处处风景,听闻你爱食内膳房的点心。天下点心始处江南,待到凯归后,定带槿儿吃遍所有江南点心。

    訾槿抬起头去迎上了西乐的视线,目光坚定而不惧,只是隐藏在眼底的是孤注一掷的绝望:我愿将最后的赌注压在他身上。我信他,莫名的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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