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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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寒假一点儿也不长，折腾着折腾着，转眼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八，有些得赶好几趟团年饭的家庭，今晚就会开始举行家庭团年聚餐了。
楚念睡觉本事一流，家里也没有足以勾引得她鼓起勇气从被子里出来的早餐午餐，不过这会儿还没到午饭时间，十点多。
八点来的时候妈妈就来叫过她一次了，大概是看她困得很，想着放假让她多睡会儿，帮她把门带上之后再没动静。
不太喜欢关门睡觉，那样就成了自己一个面对黑暗中的所有不确定性。她记得曾经有过好几次在夜里做了恐怖的噩梦，叫唤父母却得不到回应，虽然从很小开始就自己一个睡觉了，可至今她仍很害怕。
她的房间不算小，里面堆了许多家用杂物，连书柜和衣柜顶都不放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都被裹在编织麻袋里，拱起形状莫名的姿态。
这在黑暗的夜里，在后门外流泻进来的微光之下，可太恐怖了。
楚念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而它们又是那样存在着，让她浮想联翩。
但在夜里睡觉，如果不关门，更恐怖。
因为门外通向厕所、厨房、餐厅、客厅的走廊，以及上述所有的地方，全都是黑的。
所以大开的半开的房门，反倒是最深的黑洞，永远不知道睡前的下一秒下一眼，会看见什么。
无论春夏秋冬，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她赶不走黑暗，也带不来光明，于是只好缩在厚厚的、一层一层的壳里，假装只有自己的这么一个小世界。
尝试留下的灯会被关掉，故意给父母与自己房间都开一条门缝也会被关紧——总之就是，半夜醒来，满满的黑暗里，只有自己和簇得紧紧的被子。
可能还有满身满头的汗。
有没有和父母说过自己怕黑呢？
应该是有的吧。
她知道自己胆子小，知道自己晚上要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睡觉，从来不会犯贱去看恐怖片，去跟同学玩儿什么鬼故事接龙，鬼屋试胆大会。
可也禁不住在书店翻书时看到出土的尸体，禁不住一不留神听见同学们说恐怖段子。
然后抖抖索索半夜都不敢上厕所一个月。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幸好现在可以住校了，八个人一间宿舍，虽然她晚上听见宿舍楼对面不知道哪来的“鹅——鹅——鹅——”的声音也会害怕，但总比在家一个人睡黑屋子好。
假期是自由的，也是难熬的，也许这就是代价吧。
对她来说，好像真的很少有什么“完美”的感受。
习惯了。
其实想想自己的生活虽然比不上很多同学，但真的不赖，至少自由度很足，只是物质和家庭感稍微匮乏一些而已。
就这样吧。
她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大年二十八了啊。
楚念爬起来，到厨房拧开煤气炉烧下一壶水，然后开始刷牙洗脸。
用着一种叫做什么火山泥的洗面奶，姨妈推荐的。
冬天，洗完有点干。
但她对此没什么意识，默认这就是洗干净了，毕竟瓷碗碟洗干净后的感觉也是干干剌剌的。
洗完脸，把烧好的一壶水倒进塑料盆，再烧一壶。
在大脸盆里兑好热水，从阳台收进来一条长方形面巾，蹲在淋浴间洗头洗澡。
玻璃隔出的半开放淋浴间地上铺着鹅卵石，是装修时妈妈要求的，其中一边的阳台上也有，说是可以按摩脚底。
楚念记得鹅卵石刚铺好时，那水泥地是浅灰色的，现在已经变成黑色了。
鹅卵石上不知是什么鬼的污渍也是黑色的。
玻璃底儿生着青苔，下水道口卷着些头发。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她匆匆洗完澡，毫无享受可言，麻溜地擦干身子，披上睡衣就逃离了这个生机盎然的灰暗厕所。
虽然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大冷天的大中午爬起来洗澡绝不单为了干净，她今儿下午约了初中同学逛迎春花市，得好好收拾收拾。
约的都是关系很好的女同学，但也许是因而容貌上长久的“与一般可爱女孩子不同”带来的自卑感，楚念潜意识里的臭美程度其实快要上天了，出门前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然而她还毫无自觉。
吹头发，梳头，换衣服。
这边的初高中生在假期里很流行一种穿着：校服裤配所有。
楚念乐得遵循，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几次裙子，于是特别不爱穿各种裤子。随便穿个校服裤就挺舒适，不需要额外买不讨她喜欢的便装裤，省钱省力又省心。
穿上校服裤，上半身套上毛衣和拉链毛绒卫衣，围上围巾，都是些几十块钱的小衣服，没有多出众，在新年独属于南方城市湿冷刺骨的寒风里也就是刚好暖和。
凑合吧。
其实习惯了就会觉得也不赖。
不难看，软软的，还有小口袋。
揣上手机零钱公交卡和钥匙，出门。
很冷，想买一双手套。
一路往约定的公交站走去，要经过南光社区，老巷道里呼啸而过的风，很冷。
毛线手套吗？不好看。
戴在手上很笨拙，像个小孩子，毫无品味可言。
班级里就有几个女生戴着那样的手套，楚念觉得看起来真蠢真丑。
没品味的难看东西。她宁愿冷着。
何况这“没品味的难看东西”也要大几十块呢，她才不要花大几十块买一个“没品味的难看东西”，又不是彻底没了别的办法，手揣兜里也不是不行。
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手套呢？
不知道。
貌似只见过毛线织的。
不对，这世上好像还有皮手套对吧？对的，她还用过呢。
小时候随妈妈去旅游，就戴过。
是在下雪的黄山上，还是下雪的庐山上呢？
忘记了。
挺喜欢那种手套的。虽然给同龄女同学看，一定会认为皮手套是大人才用的，觉得土吧。
反正也买不起，想什么呢。
楚念“哈”地轻声笑了出来。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到一些尴尬事儿的时候就会这样，喉咙和鼻腔同时出气，自嘲。
这一路有许多卖衣服卖鞋的小店，大开着门，门口会放着当季热卖或者打折货。楚念记得自己刚上初中时，每天沿这条路上学时路过其中几家鞋店，都要看店门摆着的鞋子。
凉鞋是摆得最久的商品，那时候她就看上了一双浅紫色带花儿的凉鞋，三十五块，她很喜欢。
然而这凉鞋买了也穿不出去，三十五块对刚上初中的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只能每次路过时好好欣赏欣赏。
为什么穿不出去呢？
这是一双很成人风格的凉鞋，这倒不是太重点。
重点是，同学们会对穿凉鞋的同学指指点点。
楚念就奇了鬼怪了，她不知道这是逮的什么排挤人的歪道理，这边这么热，穿凉鞋明明比运动鞋正常多了吧？
大夏天的穿运动鞋捂脚不是更有病？
总之她只在开学穿了一小会儿凉鞋，就再没这勇气穿凉鞋了，小姑娘要脸，不想背负这些有的没的的指指点点。
看了那双紫花凉鞋两年，它好像被卖掉了。
大冬天的，小店门口也放上了运动鞋和老年人最爱毛绒保暖鞋。
楚念也想穿这毛绒保暖鞋啊！一看就很暖。
可小姑娘要脸。
刚过一个路口，楚念抬眼就见一个女孩儿快步朝她这边跑了几步，还扬了扬手臂。
周围没什么人，楚念定眼看清这个比她矮上一头的、穿着淡黄色薄夹克和黑棉裤的女生，“小翠？”
梁翠跑过来时脸上就已经洋溢出愉快，在楚念叫她的瞬间，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跟楚念道了声好。
“你出来买东西？”楚念记得这个初中同学，记得她这一身初中时每年都要穿一个冬天的薄夹克。梁翠成绩不好，不善言辞，长得不高，也不好看，因为厚嘴唇和一口龅牙被同学们笑称“如花”，家里穷，就住在南光社区一个十分破旧的老房子。
“嗯，买酱油。”梁翠点点头，随即含着羞涩和楚念道了别，跑开了。
“再见。”楚念目送这位老同学走远，转头朝梁翠来的那条街看去。
她最看不惯别人嘲笑女孩子相貌，以前只要碰上了，就会和梁翠一路回家，路上陪她聊天。
那时候的梁翠，只有在跟几个同样“不怎么样的”同学玩儿的时候，才会说话，才会露出笑容。
还有放学路上被楚念逗乐的时候。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继续读高中，还是直接出来工作了呢？
楚念不知道。
梁翠心思简单，别人对她好，她会感激，会予以回报。有一年圣诞节，班里的同学流行互相送礼，梁翠家里很穷，但还是给楚念捎来了两颗水果糖。虽然她不善言辞，但楚念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喜爱。
有点唏嘘。
罢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没有救赎众生的本事。
楚念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从右手边栽满高大榕树的横街深处收回，梁翠的家就在这条街的街尾，那棵尤其盘根错节的榕树旁边。
虽然很容易就能大致辨别他人的家庭状况，但楚念似乎不怎么懂得这些关于社会、阶层、贫富的“道理”，心里特别没有概念，不会因这些看不起谁，也不会因这些巴结谁。
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可怜。
榕树的顶盖即使在冬天也是郁郁葱葱的，梁翠家那座米黄色墙灰掉了一半、房顶长了杂草和青苔的二层小楼，在初见时就已经淡淡地留在了楚念的记忆深处。
楚念喜欢老房子，那种安静的、沉淀的生活味，昭示着时间流逝的破旧。
她知道老房子住着一定不舒服，阴暗潮湿，她绝对住不来，至少南光社区的老房子是如此。
她知道梁翠在某种程度上一定非常不喜欢自己住的那座老房，但梁翠没有办法。
可是楚念却喜欢老房子。
多么讽刺啊。
高中的寒假一点儿也不长，折腾着折腾着，转眼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八，有些得赶好几趟团年饭的家庭，今晚就会开始举行家庭团年聚餐了。
楚念睡觉本事一流，家里也没有足以勾引得她鼓起勇气从被子里出来的早餐午餐，不过这会儿还没到午饭时间，十点多。
八点来的时候妈妈就来叫过她一次了，大概是看她困得很，想着放假让她多睡会儿，帮她把门带上之后再没动静。
不太喜欢关门睡觉，那样就成了自己一个面对黑暗中的所有不确定性。她记得曾经有过好几次在夜里做了恐怖的噩梦，叫唤父母却得不到回应，虽然从很小开始就自己一个睡觉了，可至今她仍很害怕。
她的房间不算小，里面堆了许多家用杂物，连书柜和衣柜顶都不放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都被裹在编织麻袋里，拱起形状莫名的姿态。
这在黑暗的夜里，在后门外流泻进来的微光之下，可太恐怖了。
楚念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而它们又是那样存在着，让她浮想联翩。
但在夜里睡觉，如果不关门，更恐怖。
因为门外通向厕所、厨房、餐厅、客厅的走廊，以及上述所有的地方，全都是黑的。
所以大开的半开的房门，反倒是最深的黑洞，永远不知道睡前的下一秒下一眼，会看见什么。
无论春夏秋冬，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她赶不走黑暗，也带不来光明，于是只好缩在厚厚的、一层一层的壳里，假装只有自己的这么一个小世界。
尝试留下的灯会被关掉，故意给父母与自己房间都开一条门缝也会被关紧——总之就是，半夜醒来，满满的黑暗里，只有自己和簇得紧紧的被子。
可能还有满身满头的汗。
有没有和父母说过自己怕黑呢？
应该是有的吧。
她知道自己胆子小，知道自己晚上要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睡觉，从来不会犯贱去看恐怖片，去跟同学玩儿什么鬼故事接龙，鬼屋试胆大会。
可也禁不住在书店翻书时看到出土的尸体，禁不住一不留神听见同学们说恐怖段子。
然后抖抖索索半夜都不敢上厕所一个月。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幸好现在可以住校了，八个人一间宿舍，虽然她晚上听见宿舍楼对面不知道哪来的“鹅——鹅——鹅——”的声音也会害怕，但总比在家一个人睡黑屋子好。
假期是自由的，也是难熬的，也许这就是代价吧。
对她来说，好像真的很少有什么“完美”的感受。
习惯了。
其实想想自己的生活虽然比不上很多同学，但真的不赖，至少自由度很足，只是物质和家庭感稍微匮乏一些而已。
就这样吧。
她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大年二十八了啊。
楚念爬起来，到厨房拧开煤气炉烧下一壶水，然后开始刷牙洗脸。
用着一种叫做什么火山泥的洗面奶，姨妈推荐的。
冬天，洗完有点干。
但她对此没什么意识，默认这就是洗干净了，毕竟瓷碗碟洗干净后的感觉也是干干剌剌的。
洗完脸，把烧好的一壶水倒进塑料盆，再烧一壶。
在大脸盆里兑好热水，从阳台收进来一条长方形面巾，蹲在淋浴间洗头洗澡。
玻璃隔出的半开放淋浴间地上铺着鹅卵石，是装修时妈妈要求的，其中一边的阳台上也有，说是可以按摩脚底。
楚念记得鹅卵石刚铺好时，那水泥地是浅灰色的，现在已经变成黑色了。
鹅卵石上不知是什么鬼的污渍也是黑色的。
玻璃底儿生着青苔，下水道口卷着些头发。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她匆匆洗完澡，毫无享受可言，麻溜地擦干身子，披上睡衣就逃离了这个生机盎然的灰暗厕所。
虽然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大冷天的大中午爬起来洗澡绝不单为了干净，她今儿下午约了初中同学逛迎春花市，得好好收拾收拾。
约的都是关系很好的女同学，但也许是因而容貌上长久的“与一般可爱女孩子不同”带来的自卑感，楚念潜意识里的臭美程度其实快要上天了，出门前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然而她还毫无自觉。
吹头发，梳头，换衣服。
这边的初高中生在假期里很流行一种穿着：校服裤配所有。
楚念乐得遵循，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几次裙子，于是特别不爱穿各种裤子。随便穿个校服裤就挺舒适，不需要额外买不讨她喜欢的便装裤，省钱省力又省心。
穿上校服裤，上半身套上毛衣和拉链毛绒卫衣，围上围巾，都是些几十块钱的小衣服，没有多出众，在新年独属于南方城市湿冷刺骨的寒风里也就是刚好暖和。
凑合吧。
其实习惯了就会觉得也不赖。
不难看，软软的，还有小口袋。
揣上手机零钱公交卡和钥匙，出门。
很冷，想买一双手套。
一路往约定的公交站走去，要经过南光社区，老巷道里呼啸而过的风，很冷。
毛线手套吗？不好看。
戴在手上很笨拙，像个小孩子，毫无品味可言。
班级里就有几个女生戴着那样的手套，楚念觉得看起来真蠢真丑。
没品味的难看东西。她宁愿冷着。
何况这“没品味的难看东西”也要大几十块呢，她才不要花大几十块买一个“没品味的难看东西”，又不是彻底没了别的办法，手揣兜里也不是不行。
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手套呢？
不知道。
貌似只见过毛线织的。
不对，这世上好像还有皮手套对吧？对的，她还用过呢。
小时候随妈妈去旅游，就戴过。
是在下雪的黄山上，还是下雪的庐山上呢？
忘记了。
挺喜欢那种手套的。虽然给同龄女同学看，一定会认为皮手套是大人才用的，觉得土吧。
反正也买不起，想什么呢。
楚念“哈”地轻声笑了出来。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到一些尴尬事儿的时候就会这样，喉咙和鼻腔同时出气，自嘲。
这一路有许多卖衣服卖鞋的小店，大开着门，门口会放着当季热卖或者打折货。楚念记得自己刚上初中时，每天沿这条路上学时路过其中几家鞋店，都要看店门摆着的鞋子。
凉鞋是摆得最久的商品，那时候她就看上了一双浅紫色带花儿的凉鞋，三十五块，她很喜欢。
然而这凉鞋买了也穿不出去，三十五块对刚上初中的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只能每次路过时好好欣赏欣赏。
为什么穿不出去呢？
这是一双很成人风格的凉鞋，这倒不是太重点。
重点是，同学们会对穿凉鞋的同学指指点点。
楚念就奇了鬼怪了，她不知道这是逮的什么排挤人的歪道理，这边这么热，穿凉鞋明明比运动鞋正常多了吧？
大夏天的穿运动鞋捂脚不是更有病？
总之她只在开学穿了一小会儿凉鞋，就再没这勇气穿凉鞋了，小姑娘要脸，不想背负这些有的没的的指指点点。
看了那双紫花凉鞋两年，它好像被卖掉了。
大冬天的，小店门口也放上了运动鞋和老年人最爱毛绒保暖鞋。
楚念也想穿这毛绒保暖鞋啊！一看就很暖。
可小姑娘要脸。
刚过一个路口，楚念抬眼就见一个女孩儿快步朝她这边跑了几步，还扬了扬手臂。
周围没什么人，楚念定眼看清这个比她矮上一头的、穿着淡黄色薄夹克和黑棉裤的女生，“小翠？”
梁翠跑过来时脸上就已经洋溢出愉快，在楚念叫她的瞬间，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跟楚念道了声好。
“你出来买东西？”楚念记得这个初中同学，记得她这一身初中时每年都要穿一个冬天的薄夹克。梁翠成绩不好，不善言辞，长得不高，也不好看，因为厚嘴唇和一口龅牙被同学们笑称“如花”，家里穷，就住在南光社区一个十分破旧的老房子。
“嗯，买酱油。”梁翠点点头，随即含着羞涩和楚念道了别，跑开了。
“再见。”楚念目送这位老同学走远，转头朝梁翠来的那条街看去。
她最看不惯别人嘲笑女孩子相貌，以前只要碰上了，就会和梁翠一路回家，路上陪她聊天。
那时候的梁翠，只有在跟几个同样“不怎么样的”同学玩儿的时候，才会说话，才会露出笑容。
还有放学路上被楚念逗乐的时候。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继续读高中，还是直接出来工作了呢？
楚念不知道。
梁翠心思简单，别人对她好，她会感激，会予以回报。有一年圣诞节，班里的同学流行互相送礼，梁翠家里很穷，但还是给楚念捎来了两颗水果糖。虽然她不善言辞，但楚念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喜爱。
有点唏嘘。
罢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没有救赎众生的本事。
楚念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从右手边栽满高大榕树的横街深处收回，梁翠的家就在这条街的街尾，那棵尤其盘根错节的榕树旁边。
虽然很容易就能大致辨别他人的家庭状况，但楚念似乎不怎么懂得这些关于社会、阶层、贫富的“道理”，心里特别没有概念，不会因这些看不起谁，也不会因这些巴结谁。
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可怜。
榕树的顶盖即使在冬天也是郁郁葱葱的，梁翠家那座米黄色墙灰掉了一半、房顶长了杂草和青苔的二层小楼，在初见时就已经淡淡地留在了楚念的记忆深处。
楚念喜欢老房子，那种安静的、沉淀的生活味，昭示着时间流逝的破旧。
她知道老房子住着一定不舒服，阴暗潮湿，她绝对住不来，至少南光社区的老房子是如此。
她知道梁翠在某种程度上一定非常不喜欢自己住的那座老房，但梁翠没有办法。
可是楚念却喜欢老房子。
多么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