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团灭 灾星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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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闷响，邢晨以为是谁摔了，脑壳着地。
邢军表情痛苦地倒在地面上抽搐，耳鸣阵阵，仿佛有锤子砸他的大脑。他看到的画面一片通红，眼前是类似母亲的人的下巴，她嘴里叼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是从他脖子上撕扯下来的，血水滴落，染红了邢军的眼白。视野中的母亲一跃上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下邢军能看见几束血柱斜喷在墙壁上，是从他大动脉上破口飙出的血箭，但是周围却万籁寂静，只有耳朵内部在喧嚣，他似乎听到细胞分裂分化、体内空腔万物生长的声音。
邢晨刚想扭头朝厕所方向看去，却听到地板上的邢恬辨识度极高的尖叫，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原本锁定邢晨坐在饭桌前的背影的妈妈，扑向了最激烈的声源。
楼下的一个及耳蓬松短发女生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放在折立起的左腿的膝盖上，顶着一对加深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两手敲打论文，听到隐隐的尖叫声，翻了个白眼。她做出下床的动作，掖在腰后的被角松开碰到床头柜上的一罐药瓶，没合上盖的药瓶摔在地上撒出大半的褪黑素药片。
“Fuck……”女生忍不住把这个账算在楼上半夜扰民的人身上。
女生把药片一个一个吹灰放回去，一脸不耐烦地走到窗前，把推拉窗关上。玻璃上突然倒映出卧室的门打开了。女生惊恐地回头，看见门外仰躺着一个人，拖鞋底朝着她。
女生小跑过去，大惊失色道：“奶奶，奶奶……醒醒！”
……
“救……救……”邢恬喉间吐出的字眼支离破碎，她的眼珠子逐渐分别朝外移动，形成了诡异的表情，她的意识陷入一片纯白和寂寥，随后大脑里不断更迭着画面，一帧一帧雨林里发芽抽枝的胶卷，斑斓的热带果实浆液溢出，沙滩椰子被海浪卷走漂洋过海冲上岛屿生根发芽，麦浪连天，红叶纷飞，蝴蝶群迁徙过谷，斗转星移……梦境产生出了快乐的感觉。
妈妈没有沉溺于啃食邢恬，她虽没松口，灰白色的眼珠子却上移，上半眼珠没入眼皮，用下半眼珠凝视邢晨，犹如斑驳苍白的半弦月。
邢晨双腿发软，紧盯妈妈，不敢转移视线，想跑却挪不动脚，心脏的跳动声通过腔内空气击打着耳膜。快动啊！上次这个时候是小学一年级暑假期间，她走在这个小城镇的夜路上，被一群生面孔的乡下男生前后包围，从小内向又孤僻的她被吓得无法动弹，甚至羞怯于喊叫求救。夹道两边都是沉寂的居民楼，天空高升一轮红得流金的圆月；这次居然处于大学一年级寒假期间，就在布置盛宴的自己家里，被化作丧尸的亲生母亲威胁生命。邢晨再次犯了僵直症，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妹妹坐直的静态身体和哥哥躺倒喷血的抽搐残躯，室外是难得的繁星万里，星云毁灭的死光从宇宙深处传送而来，人类的夜空如同银河，此刻看来却像是灾星异象。
上次是爸爸送紧急肠胃炎的邢军去医院，所以没来补习地点接她，小邢晨等了一个小时，老师和家人都要睡觉了，她只好背着重书包自己回家，为了快点到家，于是抄近道走同样有路灯的小路；这次是……爸爸，现在不知道在干嘛，他在她身后仿佛不存在一样地让邢晨再次独自面对危险指数翻倍的情景。
当时，妈妈通过气愤的马后炮指责来表达关心，甚至成为逼她多吃米饭的理由。面对妈妈提出的各种问题，“你就要大声呼救叫人，为什么不走大路啊，让老师给我打电话都不至于被打花脸，平时就要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啊！”，小邢晨看向脖子上挂着手机的小邢恬从眼前经过，心里翻江倒海却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从此之后认为自己就想妈妈反复指责的那样，自己就是个有问题的人，后来爸爸也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却忙于解决邢恬的新平板电脑的维权问题忘记给邢晨买电话卡，霸占台式打游戏的邢军总是嘲笑她是个电脑盲，死活不肯告诉她家里WIFI密码。
“你叫了吗！？”妈妈居高临下地瞪眼看进小邢晨的眼睛里。
“叫了。”小邢晨害怕地撒谎，妈妈一脸怒意显然不相信。
“你是怎么叫的！？光叫有什么用！？你要说话，要喊救命，才有人知道出的是什么事啊！知不知道啊！”
电光火石间，回忆闪现，在恨意的刺激下，邢晨的右手居然能动了。
眼前妈妈的皮肤呈现古怪的黄灰色，像中植物病毒的盆栽叶子，但是确实是妈妈变成的，穿着优雅的棕灰色针织毛衣，手上戴着玉镯子，还有无名指上几乎不摘下来的婚戒。
邢晨顺手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三丽鸥盘子，可惜上面摆满了水果，一下子单手抬不动。两个红得发黑的车厘子，三片剥去筋络的小橘子，一个黄色果肉的西瓜切片，一个去皮猕猴桃，五个紫得发蓝的葡萄，还有一个蒸熟粉嫩的豆沙桃包，这是既鹌鹑蛋任务之后邢晨的“打下手”作品，盘中图案是美乐蒂，说明这是邢恬的盘子，邢晨剥在里面的剔透龙眼、圆形通红的圣女果全部被吃光了，最后只剩下13个留在这顿最后的晚餐中。邢晨移动手指，抓到了一个梵高“星月夜”盘中图案的空盘，感谢邢军吃了一个晚上，制造了这个“兵器”。
时钟上的表针一摆格，妹妹突然脖子一歪，分钟也一摆动一格，银色皇冠掉落摔碎。邢恬的头颅抵住肩头，惊悚挣扎的她失去了最后的生气。
妈妈伺机朝邢晨扑了过来，“光盘行动”开始：邢晨手臂一挥，盘子砸在妈妈脑袋上，把她暂时打在一边。这一下使出了邢晨的所有力气，她的手臂居然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在身体解除了僵硬，脚下行动缓和起来。
此时爸爸已经肾上腺素飙升，存在感也飙升，火力全开操起扫把，往怪物身上打了过去：“走开！”
邢晨立马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电锯，看到父亲被妈妈扑在地上，妈妈破碎的口中的黏液垂挂成长长一条，糊了爸爸一脸。
经过光盘行动的壮胆，邢晨一鼓作气振臂一挥，怪物的头飞了出去，地板上被弹出好几个血迹，凌乱的头发在滚动中包裹住整个头颅。
爸爸一把推开身上双臂还在挥舞的无头尸，抹了一把脸，中年人心态崩溃了，看着满地的子女：兄妹俩睁着眼睛，脖子上一个大窟窿汩汩淌出鲜血，而那个穿着自己妻子衣服的妖怪没了头还在踢腿挥手，只是她失去了爬起来的智力。
爸爸痛哭起来，声音有多诡异，就有多痛苦，邢晨了解这种崩溃，只不过是夜里独自憋着声音哭，她生活里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要通过不断流眼泪才不至于变成疯癫婆。
“她是你妈！你怎么可以……”爸爸痛苦得无以复加，趴在地上哭一会儿，又直起身子，歪来倒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
“爸，邢恬在动，邢军也在动。”邢晨的声音很冷漠。
“你……啊啊……你啊……”爸爸已经失去了自控力，不断软绵绵地捶地，好似要晕过去。
“我不想打了，刚刚有血液溅到我眼睛里了，我已经被感染了，你也是，看你脖子。别打了，我回房间慢慢等死。”嘴上说着，邢晨把电锯也带了进去，把房间门反锁。
爸爸不采取任何措施，就在外面哭嚎，看来是被现实打击到放弃所有求生欲了，最后哭声变成了惨叫，“不要咬，我是你爸”，外面的声音很激烈，邢晨通过锁孔看了一眼，立马移开视线，画面极其血腥，丧尸邢军和丧尸邢恬在捧食内脏，爸爸被他们开膛破肚了。
心脏狂跳的邢晨，想到这会促进血液循环，加速病毒感染的速度。不过想到爸爸的结局，还是自己快点转化是更好的选择。邢晨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床上，又观察了一眼锁孔之外的情况，两头年轻的丧尸把爸爸吃得一地血淋淋的散骨，居然过去吃妈妈。妈妈的头突然叫了一声，它们一股脑扑了过去，距离邢晨的房间比较远。
邢晨静悄悄靠近床，拿起手机，调成静音。
她看了一眼，23:58
心下悲凉，邢恬，看来你真的永远十八岁了。
邢军，你也不用二战考研，工作也不用找了，妈妈不用每天暗自担心卧床的外婆会突然去世，爸爸也不用……不用再玩消失了。
邢晨打开手机摄像头，无声深呼吸，调节心态，然后摄像头翻转向自己一头，自己的眼白部分已经全部变成黑色，看到这里她吓了一大跳，幸亏有心理准备，没有弄出声音。
突然，有人来敲门，拳头暴躁。
“开门！开门！”外面的人烦躁起来，半天没人开门，还以为里面的人故意不开门，“晚上十二点！！别人要睡觉！忍你们这一家整整一个小时了！”
两只丧尸对着门缝嗅半天，然后好奇地压下门把，往后拉开了。看见门外的人，是个穿珊瑚绒睡衣的大爷。大爷看到两个怪物一样的人满脸包裹在血水里面，脖子上都有个血窟窿的画面昭示着这俩人兄妹对称的信息。大爷心脏病顿时发作，直挺挺倒地，然后就被撕咬，别户人家都紧闭门扉。兄妹俩没吃几口就顺着通道跑出这栋居民楼，在小区里乱窜。
此时老太太见老头子去撒泡尿许久没回来，就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看，她担心老伴上门说理，身子骨嘎嘣脆，起冲突准吃亏。她打开了门看向走廊隔壁那家，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只见老头子颤悠悠地站起来，然后面容狰狞地扑过来，主要是满脸都是血，白内障眼睛都变成一片血红，眼白也变成红色的。鬼啊这不是，她一口气关上门，任其撞击，吓得赶快报警并叫救护车。“姥姥，怎么啦？”五岁孙子披着被子走出来，老太太立马做了嘘的手势：“快回房间，不要出来，把门锁好。”
不过一会儿楼下就响起了警笛声。
邢晨通过锁孔，看见几个警察进来了。她想，看来门外的丧尸离开这里了，当然也有可能躲在楼里的什么地方。
妈妈的头不断地叫着，里面的内脏被吃掉了，心脏在肋骨中搏动着，面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却爬不起来的无头丧尸的上半身空腔景象，警察们几乎要呕吐。
邻居不准靠近事发现场，老太婆也被阻拦在外，配合地做临时口供，其他邻居只能倚着门交头接耳互道一句“流年不利”。
邢晨从内部拍拍门，警察们强忍着摆成破门阵，掏枪逼近。
“我被感染了，别靠近我，会传染给你的。”邢晨说，这是自己在人世最后时间里面可以干的事情了，至少不辜负这些年轻警察，半夜三更没和家人团圆，还要跑出来工作，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我暂时不会咬人，可以开门给你看一眼。”
邢晨把门打开。
一个眼睛全部是黑色的女生站在眼前，身上穿着的淡绿色长毛衣有干掉的血迹，下身着牛仔裤，穿着墨绿色厚袜子的脚后边放着一个带血电锯，警察的枪口渐渐放下，有个年轻人对她说：“跟我们走一趟。”
“别了，我想好死，不想变成我兄妹那样，不想变丧尸吃人。”
“希望您能配合。”
“好吧，等我一下。防止我转化后用手指甲抓伤感染你们，戴个手套，还有，家里的头盔放哪里，这样我失去人性的时候，一时半会咬不到你们，给你们逃跑的反应时间。”邢晨从家里找出爸爸的黑色皮革手套戴上，看见警察又把枪口举起来对着她了，邢晨看着他们，带起摩托车头盔，系紧，说：“我确实是杀人犯，我妈的头是我用电锯砍下来的，其他人我都没有碰过。”邢晨伸出手：“手铐铐上。”
邢晨还是被押上警车，家家户户都从窗户看着她被送走。
救护车将将到达，白衣天使们和警察交换了下信息，准备上楼处理残骸，却看见一个短发女孩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老人家出现，泪眼婆娑地凄惨大声哭喊道：“救命啊！”
……
“现在身体什么感觉？”年轻警察走着眉头问话，显然刚刚的画面挥之不去。
“心脏跳得非常快，不想吃人，感觉我也快了。你知道吗？”
接下来，邢晨说出了让警察们毛骨悚然的一番话：“我是家里的老二，就像不是亲生的一样，那两个兄妹却很投机，他们把被感染的爸爸吃到消失了，还吃光已经是丧尸的妈妈的肚子，却没有互相吃对方，可能是关系好吧，以前就经常同流合污，而我这么久了还保持正常，和那对丧尸兄妹那么不一样，就像……不是亲生的！爸爸呢，永远都是消失的，最后，呵呵……居然真的消失了，就剩几根骨头。婆媳吵架，他就装死，从来不站出来调解，好一个消失的丈夫。我小时候被陌生人猥亵那次，也是因为他晚上十一点也不来接我回家，我后来问老师，爸爸有没有来过，老师都说没有，他装什么人间蒸发，哥哥住院有医生护士啊，他在医院和妈妈电话吵架都不愿意开车来一趟，把我接走，最后妈妈骑着电动车经过那条小路，混混看到有人来了就跑了，这样她才发现我，救下来就开始骂我被人打还一声不吭，一股脑把气撒在被猥亵的我身上！我才一年级啊……这样对我，她是没人性还是没脑子啊！？所以她的结局没有脑袋，肚子破了是孩子弄的，代表生育，你说多巧，这象征……我真不觉得是我随意解读。噢，她的头还是我砍的，我爸还怪我，可能只有我恨我妈吧，在其他家庭成员那里她是称职的，没什么好批评的，更别提恨了。她先咬了老大，准备咬我，但是被尖叫的邢恬吸引就去咬她，这……你看，是三个孩子的出生顺序，被打乱之后，就变成了宠爱的顺序。哥哥花的钱最多了，不只是因为他比我们大五岁，多花五年的钱，我要是一年还没就业成功，妈妈不可能给我大把的钱挥霍的！今天我生日都不给！生日都不给啊！！妹妹是她的开心果，她还边洗菜边说，我被猥亵的那天晚上，可怜邢恬被一个人留在家……我什么都不是，他们两个花的钱加起来是我的四五倍不止。不说了……，对了，还有，我叫邢晨，有个很久远的外号，叫‘星辰’，不过那是幼儿园的事情了。今天的晚饭，还真是最后的晚餐，在砍下丧尸的头之前，我用手边的盘子打了一下她的头。你知道吗，第一次，摸到我妹妹的专属盘子，拿不动，出门前我看到盘子里的东西，好像……就是十三个啊……今天……不对，昨晚，我生日嘛，星期五我记得，黑色星期五嘛……然后呢，我就摸到另一个，是我哥的盘子，他直男乱买的，梵高的星空图案，烂大街了，但是，真别说，星星是我的幸运物，妈妈扑过来咬我的时候，要不是手里有盘子，我就被咬了。外面也有好多星星啊。”
一声闷响，邢晨以为是谁摔了，脑壳着地。
邢军表情痛苦地倒在地面上抽搐，耳鸣阵阵，仿佛有锤子砸他的大脑。他看到的画面一片通红，眼前是类似母亲的人的下巴，她嘴里叼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是从他脖子上撕扯下来的，血水滴落，染红了邢军的眼白。视野中的母亲一跃上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下邢军能看见几束血柱斜喷在墙壁上，是从他大动脉上破口飙出的血箭，但是周围却万籁寂静，只有耳朵内部在喧嚣，他似乎听到细胞分裂分化、体内空腔万物生长的声音。
邢晨刚想扭头朝厕所方向看去，却听到地板上的邢恬辨识度极高的尖叫，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原本锁定邢晨坐在饭桌前的背影的妈妈，扑向了最激烈的声源。
楼下的一个及耳蓬松短发女生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放在折立起的左腿的膝盖上，顶着一对加深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两手敲打论文，听到隐隐的尖叫声，翻了个白眼。她做出下床的动作，掖在腰后的被角松开碰到床头柜上的一罐药瓶，没合上盖的药瓶摔在地上撒出大半的褪黑素药片。
“Fuck……”女生忍不住把这个账算在楼上半夜扰民的人身上。
女生把药片一个一个吹灰放回去，一脸不耐烦地走到窗前，把推拉窗关上。玻璃上突然倒映出卧室的门打开了。女生惊恐地回头，看见门外仰躺着一个人，拖鞋底朝着她。
女生小跑过去，大惊失色道：“奶奶，奶奶……醒醒！”
……
“救……救……”邢恬喉间吐出的字眼支离破碎，她的眼珠子逐渐分别朝外移动，形成了诡异的表情，她的意识陷入一片纯白和寂寥，随后大脑里不断更迭着画面，一帧一帧雨林里发芽抽枝的胶卷，斑斓的热带果实浆液溢出，沙滩椰子被海浪卷走漂洋过海冲上岛屿生根发芽，麦浪连天，红叶纷飞，蝴蝶群迁徙过谷，斗转星移……梦境产生出了快乐的感觉。
妈妈没有沉溺于啃食邢恬，她虽没松口，灰白色的眼珠子却上移，上半眼珠没入眼皮，用下半眼珠凝视邢晨，犹如斑驳苍白的半弦月。
邢晨双腿发软，紧盯妈妈，不敢转移视线，想跑却挪不动脚，心脏的跳动声通过腔内空气击打着耳膜。快动啊！上次这个时候是小学一年级暑假期间，她走在这个小城镇的夜路上，被一群生面孔的乡下男生前后包围，从小内向又孤僻的她被吓得无法动弹，甚至羞怯于喊叫求救。夹道两边都是沉寂的居民楼，天空高升一轮红得流金的圆月；这次居然处于大学一年级寒假期间，就在布置盛宴的自己家里，被化作丧尸的亲生母亲威胁生命。邢晨再次犯了僵直症，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妹妹坐直的静态身体和哥哥躺倒喷血的抽搐残躯，室外是难得的繁星万里，星云毁灭的死光从宇宙深处传送而来，人类的夜空如同银河，此刻看来却像是灾星异象。
上次是爸爸送紧急肠胃炎的邢军去医院，所以没来补习地点接她，小邢晨等了一个小时，老师和家人都要睡觉了，她只好背着重书包自己回家，为了快点到家，于是抄近道走同样有路灯的小路；这次是……爸爸，现在不知道在干嘛，他在她身后仿佛不存在一样地让邢晨再次独自面对危险指数翻倍的情景。
当时，妈妈通过气愤的马后炮指责来表达关心，甚至成为逼她多吃米饭的理由。面对妈妈提出的各种问题，“你就要大声呼救叫人，为什么不走大路啊，让老师给我打电话都不至于被打花脸，平时就要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啊！”，小邢晨看向脖子上挂着手机的小邢恬从眼前经过，心里翻江倒海却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从此之后认为自己就想妈妈反复指责的那样，自己就是个有问题的人，后来爸爸也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却忙于解决邢恬的新平板电脑的维权问题忘记给邢晨买电话卡，霸占台式打游戏的邢军总是嘲笑她是个电脑盲，死活不肯告诉她家里WIFI密码。
“你叫了吗！？”妈妈居高临下地瞪眼看进小邢晨的眼睛里。
“叫了。”小邢晨害怕地撒谎，妈妈一脸怒意显然不相信。
“你是怎么叫的！？光叫有什么用！？你要说话，要喊救命，才有人知道出的是什么事啊！知不知道啊！”
电光火石间，回忆闪现，在恨意的刺激下，邢晨的右手居然能动了。
眼前妈妈的皮肤呈现古怪的黄灰色，像中植物病毒的盆栽叶子，但是确实是妈妈变成的，穿着优雅的棕灰色针织毛衣，手上戴着玉镯子，还有无名指上几乎不摘下来的婚戒。
邢晨顺手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三丽鸥盘子，可惜上面摆满了水果，一下子单手抬不动。两个红得发黑的车厘子，三片剥去筋络的小橘子，一个黄色果肉的西瓜切片，一个去皮猕猴桃，五个紫得发蓝的葡萄，还有一个蒸熟粉嫩的豆沙桃包，这是既鹌鹑蛋任务之后邢晨的“打下手”作品，盘中图案是美乐蒂，说明这是邢恬的盘子，邢晨剥在里面的剔透龙眼、圆形通红的圣女果全部被吃光了，最后只剩下13个留在这顿最后的晚餐中。邢晨移动手指，抓到了一个梵高“星月夜”盘中图案的空盘，感谢邢军吃了一个晚上，制造了这个“兵器”。
时钟上的表针一摆格，妹妹突然脖子一歪，分钟也一摆动一格，银色皇冠掉落摔碎。邢恬的头颅抵住肩头，惊悚挣扎的她失去了最后的生气。
妈妈伺机朝邢晨扑了过来，“光盘行动”开始：邢晨手臂一挥，盘子砸在妈妈脑袋上，把她暂时打在一边。这一下使出了邢晨的所有力气，她的手臂居然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在身体解除了僵硬，脚下行动缓和起来。
此时爸爸已经肾上腺素飙升，存在感也飙升，火力全开操起扫把，往怪物身上打了过去：“走开！”
邢晨立马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电锯，看到父亲被妈妈扑在地上，妈妈破碎的口中的黏液垂挂成长长一条，糊了爸爸一脸。
经过光盘行动的壮胆，邢晨一鼓作气振臂一挥，怪物的头飞了出去，地板上被弹出好几个血迹，凌乱的头发在滚动中包裹住整个头颅。
爸爸一把推开身上双臂还在挥舞的无头尸，抹了一把脸，中年人心态崩溃了，看着满地的子女：兄妹俩睁着眼睛，脖子上一个大窟窿汩汩淌出鲜血，而那个穿着自己妻子衣服的妖怪没了头还在踢腿挥手，只是她失去了爬起来的智力。
爸爸痛哭起来，声音有多诡异，就有多痛苦，邢晨了解这种崩溃，只不过是夜里独自憋着声音哭，她生活里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要通过不断流眼泪才不至于变成疯癫婆。
“她是你妈！你怎么可以……”爸爸痛苦得无以复加，趴在地上哭一会儿，又直起身子，歪来倒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
“爸，邢恬在动，邢军也在动。”邢晨的声音很冷漠。
“你……啊啊……你啊……”爸爸已经失去了自控力，不断软绵绵地捶地，好似要晕过去。
“我不想打了，刚刚有血液溅到我眼睛里了，我已经被感染了，你也是，看你脖子。别打了，我回房间慢慢等死。”嘴上说着，邢晨把电锯也带了进去，把房间门反锁。
爸爸不采取任何措施，就在外面哭嚎，看来是被现实打击到放弃所有求生欲了，最后哭声变成了惨叫，“不要咬，我是你爸”，外面的声音很激烈，邢晨通过锁孔看了一眼，立马移开视线，画面极其血腥，丧尸邢军和丧尸邢恬在捧食内脏，爸爸被他们开膛破肚了。
心脏狂跳的邢晨，想到这会促进血液循环，加速病毒感染的速度。不过想到爸爸的结局，还是自己快点转化是更好的选择。邢晨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床上，又观察了一眼锁孔之外的情况，两头年轻的丧尸把爸爸吃得一地血淋淋的散骨，居然过去吃妈妈。妈妈的头突然叫了一声，它们一股脑扑了过去，距离邢晨的房间比较远。
邢晨静悄悄靠近床，拿起手机，调成静音。
她看了一眼，23:58
心下悲凉，邢恬，看来你真的永远十八岁了。
邢军，你也不用二战考研，工作也不用找了，妈妈不用每天暗自担心卧床的外婆会突然去世，爸爸也不用……不用再玩消失了。
邢晨打开手机摄像头，无声深呼吸，调节心态，然后摄像头翻转向自己一头，自己的眼白部分已经全部变成黑色，看到这里她吓了一大跳，幸亏有心理准备，没有弄出声音。
突然，有人来敲门，拳头暴躁。
“开门！开门！”外面的人烦躁起来，半天没人开门，还以为里面的人故意不开门，“晚上十二点！！别人要睡觉！忍你们这一家整整一个小时了！”
两只丧尸对着门缝嗅半天，然后好奇地压下门把，往后拉开了。看见门外的人，是个穿珊瑚绒睡衣的大爷。大爷看到两个怪物一样的人满脸包裹在血水里面，脖子上都有个血窟窿的画面昭示着这俩人兄妹对称的信息。大爷心脏病顿时发作，直挺挺倒地，然后就被撕咬，别户人家都紧闭门扉。兄妹俩没吃几口就顺着通道跑出这栋居民楼，在小区里乱窜。
此时老太太见老头子去撒泡尿许久没回来，就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看，她担心老伴上门说理，身子骨嘎嘣脆，起冲突准吃亏。她打开了门看向走廊隔壁那家，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只见老头子颤悠悠地站起来，然后面容狰狞地扑过来，主要是满脸都是血，白内障眼睛都变成一片血红，眼白也变成红色的。鬼啊这不是，她一口气关上门，任其撞击，吓得赶快报警并叫救护车。“姥姥，怎么啦？”五岁孙子披着被子走出来，老太太立马做了嘘的手势：“快回房间，不要出来，把门锁好。”
不过一会儿楼下就响起了警笛声。
邢晨通过锁孔，看见几个警察进来了。她想，看来门外的丧尸离开这里了，当然也有可能躲在楼里的什么地方。
妈妈的头不断地叫着，里面的内脏被吃掉了，心脏在肋骨中搏动着，面对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却爬不起来的无头丧尸的上半身空腔景象，警察们几乎要呕吐。
邻居不准靠近事发现场，老太婆也被阻拦在外，配合地做临时口供，其他邻居只能倚着门交头接耳互道一句“流年不利”。
邢晨从内部拍拍门，警察们强忍着摆成破门阵，掏枪逼近。
“我被感染了，别靠近我，会传染给你的。”邢晨说，这是自己在人世最后时间里面可以干的事情了，至少不辜负这些年轻警察，半夜三更没和家人团圆，还要跑出来工作，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我暂时不会咬人，可以开门给你看一眼。”
邢晨把门打开。
一个眼睛全部是黑色的女生站在眼前，身上穿着的淡绿色长毛衣有干掉的血迹，下身着牛仔裤，穿着墨绿色厚袜子的脚后边放着一个带血电锯，警察的枪口渐渐放下，有个年轻人对她说：“跟我们走一趟。”
“别了，我想好死，不想变成我兄妹那样，不想变丧尸吃人。”
“希望您能配合。”
“好吧，等我一下。防止我转化后用手指甲抓伤感染你们，戴个手套，还有，家里的头盔放哪里，这样我失去人性的时候，一时半会咬不到你们，给你们逃跑的反应时间。”邢晨从家里找出爸爸的黑色皮革手套戴上，看见警察又把枪口举起来对着她了，邢晨看着他们，带起摩托车头盔，系紧，说：“我确实是杀人犯，我妈的头是我用电锯砍下来的，其他人我都没有碰过。”邢晨伸出手：“手铐铐上。”
邢晨还是被押上警车，家家户户都从窗户看着她被送走。
救护车将将到达，白衣天使们和警察交换了下信息，准备上楼处理残骸，却看见一个短发女孩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老人家出现，泪眼婆娑地凄惨大声哭喊道：“救命啊！”
……
“现在身体什么感觉？”年轻警察走着眉头问话，显然刚刚的画面挥之不去。
“心脏跳得非常快，不想吃人，感觉我也快了。你知道吗？”
接下来，邢晨说出了让警察们毛骨悚然的一番话：“我是家里的老二，就像不是亲生的一样，那两个兄妹却很投机，他们把被感染的爸爸吃到消失了，还吃光已经是丧尸的妈妈的肚子，却没有互相吃对方，可能是关系好吧，以前就经常同流合污，而我这么久了还保持正常，和那对丧尸兄妹那么不一样，就像……不是亲生的！爸爸呢，永远都是消失的，最后，呵呵……居然真的消失了，就剩几根骨头。婆媳吵架，他就装死，从来不站出来调解，好一个消失的丈夫。我小时候被陌生人猥亵那次，也是因为他晚上十一点也不来接我回家，我后来问老师，爸爸有没有来过，老师都说没有，他装什么人间蒸发，哥哥住院有医生护士啊，他在医院和妈妈电话吵架都不愿意开车来一趟，把我接走，最后妈妈骑着电动车经过那条小路，混混看到有人来了就跑了，这样她才发现我，救下来就开始骂我被人打还一声不吭，一股脑把气撒在被猥亵的我身上！我才一年级啊……这样对我，她是没人性还是没脑子啊！？所以她的结局没有脑袋，肚子破了是孩子弄的，代表生育，你说多巧，这象征……我真不觉得是我随意解读。噢，她的头还是我砍的，我爸还怪我，可能只有我恨我妈吧，在其他家庭成员那里她是称职的，没什么好批评的，更别提恨了。她先咬了老大，准备咬我，但是被尖叫的邢恬吸引就去咬她，这……你看，是三个孩子的出生顺序，被打乱之后，就变成了宠爱的顺序。哥哥花的钱最多了，不只是因为他比我们大五岁，多花五年的钱，我要是一年还没就业成功，妈妈不可能给我大把的钱挥霍的！今天我生日都不给！生日都不给啊！！妹妹是她的开心果，她还边洗菜边说，我被猥亵的那天晚上，可怜邢恬被一个人留在家……我什么都不是，他们两个花的钱加起来是我的四五倍不止。不说了……，对了，还有，我叫邢晨，有个很久远的外号，叫‘星辰’，不过那是幼儿园的事情了。今天的晚饭，还真是最后的晚餐，在砍下丧尸的头之前，我用手边的盘子打了一下她的头。你知道吗，第一次，摸到我妹妹的专属盘子，拿不动，出门前我看到盘子里的东西，好像……就是十三个啊……今天……不对，昨晚，我生日嘛，星期五我记得，黑色星期五嘛……然后呢，我就摸到另一个，是我哥的盘子，他直男乱买的，梵高的星空图案，烂大街了，但是，真别说，星星是我的幸运物，妈妈扑过来咬我的时候，要不是手里有盘子，我就被咬了。外面也有好多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