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无故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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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久言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的摇了摇头。由于常年不在女儿身边，他总对欢颜有一种歉疚心理，平日里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都纵着这姑娘。以至于欢颜长到如今都七岁了，别人家很多女孩儿都开始坐下来学习女工针线，而她还是每日里除了帮助周氏做事，就是上墙爬树的玩闹。偶尔周氏也会怨他太过娇宠欢颜，林久言却总是微笑着跟周氏说，“玩就玩吧，还能玩多久呢。”
一边的莫辰风带着几分安抚的拍拍师兄的肩膀，开口说道：“那小狐狸是我早上带人在林子里操练的时候碰见的，小丫头最近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估计是快到正日子了，担心你吧。有了这小玩意儿，应该会开心不少，师兄不必过于担忧了。”
林久言闻言拱了拱手，“谢谢王爷惦记，王爷有心了。”
莫辰风摆摆手，“师兄，没有外人不用这么拘谨，你还是叫我辰风就是。”顿了一顿，又说：“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说着聊着一边走入了帅帐，帐中原本坐着的几人看见莫辰风进帐，都站了起来，齐齐地道一声王爷千岁。莫辰风挥挥手示意各人依旧坐下，林久言也按旧日习惯默默的站在了莫辰风的身侧后方不远处。
“众位将军。”莫辰风清了清嗓子，沉声说，“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还有三日就可以到达尧城。然而此次我军队伍过于庞大，对于敌人而言，行踪明显，可预料性强。这是我们的弱势。此外，尧城目前的情况，想必在座各位也早已心知肚明，我们人数众多，对于尧城地方而言，也将成为一种负担。故而，本王决定，明日休整完毕，我军不进尧城，直接分路绕道至上关。各位如有何意见，尽可以畅所欲言。”
这出乎预料的消息瞬间打破了帐内原本的平静，嗡嗡声响起，是座下众人的疑惑和思虑。原本说好是队伍开进尧城，将息几日，直捣漠北，而此刻却完全变了章法。
“王爷。”有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站起来拱手出声，“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咱们这一众十万人几乎得不到什么太好的休息，就要与漠北开战，我担心会影响士气啊！”
“是啊，王爷。”又有人站起来应道，也是个威猛的汉子，一看就是长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认识的人都要拱手叫一声严二哥，却是当初跟着杨先勇将军的副官严明是也。这严明虽然也是战功赫赫，好在却不是个居功自傲的人，此次跟着北辰王出征心态很是平和，且由于他本就是个爽朗直率的性子，倒也入了莫辰风几分眼。严明对着莫辰风拱拱手，扬声说：“王爷，咱们这一路急行军过来，长途跋涉，几乎是什么村镇都没进过，这林子里野地上的睡觉，一天也就睡两个多时辰。这快三个月折腾下来，大家伙都盼着能睡两个好觉，养足精神呢。您这一变，过几天还能有力气打仗吗？”
莫辰风点点头，挥手示意严明坐下，嘴角一勾，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觉得这办法不好，那谁能给我提点好办法？别说按原计划进城，前边探子已经报来了，鞑子早就知晓我们近日行踪，保不齐咱们还没进城，就有人举着大刀砍将上来了。”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来，等了一会，又有个面目白净、书生模样打扮的文士站了起来，此人却是这次出征官职最大的文官，专管情报收集与整理，兵部侍郎南宫羽是也。说起来，这南宫羽的嫡姐也是皇帝莫辰海的妃子，云妃南宫静。不过南宫羽当上这兵部侍郎靠的却不是姐姐的关系，而是自己的本领。传说他三岁看完了孙子兵法，五岁就被父亲南宫麟送入了京郊驻扎的雁字营，待到十二岁，已经凭一己之力参加了兵部的考试，进入了侍郎备选。如果说北辰王莫辰风的聪明劲儿是搁肚子里的，那么南宫羽的聪明则是放脑门上的了。朝中上下提起兵部侍郎南宫羽，人人都要点头赞声厉害的。
只见南宫羽不慌不忙的跟莫辰风行了个礼，微微一笑，朗声说：“王爷，属下有一法，不知可行与否。”
“哦？”莫辰风挑眉，看向站起来的南宫羽，“南宫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是。”南宫羽拱手，接着说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王爷此时担心的无非是咱们的行踪被鞑子们发现，要硬碰硬的先打一仗。那我们完全可以略施手腕，让敌军摸不到我们真正的底细……”
中军大帐的灯火亮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即将泛出鱼肚白，讨论的众人才各自回营稍作歇息。而林久言回到帐中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家女儿抱着小狐狸睡的正香甜。周氏听见声音起床探看，林久言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妻子单薄的身子，“没事，你继续睡吧，辛苦了。”
“咱们是要准备进尧城了吗？”周氏被丈夫牵着，一边轻手轻脚的向床铺走去，一边问道。
“嗯，你们先进，我跟着王爷会晚几日。不用惦记我。照顾好欢颜。”林久言轻声跟妻子说，“欢颜调皮，你受累多看紧她吧。”
周氏闻言摇了摇头：“没事的，夫君，欢颜虽然调皮，心里明镜似的呢。你平日不在的时候，多半还是她照顾我呢。”
夫妻二人轻轻的说着话，林久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周氏的脸庞：“这些年辛苦你了。等打完仗，我跟师父说说，下山陪着你们，咱们再不分开了。”
“好。”周氏点点头，眼睛里泛出点点泪光，“欢颜一定很开心。”
很快，天光渐明，军中指令下达。十万大军分了两万人先行进城，其中，就有林欢颜母女俩所在的补给营。林欢颜开开心心的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跟自家爹爹挥手告别。尧城，这个曾经丰饶热闹的北方大城市此刻吸引了林欢颜全部的注意力。
当两万人的队伍行入尧城门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冷清的街道和形如荒芜的城市。
分明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热闹，可以看见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野味、皮草、茶叶、杂货、五金……然而这些铺面却十之八九都关紧了铺门，再无昔日的半分喧嚣。路上行人很少，偶尔看见一个，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容颜憔悴。而那些住家呢，欢颜几乎不敢想不敢看，每一户，是的，几乎每一户人家的门上都挂着白幡，那些偶尔打开的门缝里，是一个个的哀伤的麻木的容颜。
有的人家的门口支着架子或者大缸，放的是各色的米粮和货物。走在欢颜后面的赵二忍不住低低的啐了一口。然后听见杨裁缝开了口，“这些人……真是没骨气啊！”赵二一听这话，转头瞪了杨裁缝一眼，凶狠的样子煞是吓人，“没骨气？你来试试看！命都要没了！人家也要活的。”杨裁缝闻言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巴，又闭上了。
欢颜紧紧挽着娘亲的胳膊，小小声跟周氏低语着，“娘亲，这里……有点吓人……”周氏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轻声说道：“欢颜，没事，不怕。都是些苦命人。”被欢颜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也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吱的一声缩回去了。
队伍悄无声息的前进着。领头的是前一夜头一个发言的老将军。老将军姓曹，如今已是六十七岁的高龄，原本该在家颐养天年，却不甘服老，主动请缨跟着莫辰风来到了这北疆战场。
“报告将军！”一个小传令兵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城守官欲前来与将军商量驻军事宜。就在属下后方不远处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曹老将军点头，并举手示意后方队伍停止前进。
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并沉默的等待着。没一会儿，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一辆六匹马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马车十分的华丽，连车上的帘子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更别提车顶上华丽丽的八颗大夜明珠装饰而成的车盖了。即使在京都，也很难见到这样奢华的车架。
车帘被车外值守的婢女打开，走出来的男人大腹便便，一双小小的绿豆眼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此人，便是尧城的城守官卢亮。
林久言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的摇了摇头。由于常年不在女儿身边，他总对欢颜有一种歉疚心理，平日里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都纵着这姑娘。以至于欢颜长到如今都七岁了，别人家很多女孩儿都开始坐下来学习女工针线，而她还是每日里除了帮助周氏做事，就是上墙爬树的玩闹。偶尔周氏也会怨他太过娇宠欢颜，林久言却总是微笑着跟周氏说，“玩就玩吧，还能玩多久呢。”
一边的莫辰风带着几分安抚的拍拍师兄的肩膀，开口说道：“那小狐狸是我早上带人在林子里操练的时候碰见的，小丫头最近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估计是快到正日子了，担心你吧。有了这小玩意儿，应该会开心不少，师兄不必过于担忧了。”
林久言闻言拱了拱手，“谢谢王爷惦记，王爷有心了。”
莫辰风摆摆手，“师兄，没有外人不用这么拘谨，你还是叫我辰风就是。”顿了一顿，又说：“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说着聊着一边走入了帅帐，帐中原本坐着的几人看见莫辰风进帐，都站了起来，齐齐地道一声王爷千岁。莫辰风挥挥手示意各人依旧坐下，林久言也按旧日习惯默默的站在了莫辰风的身侧后方不远处。
“众位将军。”莫辰风清了清嗓子，沉声说，“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还有三日就可以到达尧城。然而此次我军队伍过于庞大，对于敌人而言，行踪明显，可预料性强。这是我们的弱势。此外，尧城目前的情况，想必在座各位也早已心知肚明，我们人数众多，对于尧城地方而言，也将成为一种负担。故而，本王决定，明日休整完毕，我军不进尧城，直接分路绕道至上关。各位如有何意见，尽可以畅所欲言。”
这出乎预料的消息瞬间打破了帐内原本的平静，嗡嗡声响起，是座下众人的疑惑和思虑。原本说好是队伍开进尧城，将息几日，直捣漠北，而此刻却完全变了章法。
“王爷。”有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站起来拱手出声，“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咱们这一众十万人几乎得不到什么太好的休息，就要与漠北开战，我担心会影响士气啊！”
“是啊，王爷。”又有人站起来应道，也是个威猛的汉子，一看就是长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认识的人都要拱手叫一声严二哥，却是当初跟着杨先勇将军的副官严明是也。这严明虽然也是战功赫赫，好在却不是个居功自傲的人，此次跟着北辰王出征心态很是平和，且由于他本就是个爽朗直率的性子，倒也入了莫辰风几分眼。严明对着莫辰风拱拱手，扬声说：“王爷，咱们这一路急行军过来，长途跋涉，几乎是什么村镇都没进过，这林子里野地上的睡觉，一天也就睡两个多时辰。这快三个月折腾下来，大家伙都盼着能睡两个好觉，养足精神呢。您这一变，过几天还能有力气打仗吗？”
莫辰风点点头，挥手示意严明坐下，嘴角一勾，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觉得这办法不好，那谁能给我提点好办法？别说按原计划进城，前边探子已经报来了，鞑子早就知晓我们近日行踪，保不齐咱们还没进城，就有人举着大刀砍将上来了。”
众人闻言沉默了下来，等了一会，又有个面目白净、书生模样打扮的文士站了起来，此人却是这次出征官职最大的文官，专管情报收集与整理，兵部侍郎南宫羽是也。说起来，这南宫羽的嫡姐也是皇帝莫辰海的妃子，云妃南宫静。不过南宫羽当上这兵部侍郎靠的却不是姐姐的关系，而是自己的本领。传说他三岁看完了孙子兵法，五岁就被父亲南宫麟送入了京郊驻扎的雁字营，待到十二岁，已经凭一己之力参加了兵部的考试，进入了侍郎备选。如果说北辰王莫辰风的聪明劲儿是搁肚子里的，那么南宫羽的聪明则是放脑门上的了。朝中上下提起兵部侍郎南宫羽，人人都要点头赞声厉害的。
只见南宫羽不慌不忙的跟莫辰风行了个礼，微微一笑，朗声说：“王爷，属下有一法，不知可行与否。”
“哦？”莫辰风挑眉，看向站起来的南宫羽，“南宫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是。”南宫羽拱手，接着说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王爷此时担心的无非是咱们的行踪被鞑子们发现，要硬碰硬的先打一仗。那我们完全可以略施手腕，让敌军摸不到我们真正的底细……”
中军大帐的灯火亮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即将泛出鱼肚白，讨论的众人才各自回营稍作歇息。而林久言回到帐中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家女儿抱着小狐狸睡的正香甜。周氏听见声音起床探看，林久言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妻子单薄的身子，“没事，你继续睡吧，辛苦了。”
“咱们是要准备进尧城了吗？”周氏被丈夫牵着，一边轻手轻脚的向床铺走去，一边问道。
“嗯，你们先进，我跟着王爷会晚几日。不用惦记我。照顾好欢颜。”林久言轻声跟妻子说，“欢颜调皮，你受累多看紧她吧。”
周氏闻言摇了摇头：“没事的，夫君，欢颜虽然调皮，心里明镜似的呢。你平日不在的时候，多半还是她照顾我呢。”
夫妻二人轻轻的说着话，林久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周氏的脸庞：“这些年辛苦你了。等打完仗，我跟师父说说，下山陪着你们，咱们再不分开了。”
“好。”周氏点点头，眼睛里泛出点点泪光，“欢颜一定很开心。”
很快，天光渐明，军中指令下达。十万大军分了两万人先行进城，其中，就有林欢颜母女俩所在的补给营。林欢颜开开心心的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跟自家爹爹挥手告别。尧城，这个曾经丰饶热闹的北方大城市此刻吸引了林欢颜全部的注意力。
当两万人的队伍行入尧城门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冷清的街道和形如荒芜的城市。
分明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热闹，可以看见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野味、皮草、茶叶、杂货、五金……然而这些铺面却十之八九都关紧了铺门，再无昔日的半分喧嚣。路上行人很少，偶尔看见一个，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容颜憔悴。而那些住家呢，欢颜几乎不敢想不敢看，每一户，是的，几乎每一户人家的门上都挂着白幡，那些偶尔打开的门缝里，是一个个的哀伤的麻木的容颜。
有的人家的门口支着架子或者大缸，放的是各色的米粮和货物。走在欢颜后面的赵二忍不住低低的啐了一口。然后听见杨裁缝开了口，“这些人……真是没骨气啊！”赵二一听这话，转头瞪了杨裁缝一眼，凶狠的样子煞是吓人，“没骨气？你来试试看！命都要没了！人家也要活的。”杨裁缝闻言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巴，又闭上了。
欢颜紧紧挽着娘亲的胳膊，小小声跟周氏低语着，“娘亲，这里……有点吓人……”周氏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轻声说道：“欢颜，没事，不怕。都是些苦命人。”被欢颜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也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吱的一声缩回去了。
队伍悄无声息的前进着。领头的是前一夜头一个发言的老将军。老将军姓曹，如今已是六十七岁的高龄，原本该在家颐养天年，却不甘服老，主动请缨跟着莫辰风来到了这北疆战场。
“报告将军！”一个小传令兵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城守官欲前来与将军商量驻军事宜。就在属下后方不远处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曹老将军点头，并举手示意后方队伍停止前进。
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并沉默的等待着。没一会儿，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一辆六匹马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马车十分的华丽，连车上的帘子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更别提车顶上华丽丽的八颗大夜明珠装饰而成的车盖了。即使在京都，也很难见到这样奢华的车架。
车帘被车外值守的婢女打开，走出来的男人大腹便便，一双小小的绿豆眼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此人，便是尧城的城守官卢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