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再见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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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一把拉住三舅，说：“别乱来，会出事的。那边的人刚过来，性子还没排好，脾气都大得很，你过去小心出不来。”三舅使劲儿挣扎，老汉就是不放手。
两个人正拉扯，老汉忽然说：“快看，过来个小娃，得是你要找的？”
三舅赶紧回头看，可不就是石头嘛！还拉着骡子，正是前年家里买的那个。没想到石头给拉过来了。
老汉放了手，三舅赶紧从坡上往下跑，连跑带溜地到了坡底，大声喊：“石头！石头！大在这里！”一边四下着忙地找船。船就停在不远处。
三舅跑过去，跳上船，抡起船桨使劲儿划。
在这以前，三舅从来没接触过船。北方地区，尤其是像三舅生活的黄土高原，并没有多大的河，一般沟里的河都很窄，一步就能跨过去，小孩子玩耍，弄来些泥巴就能把河堵住。所以，三舅根本不会划船，使劲儿划了几下，船在水面上打转转，就是不往前走。
三舅看看石头，石头牵着骡子正在河边站着，骡子喝水，他好奇地望着这边。
三舅赶紧大声喊：“石头，我是你大！你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过来。”他心里着急，手底下就用劲儿大，可是船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专跟他作对。三舅看看船，看看石头，骡子已经喝好了，石头看着这边，乐得直笑，然后牵了骡子就往上走。
三舅急了，大喊一声：“你等着，我就过来了。”干脆扔下船桨，噗通跳入水中，也不管水有多深，会不会游，脚乱蹬，手乱划拉，居然给游到河对岸了。
石头已经走上坡了，不时回头看一眼，好像觉得很奇怪。三舅顾不得浑身的水，跑上去，一把拉住石头，忍不住哭起来，说：“石头，你咋才过来！大在这儿等了你几天了。”
石头看着三舅，说：“你是谁？”
三舅愣了，石头怎么不认识他了？难道他认错人了？不对啊，这就是石头么，还有这骡子，三舅都认得准准的。他说：“我是你大，你忘了？”该不是娃的病还没好？
石头甩开三舅的手，说：“你这个人咋回事？咋一开口就骂人呢！我都不认识你，你咋说是我大呢！”
三舅更难过了，流着眼泪，摸着石头的脸，说：“好娃呢！你咋连大都不认识了么！这才多长时间！”
石头打掉他的手，气呼呼地说：“我给你说，你少欺负我。你小心我把我们村人叫来，给你把腿卸了。”
石头这么一说，三舅更难过了，娃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他说：“石头，你忘了，你还在世的时候，咱俩就是一家的，还有你娘，还有你爷跟你婆，咱一家人多高兴的！都怪大，脑子热，闯下祸，把我娃都连累了，现在你娘也走得不见人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大天天都在你坟头上哭呢！还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哦，你就是那个在我家门外头笑的人啊！”石头忽然气咻咻地说，“我想起来了，从去年到今年，你就笑个不停。你笑话啥呢！我到底做了啥事了，把你笑成那样！我就那么好笑啊！”
三舅一愣，赶紧说：“石头，大没笑你么！大一直在那儿哭呢......”
“你再别说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个笑跟哭都分不清！你还说想我呢，你就是舍不得你家的骡子，嫌我拉走了，你就天天折磨我！得是的？”石头厉声责问三舅。
三舅大哭起来：“好娃呢！大咋可能折磨你呢！你说这话不是伤大的心么！”
“伤你的心，你天天笑话我，都不怕伤我的心！”
三舅没话说了，他不知道怎么给石头解释，他只有哭，他难过得很，只想哭。
“你还装样子呢！你的尿水子咋就恁多的！”石头狠狠地说了一声，拉着骡子就走，三舅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心里更难过了。
“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还敢笑话我，看我把你不弄死！”石头回头撂下一句恶狠狠地话，拉着骡子扬长而去。留下三舅坐在地上大哭着。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忽然听见有人喊话。三舅止住声，抬头一看，是对岸的老汉。老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使劲儿向三舅招手，喊着什么，好像距离并不远，但却听不清他喊什么。
三舅忽然想起来，老汉说过，赶在天亮之前，他一定得离开这里，不然就出不去了。他回头看看坡上，石头早走得不见影子了。他叹一口气，往河底下走去。原本想来见见娃，心里就不难过了，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三舅跳下河，扑腾过去，老汉已经从坡上下来了，气呼呼地说：“刚才不是跟你都说了么，见了娃，少说两句，时间都跟不上了，你不听！”拉着三舅就往上跑。
三舅边跑边问：“叔，刚才娃说我笑他，我从来都没笑过么，我老是坐在娃坟头上哭呢！”
老汉跑得气喘吁吁，说：“小娃没成人就下世，那是——那是上辈子你——当父母的欠了娃的债，他们——这辈子要债来了，所以——所以你养他，他不养你——夭折的小娃，你哭就是笑——笑就是哭！”老汉说得乱的，三舅也没听懂，不过好像跟他婆以前说的是一个意思，上辈子他欠娃的，娃这辈子来要账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娃成不了人。
可是不对啊，他在双龙寺庙里听到的不是这样子。他又问老汉：“我以前在一个庙里，听有人念个单子，我娃本来能活六七十岁呢！”
老汉忽然停下来，盯着三舅，眼神就跟刀子一样，三舅说：“叔，咋了？”
“那就是你把娃害了！”老汉气呼呼地说。看看天，说：“算了，来不及了，你赶紧走。”
跑上坡，老汉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喘气，说：“我——我跑不动了——你赶紧——赶紧走！来不及了！”
三舅还想扶起老汉，老汉使劲儿把他一推，说：“赶紧走，你看都啥时候了！”
三舅只好放了手，说：“叔，谢谢你了！逢年过节，我会给你送东西的！”
老汉一摆手，说：“走走，赶紧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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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一把拉住三舅，说：“别乱来，会出事的。那边的人刚过来，性子还没排好，脾气都大得很，你过去小心出不来。”三舅使劲儿挣扎，老汉就是不放手。
两个人正拉扯，老汉忽然说：“快看，过来个小娃，得是你要找的？”
三舅赶紧回头看，可不就是石头嘛！还拉着骡子，正是前年家里买的那个。没想到石头给拉过来了。
老汉放了手，三舅赶紧从坡上往下跑，连跑带溜地到了坡底，大声喊：“石头！石头！大在这里！”一边四下着忙地找船。船就停在不远处。
三舅跑过去，跳上船，抡起船桨使劲儿划。
在这以前，三舅从来没接触过船。北方地区，尤其是像三舅生活的黄土高原，并没有多大的河，一般沟里的河都很窄，一步就能跨过去，小孩子玩耍，弄来些泥巴就能把河堵住。所以，三舅根本不会划船，使劲儿划了几下，船在水面上打转转，就是不往前走。
三舅看看石头，石头牵着骡子正在河边站着，骡子喝水，他好奇地望着这边。
三舅赶紧大声喊：“石头，我是你大！你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过来。”他心里着急，手底下就用劲儿大，可是船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专跟他作对。三舅看看船，看看石头，骡子已经喝好了，石头看着这边，乐得直笑，然后牵了骡子就往上走。
三舅急了，大喊一声：“你等着，我就过来了。”干脆扔下船桨，噗通跳入水中，也不管水有多深，会不会游，脚乱蹬，手乱划拉，居然给游到河对岸了。
石头已经走上坡了，不时回头看一眼，好像觉得很奇怪。三舅顾不得浑身的水，跑上去，一把拉住石头，忍不住哭起来，说：“石头，你咋才过来！大在这儿等了你几天了。”
石头看着三舅，说：“你是谁？”
三舅愣了，石头怎么不认识他了？难道他认错人了？不对啊，这就是石头么，还有这骡子，三舅都认得准准的。他说：“我是你大，你忘了？”该不是娃的病还没好？
石头甩开三舅的手，说：“你这个人咋回事？咋一开口就骂人呢！我都不认识你，你咋说是我大呢！”
三舅更难过了，流着眼泪，摸着石头的脸，说：“好娃呢！你咋连大都不认识了么！这才多长时间！”
石头打掉他的手，气呼呼地说：“我给你说，你少欺负我。你小心我把我们村人叫来，给你把腿卸了。”
石头这么一说，三舅更难过了，娃现在咋变成这样了。
他说：“石头，你忘了，你还在世的时候，咱俩就是一家的，还有你娘，还有你爷跟你婆，咱一家人多高兴的！都怪大，脑子热，闯下祸，把我娃都连累了，现在你娘也走得不见人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大天天都在你坟头上哭呢！还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哦，你就是那个在我家门外头笑的人啊！”石头忽然气咻咻地说，“我想起来了，从去年到今年，你就笑个不停。你笑话啥呢！我到底做了啥事了，把你笑成那样！我就那么好笑啊！”
三舅一愣，赶紧说：“石头，大没笑你么！大一直在那儿哭呢......”
“你再别说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个笑跟哭都分不清！你还说想我呢，你就是舍不得你家的骡子，嫌我拉走了，你就天天折磨我！得是的？”石头厉声责问三舅。
三舅大哭起来：“好娃呢！大咋可能折磨你呢！你说这话不是伤大的心么！”
“伤你的心，你天天笑话我，都不怕伤我的心！”
三舅没话说了，他不知道怎么给石头解释，他只有哭，他难过得很，只想哭。
“你还装样子呢！你的尿水子咋就恁多的！”石头狠狠地说了一声，拉着骡子就走，三舅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心里更难过了。
“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还敢笑话我，看我把你不弄死！”石头回头撂下一句恶狠狠地话，拉着骡子扬长而去。留下三舅坐在地上大哭着。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忽然听见有人喊话。三舅止住声，抬头一看，是对岸的老汉。老汉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使劲儿向三舅招手，喊着什么，好像距离并不远，但却听不清他喊什么。
三舅忽然想起来，老汉说过，赶在天亮之前，他一定得离开这里，不然就出不去了。他回头看看坡上，石头早走得不见影子了。他叹一口气，往河底下走去。原本想来见见娃，心里就不难过了，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三舅跳下河，扑腾过去，老汉已经从坡上下来了，气呼呼地说：“刚才不是跟你都说了么，见了娃，少说两句，时间都跟不上了，你不听！”拉着三舅就往上跑。
三舅边跑边问：“叔，刚才娃说我笑他，我从来都没笑过么，我老是坐在娃坟头上哭呢！”
老汉跑得气喘吁吁，说：“小娃没成人就下世，那是——那是上辈子你——当父母的欠了娃的债，他们——这辈子要债来了，所以——所以你养他，他不养你——夭折的小娃，你哭就是笑——笑就是哭！”老汉说得乱的，三舅也没听懂，不过好像跟他婆以前说的是一个意思，上辈子他欠娃的，娃这辈子来要账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娃成不了人。
可是不对啊，他在双龙寺庙里听到的不是这样子。他又问老汉：“我以前在一个庙里，听有人念个单子，我娃本来能活六七十岁呢！”
老汉忽然停下来，盯着三舅，眼神就跟刀子一样，三舅说：“叔，咋了？”
“那就是你把娃害了！”老汉气呼呼地说。看看天，说：“算了，来不及了，你赶紧走。”
跑上坡，老汉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喘气，说：“我——我跑不动了——你赶紧——赶紧走！来不及了！”
三舅还想扶起老汉，老汉使劲儿把他一推，说：“赶紧走，你看都啥时候了！”
三舅只好放了手，说：“叔，谢谢你了！逢年过节，我会给你送东西的！”
老汉一摆手，说：“走走，赶紧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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