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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何处掩面醉千场,光阴惆怅纷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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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曦竟然带着她穿过几道光怪陆离的结界,来到了人间,随后轻车熟路地在一个挂着“千金坊”牌匾的赌坊前落下云头,还好天色已黑,路上没几个行人,根本没人注意从天而降的两位神仙,否则,大街上必然要引起混乱。

    此时的凡间已是繁星点点,街上漆黑一片,千金坊里面却灯火通明,深邃的夜掩不住它的奢华喧闹。两人今日本来就穿得随意,只是稍微修补了下,印曦随手捏了一把招摇的扇子,牵着落瑶大大方方进了门。

    刚进去,就有领路的过来请他们二人直接去楼上的雅座。

    上楼时,落瑶听到这里的人称呼印曦为“陆少”。

    落瑶用疑惑的眼神看印曦,印曦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低声与她说道:“以前和你二哥常来,陆氏是我们在这里的一个身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

    落瑶依旧看着他。

    “呃,我们在此有一间专门的包厢。”

    二哥什么时候也来这种地方玩了,肯定是被他带坏的,落瑶睨了他一眼。

    印曦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和你二哥,到底谁带谁来的,还不知道呢。”

    落瑶不理他,打量起这个赌坊来。

    不得不佩服二哥和印曦的眼力,这家赌坊虽然接待三教九流之客,却装饰得非常有品位,里面端茶倒水的丫鬟穿清一色的白色长罗裙,腰间束一根五指宽的红绫,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就像一个个精灵,行走之间透着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负责引路的男侍则全身黑衣黑裤黑靴,只在额上绑一根和丫鬟身上一样颜色的红绫抹额,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红绫上面用墨绿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小巧的图案,落瑶猜这可能是这个赌坊的徽记。

    落瑶扫了一圈大堂,每个桌子后面都站了个伙计,大概是专门培训过,举手投足行云流水,娴熟得很,这些伙计的容貌都是比较出众的,光是站在他们面前,就让人生出一种想停下来欣赏的感觉。

    每个桌子前都围着不少顾客,有玩牌九的,押大小的,还有斗蟋蟀的,应有尽有,热闹得不亚于集市。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赌坊的老板把赌坊和茶楼结合在一起,大厅中间是个戏台,戏台旁边的两根大柱子上贴了幅对联,笔锋苍劲有力:“小赌怡情莫放松,只赌珠玑到天明”。

    据印曦说这些字是老板亲自题的,唔,是个难得的奇人。

    舞台上正唱着戏,从二楼刚好可以看到舞台的全景,可能这些是为了达官贵人而设。每个雅座有未及地的竹帘遮着,只能从里面看得见外面,外人却看不到里面。

    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旁边站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落瑶远远看了一眼,却看不出什么,印曦看出她的好奇,小声说道:“那间是这里老板办公的地方,以前我们来的时候,他基本都不在。”

    落瑶点点头,光是看这些细节,就可以判断这个神秘的老板肯定是个妙人。

    到了印曦的包厢,落瑶在桌边坐下,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看到桌上摆放着的赌具时觉得非常新奇。

    有个侍应生已经等在包厢里候着,是个年轻的黑衣少年,挺拔地站在牌桌旁边,低眉敛目。

    落瑶请他表演,小伙子摆开架势,手轻轻抬起,一看就是行家,修长的手指变化多端,骰子在他手里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要什么来什么。

    印曦在旁边陪她看边低声跟她解释各种牌的玩法。落瑶一直盯着侍应生的手看,他的手可真好看啊,白净修长,骰子们在他手里听话得不得了。

    那侍应生一开始还沉着淡定地表演,被落瑶这么盯着,手指开始有点不听话,脸也涨得通红,直到快拿不住牌九。

    印曦用手指弹了一下落瑶的额头,把她快要凑到侍应生手上去的头挪开了一些,凑到她耳边笑着说道:“有那么好看么,比我还好看?”语气暧昧。

    落瑶退开一些,撇撇嘴。

    印曦也不再逗她,让侍应生下去休息,自己和她玩起来,侍应生明显松了口气,步履仓促地离开。

    落瑶的领悟能力非常强,没一会儿就学了个七七八八,掷骰子的动作学得像模像样,掷了一会儿,她提出到楼下和其他人小试几把。

    印曦点点头,拉了下桌沿下面的铃,不一会,刚刚那个小伙子来到面前,看到落瑶时,脸又红了。

    落瑶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劲地盯着侍应生看,还笑得贼兮兮的。印曦装没看见,只是不露声色地挡住落瑶探来探去的目光,吩咐道:“给这位小姐准备些筹码,都记在我的账上。”

    侍应生应声而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筹码,印曦带着兴高采烈正摩拳擦掌的落瑶去一楼大堂。

    都说初学者的手气不错,这话在落瑶身上灵验了一次,落瑶一上来就赢了几局,越玩越起劲,不一会儿,面前的筹码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印曦笑着摇头:“照你这样玩下去,估计等不到明天,你就要一夜成名了。”

    落瑶正玩得兴起,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要是输了,丢的还不是你陆大少的脸?”

    印曦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两人在楼下一个玩,一个看,时不时地咬耳朵交换意见,没有注意到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件包厢何时出来了一个人。

    周围的大汉见状忙恭敬地给他让路,那人身材颀长,身着墨色冰绸的长袍,上面的丝线像水一样泛着隐隐的光泽,腰间一块雕刻着像是某种徽记的翡翠玉佩,及腰的乌发只用一根红绫在发尾松松地绑着。

    这个光是靠背影就足以让万千待嫁闺中的女子一见倾心的男人,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右手执一把檀香木折扇,却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地一下下敲着左掌心,扇子尾端的金黄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这人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看不出神情,只能看到似笑非笑的嘴角和一小半风华无限的侧脸,远看,是个风度气度俱佳的温润公子,只有离他最近的人,才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眼神正看着楼下的某一对“兄妹”,仿佛在思量什么。

    这一晚落瑶玩得很尽兴,手气也很好,两人都忘了时间。直到面前的筹码堆积成一座小山,才觉得赢得差不多了,落瑶让侍应生把筹码记了账,又拉着印曦找地方喝酒,已经是下半夜,很多酒肆都打烊。

    她嘀咕着,这赌坊若是顺带着有个酒肆就更好了,干什么都不用出这个门,他们也可以做生意啊,岂不是一举两得。

    印曦用扇子敲了下她的头:“那儿不是已经有个茶楼了吗,你非要出来喝酒。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懒,每个店都有每个店的特色,要靠你去慢慢发现,要是所有人整天窝在一个地方,看来看去就这么几堵墙,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落瑶摸摸头,想想有道理,笑了笑没说话。

    印曦一到人间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知道哪家的酒最香,哪家的花生米最酥脆,哪家的姑娘最温柔,甚至知道哪家养了条凶狗要绕着走,听得落瑶暗自咋舌,这些地方难道二哥也都去过吗?真是看不出来。

    终于找到一家通宵待客的酒楼,方才一掷千金的豪情万丈尚未平复,落瑶心情一激荡,叫了几坛酒和几样小菜,她其实不饿,就是赌了这么久,想换个环境呆一会。

    落瑶边喝边和印曦讨论刚才的赌局,聊到几次差点全盘皆输时,落瑶锤着桌子大叹刺激,说道:“怪不得天君下旨仙界不准赌博,今日亲眼目睹才发现,原来真会玩物丧志啊。”

    话一出口,落瑶就觉得不对,看了看印曦,不说话了。

    印曦似乎没有听到,看着窗外,继续低头喝酒。

    两人一声不吭地喝了一会,印曦心里踌躇了许久,正想说些什么,发现落瑶已经满脸泛红,对他咧嘴笑了笑,随后歪着头干脆地倒在他肩膀上。

    她的酒量本就不好,此刻显然已经喝多了,印曦摇了摇她的头,她伸手挥了一下,差点打到他脸上,嘴里嘟哝着:“让我睡一会,实在太累了。”

    印曦苦笑了一声,也不管落瑶有没有听到,说道:“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我都陪你。”动了动肩膀,让落瑶更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把脸搁在她脑袋上,也许,只有她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才能离她这么近吧。

    落瑶其实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鼻子间都是属于印曦的男子气息,清冽却很好闻,跟容淮和祁远的都不一样,后来,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柔软地贴上她的脸,不过她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去管他了。

    ——————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正午。

    宿醉后头还是有点痛,看了看周围,原来昨晚印曦送她回了望月山,但是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落瑶心里还是一阵喜悦,昨天再大的不快此时减少了不少,落瑶走到院子里,闭眼高呼,伸手拥抱新的一天。

    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咳,落瑶睁开眼睛,看到弗止正在浇花,等看清他正在浇一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时,脸立马黑了下来,条件反射一般,落瑶一脚踩过去,把可怜的花儿一脚踩进了泥土里。

    弗止被她突然之间的举动惊到了,等反应过来时,刚刚还娇脆欲滴的玫瑰花已经惨遭毒手,这花儿娇贵得很,此刻加上人为破坏,显然已经救不活。

    落瑶看着花儿渐渐枯萎,觉得心里有些一直坚信的东西,也在一点点消逝。

    淡泊如弗止,此刻也憋不住了,怒喝道:“我看你的酒是没醒透,一起来就和我的花置什么气?”

    落瑶心里还是不解气,说道:“好好的种什么玫瑰花,这花那么娇气,还不好养。”

    弗止气极反笑:“你可知道这花可是我问月老讨来的,两百年就结两株,我好说歹说他才让了我一株,如今就被你这么一脚踩烂了,它们没手没腿的,哪里招你惹你了?”

    落瑶闷声不说话,不是花儿惹了她,而是她不愿想起耀清宫满地的玫瑰花,不愿想起那个让红麒麟叼着玫瑰迎娶她的人,我爱过你,恨过你,此恨君知否?

    落瑶本想说大不了赔你,后来听说是月老那儿求来的,悻悻住了口,没话找话岔开话题:“昨晚是印曦送我回来的?”

    弗止正低头仔细看那些花朵,一生气有点口不择言:“你希望是谁送你回来?”说完身体一僵,落瑶似乎没听见,继续问他:“昨晚我喝醉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弗止沉着脸思索状:“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全说了。”

    落瑶跳起来,冲过去拉住弗止的衣领:“我说什么了?”

    弗止已经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使劲扳开她的爪子,语速飞快地道:“印曦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一直问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我们两个都没办法把你拉开,后来他等你睡着了才走的。你不会喝酒还学人家以酒浇愁做什么?酒品又这么差。”

    落瑶背着阳光站在院子里,弗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觉得此刻的落瑶倔强又脆弱,就像当年他的师妹孟芙蓉年轻时候的模样,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趟过,连带因为玫瑰而暴怒的气消了不少。

    落瑶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弗止:“以前冬冬未出生时,你一个人孤单吗?”

    弗止愣了愣,不知落瑶此刻提冬冬做什么,他点点头:“还行吧,也就这样。一个人倒也清静,省得老替你们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你们全家?这辈子要这样折腾我?”

    落瑶不好意思地靠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像小猫一样在他袖子上蹭了蹭,讨好地对他笑:“那下辈子换你来折腾我好不好?”

    弗止板着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忍不住笑出声来,落瑶也跟着笑起来,小小的院子满是温馨的笑声。

    后来弗止想起这一天,只记得落花飞絮淡淡飘扬,牵惹了整座山头斑驳的阳光,幽幽的瑅花香绕着望月山久久不散。

    ————人去楼空肝肠断,你是风雨你是晴(12.23已补更)————————

    七月的天,烈日当空,荷花绽开,就像落瑶垂下的眼帘,轻笑间风华绝代。

    祁远无心欣赏这些,他一心惦记着当时在望月山上的许诺,急匆匆地再次来到望月山,当弗止告诉他,落瑶已经带着冬冬离开了好几天,祁远脸上的急切变成了沉甸甸的阴霾。

    这回,连弗止都没有给祁远好脸色,只是拿了一张落瑶亲笔写的字条,轻飘飘地扔到他眼前,祁远颤着手拿起薄薄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信上寥寥数语:“鸿雁在云鱼在水。此行再无相见之期,勿念。”隽秀清灵的蝇头小楷,像极了她的音容笑貌,祁远轻轻抚摸落款处的两个字,仿佛想把它们一笔一划烙在心上。

    鸿雁在云鱼在水,你是飞鸟我是鱼,我不上岸,你也不要入水,你继续做你的天君,我过我的人生,我们之间仍然可以海阔天空,就这样吧。

    瑶瑶,你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祁远瞬间眼神空洞,他忍着心头的翻涌,无法置信地问道:“就这一句话?”

    弗止点点头:“只给你留了这字条。哦,还有一个镯子,不过似乎不是留给你的。”

    祁远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是那个印曦可以感受她存在的鲛泪镯吗?她是准备要跟天族所有人断绝来往了吗?

    心里一阵毫无预兆的锥痛瞬间刺透了心脏,他觉得即便是猛兽生生咬去他半颗心,也不会痛得这般生不如死,失去她的恐惧像毒药一样慢慢渗透到五脏六腑,苦涩得无法呼吸。

    她连对他说几句话都不屑了吗?就这么着急着离开,此生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她不见的。”弗止轻轻道,“说来也怪,她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一副与往事做个了断的样子,这行事作风倒是像极了她的娘亲啊,从不拖泥带水。”弗止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欣赏,“我今日才明白,她昨天问我那句话的意思。”

    祁远接话:“什么话?”

    弗止道:“她昨日突然问我,以前冬冬未出生时,我会不会觉得孤单?如今看来,她那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带冬冬离开了吧。”

    弗止似乎没有看到祁远脸上的悲恸,雪上加霜地说道:“这次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我徒儿也一起带走了,虽然说冬冬本来就是她儿子,可是我也算是拉扯他长大的,却连说一声都没有。”顿了顿,又说道,“她的隐匿术尽得她师父容淮的真传,若真想避开个人,怕是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她,你别看她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样子,真狠起心来,没人比得上她。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她如此一意孤行?”祁远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明明是七月的天,祁远却觉得眼前漫天飞雪,心痛至极,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胸前的衣襟仿佛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花,白雪落梅,刺眼得恨。

    她终究是知道了吧,否则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吧?可是为什么不能再等几天呢,他明明告诉过她,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信,为何不等他回来向她解释呢?

    弗止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也许比以前更糟糕。

    他本来就对祁远非常不满,但是没想到会突然吐血,心里虽有恻隐之心,却爱莫能助。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把她从梦里唤醒,却是让她又掉进一个梦中,然后把她从梦里拍醒,一下子从云端摔到地狱,你若是有苦衷,为何不早点告诉她?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刻骨铭心的男欢女爱,却是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互相隐瞒,可是现在你连起码的坦白都没有。”

    祁远苦笑了一下,“我能告诉她吗?告诉她我父君用整个芙丘国的自由威胁我,若是不跟蔓蝶成亲,就囚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再踏入清亁天一步?若真如此,只怕到时连你的望月山都要受到牵连。其实,我早就猜到我父君会这样做,只想着干脆将计就计,以快制快,先和蔓蝶成亲把他们稳住,至于娶了蔓蝶之后是否马上休了她,我可没有向他们保证。”祁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承认这么做有点小人,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原本以为,落瑶是应该不会怪我的。可谁知……”

    祁远的目光有点茫然,带着一丝不确定:“她本该是芙丘国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既然认定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走在前面为她遮风避雨,护她一生安乐,无惧亦无忧。可是,如今看到她的决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弗止也是一脸深思,喃喃道:“天意弄人。也许是你们前世修的福分还不够在今生走到一起吧。”

    祁远心里的惊涛骇浪似一只猛兽,要把他整个人绝望地吞没,他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我以为,她会在这里等我。”

    弗止道:“她的确在这里等你,不过等来的并不是她想要的。”

    祁远眼神黯了黯,这几天为了他们的未来到处奔波,如今却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万念俱灰之际,这些天积累下来的疲惫和刚刚受到的打击扑面袭来,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咳起来,一口气没喘上来,接着眼前一黑,隐约只听到弗止在耳边的一声低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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