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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开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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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正平回到家中时,床头放着一封蓝绿色的信封。

    他拿起它,打开未封上的封口,里面是一张邀请函。怔怔看着上面印着的字样许久,他打开手边的公文包,默默把它放在装有“教职工宿舍申请”的夹层里。

    楼上,锦汐在笛南房内挑选相机。半晌,她相中一台轻巧的设备,小心拿起它朝楼下走去。

    二楼书房内,林冉在最终审核邀请观展的名单,笛南则摊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帮季初背诵开馆致辞。锦汐轻轻叩门进来:“笛南,你帮我再熟悉一下相机的操作吧?”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锦汐过来坐下:“等等啊,我先给初初过完稿子。”

    翌日一早,季初和林冉天蒙蒙亮就赶往美术馆,笛南和锦汐则稍晚一些才起床。餐厅桌上放着付正平准备好的早餐,还剩两碗豆花和油条。锦汐手机震动。她匆忙打开,是季初的信息——

    “季初:锦汐,醒了吗?吃完早餐麻烦早点过来试一下摄影的点位吧。10点前就要准备好开馆呢。”

    她把剩下半根油条一口气塞进嘴里:“笛南我得先走了!初初催我呢!”说罢,扔了勺子背上摄影包,扣上鸭舌帽,胡乱擦了嘴朝门口跑去。

    “还剩半碗豆花呢,不吃了啊?”笛南朝门口正在系鞋带的锦汐问。

    “不吃了,”锦汐起身蹬了蹬腿,“先走了啊,拜拜!”

    家中一下子空空荡荡,只剩下勺子轻碰瓷碗的声音。笛南看了看手机,才不到八点。虽然作为出展艺术家,她只需在10点开馆到达场地即可,但——

    “一个人在家真没劲,还是去馆里帮帮忙吧。”

    她悠哉吃完早餐,把锦汐剩下的豆花也处理干净,才拿了背包和相机出门。

    正是周六早晨,平日还有几个学生身影的公交上只剩下笛南一人。她带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低头一边调试相机参数,一边随着TwinForks-CrossMyMind的节奏轻轻点头。

    “咔嚓。”她将镜头对准车前窗。宽敞的郊区马路旁栾树已经结出橙红的蒴果,秋日的天空湛蓝,看上去空旷高远;画面左边是司机师傅穿着灰色工作服的背影。他微仰着头,似乎是盯着红灯在倒数还剩几秒。

    她唇角一勾,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

    车子稳稳停下,她轻轻一跃落在站台上,及耳的发梢扫过脸颊。

    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东郊公园,远处卵石状的建筑物在阳下折射柔光。笛南又抬起镜头,拉进焦距,“咔嚓”。

    满意看看框中画面,她将相机关机,盖上镜头盖,哼着调子往大门处走去。

    紧闭的闸门前立着一个白色身影背着浅灰色双肩包,静静望着美术馆。

    正打算从安保室的小门进去,笛南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才转身朝那人走去。

    悄悄打量一眼,她扯下耳机挂在脖上:“同学,你是来看展的吗?美术馆10点才开呢。”

    他偏头看向她,氤氲的眼神水气濛濛,定定望着她不语。

    好漂亮的男孩子.....她眨眨眼,见对方沉默,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唐突了。”刚要抬腿,左手衣袖被人牵住。

    “你在这里工作吗?”他问。

    “算是吧。”笛南抽回袖子。

    他盯着空了的左手,失落的垂下眸子:“我为了参观,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您出门前怎么不看看时间呢?而且试营业只有收到邀请函的人才能参观啊小兄弟。

    笛南复扬起笑礼貌道:“请问你有邀请函吗?不好意思,我们开业第一天是不对其他公众开放的。”

    他怔愣一阵,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脱下背包的一边从前侧小袋翻找一阵,抽出一张湖蓝色信封。

    “这......同学,距离开馆还有两小时呢。你要不看看去附近咖啡馆坐坐?”见他拿出邀请函,笛南一时犯难尴尬道。

    “没有钱。”他说,“打车来都花光了,好远呢。”

    “......”她印象中,季初应该没有邀请哪位穷学生吧,难道是任妍发放给帝艺的赠票?

    思忖片刻,她从相机包夹层抽出一张纸币塞进他上衣口袋:“给,拿去买咖啡吧。休息会儿再来。”

    男孩又牵住她的手,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塞回她手里:“不用。你去忙吧。”见对方神色坚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转身朝安保室走去。

    穿过安保室的校门走进园里,她蓦地驻足,身后没有传来轻踩落叶的脚步声,于是又再度转身。

    ......果然,还在等啊。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初初。馆外有个观展的学生来早了,已经等了好久,让他去咖啡馆等等也不去,能不能......”

    “没事,让他进来吧。不过得在休息区等一下。”

    得到肯定回答,笛南挂掉电话,小跑着回到闸门外。

    “走吧。”她对那人道。他闻言眼眸一亮,殷红的唇勾起,仿佛一直满足的小猫。

    这男孩子......漂亮得有些过分了啊,她想。手下不安分想抬起相机。

    “不走吗?”见她发愣,男孩开口问道。

    ......嗯,声音也很好听。

    “啊,抱歉。”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不由得红了脸,赶紧甩甩头清醒脑袋,走在前头领路。

    美术馆内,大家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笛南领他到休息室内,冲了杯胶囊咖啡,又拿了两块曲奇:“早餐吃了吗?这些拿去垫垫肚子吧。我该去帮忙了。”

    休息室门被推开,安逸拿着一只马克杯进来,见沙发上那人从笛南手中接过杯子,惊得瞪大了眼:“黎——”

    那人竖起手指放在唇中,安逸随即噤声。笛南并未察觉,转身走出休息室。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安逸走向咖啡机,把马克杯放在出水口下。

    黎诺撕开曲奇包装:“在家无聊。”

    “言哥没陪你?”

    他不满皱皱眉:“他去陪阮轻盈了。”

    “......”安逸手下动作一顿,无语道,“你说他到底图个啥?就为了轻娱传媒的资源?要不你还是听阮爷爷的,回家里上班吧。有你在轻娱,也不需要他去出卖色相了。”

    黎诺摇摇头:“他怎么工作是他的事,我不想随意插手他的人生。”

    “可是锦汐......”

    “安逸,准备最后检查了。”任妍在门外道。

    “来了——”安逸朝门外喊,匆匆拿起杯子,“先不说了,我得去工作。”

    “嗯,去吧。”黎诺点头。休息室门又合上,他打开空空如也的钱包,左侧照片夹里是一个短发女孩的背影。

    “一楼常规展厅检查完毕。”任妍跟着导览标示细细走了一遍观展路线。

    “二楼个展展厅检查完毕。”林冉合上工作笔记。

    “三楼画廊及仓库检查完毕!”安逸小跑从楼上下来。

    “应急库存及其他区域检查完毕。”笛南核对着手中的明细,又看了眼门口的爱心伞架——上面是20把蓝色的伞,一把不差。

    “初初,摄像机也调试完毕啦。”锦汐在几个角落立好三脚架。

    季初回身最后扫视一眼展区,看了看站在各处的同伴们,努力压抑因激动而颤抖的声音。

    “开馆。”

    美术馆外,接到讯号的安保室按下按钮,紧闭的闸门解开锁扣,缓缓向一侧收起。安逸和林冉协力将美术馆大门打开,明烈的阳光照进,落下一方暖色调的光影。

    不消片刻,馆外陆续有观众进来,任妍在门口接待处接过众人投递的邀请函。锦汐亦迅速带上口罩,站在其中一架主机位盯着录制屏。

    “季馆长,恭喜。”瑶州艺术馆的陈伟明捧着一束鲜花走近,“我们馆长因为日程冲突不便出席,于是由我代为观展。”

    “谢谢你,陈先生。”季初接过鲜花,侧了身子请他进内厅,“请代我向安馆长问好。”

    “初初——”季初闻声向外,只见付正平和沈琼梅捧着鲜花一道走来。

    “付叔叔,沈教授?”她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

    “琼梅是我的师姐,也在帝艺教书。”付正平笑着解释。

    季初了然点头:“笛南展在二楼,两位可以从这边的电梯上去。”

    付正平笑应着:“师姐,咱们上楼吧。我也是第一回看女儿的展呢!”

    “一直听说付摄影师水平了得,今日有幸过来看看。”沈琼梅娴静一笑,“季馆长,我们先上楼了。”

    “请。”季初让出道来。

    林冉在门口和来馆的同行们寒暄,不少人都拿着道贺的鲜花。一辆小卡车停驻在美术馆门口,几位工人从车厢里搬出几个精致的花架,朝馆内走来。

    季初忙迎上去,其中一位师傅道:“杨先生订的开馆花架,送给季小姐。您签下字。”

    “谢谢。”季初接过笔在收货单上签名,“麻烦您帮我们放在门边吧。”

    她从葱郁繁盛的枝叶中抽出卡片,上面写道:

    “未能前往深表遗憾,谨以此代贺。——杨宇承。”

    “季小姐,这个放在哪里?”工人师傅抬着半人高的四方形物件问。

    “这是什么?”季初不解。

    他看了看手中的订单:“不清楚,只写是开馆的贺礼。”

    “麻烦您拿进来吧。”她带他走进馆内,赶紧叫来帮手,“安逸,把这个拿去馆长室里。”

    林冉和同行们打完招呼从门外进来:“准备一下,差不多要致辞了。”

    “嗯!”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稿子,最后再浏览一遍,“走吧。”

    一楼展厅处,任妍已经组织观众们到大厅集合:“......感谢各位莅临本馆。下面,请‘冬之美术馆’馆长作开馆致辞。”

    林冉和笛南站在人群边,小讲台上的身影略显紧张又目光坚定。只见她平稳呼吸,扬起微笑,终于开口娓娓道来。众人微仰着头看向灯光下的她,似乎被沉沉的音色吸引,渐渐安静下来。

    “......希望本馆未来能够为青年艺术家们创造更多机会,秉承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则,倡导独特多元的艺术风格,将优秀的作品向世人展出——以冬之名,为艺术新添春色。谢谢各位。”她深深鞠躬,在一众掌声中走出聚光。

    她一步步坚实地往前走着,眸光闪闪眼神坚毅,直到停在他面前,才一下子松软下来。

    “我说的还可以吗?”她深深舒气,不安地问。

    他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左手牵住右手,指尖触及微凉的薄汗:“嗯。辛苦了,馆长。”

    “咔嚓。”笛南按下快门。画面上,季初的鼻尖就快触及他的衣领,林冉垂头在她耳边低语。笛南感叹着画面美好,却忽略了他温柔深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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