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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合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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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季初依然一动不动坐在阁楼。林冉看了看手中的浴巾,终于还是走近她,把浴巾披在她肩上,小心用手拨出被压盖的湿发。

    “不去写东西吗?”林冉拿起浴巾一角将她的头发包裹起来,动作有些笨拙,“不是说不写东西睡不着么?”

    季初一愣,转过头来看他,半晌才道:“要写的,但今天不想写,有些累了。”

    林冉目光落在自己胡乱包裹的浴巾上,堆叠在季初的头顶,看着有些滑稽:“难得见你还有累的时候。从回国到现在一个多月,每天晚睡早起,时差都没倒过来就上班、加班。以前读书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拼命。”

    “为什么不问?”季初看他,眼里雾气氤氲,疲倦下透出疑惑。

    “问什么?”林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浴巾拆下,交给季初,“自己擦,睡裙后背都浸湿了。”

    季初把头发拨到一边接过浴巾轻轻揉搓:“这幅画,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留下它吗。”

    “嗯……那你和它什么关系?”林冉问。

    “我……”季初一时语塞。

    “不想说就算了,等你想说了再说吧。”林冉起身朝她伸手,“下去把头发吹干,这样会着凉的。”

    季初抓住他的手,腿上用力也站不起来。她坐的时间太长,双腿已经麻了。林冉显然看出她的尴尬,不说什么,只扶住她的手臂将她立起。

    “自己能走吗?“他问。

    “嗯。”她答。

    房间里,林冉倚在床头,曲起的一条腿上放着一本素描本,炭笔已经将他的手指染成焦黑。纸上,凌乱的线条粗粗勾勒出一个消瘦的、看不清五官的轮廓,一头长发发尾微卷。门外透进吹风机工作的嗡嗡声,三五分钟后戛然而止。轻轻的关门声响,比起平日深夜里更清晰的那个关门声要温和一些。他知道,季初又进了书房。

    林冉的房间十分简洁,书桌上的电脑平放,笔筒里三只黑色、两只蓝色的水笔斜插着。上班用的双肩包放在椅上半敞。平时里面还会放一些文件,今日被季初拿出来放在美术馆里。几套上班用的套装整齐挂在开放式衣橱里,还有一些素净的常服,多数是卫衣牛仔裤一类。屋子里唯一有些特别的是靠墙的白色书架,上面除了几本相册和艺术史相关的教材以外,其余全是素描本。

    林冉合上素描本,起身走近书架,书架几乎要被填满,他盯着一排排本子矗立良久,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舍弃一些已经泛黄的部分。

    “小冉!”笛南破门而入,林冉一惊,手中的本子应声而落,摊在其中一页。他连忙附身合上,抬头看笛南似乎并没有看见画上的人,只对他焦急道,“你看热搜了吗?!锦汐出事了!”

    “笛南?”季初从书房出来,“锦汐出什么事了?刚才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刚接起来就被她挂断了。”

    “你看。”笛南把手机塞进季初手里,屏幕上搜索趋势一位赫然标注着——“爆!林瑾霸凌阮轻盈”。

    林冉上前夺过手机,顾不上自己指尖一层炭灰,直接点开热搜。无数个营销号上传着同样的视频内容,评论区一片不平和咒骂,每更新一次,转发和评论的数量都在大量增加。

    “近日,一段片场监控视频流出。知名L姓女星于片场斥骂R姓后辈,遭H姓制作人制止,场面一度失控。据悉,L姓女星和R姓女星出演同一部电视剧,知情人士称,L姓女星因不满R姓女星出演女主角而在现场处处打压对方,并因此同昔日的绯闻男友H姓制作人关系破裂……”

    笛南抢回手机,倒回去细看那段所谓的“片场霸凌视频”。画面上,阮轻盈坐在化妆镜前偏头看向来人,一个妖冶的黑长直背影气势汹汹地走进画面,立在阮轻盈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一分钟后,韩抒言冲进休息室护住阮轻盈,对背对镜头的女子似乎斥责几句,那女子于是转身离开。

    转身片刻,笛南按下暂停,画面定格住一张模糊的脸,“初初,你看,是锦汐没错吧?”

    季初凑近仔细瞧着,皱起眉头道:“嗯,这视频应该是前几天锦汐受委屈回来那天拍的,你看右上角的日期,刚好和上回韩先生来的那天对上。”

    林冉紧了紧拳头,转身翻开床头被子一角,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开始拨号。雪白的床单上赫然几个漆黑的手指印。

    “她不接电话。”林冉皱着眉挂断手机,又立刻拨了下一通,“现在网上舆论一边倒,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打韩先生电话试试。”季初提议道,“小冉别慌,你先在家等着,我和笛南出去找她。笛南送过锦汐去片场,我们知道地址。”说罢,拉起笛南往楼下冲去。

    一楼,付正平在客厅看电视,画面中正是娱乐记者在播报“林瑾霸凌”的相关新闻。见两人从楼上风风火火冲下来,付正平连忙拿了沙发上一件长外套和帽子交给笛南:“南南,路上千万小心。找到锦丫头赶紧带回来。”

    车子一路奔驰,季初上车后又试着拨了几次锦汐的电话,竟从无人接听变成关机状态。另一边,林冉终于拨通韩抒言的电话,却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锦汐的消息。

    锦汐失踪了。

    临近片场的路被堵的水泄不通,许多看起来像记者所属的车把主干道堵死,还有不少私家车,估计是粉丝之类。这里是距离美术馆半个小时路程的帝都近郊,有一座非常小型的影城,是言和影业近年来投资的一个大项目,韩抒言公司里多数的都市剧都在这里取景。如果拍摄进度正常,锦汐的戏份今日杀青。

    “本来今天戏份拍完,锦汐就只剩下宣传通告,然后就是公司给的长假了。难得就要好好休息,竟然遇上这种事。”笛南看看路口亮着的绿灯,因为堵车而不能移动半分,“小冉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季初摇摇头,“韩先生也联系不上她。除了片场和家,她还能去哪里?”

    笛南沉默着,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方向盘的木纹上。

    到了影城外围,笛南和季初因为不是工作人员而被拦下。笛南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学长,我们在片场外面了,锦汐找到了吗?在的话你找个面生的人带她出来,就在B出口,她认得车。”

    五分钟后,右后车门被打开。一人钻进车里一边喘气一边摘下帽子和口罩。

    “锦汐呢?”季初转头,后座只有满头薄汗的韩抒言。

    “先开车。”韩抒言道,“已经派人找了几圈,林瑾不在片场。”

    “锦汐现在没有主负责经纪人,联络人总是有几个吧?”季初又掏出手机开始拨锦汐电话,“助理什么的也没有消息吗?”

    “监控上显示下午她看了看手机就自己出去了,没有跟助理说去哪儿。”韩抒言回答,“估计是看了热搜。公司和之前的宿舍那边也派人候着了,暂时没有消息。”

    “那你跟我们车干什么?”笛南脚踩油门,冷冷道。

    “……如果林瑾是安全的,应该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们。这次事情是我没处理好,我得找到她。”

    “报警吗?”季初声音颤抖,“现在人找不到,电话也联系不上。路上那些记者粉丝你也看到了,万一出什么事……”

    “不行,如果现在报警,记者那边会更……”韩抒言道。

    手机铃声响起,季初看一眼屏幕:“喂,安逸?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

    “初初……”电话那头闷闷一道女声。

    “锦……锦汐?”

    半小时后,冬之美术馆。

    馆内只开了前厅的灯,深深的内厅黑漆漆一片。锦汐就坐在刚进门休息处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纸杯咖啡。

    安逸坐在锦汐身侧,小心翼翼地偷瞄她,眼前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既戴了鸭舌帽又戴着卫衣自带的帽子,长长的直发从胸前顺下,捧着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着。

    “锦汐!”“林瑾!”

    门外跑进三人,安逸起身迎上小跑而来的季初:“季小姐,刚才我吃完饭想着回来拿点资料,正好在美术馆门口的公车站看到林瑾姐……”

    “谢谢你,安逸。”季初真诚道,“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已经十点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晚点上班也没关系。”

    “……好的,我先回去了。”

    馆内剩下四人,季初和笛南一左一右坐在锦汐身边,韩抒言在锦汐面前蹲下:“林瑾,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锦汐盯着韩抒言脚尖,“视频内容也不是作假的。”

    韩抒言握住她的手:“是人们误会了,我会想办法澄清的,对不起,林瑾……”

    “为什么现在才道歉?”锦汐抬头望进她的眼,“为什么不叫我锦汐?我在你眼里只是公司的艺人吗?”

    “林瑾,我……”

    “韩抒言,”锦汐抽回手垂头,帽檐遮盖住眼神,“自从你给了我‘林瑾’这个名字,我每一天都活得好辛苦。”

    季初和笛南对视一眼,又心疼地看向锦汐。她们知道比起热搜事件,显然韩抒言这段时间的态度对锦汐来说更是打击。这件事只能他们俩自己解决,哪怕她们是锦汐挚友,也没有插手解决的权利。

    “你累的话,我们提前休息好不好?”韩抒言又伸手抓住她手腕,“剩下的通告我让他们取消,你想去哪儿度假都可以,我来安排。”

    “是休息还是去避风头?”锦汐喃喃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可以坦诚一点。”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以现在的状况出席活动的话,轻轻的粉丝怕是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伤害。”

    “呵,原来你也知道我会受伤啊。”锦汐轻笑,“这一次除了舆论严重一点,和以往的每一次又有什么不同?”

    韩抒言语塞。手心里她指尖冰凉,他感觉自己好像一边抓紧她,又一边失去她。他才刚凭着帝都影城当上董事,才刚开始在公司里有一些话语权。如果她等等他,再等等他,他就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见韩抒言不说话,锦汐起身往外走。出门前她停下脚步冷冷开口:“鉴于这一周新经纪人还没到位,我希望所有通告可以由我自行决定出席与否。《温暖情人》我的戏份已经杀青了,除了主创团队出席的通告外,其余通告我都不会参加,直到阮轻盈给我道歉为止。”

    她转过身继续道:“这个导向性如此针对的视频究竟是谁泄露给媒体的,相信韩总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不会一点头绪也没有。这件事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名誉损害,工作内容的自主性和阮轻盈的道歉,我认为是韩总必须给我的合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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