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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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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月31号,星期五。

    这一年因为有闰九月,所以春节来得格外晚,给学生党带来了史上最长的寒假。盲校从1月31号下午开始放寒假,2月17号大年初一,2月25号到28号接受学生返校,3月1号正式上课。

    中专的这第一个学期,也许是因为与姐姐章美美的沟通增多,也许是因为冬季运动会加强了跟其他同学的接触,也许是因为吴为加入了连体婴组合,章妙妙不知不觉地有了变化,用大家的玩笑话来说,她现在是走出了终南山古墓的小龙女,开始有了一丝烟火气。

    自从弟弟出生以来,章妙妙第一次有了想回家,想跟爷爷奶奶姐姐早点团聚的念头。她现在有了手机,就在寒假前主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所有人问过好以后,居然破天荒在电话里跟爷爷奶奶撒娇,说自己好想爷爷奶奶,好盼着回家过年。

    在章爷爷章奶奶的记忆中,小孙女自从小学二年级以后,就没有再说过这么窝心的话了,顿时感动得老泪纵横。他们仔细问了章妙妙盲校的寒假安排,得知1月31号上午发成绩单和布置寒假作业,下午两点以后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便笑呵呵地说:“妙妙乖,到时候我们来盲校接你!”

    两位老人已经将近八十岁高龄,章妙妙初中以后,寒暑假的接送任务就转交给姐夫郝运来了。这一次由于小孙女突如其来难能可贵的撒娇,他们坚持要亲自打车去盲校接章妙妙回家。

    逢年过节本来就是章家养殖场最忙碌的时刻,春节更是忙季的高峰,每年推出的反季大闸蟹以及年货套装都供不应求,要到大年三十才能清闲下来。在今年郝运来加入后,章家养殖场还扩张了业务,在原有淡水养殖的基础上增加了海水养殖的新项目,比往年更加忙碌一些。

    因此章家上下听说章爷爷和章奶奶要一起去接章妙妙时,只略微劝了劝,提出让郝运来送他们。可是两位老人知道养殖场忙,坚持自己打车,大家也就算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章爷爷和章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平时早晚还是会一起手挽手出门散步,偶尔也会陪章美美和章壮壮出门购物游玩。接章妙妙无非就是出门打个车,到了学校下车接上章妙妙再原车返回,也不费什么事儿。

    1月31号下午两点后,学生们都从教室回到了宿舍,各自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回家。高中中专大专的学生可以自己坐车回家或者家人来接,而小学初中的学生都必须得等家人来接。

    方菲菲是真心不想回家,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方妈妈只有在第一次送女儿进盲校时出现过一次,方爸爸则从来没来过盲校,家长会每次都缺席。

    方菲菲从小学一年级起,寒暑假都被父母要求自己坐公交车回家。那时候的班主任陈老师不忍心,每次都自己送方菲菲,看她进了家门才放心。现在大家升入中专了,方菲菲再不好意思要陈老师送,坚决拒绝了陈老师的好意,决定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章妙妙当然不同意,提出自己可以和爷爷奶奶一起打车先把方菲菲送回家。我不是你的老师,是你的老友,没问题吧!可方菲菲觉得章爷爷和章奶奶年纪太大了,不好给老人添麻烦,仍旧表示拒绝。两个人争执不下,只能让吴为做仲裁。于是吴为决定,请自己老爸顺便送方菲菲回家,反正吴爸爸有车,年纪也不是很老。

    三个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吴为就跟老爸打电话了。吴爸爸当然一口答应,然后小心打听:“儿子你要送谁啊?方菲菲啊,好好好!”

    自从吴为上盲校以来,吴爸爸通过和儿子闲谈觉得他心情有了很大的好转,也注意到了他提得最多的,就是康老师和两个女同学,一个叫方菲菲,一个叫章妙妙。

    吴爸爸将儿子的转变归功于康老师的开导和同学们的陪伴,除了和康老师经常通电话外,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儿子已经二十了,之前初恋失败雪上加霜被伤得体无完肤,真担心他从此戒色戒爱!如果他能重新找个女朋友,有了爱情的滋润,肯定会更加开心啊!

    听说吴为是要送方菲菲回家,吴爸爸就留了心。吴妈妈的身体不太好,而且比较多心比较挑剔,所以吴爸爸也就没有跟她说这件事,只是来接吴为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方菲菲。反正吴为、方菲菲以及来送他俩的章妙妙都是瞎子,他盯着方菲菲看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一看之下吴爸爸还是挺开心的。方菲菲身高一米七,破旧老土的运动服也掩盖不住她的大长腿和前凸后翘的好身材。披肩长发用最简单的黑色橡皮筋扎了个高马尾,白净的鹅蛋脸,秀丽的五官,清纯的气质,纯素颜,比起现在网上千篇一律的大浓妆网红脸就是一股清流啊,怎么看怎么舒服,和儿子站在一起真是俊男靓女。

    吴为的失明是手术失败造成的,所以他的双眼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吴爸爸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方菲菲的眼睛,心理活动丰富多彩。

    我来了这学校好几趟,女学生也见了不少,方菲菲是外形最出众的一个。至于性格嘛,儿子喜欢就行!嗯,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这银白色的瞳仁还是有点吓人。哈,她旁边站着的小姑娘,戴了副深褐色眼镜,这个主意不错,戴上眼镜就看不出来了嘛!我要不要也去买一副同样的眼镜呢?交给吴为,让他寒假后回学校时送给方菲菲做礼物,没准就能搞定一个女朋友!

    吴爸爸于是仔细研究了一下章妙妙的眼镜,也顺便打量了一下章妙妙。这个女孩子外貌没有方菲菲出色,矮了大半个头,皮肤倒是和方菲菲一样白嫩水灵。齐眉刘海,齐耳短发,苹果脸,鼓鼓的腮帮子带着婴儿肥,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大大的嘴巴,五官没有方菲菲精致秀气,可是看上去也挺干净舒服。

    吴爸爸占盲人孩子们的便宜测量大家时,方菲菲还抱着章妙妙不肯松手:“唉,妙妙,我这一回家就没办法跟你联系了,今年的寒假又特别的长,我一定会想死你的!”

    其实每年寒假章家和方家都会回老家,彼此相隔不是太远,骑自行车也就是三十分钟的距离。可是对于盲人来说,农村里这么近的距离也是咫尺天涯。加上方菲菲没有手机,也不敢开口请求用她爸妈的手机,寒暑假里两个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章妙妙难过之余又有些羞愧。以往寒暑假,她也和方菲菲一样舍不得,可是今年她对于见到爷爷奶奶和姐姐的向往多了几分,也就略略冲淡了一点离别的伤感。这算不算是对好朋友的背叛啊?章妙妙忍不住在心里做了个决定:等我拿到今年的压岁钱,就给菲菲买个手机!

    一番依依不舍后,方菲菲和吴为终于坐进吴爸爸的车里离开了。章妙妙本来就把滑轮行李箱和双肩背包带了下来,也懒得回宿舍了,坐在了宿舍楼一楼的大厅长椅上,边玩手机边焦急地等着爷爷奶奶的到来。

    昨天打电话的时候,爷爷奶奶说过会两点左右到学校,现在都已经过了三点了,却还是不见人。章妙妙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最后还是放弃了:也许是塞车吧,催促爷爷奶奶不太好,等三点半再说吧!

    到了三点半,爷爷奶奶还是没有到。

    章妙妙终于忍不住了,拨出了爷爷奶奶的手机号码。老两口年纪大了很少单独出门,总是一起行动,所以他们两个人共用一部手机。

    然而,并没有人接听。

    章妙妙心里毛毛的,又给章美美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章妙妙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浓,好不容易等到四点,终于忍不住给章爸爸打了手机。这还是她拥有手机后第一次给父亲打电话。

    在章妙妙心里,沉默寡言老实妻奴的章爸爸,比风风火火唠唠叨叨的章妈妈,要好说话一些。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章爸爸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弟弟章壮壮才八岁,上小学二年级,没有手机。为了避嫌,保守的章妙妙并没有要准姐夫郝运来的手机号。怎么办,只剩章妈妈了。

    在章妙妙的印象里,章妈妈除了骂她还是骂她,所以她摸着手机,内心煎熬极了:我是给妈妈打电话呢,还是不打呢?

    对爷爷奶奶的关心最终还是压过了对妈妈的恐惧,章妙妙终于打了章妈妈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了事儿。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安慰自己:能出什么事儿呢?不会有事儿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宿舍楼里的人越来越少,四周越来越安静。

    四点半了。

    五点了。

    就在章妙妙眼泪默默掉下来的时候,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姐姐章美美喘着粗气的声音,宛如天籁一般响起:“妙妙,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章妙妙擦了把眼泪,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不是说爷爷奶奶两点半来接我的吗?他们人呢,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不接,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都没人接!”

    章美美一手拉着章妙妙的行李箱,一手拉着她的胳膊,边往外走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昨天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他们说打算今天下午来接你。我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是我直接从学校来盲校接你吧,给你一个惊喜,也不用提前告诉你了。可是我下午学校突然有点事儿,耽误了。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的电话也没听到,妙妙你别生气!”

    章妙妙有点委屈:“姐,我不生气,我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接电话!”

    “爸爸妈妈你是知道的,过年是他们最忙的时间,要到大年三十才停下来呢,肯定是没时间接你的电话。爷爷奶奶经常把手机放在二楼卧室里,要是他们在一楼客厅或者在后院儿,听不到也很正常啊!”

    章妙妙这才释然了一些,可是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却仍然拂之不去,只能强压着跟章美美一起坐上了出租车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章妙妙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大声叫了起来:“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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