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可惜了好人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妖妖小说网 www.yaotxt.com,最快更新奸臣之女最新章节!
郑琰是杜氏面前见到两对兄嫂,三年不见,彼此都觉得有了不小变化,尤其是郑琰,从个萝莉长成少女,视觉冲击还是很强烈。双方都没顾得上答话,兄嫂们要先拜母亲。
两对夫妻都是三十好几人了,见了杜氏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杜氏也一旁擦眼睛:“好好,回来就好。”儿子们都带了点儿沧桑,儿媳们加沉稳了,这样也好,是经过磨练了,不再那么单纯,杜氏心疼之余也放心不少。
郑琰左看右看,郑琇郑琦兄弟二人各携妻室离家三载,一只拖油瓶没带去,一只拖油瓶没带来。郑琰这个生育知识半瓶水就知道他们日子不好过,紧张得连床单都滚得没质量。啧啧,估计她爹千挑万选了两块地方,没少放磨刀石去砥砺儿子。
杜氏见了儿子儿媳忍不住念叨:“大郎宫中当值还没回来,今天国子监查课业,四郎五郎几个那里挂了个名儿,总要去应个卯。你们屋子还照原来样子都收拾好了,叙话不此一时,去换了衣裳,等你们父亲回来,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才好!”
听说郑德兴还上班,郑琇也是满心欣慰,郑德兴同学从皇帝贴身花瓶退役转入御林,凭着官三代身份,已经混成了个小头目,此时年方十七,起点高,没办法。郑靖业是不会让儿孙吃亏。
此时天色尚早,郑琛郑琬郑瑞也还没下班,就郑琰跟赵氏、郭氏眼前,这又互相见过,方氏、关氏又谢过两位弟妹外加一位小姑子帮忙照顾孩子。杜氏又赶一回人:“别傻坐着了,去梳洗了来。”
回来早是去国子监签到人,各人听说父母来了,赶紧组团磕头,又是一番眼泪汪汪。郑琇是努力营造一个严父形象,此时也板不起脸来,问他小儿子德安:“你有没有听祖父、祖母话?有没有跟着先生认真读书?”
那边郑琦也是一般询问,还要额外问一声:“你哥哥没再犯懒吧?”郑德平同学身上也挂了个职,天天跑衙门里摸鱼睡觉。这样哥哥让他弟郑德俭告状也不是不告状也不是,只好吱唔着:“儿还没有职衔儿,并不衙门里,是以不知道。”
女人们一处说些外面风土人情,关氏嘴巴还是一如既往伶俐:“就是饭食吃不惯,这才离京多少里啊,豆腐脑儿居然就是甜了!哎哟,多亏了家里给了不少吃食。”
方氏顺着关氏话往下说:“七娘真是长大了,酿酒也好、做菜也好。”
妯娌俩把小姑子一套夸,引得婆婆笑眯了眼:“你们年节送回来土仪也很不错,外头除了吃食,旁可还都习惯?”
这两位就有点儿停顿了,出门外,吃住还真都是次要,比如他们这回,吃不惯当地东西,带厨子自己做,嫌房间昏暗,可以把窗子开得大一点、换上窗纸。这些全都是细枝末节,然而官场上事就不太好讲了。官上任,你想烧火,人家也想掂掂你斤两。什么弄几个疑难案子啦、搬出历年账目啦、吏目耍个小滑头啦……
郑靖业是从地方上混上来,对这些算是有准备,给儿子弄了不少帮手。当然,这个帮手只会郑琇郑琦撑不下去时候帮个忙,其余时候就袖手旁观监督这两位努力上进。这就是有个好爹好处了。
有好处也就有坏处,郑靖业当年至少不用应付“他爹政敌”,兄弟俩也各种躺枪。
方氏还有点保留,关氏就跟婆母告起了小状:“等着看咱们笑话人可真是不少,轻来轻去,咱们也就挡了,再过份,我打他脸上去!居然还编出个风俗来骗我们丢丑,我先把他们推出去现一回眼再说!”阿米豆腐,有个彪悍老婆很重要啊!
方氏跟着微笑:“我们那里也差不多,总算后没出什么纰漏,就是头一年郎君可瘦了不少,这两年补也补不回来。”
杜氏恨恨地:“外面就是这个样子!当年相公对付他们也颇费了些周折。不说这个了,我已使人给四娘送信了,估摸着明天她必是要回来。”
又开始家长里短了,方氏摸摸小姑子脑袋:“时间过得可真,一转眼阿琰都成大姑娘了,也要出门子了。”她倒是想谢谢郑琰送首饰,转念一想,郭氏这后过门儿兴许是没有,不如私下里寻个机会再谢,免得郭氏有什么想法。关氏也是一般心思,只说些闲话:“我们倒回来得巧,六郎也要娶妇了,”对方氏道,“我们家小大郎也该开始说亲了吧?”
杜氏道:“这个是忘不了。”
叽叽喳喳,直到郑靖业回家。
这一天晚饭就不是分开来吃,全家齐聚大厅,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你敬我、我敬你,其乐融融。吃过饭,郑靖业把儿孙们叫到书房,细细询问长子次子这几年经历。
郑琇一抹汗:“亏得当初经过些事儿,不然真叫哄了去了,”正色道,“阿爹,儿寻思着,大郎他们略大些也好外放一郡县历练历练,否则难以成器。”
郑靖业颔首道:“你出去这一回倒是有些长进了,他们事情我已有主意,并不会令他们不知世事。至于你们,此番还要回去再连一任,好好干!”
郑琇郑琦起身肃手应道:“是。”
郑琛小弟兄三个也跟着一道起身,郑靖业压压手,五人俱坐了,郑琛就问他哥哥:“外面果真这样艰难?”
郑琇苦笑道:“岂止?一地一风俗,每一地总有些地头蛇,我险些吃了大亏。只记得一些当初阿爹对付他们法子,才勉强扳了一城,不然早就叫人赶了回来了。慢慢浸润,才知道这其中难处。不处好了这些豪强,你想为国为民都干不下去。我算是知道了,纵是再好人,想干些实事,就得有辣手。若是无人肯听你,想法再好,也是没用。有些人能感化,有些人就只好处罚,恩威并施。”
郑琦心说,有毒舌也是一样。
兄弟两个都吃了些闷亏,还几回差点掉陷阱里,神马美婢狡童,亏得郑家习气好两人又是初次外放不大抹得开脸,不然就得往家里添些人口,估计还要搅得家宅不宁。实推不过去,就交给老婆处理,老婆实是居家旅行可隐可现杀人越货必备大凶器。
说完这些,郑琇话风一转:“阿爹,还有一件……今年天气有些旱——”
郑靖业截口道:“我已知道了。”又说了郑瑞要结婚,大家要帮忙,还有吏部考核本该是郑靖业主持,因为有俩儿子,所以郑靖业要避嫌:“放到别人那里我还不放心,不定是谁,也许是蒋进贤、也许是韦知勉可能要为难你们。你们只管如实回答。”
郑靖业第二天就找了皇帝,悄悄寻一人情:“臣二子今岁俱回京待考,恐人以宰相子不肯公正,或袒护卖臣人情,或故意压抑以搏令名。便是臣,因是自己儿子,未免也有苛责之意使其上进而有失偏颇。若能得陛下亲察,方能绝幽幽众口,也能得个公平。”
皇帝一想也是:“朕便见一见他们。”郡守都能得召见,只是皇帝不一定能记得住他们,现这个“见一见”就是开小灶。郑靖业一捋须,成了。谁敢欺负他儿子,就等皇帝削吧。
————————————————————————————————————————
郑靖业开心了,参加广平郡王婚礼时候就笑盈盈,与顾益纯一道,两个帅老头儿不顾位置次序,并肩一处坐了,谈笑风生,映得半间屋子都明光璀璨。
郡王婚礼,一切都有规定。皇帝也亲临了,还带了苗妃过来,男一处女一处,各说各。皇帝指着顾益纯与郑靖业道:“你们两个倒般配!”又令池脩之,“你也过去,这样才赏心悦目。”后来渐渐传为美谈。
女人这里又是另一种情形。大家打过招呼,苗妃还坐太子妃上手,大家先给太子妃道贺,又要闹妇。广平王妃赵氏是实打实大家闺秀,行止有礼,众人倒不好意思很闹她。见她粉面泛红,都识趣出来,边走还边说:“是个标致人儿,郡王有福。”
开席时,大家排了次序,上手当然是皇室。勋贵宰相家各依品级坐了,所以每回有这样场合郑家女眷总是很容易跟皇室混一块儿,本来郑琰位置还要再往下一点。大家想她爹妈,又把她给拎到前面来了。
一挪不打紧,遇着个横——萧令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二十女安仪公主萧令媛就瞧郑琰不顺眼,时常背后下点儿小绊子,郑琰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天然呆物质,压根就没觉察出来,可恨是虽然没觉察出来,却总是能平安度过。萧令媛气成只河豚,郑琰还啥都不知道。
因苗妃说:“阿琰又不肯出来玩了。”
萧令媛就接口道:“果然是说了人家人,都不肯出来了。七娘先前可是爽利得很。”
郑琰近埋头钻研医术,终于学了点儿皮毛,当然,后来这个皮毛也是顶了用了。此时医学已形成了初步体系,有知识有文化人都会一些,调香、药酒、药膳等等都用得着它,差别只是不是足够专业。有知识有文化人都会一点医术,谁也没拿它当主业。技术好如顾益纯,比宫中御医也不多让。池脩之医术,半是家传、半是老师教。
郭氏是萧令媛亲表姐,两人年纪差得却大了一点儿一向并不亲近,郑琰却是郭氏亲小姑子,从哪方面条件来看都比萧令媛可爱。兼女生向外,郭氏嫁了郑琰她哥,自然要偏帮郑琰。听萧令媛这般说,笑指萧令媛对宜和长公主、庆林长公主道:“看看看看,咱们二十娘张口闭口‘说了人家’,可是也想要个小女婿了?”
萧令媛是个情窦初开毛丫头,刚刚通晓一点事情,再泼辣,被郭氏这样一说也涨红了脸,偏生这样场合又不能发作,心里恨恨地又给郑琰记上了一笔。
天地良心!郑琰这回可是一个字也没说!又被拉仇恨了。这回郑琰是觉察出一点儿来了,看看郭氏已经为自己出头了,就没再说什么。上头太子妃脸色可不太好看呐!
太子妃脸色跟郑琰、萧令媛都没啥关系,她纯是为丈夫发愁。儿子娶媳妇值得欣慰,丈夫越来越脑残就让人无语了。东宫之媵妾越来越多,萧令行酒越喝越多。因为被挠花过脸,太子现身边不留宫婢了,只留些小宦官侍候,小宦官也挨打,不是陈氏咒自己丈夫,宦官力气可比宫婢大。
陈氏没想到是,萧令行自己残也就罢了,他妹妹萧令媛居然还来火上浇油。经过了广平郡王婚宴,萧令媛对郑琰仇恨值达到高,出来回宫时候不合让她又看到了池脩之。宴上被打趣,已经对男女之事有些敏感,池脩之生得又实是好看,萧令媛登车时候,踩车上,正要弯腰进车厢,远远就看到了池脩之站灯火下面,伸出一只手,扶着顾益纯上马。萧令媛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个是谁?”
宫婢倒是识得顾益纯:“是庆林长公主驸马,顾先生。”
“旁边那个!”
“那个,想必就是顾先生学生,中书舍人池脩之了,”宫婢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郑相爱婿,与郑家七娘定了亲那个。”
萧令媛羡慕嫉妒恨,梁子结大了!
第二天萧令媛就往东宫去看前咸宜郡主,东宫二娘被禁足,身体本就不好,被郑琰一顿劈头盖脸,越发气闷,小小姑娘想不开,病得七死八活,只剩一把骨头了。萧令媛见了吓了一跳:“你怎么成这样啦?昨天没见着你,说是你病了,我还道是你不想见人。御医怎么说?”
东宫二娘脸现羞愤之色:“我还是死了好!”
萧令媛又劝了两句:“你死了,倒叫别人得意了。我要是你,就要越发活得滋润,你总是东宫之女,你母亲是良娣,极尊贵身份,居然被臣妾下女气着了!”见侄女儿不答话,她便不再说别了,干脆地离开,她过来另有目。
世家瞧不上皇室女嚣张,公主们也不喜欢世家繁琐,萧令媛是直接去寻她哥哥。
打幌子是侄女儿病了,要太子振作:“我虽年幼倒也知道,自家不上进,旁人就瞧不上你。人善被人欺,阿兄就是太仁慈了!二娘是东宫之女,倒被区区郑氏辖制住了,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不是他们挑出事儿来,谁敢再说东宫不是?阿爹又怎么会责罚东宫?东宫为君,郑氏为臣,只管拿出气势来,使人拿了或打或杀,他们又能怎么样?坏又能怎么样?”
三言两语,把太子火气给挑了出来。太子不是萧令媛这个菜鸟,毕竟有点儿见识:“那是丞相,国之重臣,阿爹已不愿见我,我死无日矣!”他儿子要结婚,皇帝都没怎么见他跟他商议婚礼事儿,征兆已经很明显了。
萧令媛管你死不死,她只想踩一踩郑氏:“死也要拉个垫背!我就是死了,也不让我讨厌人痛!”要不怎么说萧家女儿难缠呢?一个个下手可是狠!荣安公主是捅太子刀子,安仪公主就想灭宰相满门,前者是因为太子碍事,后者是因为郑琰碍眼。
萧令媛又撺掇了一阵儿,看她哥没给句实话,气得甩袖子走了。萧令行心里其实已经活络了,皇帝态度越来越诡异他是知道,宰相们、诸王公主态度他也感受得到,整日里龟缩东宫滋味不好受,然而他根本没有一个可行方案。现萧令媛似乎提供了一个“后狂欢”计划,触动了萧令行已经被压力逼得崩溃神经。
不但郑氏,还有蒋进贤,还有齐王他们!MD!就算老子被废了,你们也别想好!
砍人得有计划啊,萧令行手上没啥兵马,只有东宫护卫,还没有重武器。因为有了范大余被杀事件,国家给宰相配了很好护卫,诸王、公主府邸守卫力量也是不弱。要有人、有枪,有行动计划。
萧令行找到了赵逸,赵逸吓了一跳:“万万不可!圣人戎马一生,您起兵,怎么能……”
“我又不是造反!”
赵逸:“……”那是啥啊?
“说我行为不检我认了!他们难道就是好人了?要死一块儿死!就算被废了,他们死,我还能活得畅点儿。可他们要活着,我就只能被他们作践了!”说着就哭了,想自己一大好青年,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太子何出这般不祥之语?”赵逸也跟着哭,他很早就跟着萧令行了,是东宫硕果仅存那么几个中间没被弄走人,与萧令行也是一路相伴走到现。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人愿意起兵,赵逸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法子,如今小人败坏东宫声望,咱们只要重拾东宫声望,只要圣人喜欢您了,您就再没烦恼。东宫可蓄文采风流之士,让他们称颂您美德。”赵逸想打宣传战,只要皇帝摇摆一下,不下定决心,摇摆到皇帝挂了,萧令行想报复谁就报复谁。
萧令行道:“我恐事不济,夙愿不得偿!”时间紧。
赵逸道:“要不就双管齐下,一面寻文士,一面作准备。臣意思,能不动武就不要动武,不要惊动圣人。”
“就依你!”萧令行对于他爹还是有感情。
“不要找戴氏,上回他们躲得就,估计不顶用。不如使良娣回娘家说一说,纵使事不济,傅氏也不至于出首。戴氏与东宫非亲非故,其心不可度。”
————————————————————————————————————————
眼看萧令行与傅良娣双宿双栖,又与傅氏打得火热。陈氏五内俱焚,一颗心烧成了灰渣渣。苦口婆心地规劝丈夫不听,听话懂事儿子丈夫不爱,与傅氏一起倒是两眼放贼光,陈氏胸口那堆冒烟灰渣渣也冷透了。听说傅氏与萧令行搞一起,陈氏松了一口气,行了,坏事儿都是傅氏搞,与她无关与她儿子无关。不是她对丈夫不忠,眼下丈夫已经保不住了,至少要为儿子谋一条活路,她们母子不能沾上任何恶名。
广平郡王婚假期结束,携妻再次回宫请安。陈氏对儿子儿媳道:“你们要好好过日子,相敬如宾。要忠于圣人。当谨守自身。”说这话时候她脸是木。
听这话时候,萧绰眼是湿。
萧绰政治修养比他妈陈氏还要高一点,陈氏能想到,眼前环境下他早想透了。为了这个“想透”他彻夜难眠,放弃自己父亲?萧绰心底难安,婚都没结好。作为人子,他知道自己必须不能看着父亲受罪,为父亲死也是应该。
陈氏续道:“你们要延续东宫血胤啊!”
萧绰是被这句话击垮,总不能全家跟着一块儿上吊。
从此萧绰与陈氏并胞妹东宫三娘,余者不问,只管安份度日,待人有礼、对大正宫纯孝,遇有萧令行暴躁要责罚奴仆时候还规劝一二,只是眉宇间总是有一抹化不开忧郁。观者无不叹息:可惜了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提醒我才发现,这个太子妃果然是附带“坑死队友”衰神属性。写文时候我没写这个设定啊,这不科学!
为什么昨天热话题居然是大姨妈巾?这究竟是为什么?!TT
</P>
郑琰是杜氏面前见到两对兄嫂,三年不见,彼此都觉得有了不小变化,尤其是郑琰,从个萝莉长成少女,视觉冲击还是很强烈。双方都没顾得上答话,兄嫂们要先拜母亲。
两对夫妻都是三十好几人了,见了杜氏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杜氏也一旁擦眼睛:“好好,回来就好。”儿子们都带了点儿沧桑,儿媳们加沉稳了,这样也好,是经过磨练了,不再那么单纯,杜氏心疼之余也放心不少。
郑琰左看右看,郑琇郑琦兄弟二人各携妻室离家三载,一只拖油瓶没带去,一只拖油瓶没带来。郑琰这个生育知识半瓶水就知道他们日子不好过,紧张得连床单都滚得没质量。啧啧,估计她爹千挑万选了两块地方,没少放磨刀石去砥砺儿子。
杜氏见了儿子儿媳忍不住念叨:“大郎宫中当值还没回来,今天国子监查课业,四郎五郎几个那里挂了个名儿,总要去应个卯。你们屋子还照原来样子都收拾好了,叙话不此一时,去换了衣裳,等你们父亲回来,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才好!”
听说郑德兴还上班,郑琇也是满心欣慰,郑德兴同学从皇帝贴身花瓶退役转入御林,凭着官三代身份,已经混成了个小头目,此时年方十七,起点高,没办法。郑靖业是不会让儿孙吃亏。
此时天色尚早,郑琛郑琬郑瑞也还没下班,就郑琰跟赵氏、郭氏眼前,这又互相见过,方氏、关氏又谢过两位弟妹外加一位小姑子帮忙照顾孩子。杜氏又赶一回人:“别傻坐着了,去梳洗了来。”
回来早是去国子监签到人,各人听说父母来了,赶紧组团磕头,又是一番眼泪汪汪。郑琇是努力营造一个严父形象,此时也板不起脸来,问他小儿子德安:“你有没有听祖父、祖母话?有没有跟着先生认真读书?”
那边郑琦也是一般询问,还要额外问一声:“你哥哥没再犯懒吧?”郑德平同学身上也挂了个职,天天跑衙门里摸鱼睡觉。这样哥哥让他弟郑德俭告状也不是不告状也不是,只好吱唔着:“儿还没有职衔儿,并不衙门里,是以不知道。”
女人们一处说些外面风土人情,关氏嘴巴还是一如既往伶俐:“就是饭食吃不惯,这才离京多少里啊,豆腐脑儿居然就是甜了!哎哟,多亏了家里给了不少吃食。”
方氏顺着关氏话往下说:“七娘真是长大了,酿酒也好、做菜也好。”
妯娌俩把小姑子一套夸,引得婆婆笑眯了眼:“你们年节送回来土仪也很不错,外头除了吃食,旁可还都习惯?”
这两位就有点儿停顿了,出门外,吃住还真都是次要,比如他们这回,吃不惯当地东西,带厨子自己做,嫌房间昏暗,可以把窗子开得大一点、换上窗纸。这些全都是细枝末节,然而官场上事就不太好讲了。官上任,你想烧火,人家也想掂掂你斤两。什么弄几个疑难案子啦、搬出历年账目啦、吏目耍个小滑头啦……
郑靖业是从地方上混上来,对这些算是有准备,给儿子弄了不少帮手。当然,这个帮手只会郑琇郑琦撑不下去时候帮个忙,其余时候就袖手旁观监督这两位努力上进。这就是有个好爹好处了。
有好处也就有坏处,郑靖业当年至少不用应付“他爹政敌”,兄弟俩也各种躺枪。
方氏还有点保留,关氏就跟婆母告起了小状:“等着看咱们笑话人可真是不少,轻来轻去,咱们也就挡了,再过份,我打他脸上去!居然还编出个风俗来骗我们丢丑,我先把他们推出去现一回眼再说!”阿米豆腐,有个彪悍老婆很重要啊!
方氏跟着微笑:“我们那里也差不多,总算后没出什么纰漏,就是头一年郎君可瘦了不少,这两年补也补不回来。”
杜氏恨恨地:“外面就是这个样子!当年相公对付他们也颇费了些周折。不说这个了,我已使人给四娘送信了,估摸着明天她必是要回来。”
又开始家长里短了,方氏摸摸小姑子脑袋:“时间过得可真,一转眼阿琰都成大姑娘了,也要出门子了。”她倒是想谢谢郑琰送首饰,转念一想,郭氏这后过门儿兴许是没有,不如私下里寻个机会再谢,免得郭氏有什么想法。关氏也是一般心思,只说些闲话:“我们倒回来得巧,六郎也要娶妇了,”对方氏道,“我们家小大郎也该开始说亲了吧?”
杜氏道:“这个是忘不了。”
叽叽喳喳,直到郑靖业回家。
这一天晚饭就不是分开来吃,全家齐聚大厅,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你敬我、我敬你,其乐融融。吃过饭,郑靖业把儿孙们叫到书房,细细询问长子次子这几年经历。
郑琇一抹汗:“亏得当初经过些事儿,不然真叫哄了去了,”正色道,“阿爹,儿寻思着,大郎他们略大些也好外放一郡县历练历练,否则难以成器。”
郑靖业颔首道:“你出去这一回倒是有些长进了,他们事情我已有主意,并不会令他们不知世事。至于你们,此番还要回去再连一任,好好干!”
郑琇郑琦起身肃手应道:“是。”
郑琛小弟兄三个也跟着一道起身,郑靖业压压手,五人俱坐了,郑琛就问他哥哥:“外面果真这样艰难?”
郑琇苦笑道:“岂止?一地一风俗,每一地总有些地头蛇,我险些吃了大亏。只记得一些当初阿爹对付他们法子,才勉强扳了一城,不然早就叫人赶了回来了。慢慢浸润,才知道这其中难处。不处好了这些豪强,你想为国为民都干不下去。我算是知道了,纵是再好人,想干些实事,就得有辣手。若是无人肯听你,想法再好,也是没用。有些人能感化,有些人就只好处罚,恩威并施。”
郑琦心说,有毒舌也是一样。
兄弟两个都吃了些闷亏,还几回差点掉陷阱里,神马美婢狡童,亏得郑家习气好两人又是初次外放不大抹得开脸,不然就得往家里添些人口,估计还要搅得家宅不宁。实推不过去,就交给老婆处理,老婆实是居家旅行可隐可现杀人越货必备大凶器。
说完这些,郑琇话风一转:“阿爹,还有一件……今年天气有些旱——”
郑靖业截口道:“我已知道了。”又说了郑瑞要结婚,大家要帮忙,还有吏部考核本该是郑靖业主持,因为有俩儿子,所以郑靖业要避嫌:“放到别人那里我还不放心,不定是谁,也许是蒋进贤、也许是韦知勉可能要为难你们。你们只管如实回答。”
郑靖业第二天就找了皇帝,悄悄寻一人情:“臣二子今岁俱回京待考,恐人以宰相子不肯公正,或袒护卖臣人情,或故意压抑以搏令名。便是臣,因是自己儿子,未免也有苛责之意使其上进而有失偏颇。若能得陛下亲察,方能绝幽幽众口,也能得个公平。”
皇帝一想也是:“朕便见一见他们。”郡守都能得召见,只是皇帝不一定能记得住他们,现这个“见一见”就是开小灶。郑靖业一捋须,成了。谁敢欺负他儿子,就等皇帝削吧。
————————————————————————————————————————
郑靖业开心了,参加广平郡王婚礼时候就笑盈盈,与顾益纯一道,两个帅老头儿不顾位置次序,并肩一处坐了,谈笑风生,映得半间屋子都明光璀璨。
郡王婚礼,一切都有规定。皇帝也亲临了,还带了苗妃过来,男一处女一处,各说各。皇帝指着顾益纯与郑靖业道:“你们两个倒般配!”又令池脩之,“你也过去,这样才赏心悦目。”后来渐渐传为美谈。
女人这里又是另一种情形。大家打过招呼,苗妃还坐太子妃上手,大家先给太子妃道贺,又要闹妇。广平王妃赵氏是实打实大家闺秀,行止有礼,众人倒不好意思很闹她。见她粉面泛红,都识趣出来,边走还边说:“是个标致人儿,郡王有福。”
开席时,大家排了次序,上手当然是皇室。勋贵宰相家各依品级坐了,所以每回有这样场合郑家女眷总是很容易跟皇室混一块儿,本来郑琰位置还要再往下一点。大家想她爹妈,又把她给拎到前面来了。
一挪不打紧,遇着个横——萧令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二十女安仪公主萧令媛就瞧郑琰不顺眼,时常背后下点儿小绊子,郑琰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天然呆物质,压根就没觉察出来,可恨是虽然没觉察出来,却总是能平安度过。萧令媛气成只河豚,郑琰还啥都不知道。
因苗妃说:“阿琰又不肯出来玩了。”
萧令媛就接口道:“果然是说了人家人,都不肯出来了。七娘先前可是爽利得很。”
郑琰近埋头钻研医术,终于学了点儿皮毛,当然,后来这个皮毛也是顶了用了。此时医学已形成了初步体系,有知识有文化人都会一些,调香、药酒、药膳等等都用得着它,差别只是不是足够专业。有知识有文化人都会一点医术,谁也没拿它当主业。技术好如顾益纯,比宫中御医也不多让。池脩之医术,半是家传、半是老师教。
郭氏是萧令媛亲表姐,两人年纪差得却大了一点儿一向并不亲近,郑琰却是郭氏亲小姑子,从哪方面条件来看都比萧令媛可爱。兼女生向外,郭氏嫁了郑琰她哥,自然要偏帮郑琰。听萧令媛这般说,笑指萧令媛对宜和长公主、庆林长公主道:“看看看看,咱们二十娘张口闭口‘说了人家’,可是也想要个小女婿了?”
萧令媛是个情窦初开毛丫头,刚刚通晓一点事情,再泼辣,被郭氏这样一说也涨红了脸,偏生这样场合又不能发作,心里恨恨地又给郑琰记上了一笔。
天地良心!郑琰这回可是一个字也没说!又被拉仇恨了。这回郑琰是觉察出一点儿来了,看看郭氏已经为自己出头了,就没再说什么。上头太子妃脸色可不太好看呐!
太子妃脸色跟郑琰、萧令媛都没啥关系,她纯是为丈夫发愁。儿子娶媳妇值得欣慰,丈夫越来越脑残就让人无语了。东宫之媵妾越来越多,萧令行酒越喝越多。因为被挠花过脸,太子现身边不留宫婢了,只留些小宦官侍候,小宦官也挨打,不是陈氏咒自己丈夫,宦官力气可比宫婢大。
陈氏没想到是,萧令行自己残也就罢了,他妹妹萧令媛居然还来火上浇油。经过了广平郡王婚宴,萧令媛对郑琰仇恨值达到高,出来回宫时候不合让她又看到了池脩之。宴上被打趣,已经对男女之事有些敏感,池脩之生得又实是好看,萧令媛登车时候,踩车上,正要弯腰进车厢,远远就看到了池脩之站灯火下面,伸出一只手,扶着顾益纯上马。萧令媛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个是谁?”
宫婢倒是识得顾益纯:“是庆林长公主驸马,顾先生。”
“旁边那个!”
“那个,想必就是顾先生学生,中书舍人池脩之了,”宫婢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郑相爱婿,与郑家七娘定了亲那个。”
萧令媛羡慕嫉妒恨,梁子结大了!
第二天萧令媛就往东宫去看前咸宜郡主,东宫二娘被禁足,身体本就不好,被郑琰一顿劈头盖脸,越发气闷,小小姑娘想不开,病得七死八活,只剩一把骨头了。萧令媛见了吓了一跳:“你怎么成这样啦?昨天没见着你,说是你病了,我还道是你不想见人。御医怎么说?”
东宫二娘脸现羞愤之色:“我还是死了好!”
萧令媛又劝了两句:“你死了,倒叫别人得意了。我要是你,就要越发活得滋润,你总是东宫之女,你母亲是良娣,极尊贵身份,居然被臣妾下女气着了!”见侄女儿不答话,她便不再说别了,干脆地离开,她过来另有目。
世家瞧不上皇室女嚣张,公主们也不喜欢世家繁琐,萧令媛是直接去寻她哥哥。
打幌子是侄女儿病了,要太子振作:“我虽年幼倒也知道,自家不上进,旁人就瞧不上你。人善被人欺,阿兄就是太仁慈了!二娘是东宫之女,倒被区区郑氏辖制住了,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不是他们挑出事儿来,谁敢再说东宫不是?阿爹又怎么会责罚东宫?东宫为君,郑氏为臣,只管拿出气势来,使人拿了或打或杀,他们又能怎么样?坏又能怎么样?”
三言两语,把太子火气给挑了出来。太子不是萧令媛这个菜鸟,毕竟有点儿见识:“那是丞相,国之重臣,阿爹已不愿见我,我死无日矣!”他儿子要结婚,皇帝都没怎么见他跟他商议婚礼事儿,征兆已经很明显了。
萧令媛管你死不死,她只想踩一踩郑氏:“死也要拉个垫背!我就是死了,也不让我讨厌人痛!”要不怎么说萧家女儿难缠呢?一个个下手可是狠!荣安公主是捅太子刀子,安仪公主就想灭宰相满门,前者是因为太子碍事,后者是因为郑琰碍眼。
萧令媛又撺掇了一阵儿,看她哥没给句实话,气得甩袖子走了。萧令行心里其实已经活络了,皇帝态度越来越诡异他是知道,宰相们、诸王公主态度他也感受得到,整日里龟缩东宫滋味不好受,然而他根本没有一个可行方案。现萧令媛似乎提供了一个“后狂欢”计划,触动了萧令行已经被压力逼得崩溃神经。
不但郑氏,还有蒋进贤,还有齐王他们!MD!就算老子被废了,你们也别想好!
砍人得有计划啊,萧令行手上没啥兵马,只有东宫护卫,还没有重武器。因为有了范大余被杀事件,国家给宰相配了很好护卫,诸王、公主府邸守卫力量也是不弱。要有人、有枪,有行动计划。
萧令行找到了赵逸,赵逸吓了一跳:“万万不可!圣人戎马一生,您起兵,怎么能……”
“我又不是造反!”
赵逸:“……”那是啥啊?
“说我行为不检我认了!他们难道就是好人了?要死一块儿死!就算被废了,他们死,我还能活得畅点儿。可他们要活着,我就只能被他们作践了!”说着就哭了,想自己一大好青年,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太子何出这般不祥之语?”赵逸也跟着哭,他很早就跟着萧令行了,是东宫硕果仅存那么几个中间没被弄走人,与萧令行也是一路相伴走到现。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人愿意起兵,赵逸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法子,如今小人败坏东宫声望,咱们只要重拾东宫声望,只要圣人喜欢您了,您就再没烦恼。东宫可蓄文采风流之士,让他们称颂您美德。”赵逸想打宣传战,只要皇帝摇摆一下,不下定决心,摇摆到皇帝挂了,萧令行想报复谁就报复谁。
萧令行道:“我恐事不济,夙愿不得偿!”时间紧。
赵逸道:“要不就双管齐下,一面寻文士,一面作准备。臣意思,能不动武就不要动武,不要惊动圣人。”
“就依你!”萧令行对于他爹还是有感情。
“不要找戴氏,上回他们躲得就,估计不顶用。不如使良娣回娘家说一说,纵使事不济,傅氏也不至于出首。戴氏与东宫非亲非故,其心不可度。”
————————————————————————————————————————
眼看萧令行与傅良娣双宿双栖,又与傅氏打得火热。陈氏五内俱焚,一颗心烧成了灰渣渣。苦口婆心地规劝丈夫不听,听话懂事儿子丈夫不爱,与傅氏一起倒是两眼放贼光,陈氏胸口那堆冒烟灰渣渣也冷透了。听说傅氏与萧令行搞一起,陈氏松了一口气,行了,坏事儿都是傅氏搞,与她无关与她儿子无关。不是她对丈夫不忠,眼下丈夫已经保不住了,至少要为儿子谋一条活路,她们母子不能沾上任何恶名。
广平郡王婚假期结束,携妻再次回宫请安。陈氏对儿子儿媳道:“你们要好好过日子,相敬如宾。要忠于圣人。当谨守自身。”说这话时候她脸是木。
听这话时候,萧绰眼是湿。
萧绰政治修养比他妈陈氏还要高一点,陈氏能想到,眼前环境下他早想透了。为了这个“想透”他彻夜难眠,放弃自己父亲?萧绰心底难安,婚都没结好。作为人子,他知道自己必须不能看着父亲受罪,为父亲死也是应该。
陈氏续道:“你们要延续东宫血胤啊!”
萧绰是被这句话击垮,总不能全家跟着一块儿上吊。
从此萧绰与陈氏并胞妹东宫三娘,余者不问,只管安份度日,待人有礼、对大正宫纯孝,遇有萧令行暴躁要责罚奴仆时候还规劝一二,只是眉宇间总是有一抹化不开忧郁。观者无不叹息:可惜了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提醒我才发现,这个太子妃果然是附带“坑死队友”衰神属性。写文时候我没写这个设定啊,这不科学!
为什么昨天热话题居然是大姨妈巾?这究竟是为什么?!TT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