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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带着徒儿当贼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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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撇嘴斜她一眼,沈故渊哼声道:“有求于你怎么了?”

    “有求于我就应该……”嘿嘿笑了两声,池鱼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跟我说点好听的,让我心甘情愿帮忙!”

    眉头一皱,沈故渊想了想,问:“好听的话怎么说?我不会。”

    “您看好啊。”池鱼立马做示范,双手合十,躬着身子,可怜巴巴地朝他作揖:“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啦,帮帮我吧?”

    深深地看她一眼,沈故渊十分动容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多谢师父!”池鱼高兴地拍了拍手。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啊?池鱼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是您求我,不是我求您!”

    “都一样。”扫了一眼下头,沈故渊扯了她就动身。

    池鱼很不甘心,好不容易这么个能帮上他忙的机会,她就想听这人说句软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然而,没空给她多想了,正好是巡卫换岗的时候,池鱼敛了神就反手抓着沈故渊钻了空隙往内院走。

    由于先前的重伤,她的身体羸弱得很,但这几日不知怎么的,好像恢复了不少,至少轻功能用了,在这熟悉的太尉府邸里游走,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别动。”看着前头空荡荡的院子,池鱼一把拉住了想过去的沈故渊。

    “东西就在里头。”沈故渊挑眉:“到门口了还不能动?”

    “你傻啊?”难得轮到她吐出这句话,池鱼心里暗爽,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最厉害的机关,往往都是面上看不见的。”

    看她这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沈故渊暂时忍了想骂回去的冲动,眯眼问:“那怎么办?”

    “您看好啊。”池鱼活动了一下手脚,瞄准方向。如猎鹰一般冲了出去。

    黑夜无月,那道影子几乎与夜色一体,肉眼难辨。但沈故渊却能很清楚地看见,这时候的池鱼,跟平时很不一样。

    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双眼里迸发出来的光令人心惊。她步履轻盈,只在院子里着了一步便越出五丈,轻轻落在了水井旁边。衣袂翻飞,干净利落,没发出半点声音。

    微微挑了挑眉,沈故渊看了一会儿才跟着飞身过去,低声问:“不是要去找赃银么?库房门在那头。”

    “这您就不懂了吧?”池鱼哼笑两声,眼里有点得意:“太尉府的赃银,绝对不在库房里。”

    “你怎知道?”

    池鱼抬了抬下巴,骄傲地道:“以前来这里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撞见过这座府邸的秘密。”

    那是半年前了,沈弃淮要他来杀了太尉府上一个碍事的门客,她趁夜而来,恰好就瞧见一群人背着一篓篓的银子,挨个下这古井。

    当时她的任务与这古井无关,就也没多看。不过这种行为很独特,所以她始终记得。现在想来,太尉要是贪了银两,那赃银一定就是藏在井下的。

    眼里暗光一转,沈故渊轻笑:“他倒是聪明。”

    远处巡逻的人又往这边来了,沈故渊想也没想,抱起池鱼就跳下了古井。

    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险些叫出声,沈故渊像是一早料到,飞快地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这么深的古井,掉下来还有命在吗?池鱼瞪大眼,很是惊慌地看着他。然而后者一脸镇定,仿佛不是在往深井里掉,而是走在平稳的路上。

    啊啊啊——心里惨叫,池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这人抱了个死紧,要死也是他先落地!

    然而,片刻之后,两人安全无虞地落在了井底。

    “还真是有问题。”看着比井口宽阔了十倍不止的井底,沈故渊嗤笑一声,斜眼睨着身上的人:“下来。”

    池鱼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发现没问题,才松了口气跳到地上来:“师父好轻功!”

    “少废话。”往四周看了看,沈故渊看见了暗中藏着的门,抬步就走了过去。

    “师父?”松开他,池鱼一惊。这井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身上没带火折子啊。

    “过来。”沈故渊的声音在某个方位响起。

    池鱼连忙一步步往那个方向蹭,伸手摸了半晌才摸到他的衣裳,连忙抓稳:“师父,我看不见东西。”

    沈故渊回头,很想嘲讽两句,只是黑了点而已,怎么就看不见东西了?

    但转念一想,不是谁都像他这么有本事啊,对人要宽容些。于是撇嘴道:“看不见也无妨,你拉着我就行了。”

    说罢,伸手就扯开了那道关着的门。

    池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什么都看不见,没什么安全感,忍不住就喋喋不休:“您怎么看得见东西的?”

    “我眼力好。”

    “再好也看不见啊,这里一丝光都没有。”

    “你很吵。”没走两步就看见了乱堆着的金银,沈故渊啧啧摇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才是金山银山呢。”

    “哪儿?”池鱼也想看,但眨巴了许久的眼也没能看见什么东西。

    沈故渊正有些不耐烦想给她指呢,冷不防就听得井口上头道:“我就听见有声音,应该没错。”

    微微一凛,他立马捂了池鱼的嘴就往旁边拽。

    池鱼也听见了,屏息不敢作声,被沈故渊一拉,直接与他一起倒在了个什么地方。

    有人拿着火把下了井,然而池鱼还是没瞧见光亮,想必是被拉在了什么隐蔽的地方了。微微动了动,四周都软软的。

    “别乱动!”沈故渊黑了脸,咬着牙小声道:“老实点!”

    被他一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就感觉嘴唇撞到了个软软的东西上头,只一瞬就没了。

    什么东西?吧砸了一下嘴,池鱼觉得有点甜,忍不住就左右嗅了嗅,找到那香软的地方,用嘴蹭了蹭。

    下井来检查的护卫举着火把看了看关得上好的门,疑惑地把井底检查了一遍,嘟嘟囔囔地就上去了。

    声音完全消失,池鱼正想松口气呢,突然就被掀翻在地,“咚”地一声响,屁股生疼。

    闷哼一声,池鱼委委屈屈地伸手往黑暗里摸:“师父?”

    沈故渊不知怎么的就凶起来:“东西找到了,先回去。”

    “啊?”池鱼有点迷茫:“不是要偷吗?”

    “这么两座山,只你我两人就能搬出去不成?”沈故渊嗤笑:“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方才明明是他说……池鱼扁扁嘴,善良地不与他争辩,站起来四处摸摸,摸到他的衣袖,又抓稳了:“那我们走吧。”

    没好气地翻了两个白眼,沈故渊带着她离开古井,踏上旁边的青瓦。

    “师父?”总算是看清了他,池鱼松了口气,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地问:“您耳根子怎么这么红?”

    沈故渊一张脸绷着,嘴角嘲讽之意比以往都浓:“你还有心思看我?以往没被人逮住,算是你命大。”

    微微一愣,池鱼轻笑:“我就是爱走神,常常被人逮住呢。上回来这里,就受了很重的伤,养了两个月才好。”

    “那也是你活该。”沈故渊哼了一声,纵身越了两个院子,选了一处屋顶站好,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儿黑缎,将自个儿的白发包了个严实。

    “您这是?”池鱼疑惑地看着他。

    沈故渊懒得解释,给自己戴上面巾,又抽出一张面巾,给她给戴上。

    池鱼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觉得古怪呢,就见面前这人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了屋顶上。

    “哗啦——”结实的屋顶被他这一脚踩出个窟窿,屋子里瞬间传来女人的尖叫:“啊!”

    池鱼吓得一个激灵,瞪眼看向旁边的沈故渊,还没来得及问他发什么疯,四周的护院就已经围了过来。

    为首的人低喝:“什么人!”

    汗毛都立起来了,池鱼想起上回受的那一身伤,下意识地拉起沈故渊就跑。

    “给我抓住贼人!”屋子里传来个男人的暴喝,四周护卫齐应,瞬间追了上来。

    太尉府里的护卫极多,呼喝声在一处响起,十步之外的守卫也会跟着喊,整个太尉府顿时呼喝声此起彼伏,所有巡逻的护卫都统统奔往了西院。

    古井所在的院子还是有人看守的,然而也就剩了两个人,被几个黑影冲上来就是一个手刀,登时没了声息。

    廷尉府热闹了起来,火把带着的光从四周而来,围住了西院里最高的绣楼。

    两道黑影立于绣楼顶上,一人站得笔直,一人的影子却像是吊在他身上似的。

    “师父,快逃哇!”池鱼拼命拽着他的胳膊:“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沈故渊岿然不动,轻蔑地扫她一眼:“你慌什么?”

    这能不慌吗!池鱼嘴唇都抖了,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下头的人群:“您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有点难。”

    “那还不慌?!”

    轻啧一声,沈故渊按住她的头顶,半阖着眼道:“事情未成,等着。”

    还有什么事未成啊?他们今日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打探赃银下落的吗?池鱼很不理解,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陪他站在这屋顶,装成雌雄双煞的模样,迎风而立。

    “大胆贼寇,竟然敢夜闯太尉府!”

    太尉杨延玉显然是刚刚才起身,衣衫不整,发髻也乱,头上满是被瓦片砸出来的血,身边跟着个拢着披风的小娘子,显然是春宵被打断,恼羞成怒。

    池鱼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师父,您可真会挑屋檐踩。”

    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踩着太尉的屋顶了?要是别的都还好说,这个杨延玉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在自己女人面前被瓦片砸了,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太尉府!

    沈故渊偏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捏了嗓子嘲讽道:“都说太尉府守卫森严,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杨延玉眯眼,冷笑一声,挥手退后半步,身后举着弓箭的护卫就齐刷刷地把箭头对准了他们。

    “这绣楼有五丈高,箭怕是射不到。”沈故渊嗤笑:“虚张声势有什么意思?”

    “你别太得意!”杨延玉咬牙:“这就叫你尝尝厉害!”

    朝廷新制的羽箭,箭头锋利且尾轻,自然是比寻常的箭射的远。那头一声令下,这些羽箭就统统凌空而上。

    池鱼抽出袖里的匕首,勉强挡了几支射准了的,心里有点担忧,想回头关怀一下自家师父。

    然而。沈故渊站得笔直,修长的手指伸出来,蜻蜓点水般地落在朝他射来的箭头上。那些看似凶猛的箭,被他一点,立马转了方向,纷纷插在了屋顶的青瓦间。

    “一支、两支、三支……”数得打了个呵欠,沈故渊问:“还有别的吗?”

    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上头的光景,杨延玉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低声跟人吩咐两句,然后抬头继续看向他:“阁下功夫倒是不弱。”

    “敢来你太尉府偷宝贝,自然是要有点本事。”沈故渊看了远处一眼,道:“大人要是没别的招数,在下可要动手了。”

    太尉府的宝贝?杨延玉皱眉,想了想这西院的宝贝,连忙又吩咐人去看看藏宝楼。

    “太尉府上宝贝真是不少,大人也紧张得很啊。”池鱼冷静了下来,有自家师父撑腰。胆儿也肥了,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道:“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哼。”盯着他们身后,杨延玉没有多言,眼里有一丝诡异的笑一闪而过。

    就是这个笑容,她上回也是这么中的阴招!

    池鱼反应极快,立马往后就是一个扫堂腿!

    “呯——”

    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竟然有四五个人偷偷爬了上来。幸好她反应快,这些人刚冒头,就被她一脚狠狠踢了下去。

    闷哼之声四起,杨延玉急了,怒道:“都给我上!”

    “是!”

    偷袭不成,那就来人海战术,十几个人一起往那楼顶上爬,看你何处可躲?

    沈故渊饶有兴味地看着,伸手搂了池鱼的腰:“抓稳。”

    兴奋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裳,池鱼大喝:“起飞!”

    本是要纵身跃去别处的,被她这两个字说得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

    沈故渊哭笑不得:“这生死关头的,你能不能别搞得跟开玩笑一般?”

    池鱼抱歉地捏住了自己的嘴,笑着眨了眨眼。

    白她一眼,沈故渊索性直接跃去了院子里。

    十几个护卫都去爬绣楼了,杨延玉身边只剩几个人,看见他猛然冲来,吓得退后几步,拔出了自己手里的剑。

    好歹是太尉,战场上退下来的人,怎么也是有点本事的,就算贼人武功高,应该也能过上两招。

    然而,一阵风刮过,杨延玉发现自己丝毫无损,面前的人也不见了。

    “老爷救我——”尖叫从后头传来,杨延玉震惊地回头。就见那两个贼人架起他最爱的姨娘,跑得飞快。

    “站住!”勃然大怒,杨延玉带人就追。

    “大人,这两人武艺高强,我们这些人怕是都拿不住啊。”旁边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杨延玉头也没回,大喝一声:“所有人都跟我来,务必救回倩儿!”

    “是!”

    守卫森严的太尉府,精锐系数出动,只留下些武功不高的人,看管重要的宅院。

    于是,杨延玉带人浩浩荡荡地追出去之后,一阵浓烟席卷了整个太尉府,剩下的守卫接二连三地睡了过去,真正的贼人正式出动。

    池鱼一边跑一边喘气,哭笑不得地道:“咱们不是偷东西的吗?怎么变成偷人了?”

    沈故渊一本正经地道:“山中有虎,正面难敌,不如调而偷山。”

    灵光一闪,池鱼仿佛明白了什么,看一眼扶着的这个吓晕过去的姨娘,赞叹道:“师父好手段!”

    “太尉府里的银子里,有真正要拨去淮南的赈灾银。”认真了神色,沈故渊道:“这些人,真的吞了不少人命。”

    淮南从夏季开始就水灾为患,不少百姓染病亦或是饿死,朝廷拨的赈灾银两,一两也没有到他该到的地方,还没出京城,就散在了各家高官的银库里。

    池鱼皱眉:“世道如此,不贪不为官。”

    “所以像知白和赵将军那样的人才显得珍贵。”沈故渊道:“沈知白马上就能出来了。”

    马上?找了个地方藏匿,池鱼有点意外:“师父这么有自信吗?”

    对手可是沈弃淮,堂堂悲悯王,手握大权,多少文书是可以修改的?他只要在公文上做手脚,一口咬定焦三家的银子就是赈灾银,任凭沈故渊找再多的证据都没用啊。

    池鱼想的没错,沈弃淮能做的事情比沈故渊多得多,这件案子,他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与沈故渊较劲的。

    “书信都已经修改好,文库里的存档折子也已经改好。”云烟躬身站在沈弃淮身后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管谁查都没用。”

    “很好。”沈弃淮合了折子,抵在下巴上微微笑了笑:“那么咱们就等等看,看仁善王爷会有什么法子吧。”

    云烟颔首,目光扫了一眼门的方向,又有些为难地道:“主子,余小姐在外头等了您许久了。”

    眉目间染了些不耐,沈弃淮叹了口气:“罢了,让她进来吧。”

    余幼微这段日子一直被冷落,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满的意思,笑着进来,屈膝行礼:“王爷。”

    “有什么事吗?”

    “幼微今日来,是想问问王爷,想怎么对付宁池鱼。”眼神深深地看着他,余幼微道:“您既然知道了那是她,就没道理还让她活着。”

    “你以为本王不懂这个道理吗?”沈弃淮冷笑:“现在沈故渊将她护得滴水不漏,本王又不能在明面上跟人说她是宁池鱼,你说,本王要怎么让她死?”

    眼珠子转了转,余幼微靠近他些,却没像往常一般坐在他怀里,只站在旁边道:“宁池鱼学会迷惑男人了,身边有了不少帮手。但我知道,她还是敌不过我的。”

    “哦?”沈弃淮看她一眼:“你想怎么做?”

    “有件事得王爷搭把手才行。”余幼微笑得甜美:“我自有办法。”

    天色破晓,杨延玉带人追了一宿也没能把贼人追到,正发火呢,就听得人来禀告:“大人,二夫人回府了。”

    回去了?微微一惊,杨延玉立马往回赶,刚走到门口就见自己那亲亲宝贝扑了过来,抱着他就哭:“老爷!”

    “你没事吧?”

    “奴家没事。”姨娘心有余悸,却也很庆幸:“好在他们也不坏,没伤着奴家,醒来就在府里了。”

    没伤着?杨延玉愣了愣,仔细想了想,突然脸色大变:“不好!”

    推开姨娘就冲进了后院,他睁大眼,就见那口古井所在的院子已经无人看守,推门进去,古井四周满是脚印。

    浑身颤抖起来,杨延玉怒喝:“看守的人都死了吗!”

    “禀大人。”随从战战兢兢地道:“刚刚发现看守的人全部昏迷,被人扔在了厢房里。”

    “混账!”杨延玉气红了眼:“封闭京城,给我派人去搜!”

    “是!”

    大清早的京城就有了动静,池鱼咬着糕点,眼睛忍不住往外张望。

    “主子。”院子里的小厮苏铭进来,笑着道:“太尉府上遭了贼。杨太尉封闭了京城,出入都要严查。”

    “这么大的动静,没人问?”池鱼挑眉。

    苏铭看着她笑:“回姑娘,自然是有人问的,稍微理事一些的官邸都派了人出来询问情况,悲悯王爷更是一早就往太尉府去了。”

    沈弃淮与杨延玉交好,虽然不是太好的关系,但某些利益上有交集,去问也不奇怪。池鱼点头,幸灾乐祸得很。

    杨延玉注定要吃个哑巴亏,丢的是大笔金银,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不过这件事,要怎么才能让朝廷里的人知道呢?

    “快吃。”沈故渊嫌弃地看她一眼:“东张西望个什么?吃完随我出门。”

    “去哪儿?”池鱼竖起了耳朵。

    “城门口。”

    这个关头,不是太尉府最热闹么?去城门口有什么好看的?池鱼不解,但想着跟着这位爷总没错,于是连忙吃了早膳,又给流花落白喂了食。然后就提着裙子跟他走。

    九月初九,登高远望之节,也是内阁大学士李祉霄亡父祭日,每逢这天,李大学士都会让人运两车的祭祀物品,出城上山。

    然而今日,刚过城门,前头的车队就被拦住了。

    “上头有令,运载大量物品出京,必须接受检查!”

    听见这声音,李学士莫名其妙地掀开车帘:“这是什么时候下的令?老夫为何全然不知?”

    看见他,有眼力劲的统领连忙迎上来,拱手道:“大人,卑职们也是奉命行事。”

    要是车上是别的东西,李学士可能也就作罢了,但偏生都是祭品,生人碰了不吉利。看那头有护卫要动手,他沉了脸便下轿:“放肆!”

    几个小卒被吓了一跳,统领也很为难,硬着头皮道:“太尉大人亲自下的令,大人就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办事的吧。”

    “他凭什么要查老夫的东西?”李祉霄低斥:“同朝为官,老夫莫不是低他一等?”

    内阁的大学士与外阁的太尉,自然是平起平坐,统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地道:“太尉大人也不是针对您,只是昨晚太尉府失窃,丢了很贵重的东西,所以……”

    “好个太尉!”李祉霄冷笑:“他家丢了私物,动用官权来找?”

    被这句话呛得无言以对,那统领心想要不就放行吧,也免得惹出更大的麻烦。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旁边突然“哗啦”一声。

    折好要烧的银元宝和纸钱纸人不知道被谁从车上扯了下来,散落了一地,沾了灰不说,纸人还被戳破了几个洞。

    李学士骤然大怒,伸手就抓住面前的统领,怒喝道:“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大人……这……”统领慌忙看向旁边的几个小卒:“谁干的?!”

    “管你谁干的!”李学士扯着他就道:“走!随老夫去见杨延玉,老夫要问他讨个说法!”

    真不愧是所有文臣里脾气最暴躁的,池鱼磕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刚刚还愁谁来把事情闹大呢,这竟然就解决了。

    李祉霄在朝为官十二载,谁都知道他至情至孝,其父死后,他逢年过节必然祭拜,谁欺辱他都可以,敢惹上其父半分,他必不相饶。

    “师父早料到他会出城?”池鱼惊叹地看向旁边的人。

    沈故渊翘着腿咬着糖葫芦,冷哼两声道:“年年都会发生的事情,哪里还用料。”

    这么一想的话,那他多半就是故意选在重阳节前一天的,一举多得。都不用操什么心。

    文臣与武将向来容易起冲突,李学士本只打算去要个说法,谁知道杨延玉竟然不服软,两人扯着脖子就吵了起来。一个觉得搜查没错,一个觉得你凭什么查我。

    吵得烦了,杨延玉直接动手,把李学士推出了太尉府。

    这下李学士不干了,一状就告进了宫。

    池鱼迈着小碎步立马跟在自家师父后头进宫看热闹。

    玉清殿下,李学士脸色发青,眼神执拗地朝主位上的幼帝拱手:“官者,为帝行事、为民请命、为国尽忠者也!今官权私用,不把同为官者看在眼里,甚至羞辱同僚。太尉之罪状,实在令臣难忍!”

    杨延玉有些心虚,但也有话说,抿唇道:“是李学士不依不饶在先,臣只是懒得与书生计较!”

    “嗬!圣上面前都敢辱称老夫。太尉大人真是威风得很那!”李学士冷笑。

    龙椅上的幼主什么也不懂,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左看右看,瞧见了旁边看热闹的沈故渊,连忙扁着嘴喊:“皇叔……”

    沈弃淮不在,他不知道该让人来做主了。

    嫌这热闹不太好看,沈故渊也没推辞,立马站到了龙椅旁边去,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太尉大人到底是为什么严查京城出入之人?”

    微微一僵,杨延玉垂眸:“府里遭窃。”

    “这京城里每日遭窃的府邸可不少啊。”李学士瞪他一眼:“到底是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值得严查整个京城?”

    “这……”杨延玉声音小了:“是个贵重的宝贝。”

    “哦?”李学士侧身看着他:“据我所知,贵府可没有什么先皇的赏赐,大人一向自诩清廉,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收藏吧?”

    眼珠子转了转,杨延玉立马朝龙椅半跪:“此事的确是卑职处理不当,冒犯了李学士,还闹到圣上面前了,卑职知错!”

    这么果断就认错了?李学士有点意外。倒是更加好奇了:“是什么东西宁愿让大人跪地求饶,也不愿意说啊?”

    沈故渊也问:“是何物?”

    背后生凉,杨延玉咬牙就道:“是……府中姨娘,昨日被人掳走。”

    “那可真是个贵重的宝贝了。”李学士不齿地看着他:“该查啊,要不要再让人查查老夫那两辆车,看看塞没塞你的姨娘?”

    被讥讽得生气,但也无法反驳,杨延玉硬生生忍了,道:“我也道歉了,大人可别得理不饶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的确是没法再争了,李学士愤愤作罢,正打算行礼告退,就听得外头大太监进来禀告:“圣上,国库那边又出事了!”

    殿里的人都是一惊,幼帝奶声奶气地问:“怎么啦?”

    金公公捏着兰花指,焦急地道:“您快去看看吧。”

    这话是对着幼帝说的,但明显是说给沈故渊听的,沈故渊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红袍,才将幼帝抱起来,往外头的龙辇上走。

    头一次被人当孩子似的抱,幼帝瞪圆了一双眼,抬眼就看见后头跟着的笑眯眯的池鱼,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两个人,怎么跟弃淮皇兄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来不及多想,那龙辇跑得飞快,蹭蹭蹭地就将他抬到了国库。

    “陛下。”沈弃淮早就在这里了,皱眉拱手行礼,然后让开身子,让幼帝看见了那头的情景。

    嘴巴张成了圆形,幼帝惊讶地看着那头的金山银山:“这么多?”

    高三丈的金银山,几乎要把国库大门给堵住。

    “这不算多。”旁边的沈故渊淡淡开口:“全部算成银子,也就八百多万两。”

    也就?沈弃淮皱眉看向他,沉声道:“三王爷好像对这笔金银很是了解。”

    “是啊。”沈故渊点头:“我放这儿的,怎么了?”

    这轻松的语气,听得幼帝觉得一定是件小事,跟着奶声奶气地点头学:“怎么了?”

    在场的人全部沉默了,沈弃淮目光幽深,轻笑道:“王爷觉得不该有个解释?”

    “我解释,你信吗?”沈故渊唇角的嘲讽又挂了上来:“我要是说,这是我昨晚从太尉府搬出来的,你们信不信?”

    后头站着的杨延玉脸色由青到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双眼盯着沈故渊,震惊又怀疑。

    是他吗?怎么可能是他呢?就算昨晚府里来的贼人是他,但他也不可能一个人搬走那么多银子啊。而且,他怎么知道银子的藏匿地点的?

    瞧见太尉不说话,沈弃淮抿唇:“凡事要有个证据,王爷何以证明这些银子是太尉府搬出来的?”

    “没证据。”沈故渊耸肩。美目半阖,下巴微抬:“爱信不信。”

    “你……”沈弃淮皱眉:“如此行径,实在上不得台面,也算不得您交上来的银子。”

    “还有这样的?”沈故渊嗤笑:“银子是我让赵将军运进国库的,出入记录里皆有,若是不算我交上来的银子,那我可就带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笔银子,让他带走?沈弃淮上前就挡住他,沉声道:“王爷,凡事都得按规矩来。”

    眉梢动了动,沈故渊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骤然失笑:“规矩?”

    竟然从他沈弃淮嘴里听见了规矩两个字,真是不得了了。

    然而,坏事做多了的人脸皮都厚,沈弃淮完全不在意他的嘲讽,一张脸波澜不兴:“这么大笔银子,王爷不交代清楚来处,恐怕就得往大牢里走一趟了。”

    “来处我交代了,找证据是廷尉的事情。”斜他一眼,沈故渊嗤笑:“有了这堆银子,再反过去找证据,相信也是简单得很。”

    杨延玉终于回过了神,怒斥道:“空口白话污蔑朝廷重臣,这就是三王爷的作风?”

    闻言,沈故渊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

    不知为何,杨延玉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这张绝美的脸。

    “我不仅会污蔑朝廷重臣,还会夜闯官邸、踩塌太尉的屋顶、把太尉额头砸出血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故渊眼神冷冽如冰:“您说是不是?”

    对上这双眼睛,杨延玉突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嘴皮直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未愈合的伤疤。

    这动作看在沈弃淮眼里,基本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微微皱眉,他有些厌恶地别开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胆子不大,胃口不小,这叫人一棍子打得全吐了,还不知道收敛。

    “行了。”沈弃淮开口道:“银子先入库吧,毕竟是国之根本。其余的,之后再论。”

    “可别之后论。”从袖子里掏出几页纸来,沈故渊道:“我懒得很,有件事还是现在说清楚吧。”

    众人都是一愣,沈弃皱眉看向他:“三王爷还有何事?”

    “这堆银子里,有二十万两是今年新银,刻了官印,来自国库。”沈故渊展开手里的纸:“这是太尉府的流水账本,我撕了这两页最重要的。能解释清楚这二十万两银子的来历。”

    杨延玉回过神,一听这话就有些慌神,连忙道:“随意拿两页纸就说是太尉府的账本?这有何说服力?”

    “谁要说服你了?”嫌弃地看他一眼,沈故渊喊了一声:“池鱼。”

    旁边看热闹的小姑娘立马跳出来,接过账目,又掏出几叠东西,一并放进旁边杨廷尉的手里:“大人收好,人证已经在廷尉衙门里了,这是口供和账目。”

    杨清袖咽了口唾沫,干笑:“又交给微臣?”

    “你是廷尉,不给你给谁?”沈故渊负手而立,白发微起:“还望大人秉公办理。”

    八百多万两银子,为何独独要先说这二十万?沈弃淮有些疑惑,想伸手去拿廷尉手里的东西,却被沈故渊给挡住了。

    “说起来,今日有空,是不是该升堂审理小侯爷和持节使的案子了?”沈故渊睨着他道:“两个状师恰好都在。”

    “好。”沈弃淮想也不想就点头:“三王爷请。”

    “王爷请。”

    一看沈弃淮就是很有自信的样子。池鱼蹭去沈故渊身边,皱了皱鼻子:“师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该做的一定都做了,您去也讨不着好。”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沈故渊眯眼:“他厉害,你师父也不是酒囊饭袋。”

    是吗?池鱼难免还是担心。

    李学士在一旁看得若有所思,算算时辰还早,干脆一并跟着去了廷尉衙门。

    廷尉衙门里从没有办过这么大的案子,两个王爷来打官司,幼帝坐在公堂上头,四大亲王齐齐到场,气氛剑拔弩张。

    “静亲王府小侯爷沈知白,污蔑持节使焦三贪污银两三万。”沈弃淮先开口,命人抬了文书上来:“本王实查,先前朝廷拨款五十万两,由三司使亲提,持节使接手。系数运到了淮南赈灾。”

    孝亲王接过他递来的文书看了看,点点头,又递给旁边的亲王。

    “这些都是有记录在案的,持节使负责赈灾,府中有剩余的三万两白银。恰好遇见淮南招兵需要粮草,所以,圣上下旨,将这些剩余的银两留在淮南不动,充当军饷。”

    伸手把圣旨也递了上去,沈弃淮淡淡地笑道:“各位可以看看,本王所言,可有哪里不对?”

    这个奸贼!池鱼忍不住握拳。

    玉玺都在他手里,他想有什么圣旨,不就有什么圣旨吗?这样也来当证据,实在太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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