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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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扬的声音很好听，很早以前沈铭就说过他有天赋，声音比长相还好看，而在世上走一遭再回到四人宿舍的时候，沈铭凭自己两世为人的经验断定程子扬要是走歌手这条路，最后一定能成，那怎么说都是他的梦想，就算最后没能成为歌坛巨星，好歹也会比他上一世那样的结局好很多。
所以在他听见听筒那头传来沙哑的甚至差点破音的声音时，当即震惊的吼了一句，谁知他吼完之后，那边就安静了三秒，接着程子扬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沈铭愣了愣，再拨回去的时候，那头的机械女音却说程子扬的手机就已经关机了。
沈铭只能重新趴会了床上，一边暗搓搓的骂着程子扬，一边歪着脑袋百般无聊的滑着手机，当目光落在微博上的时候，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点开了。
那条发布视频的微博转发量已经过万，沈铭刷了会热门评论，发现前面的评论都千篇一律的。
“连感恩都学不会的人做什么都肯定是失败的，顶他的人继续顶吧，反正我是一辈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演员，也一辈子做他的黑粉。”
“卧槽这种人真恶心，养母养你那么多年，长得好看有天赋顶屁用，为了点名利连亲人都不要了，再多荣耀都是空的好吗？”
“艾玛，先是和温温有绯闻，然后又有人说你潜规则导演，现在又爆出这种事情，猜测那个沈什么的，现实生活里脾气肯定很暴躁，不然怎么会得罪人呢╮(╯▽╰)╭一连串这些东西爆出来，要说是巧合才奇怪呢。”
“路转黑，亲情比什么都重要，百善还以孝为先呢，想不通你嫌弃养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没有养母你能有今天？”
沈铭刷了一会之后，笑了笑，又看了看自己的微博，下面的评论依旧是许晨那条被顶在热门微博第一位，后面也跟了几个谈到视频问题，还有几个支持他的粉丝。
“我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参儿子一本一看就不是好人！小铭铭都没承认关系呢，你说是养母就是养母啊。”
“感觉第一眼就很喜欢你这种干干净净的样子，期待你的解释[心]。”
“等你解释[笑脸]”
沈铭看着这些字，又笑了笑，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个行业又爱又恨，恨得是它把自己逼到绝境，爱的是每次在绝境的时候都会给他那么点点光芒。
沈铭重生之后，也有想过，如果当初他没有死，而是活下去了，他还会再继续当演员吗？
答案是会的，他这辈子可以选择离开，却还是重新回来了，上辈子他为这个目标奔波了十多年，最后要他离开，恐怕他也做不到。
而就算他付出的努力有些人连一百分之一都看不见，也还总有那些愿意相信他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失望，也不想愧对任何一个看好他的伯乐。
沈铭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关掉了微博，有些困乏的想打个盹，而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宋锐。
沈铭一挑眉，接了电话，“你不是人间蒸发了？”
宋锐笑了两声，没回答他的问题，“你现在怎么样？我看微博上说你回剧组的时候被堵了，还是裴南来接的呢，不错啊老四，片子还没出，陈思温石磊裴南，个顶个的大腕嘛。”
沈铭苦笑一声，“你快别调侃我了，我刚都没看见这新闻，回头我真得多关注几个正经人，调整一下微博了。”
“应该的，想好曹阿姨的事情怎么解决没？”宋锐看了眼因为他调侃沈铭而瞪他的程子扬一眼，把人搂近了些在脸上亲了亲。
“没，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老四的嗓子怎么哑了？”沈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以前麦霸一下午也没哑成这样过啊，咱们宿舍有喜事了？”
宋锐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回来请你吃饭。”
沈铭一听，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还真成了？！”
宋锐见他心情也不算太差，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应该不算太大，安抚的顺了顺程子扬的背，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沈铭心想先放他们一马，等他回去了，一定要把自己突然被甩下的债给捞回来，于是和颜悦色的回答道，“挺好的，不过我换经纪人了。”
宋锐眉头一动，沈铭和他提过原来那个经纪人，他和程子扬都知道一点，也知道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换了，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担心着这经纪人会不会什么作为都没有，甚至还拿沈铭出气，这回见他说换了，而且还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就瞬间明白了过来，“实力不错？”
“裴南介绍的，说是他的经纪人。”沈铭摸了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很感谢裴南，包括石磊和再次领着他进这条路的乔城彻，可偏偏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想回报都找不到方法。
“哦？那恭喜了啊。”宋锐惊讶的挑挑眉，然后道，“好好拼吧，别想太多，不是说这两天杀完青就回来吗？什么时候？我和子扬去接你。”
关系变了连称呼都从“老三”变成“子扬”了啊，沈铭心底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了起来，不过知道眼下不是时候，只能忍着，“明天才能完。”
他决定还是先不把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两了，现在告诉他们，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好端端的怎么就弄伤了，还得让人在千里之外瞎担心着。
宋锐又和他说了会话，这才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挂断之后，想起刚刚宋锐提到过的事情，沈铭又重新打开了微博，一下子就找到了宋锐说的新闻。
“沈铭遭记者围堵，裴南匆匆救场”微博上除了截图以外，还有整段的视频，正好是他从自己的车下来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裴南的车到的全过程，字里行间还调侃他和裴南的关系，说这个小师弟相当受天王的重视等等。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和视频一样，也几乎是一边倒的状态，只是倒向了裴南那边。
都说裴南相信的人一定不会错，等着他来解释等等。
沈铭再次感受到了裴南粉丝力量的强大，不过也清楚，这些人比起支持他，其实是更厌恶那个营销号字里行间讽刺他们两关系不一样的行为，间接的玷污了裴影帝的神圣光圈，他这样也算是沾光了吧？
沈铭想着。
他还百般无聊的翻着微博呢，就听见身后的浴室门传来声响，沈铭下意识的回过头，刚想和人打个招呼，却全身一僵。
只见乔城彻头发上还沾着水，上身赤-裸，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肌肉，下半身只围了条白色的浴巾，就这么直接走了出来，沈铭那一瞬间只觉得鼻腔一热，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双眼睛死死的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开。
乔城彻在看见床上的人之后一愣，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时半会都忘了外面房间里还躺着个人呢，刚想着要不要回去把衣服穿穿好时，沈铭痴迷的眼神瞬间映在了他眼底。
乔城彻眯了眯眼，突然面色一僵，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试镜那天认识这冰块开始，沈铭就没见过他这么大方的笑过，以前都是小气的勾个唇角，这么一笑，原来的距离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沈铭当即看的更痴了，尤其是发现那人朝自己走来时，心脏都不由的跳的更欢了。
过，过来了……三步，两步……手，手伸过来了。
咦？
沈铭一愣，发现那只手并不是伸向他，而是直接越过他抽了两张纸，然后放在了他脸上，眼底的笑意还没有去掉。
“干嘛？”突然给他纸？
“流鼻血了，擦一下。”乔城彻声音听上去也没有之前冷了。
沈铭一顿，然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尴尬的耳朵都红了，迅速把脸埋进枕头里，却又想起他的话来，连忙抬起了头，就看见枕头上一滩血迹。
沈铭匆忙拿过纸擦了擦，回过头也不敢去看乔城彻的眼睛，低声道，“不好意思啊……”
“你不是一向很直接？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乔城彻戏谑道，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看着别人流鼻血还被发现了，换你你不尴尬？沈铭腹诽道，却没说出来，而是乖乖的擦着鼻血，乔城彻又去给他弄了条毛巾来，让他按在鼻子上。
沈铭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出糗，盯着枕头上的血迹好一会儿，才扭头道，“那个，让人给你换个枕套吧？”
乔城彻没说话，把枕头抽走之后又随手在床上拿过一个塞给了他。
沈铭抱着那个枕头，认命的敷鼻子，觉得他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又是背伤，又是鼻血的。
好不容易鼻血才止住，沈铭决定不回头看乔城彻了，反手推了推他，“穿个衣服吧，天，天凉了。”
话一说完沈铭就想闪自己一巴掌了，凉什么凉，这个季节乔城彻估计裸奔都不胡觉得冷。
沈铭一边想着，一边细细的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发现乔城彻压根动都没动，没走也没做别的，甚至连话都没说，正当沈铭想回头看看他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那人两只手分别撑在了他两侧，没等沈铭反应过来，人就伏在了他而后，气息缓缓的洒在他脖颈处，热的让人心慌。
“喜欢？”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乔城彻说这话的时候，唇部碰到了沈铭的耳朵，这么细细的摩挲下让沈铭登时从头麻到脚，浑身都不对劲，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认真的点头，“喜欢。”
乔城彻在他而后停顿了片刻，之后重新坐了起来，正当沈铭不舍这温度骤然离开时，头顶传来了他的声音，“等你伤好。”
说着，大手在他背上摸了摸，然后转身回到了浴室，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独留沈铭一个人继续在床上眨眼睛，他怎么觉得乔城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杨毅就跑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然后和石磊商量着把他拍戏的时间改成了上午，太阳不大，而且能早些回市里去，石磊立刻就同意了。
呗丢在化妆师里的沈铭是在所有道具准备好的时候接到罗帷电话的。
“伤口怎么样？”那边直奔主题问道。
“还行，医生看过了，上午拍完我就去医院。”沈铭反应也快，回答道。
“嗯，我现在还在北海，忙完了我就回剧组处理你的事情，去医院让杜元陪着你够了吗？”
“够，我还有两个朋友会来。”沈铭回答道。
那头的罗帷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上次和我说，过了一个月才会告诉我的事情，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吧。”
“啊？”沈铭一愣。
“我也大概猜到一点了，你放心，就算一个月之后我不带你，也保证不会害你的。”罗帷说道，“在娱乐圈里时时刻刻保存一份警惕是应该的，但是……至少这一个月我是你的经纪人，不论如何你要让我有所准备，现在所有的风向都指着一个地方，人的疑心一起，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一定要提前想好措施，你明白吗？”
沈铭愣了愣，然后沉默了几秒。
“一个月，一个月也够了，那时候我也会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会让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害你。”罗帷看了眼面前的林跃琴，又道。
“罗叔你别说了，你和詹伟他们不一样，裴南也是真心想帮我，这点直觉和判断能力我还是有的，我信你们，”沈铭想了想，还是开声道，“你猜的应该没错。”
“喜欢男人？”罗帷挑眉道。
“嗯，”沈铭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平静了下来，轻声道，“我知道这种事情会给我的事业带来压倒性的伤害，但……我不可能改变的。”
“哦。”罗帷点点头，“那好好养伤吧，演完这场就回北海市，熊成交给我处理，等我搞定后回去和你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后天的样子，这段时间网上会挺热闹的，你只要记得，微博保持沉默就够了，然后把你微博账号密码发我一份，我帮你弄点东西。”
“就……这样？”沈铭一愣，他以为这件事情至少会让罗帷觉得棘手，然后少不了多说他几句，却没想到罗帷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怎样？怎么处理手下艺人是同性恋这事情，你罗叔我n年前就想了上百种方法了，只要你现在保证小心不被人发现，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短期不要被发现就行，”罗帷挑眉，挺不以为然的，然后想了想又道，“但如果对象是乔城彻的话，我觉得我还是要问清楚一下，你们具体关系是？”
沈铭一愣，完全没想过罗帷的直觉会准到这种地步，突然就想起了裴南和他说过的，说他自己的确有天赋，但罗帷作为经纪人也绝对是个鬼才，这么看来，还真一点都没说过。
“没什么多的关系，这条路我想自己走，机会我也想自己拿。”沈铭颇为认真道。
罗帷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小伙子，有志气啊，行，用心去演吧，具体见面说。”
罗帷说完，就挂了电话，看了抿酒的林跃琴，笑了笑，“听见了？”
林跃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能接受么？”
空旷的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林跃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只要他愿意原谅我，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开心就好。”
罗帷看着她，笑的意义不明。
这头沈铭挂了电话之后，也失神了好一会儿，甚至连李子聪进来都没发现。
“身体不舒服？”李子聪见他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蹙眉问道。
沈铭一顿，回过头啊了一声，“不是，发了会呆，开始了？”
李子聪摇头，“还有十五分钟，能撑住么？”
沈铭闻言笑了笑，自从那天和李子聪聊开了之后，他发现这人其实也很好相处，像他演戏一样，给人一种稳扎稳打的踏实感，“可以的，谢谢你啊。”
李子聪摸了摸脑袋，笑了两声，“那你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啊，咱们争取一次过把。”
“哈哈，行！”站起身来，沈铭道，“先去片场酝酿酝酿感觉？”
“好啊。”李子聪爽朗道。
两个人说着，一前一后的出了化妆间，虽说是早上，不过片场里人还挺多的，裴南陈思温也到了，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青了，沈铭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刘云，这会儿熊成也不在，石磊见他们两走出来，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道，“马上开拍，都准备一下。”
李子聪和沈铭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加油啊。”路过陈思温的时候，她冲沈铭眨了眨眼，笑道。
杨毅和乔城彻坐在一起，也冲他晃了晃拳头，做了个fighting的动作，裴南坐在导演椅旁边，见他看过去，也冲他笑了笑。
沈铭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和李子聪聊剧本的时候也神采奕奕的，只等不远处的石磊晃了晃手，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到了场中央。
那是一片空地，身后是一片火海，烧着的地方正是辜云的住宅区，这场火当然不是辜云纵的，可熊子文却偶然在火场后方看见了不知道从哪弄到消防衣的辜云。
在此前，熊子文从来没有放弃过劝辜云，他总觉得自己和辜云是从一个起点开始的，却走向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结局，比他和一般人要多上那么一层羁绊，多上那么一点其他人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而实际上辜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看见熊子文的时候，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自嘲，只可惜等他想着要回头的时候，全世界都不再看他了。
“你别乱来啊！里面火很大，你进不去的！”熊子文冲辜云喊道，纵火犯了解火场，但不代表他了解急救。
辜云看着他，后退两步看了他一眼。
“你想进去干什么？”熊子文见他不说话，更急了，大概是因为在同一场火里获得了不一样的重生，所以辜云对他而言，一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李子聪向前两步，脸上的表情满是焦急，又存了几分担心他凑太近让人直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扑向那火海之中。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辜云看了看身后的火海，一脸不着调的问道。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么厉害的火你进去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性！”熊子文大吼道。
“我是杀人犯，死了不是活该？”辜云突然痞痞的一笑，似乎对他的着急一点也不在意。
熊子文一愣，然后深呼吸道，“你听我说，你，你去自首，我会想办法替你担保，就进去几年！你还可以出来，你还可以自……”
“这样就能洗去我是杀人犯的事实了？”辜云打断他，伸出了双手，“这上面有多少人血，还洗的掉？”
熊子文看着辜云逐渐后退的步伐，急的猩红了眼，却说不出话来。
辜云退后了几步，嘴角还是他惯有的笑容，但头盔却挡住了他的笑意，他一步步朝后退，当整个身子进入火海时，辜云突然回过了头，看着不远处想冲过来的熊子文，低声说了句，“要是能重选，我也想当个英雄，像你这样的。”
那句话在头盔之下显得有些闷，可几步开外的熊子文还是听见了，他怔怔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身影走入火海，看着火舌把他吞噬，就好像看见了当初那个被救出来的他一样。
要是能重选，我也想当个英雄，像你这样的。
当年的一场大火，夺取了两个少年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推着他们走向了不一样的终点，辜云笨拙的在火海里跨着，他其实早就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了，早在什么时候？
他听着电视机里报出死亡人数时？看着视频里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们大声痛苦时？还是在那个小姑娘看向他时眼底满是信任的光芒？
“叔叔，你要不要？”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是好人啊？”
“我觉得坏人不是你这样的，阿澄他们老是欺负我，但你不会啊，你会给我买糖吃，还会带我去游乐园，他们凭什么说你是坏人啊？”
在烟雾里看见那个小小的，缩在角落里已经几乎昏迷的身影时，辜云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把头上的防毒面具卸了下来，带在了她脸上，然后轻拍她的脸，喊着她的名字。
小女孩模模糊糊的醒过来，隔着面具不确定的喊了句，“叔叔？”
“是我，”辜云用力点头道，“我来救你出去，别睡啊，乖，一会儿就好。”
辜云说着，又把身上的消防服脱了下来，成人用的消防服对小女孩来说明显大了，他想尽办法打了几个结，喉咙进的烟越来越多，几乎把小女孩整个裹起来了之后，辜云用力把人抱在了怀里，想都没想的就往外面冲。
火舌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肌肤，烧灼的痛感让他难受的几次抱不住怀里的人，沉重的木板砸在他身上，他甚至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眼睛已经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体无完肤的感觉让他差点晕过去，却凭着意识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终于看见眼前一道和火海不一样的光芒，和光芒前的人影时，辜云总算松了口气，他把小姑娘往那人怀里一塞，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奶奶昨天走的，别让她……像我一样。”辜云的嗓子像是漏了风一样，可熊子文还是听见了。
他看着辜云重新消失在了大火之后，就好像看见了当初被人抱出来的他一样，一时间，恍若隔世。
在完整的进入了角色之后，就算有几个片段石磊要求由替身完成，沈铭的情绪也没能回来，李子聪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白。
出色的表演在完成了之后，都让周边人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全部都跟着他们一起入了戏一样，就连石磊，一时半会也忘了打板。
这就是辜云，沈铭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一片道具组整理的废墟，有些失神的想着。
这就是辜云，一个有血有肉的辜云，他的第一个角色，沈铭在那一刹那，像是真的成为了这个人一样，感受到他的不甘，感受到他的后悔，也感受到他不在乎的模样下的绝望。
他想，或许和辜云说的一样，他犯下的罪逃不脱，他手上的血也永远洗不干净，他或许也曾后悔过，但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沈铭甚至想着，如果这样一个姑娘能早点出现，在他纵下第一场火之前出现，辜云的结局是不是会和这样完全不同？
沈铭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如果他当初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正确的时间以正确的方式踏进来，结果是不是也会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但是他想试试，上天给了他这个如果，所以他想试试。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过头时，沈铭就看见了乔城彻那双深邃里甚至带着点微乎其微担心的眼睛。
“去了医院之后，把医药费整理一下，连着精神损失费，公司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乔城彻一本正经道，杨毅也被震撼到了，晚了乔城彻一步，冲上来查看了一下他身后的伤口，皱了皱眉，转身准备去休息室拿药。
“嗯，好。”沈铭的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入戏了，让他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就在杜元凑上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时，沈铭的手突然被人捏了捏。
整个人一愣，再抬起头时，乔城彻已经走开了，低头看着那只手，沈铭晃了晃脑袋，这才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戏里戏外都是他，却又不是同一个他，以后要是还拼的上一世那样的结局，他就真去新东方好了。
“沈哥，没事儿吧？”杜元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满脸担忧。
“没事儿，”沈铭爽朗的一笑，回过头冲仪器前的石磊挥了挥手，“石导，怎么样啊？”
石磊看着显示屏上的回放，头都没回，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快帅死我了！赶紧滚去医院！”
李子聪听了，也笑了起来，擦了擦一头的汗，走上前和沈铭碰了碰拳，“好好休息。”
“谢了，”沈铭笑了笑，“还真有点撑不住了，我先撤，改天有空咱们再聚聚。”
“行。”李子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铭看了眼不远处的乔城彻一眼，突然也想和他打个招呼，说说话，可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上前去，在心底笑了笑，两个人终究不适合在所有人面前走的太近，想了想，决定晚点上车给他发个信息。
一路在众人的招呼笑脸和关心下走出了剧组，沈铭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片场。
“干嘛？舍不得啊？”杨毅打趣了一声，给他把原本的绑带给拆了，“上车我给你换新的，你就一直趴车后座上吧。”
沈铭笑了笑，点点头。
他第一部戏杀青了，接下来又是新的开始，新的方向。
沈铭在刚回过头的那一刹那，突然想到，其实辜云的人生，也不是彻彻底底的悲剧。
至少在最后一刻，甚至之后的很多年，他都会是那个小女孩的英雄，独一无二的英雄。
程子扬的声音很好听，很早以前沈铭就说过他有天赋，声音比长相还好看，而在世上走一遭再回到四人宿舍的时候，沈铭凭自己两世为人的经验断定程子扬要是走歌手这条路，最后一定能成，那怎么说都是他的梦想，就算最后没能成为歌坛巨星，好歹也会比他上一世那样的结局好很多。
所以在他听见听筒那头传来沙哑的甚至差点破音的声音时，当即震惊的吼了一句，谁知他吼完之后，那边就安静了三秒，接着程子扬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沈铭愣了愣，再拨回去的时候，那头的机械女音却说程子扬的手机就已经关机了。
沈铭只能重新趴会了床上，一边暗搓搓的骂着程子扬，一边歪着脑袋百般无聊的滑着手机，当目光落在微博上的时候，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点开了。
那条发布视频的微博转发量已经过万，沈铭刷了会热门评论，发现前面的评论都千篇一律的。
“连感恩都学不会的人做什么都肯定是失败的，顶他的人继续顶吧，反正我是一辈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演员，也一辈子做他的黑粉。”
“卧槽这种人真恶心，养母养你那么多年，长得好看有天赋顶屁用，为了点名利连亲人都不要了，再多荣耀都是空的好吗？”
“艾玛，先是和温温有绯闻，然后又有人说你潜规则导演，现在又爆出这种事情，猜测那个沈什么的，现实生活里脾气肯定很暴躁，不然怎么会得罪人呢╮(╯▽╰)╭一连串这些东西爆出来，要说是巧合才奇怪呢。”
“路转黑，亲情比什么都重要，百善还以孝为先呢，想不通你嫌弃养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没有养母你能有今天？”
沈铭刷了一会之后，笑了笑，又看了看自己的微博，下面的评论依旧是许晨那条被顶在热门微博第一位，后面也跟了几个谈到视频问题，还有几个支持他的粉丝。
“我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参儿子一本一看就不是好人！小铭铭都没承认关系呢，你说是养母就是养母啊。”
“感觉第一眼就很喜欢你这种干干净净的样子，期待你的解释[心]。”
“等你解释[笑脸]”
沈铭看着这些字，又笑了笑，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个行业又爱又恨，恨得是它把自己逼到绝境，爱的是每次在绝境的时候都会给他那么点点光芒。
沈铭重生之后，也有想过，如果当初他没有死，而是活下去了，他还会再继续当演员吗？
答案是会的，他这辈子可以选择离开，却还是重新回来了，上辈子他为这个目标奔波了十多年，最后要他离开，恐怕他也做不到。
而就算他付出的努力有些人连一百分之一都看不见，也还总有那些愿意相信他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失望，也不想愧对任何一个看好他的伯乐。
沈铭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关掉了微博，有些困乏的想打个盹，而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宋锐。
沈铭一挑眉，接了电话，“你不是人间蒸发了？”
宋锐笑了两声，没回答他的问题，“你现在怎么样？我看微博上说你回剧组的时候被堵了，还是裴南来接的呢，不错啊老四，片子还没出，陈思温石磊裴南，个顶个的大腕嘛。”
沈铭苦笑一声，“你快别调侃我了，我刚都没看见这新闻，回头我真得多关注几个正经人，调整一下微博了。”
“应该的，想好曹阿姨的事情怎么解决没？”宋锐看了眼因为他调侃沈铭而瞪他的程子扬一眼，把人搂近了些在脸上亲了亲。
“没，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老四的嗓子怎么哑了？”沈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以前麦霸一下午也没哑成这样过啊，咱们宿舍有喜事了？”
宋锐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回来请你吃饭。”
沈铭一听，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还真成了？！”
宋锐见他心情也不算太差，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应该不算太大，安抚的顺了顺程子扬的背，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沈铭心想先放他们一马，等他回去了，一定要把自己突然被甩下的债给捞回来，于是和颜悦色的回答道，“挺好的，不过我换经纪人了。”
宋锐眉头一动，沈铭和他提过原来那个经纪人，他和程子扬都知道一点，也知道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换了，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担心着这经纪人会不会什么作为都没有，甚至还拿沈铭出气，这回见他说换了，而且还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就瞬间明白了过来，“实力不错？”
“裴南介绍的，说是他的经纪人。”沈铭摸了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很感谢裴南，包括石磊和再次领着他进这条路的乔城彻，可偏偏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想回报都找不到方法。
“哦？那恭喜了啊。”宋锐惊讶的挑挑眉，然后道，“好好拼吧，别想太多，不是说这两天杀完青就回来吗？什么时候？我和子扬去接你。”
关系变了连称呼都从“老三”变成“子扬”了啊，沈铭心底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了起来，不过知道眼下不是时候，只能忍着，“明天才能完。”
他决定还是先不把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两了，现在告诉他们，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好端端的怎么就弄伤了，还得让人在千里之外瞎担心着。
宋锐又和他说了会话，这才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挂断之后，想起刚刚宋锐提到过的事情，沈铭又重新打开了微博，一下子就找到了宋锐说的新闻。
“沈铭遭记者围堵，裴南匆匆救场”微博上除了截图以外，还有整段的视频，正好是他从自己的车下来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裴南的车到的全过程，字里行间还调侃他和裴南的关系，说这个小师弟相当受天王的重视等等。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和视频一样，也几乎是一边倒的状态，只是倒向了裴南那边。
都说裴南相信的人一定不会错，等着他来解释等等。
沈铭再次感受到了裴南粉丝力量的强大，不过也清楚，这些人比起支持他，其实是更厌恶那个营销号字里行间讽刺他们两关系不一样的行为，间接的玷污了裴影帝的神圣光圈，他这样也算是沾光了吧？
沈铭想着。
他还百般无聊的翻着微博呢，就听见身后的浴室门传来声响，沈铭下意识的回过头，刚想和人打个招呼，却全身一僵。
只见乔城彻头发上还沾着水，上身赤-裸，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肌肉，下半身只围了条白色的浴巾，就这么直接走了出来，沈铭那一瞬间只觉得鼻腔一热，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双眼睛死死的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开。
乔城彻在看见床上的人之后一愣，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时半会都忘了外面房间里还躺着个人呢，刚想着要不要回去把衣服穿穿好时，沈铭痴迷的眼神瞬间映在了他眼底。
乔城彻眯了眯眼，突然面色一僵，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试镜那天认识这冰块开始，沈铭就没见过他这么大方的笑过，以前都是小气的勾个唇角，这么一笑，原来的距离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沈铭当即看的更痴了，尤其是发现那人朝自己走来时，心脏都不由的跳的更欢了。
过，过来了……三步，两步……手，手伸过来了。
咦？
沈铭一愣，发现那只手并不是伸向他，而是直接越过他抽了两张纸，然后放在了他脸上，眼底的笑意还没有去掉。
“干嘛？”突然给他纸？
“流鼻血了，擦一下。”乔城彻声音听上去也没有之前冷了。
沈铭一顿，然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尴尬的耳朵都红了，迅速把脸埋进枕头里，却又想起他的话来，连忙抬起了头，就看见枕头上一滩血迹。
沈铭匆忙拿过纸擦了擦，回过头也不敢去看乔城彻的眼睛，低声道，“不好意思啊……”
“你不是一向很直接？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乔城彻戏谑道，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看着别人流鼻血还被发现了，换你你不尴尬？沈铭腹诽道，却没说出来，而是乖乖的擦着鼻血，乔城彻又去给他弄了条毛巾来，让他按在鼻子上。
沈铭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出糗，盯着枕头上的血迹好一会儿，才扭头道，“那个，让人给你换个枕套吧？”
乔城彻没说话，把枕头抽走之后又随手在床上拿过一个塞给了他。
沈铭抱着那个枕头，认命的敷鼻子，觉得他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又是背伤，又是鼻血的。
好不容易鼻血才止住，沈铭决定不回头看乔城彻了，反手推了推他，“穿个衣服吧，天，天凉了。”
话一说完沈铭就想闪自己一巴掌了，凉什么凉，这个季节乔城彻估计裸奔都不胡觉得冷。
沈铭一边想着，一边细细的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发现乔城彻压根动都没动，没走也没做别的，甚至连话都没说，正当沈铭想回头看看他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那人两只手分别撑在了他两侧，没等沈铭反应过来，人就伏在了他而后，气息缓缓的洒在他脖颈处，热的让人心慌。
“喜欢？”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乔城彻说这话的时候，唇部碰到了沈铭的耳朵，这么细细的摩挲下让沈铭登时从头麻到脚，浑身都不对劲，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认真的点头，“喜欢。”
乔城彻在他而后停顿了片刻，之后重新坐了起来，正当沈铭不舍这温度骤然离开时，头顶传来了他的声音，“等你伤好。”
说着，大手在他背上摸了摸，然后转身回到了浴室，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独留沈铭一个人继续在床上眨眼睛，他怎么觉得乔城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杨毅就跑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然后和石磊商量着把他拍戏的时间改成了上午，太阳不大，而且能早些回市里去，石磊立刻就同意了。
呗丢在化妆师里的沈铭是在所有道具准备好的时候接到罗帷电话的。
“伤口怎么样？”那边直奔主题问道。
“还行，医生看过了，上午拍完我就去医院。”沈铭反应也快，回答道。
“嗯，我现在还在北海，忙完了我就回剧组处理你的事情，去医院让杜元陪着你够了吗？”
“够，我还有两个朋友会来。”沈铭回答道。
那头的罗帷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上次和我说，过了一个月才会告诉我的事情，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吧。”
“啊？”沈铭一愣。
“我也大概猜到一点了，你放心，就算一个月之后我不带你，也保证不会害你的。”罗帷说道，“在娱乐圈里时时刻刻保存一份警惕是应该的，但是……至少这一个月我是你的经纪人，不论如何你要让我有所准备，现在所有的风向都指着一个地方，人的疑心一起，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一定要提前想好措施，你明白吗？”
沈铭愣了愣，然后沉默了几秒。
“一个月，一个月也够了，那时候我也会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会让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害你。”罗帷看了眼面前的林跃琴，又道。
“罗叔你别说了，你和詹伟他们不一样，裴南也是真心想帮我，这点直觉和判断能力我还是有的，我信你们，”沈铭想了想，还是开声道，“你猜的应该没错。”
“喜欢男人？”罗帷挑眉道。
“嗯，”沈铭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平静了下来，轻声道，“我知道这种事情会给我的事业带来压倒性的伤害，但……我不可能改变的。”
“哦。”罗帷点点头，“那好好养伤吧，演完这场就回北海市，熊成交给我处理，等我搞定后回去和你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后天的样子，这段时间网上会挺热闹的，你只要记得，微博保持沉默就够了，然后把你微博账号密码发我一份，我帮你弄点东西。”
“就……这样？”沈铭一愣，他以为这件事情至少会让罗帷觉得棘手，然后少不了多说他几句，却没想到罗帷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怎样？怎么处理手下艺人是同性恋这事情，你罗叔我n年前就想了上百种方法了，只要你现在保证小心不被人发现，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短期不要被发现就行，”罗帷挑眉，挺不以为然的，然后想了想又道，“但如果对象是乔城彻的话，我觉得我还是要问清楚一下，你们具体关系是？”
沈铭一愣，完全没想过罗帷的直觉会准到这种地步，突然就想起了裴南和他说过的，说他自己的确有天赋，但罗帷作为经纪人也绝对是个鬼才，这么看来，还真一点都没说过。
“没什么多的关系，这条路我想自己走，机会我也想自己拿。”沈铭颇为认真道。
罗帷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小伙子，有志气啊，行，用心去演吧，具体见面说。”
罗帷说完，就挂了电话，看了抿酒的林跃琴，笑了笑，“听见了？”
林跃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能接受么？”
空旷的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林跃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只要他愿意原谅我，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开心就好。”
罗帷看着她，笑的意义不明。
这头沈铭挂了电话之后，也失神了好一会儿，甚至连李子聪进来都没发现。
“身体不舒服？”李子聪见他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蹙眉问道。
沈铭一顿，回过头啊了一声，“不是，发了会呆，开始了？”
李子聪摇头，“还有十五分钟，能撑住么？”
沈铭闻言笑了笑，自从那天和李子聪聊开了之后，他发现这人其实也很好相处，像他演戏一样，给人一种稳扎稳打的踏实感，“可以的，谢谢你啊。”
李子聪摸了摸脑袋，笑了两声，“那你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啊，咱们争取一次过把。”
“哈哈，行！”站起身来，沈铭道，“先去片场酝酿酝酿感觉？”
“好啊。”李子聪爽朗道。
两个人说着，一前一后的出了化妆间，虽说是早上，不过片场里人还挺多的，裴南陈思温也到了，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青了，沈铭回来之后就没见过刘云，这会儿熊成也不在，石磊见他们两走出来，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道，“马上开拍，都准备一下。”
李子聪和沈铭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加油啊。”路过陈思温的时候，她冲沈铭眨了眨眼，笑道。
杨毅和乔城彻坐在一起，也冲他晃了晃拳头，做了个fighting的动作，裴南坐在导演椅旁边，见他看过去，也冲他笑了笑。
沈铭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和李子聪聊剧本的时候也神采奕奕的，只等不远处的石磊晃了晃手，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到了场中央。
那是一片空地，身后是一片火海，烧着的地方正是辜云的住宅区，这场火当然不是辜云纵的，可熊子文却偶然在火场后方看见了不知道从哪弄到消防衣的辜云。
在此前，熊子文从来没有放弃过劝辜云，他总觉得自己和辜云是从一个起点开始的，却走向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结局，比他和一般人要多上那么一层羁绊，多上那么一点其他人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而实际上辜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看见熊子文的时候，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自嘲，只可惜等他想着要回头的时候，全世界都不再看他了。
“你别乱来啊！里面火很大，你进不去的！”熊子文冲辜云喊道，纵火犯了解火场，但不代表他了解急救。
辜云看着他，后退两步看了他一眼。
“你想进去干什么？”熊子文见他不说话，更急了，大概是因为在同一场火里获得了不一样的重生，所以辜云对他而言，一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李子聪向前两步，脸上的表情满是焦急，又存了几分担心他凑太近让人直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扑向那火海之中。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辜云看了看身后的火海，一脸不着调的问道。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么厉害的火你进去根本就没有出来的可能性！”熊子文大吼道。
“我是杀人犯，死了不是活该？”辜云突然痞痞的一笑，似乎对他的着急一点也不在意。
熊子文一愣，然后深呼吸道，“你听我说，你，你去自首，我会想办法替你担保，就进去几年！你还可以出来，你还可以自……”
“这样就能洗去我是杀人犯的事实了？”辜云打断他，伸出了双手，“这上面有多少人血，还洗的掉？”
熊子文看着辜云逐渐后退的步伐，急的猩红了眼，却说不出话来。
辜云退后了几步，嘴角还是他惯有的笑容，但头盔却挡住了他的笑意，他一步步朝后退，当整个身子进入火海时，辜云突然回过了头，看着不远处想冲过来的熊子文，低声说了句，“要是能重选，我也想当个英雄，像你这样的。”
那句话在头盔之下显得有些闷，可几步开外的熊子文还是听见了，他怔怔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身影走入火海，看着火舌把他吞噬，就好像看见了当初那个被救出来的他一样。
要是能重选，我也想当个英雄，像你这样的。
当年的一场大火，夺取了两个少年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推着他们走向了不一样的终点，辜云笨拙的在火海里跨着，他其实早就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了，早在什么时候？
他听着电视机里报出死亡人数时？看着视频里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们大声痛苦时？还是在那个小姑娘看向他时眼底满是信任的光芒？
“叔叔，你要不要？”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是好人啊？”
“我觉得坏人不是你这样的，阿澄他们老是欺负我，但你不会啊，你会给我买糖吃，还会带我去游乐园，他们凭什么说你是坏人啊？”
在烟雾里看见那个小小的，缩在角落里已经几乎昏迷的身影时，辜云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把头上的防毒面具卸了下来，带在了她脸上，然后轻拍她的脸，喊着她的名字。
小女孩模模糊糊的醒过来，隔着面具不确定的喊了句，“叔叔？”
“是我，”辜云用力点头道，“我来救你出去，别睡啊，乖，一会儿就好。”
辜云说着，又把身上的消防服脱了下来，成人用的消防服对小女孩来说明显大了，他想尽办法打了几个结，喉咙进的烟越来越多，几乎把小女孩整个裹起来了之后，辜云用力把人抱在了怀里，想都没想的就往外面冲。
火舌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肌肤，烧灼的痛感让他难受的几次抱不住怀里的人，沉重的木板砸在他身上，他甚至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眼睛已经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体无完肤的感觉让他差点晕过去，却凭着意识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终于看见眼前一道和火海不一样的光芒，和光芒前的人影时，辜云总算松了口气，他把小姑娘往那人怀里一塞，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奶奶昨天走的，别让她……像我一样。”辜云的嗓子像是漏了风一样，可熊子文还是听见了。
他看着辜云重新消失在了大火之后，就好像看见了当初被人抱出来的他一样，一时间，恍若隔世。
在完整的进入了角色之后，就算有几个片段石磊要求由替身完成，沈铭的情绪也没能回来，李子聪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白。
出色的表演在完成了之后，都让周边人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全部都跟着他们一起入了戏一样，就连石磊，一时半会也忘了打板。
这就是辜云，沈铭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一片道具组整理的废墟，有些失神的想着。
这就是辜云，一个有血有肉的辜云，他的第一个角色，沈铭在那一刹那，像是真的成为了这个人一样，感受到他的不甘，感受到他的后悔，也感受到他不在乎的模样下的绝望。
他想，或许和辜云说的一样，他犯下的罪逃不脱，他手上的血也永远洗不干净，他或许也曾后悔过，但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沈铭甚至想着，如果这样一个姑娘能早点出现，在他纵下第一场火之前出现，辜云的结局是不是会和这样完全不同？
沈铭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如果他当初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正确的时间以正确的方式踏进来，结果是不是也会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但是他想试试，上天给了他这个如果，所以他想试试。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过头时，沈铭就看见了乔城彻那双深邃里甚至带着点微乎其微担心的眼睛。
“去了医院之后，把医药费整理一下，连着精神损失费，公司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乔城彻一本正经道，杨毅也被震撼到了，晚了乔城彻一步，冲上来查看了一下他身后的伤口，皱了皱眉，转身准备去休息室拿药。
“嗯，好。”沈铭的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入戏了，让他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就在杜元凑上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时，沈铭的手突然被人捏了捏。
整个人一愣，再抬起头时，乔城彻已经走开了，低头看着那只手，沈铭晃了晃脑袋，这才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戏里戏外都是他，却又不是同一个他，以后要是还拼的上一世那样的结局，他就真去新东方好了。
“沈哥，没事儿吧？”杜元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满脸担忧。
“没事儿，”沈铭爽朗的一笑，回过头冲仪器前的石磊挥了挥手，“石导，怎么样啊？”
石磊看着显示屏上的回放，头都没回，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快帅死我了！赶紧滚去医院！”
李子聪听了，也笑了起来，擦了擦一头的汗，走上前和沈铭碰了碰拳，“好好休息。”
“谢了，”沈铭笑了笑，“还真有点撑不住了，我先撤，改天有空咱们再聚聚。”
“行。”李子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铭看了眼不远处的乔城彻一眼，突然也想和他打个招呼，说说话，可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上前去，在心底笑了笑，两个人终究不适合在所有人面前走的太近，想了想，决定晚点上车给他发个信息。
一路在众人的招呼笑脸和关心下走出了剧组，沈铭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片场。
“干嘛？舍不得啊？”杨毅打趣了一声，给他把原本的绑带给拆了，“上车我给你换新的，你就一直趴车后座上吧。”
沈铭笑了笑，点点头。
他第一部戏杀青了，接下来又是新的开始，新的方向。
沈铭在刚回过头的那一刹那，突然想到，其实辜云的人生，也不是彻彻底底的悲剧。
至少在最后一刻，甚至之后的很多年，他都会是那个小女孩的英雄，独一无二的英雄。